衙役恭声道:“回大人,曾大人令小的禀告大人一声,宫里出事了。大人刚从宫里出来…”

陆离问道:“什么事?”

衙役道:“好像是柳贵妃突然晕过去了,柳家那位浮云公子已经入宫去了。”

“柳浮云?”陆离有些意外,“他不是受了重伤么?”

衙役点点头,“是啊,所以大人才有些担心啊。”连养伤的柳浮云都进宫去了,可见事情不小。若是柳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只怕是一大群人要倒霉了。

陆离淡淡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替我谢谢曾大人。也请曾大人放心,宫里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他连话都没有跟柳贵妃说两句,更何况他在御书房里待了近一个时辰,柳贵妃要出事早出事了。所以这事怎么看都跟他没有什么1关系,不过…跟薛棠儿有没有关系就不好说了。

“是,大人。”听陆离说没关系,衙役也松了口气,连忙退了出去。

陆离还没来得及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门外又有人来禀告,“怀德郡王有请。”

陆离思索了片刻,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衣冠便出门往怀德郡王府去了。

第四十九章 破罐子破摔?(二更)

怀德郡王并不是个喜好宾客的人,所以京城里到过怀德郡王府的人并不多。陆离虽然孤身前往怀德郡王府,但是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只要怀德郡王还没疯,他就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安分守己,或许还能替自己争取到几天转圜的时间。如果陆离进了怀德郡王府却出不来了,只怕怀德郡王府当天就要被承天府给抄了。

整个府邸空荡荡的显得有几分冷森,怀德郡王正在一处水阁里与姬妾寻欢作乐。

陆离挑眉,这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还是破罐子破摔?

听到下人的通禀,怀德郡王这才回过头来看向站在水阁门前的陆离笑道:“原来是陆大人啊,随便坐。”

陆离踏入水阁,淡淡点头道:“多谢王爷,不知王爷召见所为何事?”

怀德郡王懒洋洋地靠在一个容貌妩媚的女子怀中盯着陆离打量。陆离也不着急,坐在一边任由他看着。好半晌,才听到怀德郡王嗤笑一声道:“陆大人这次立了大功,不知道皇帝陛下可有什么赏赐?”陆离淡定地道:“微臣不过是做的分内之事,并没有什么值得陛下赏赐的地方。”

“哈?”怀德郡王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推开了身边正俯身喂自己喝酒的美女坐起身来,道:“哦?陆大人在古塘县破获了那么大一个兵器铸造坊,这两天军中朝中皆不得安宁,这么大的事情原来在陆大人眼中并不算什么大事儿?”

陆离道:“这些都只是臣的分内之事。”

“好一个分内之事!”怀德郡王终于有些怒了,死死地盯着陆离道:“陆大人,让人暗中在本王府外布下兵马监视,也是你的分内之事?”

陆离有些意外的挑眉,原来是已经发现自己被监视了么?不过,这可跟他没什么关系,监视怀德郡王府的人可不是他派去的。

“这个...臣不知道王爷说得是什么。”陆离道。

怀德郡王冷笑,“现在否认也没用。”

陆离摇头道:“王爷想多了,臣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小官,京城里的兵马王爷看哪一个是微臣能够调动的?”

怀德郡王又不是麻木不仁的傻子,从在红叶村开始他就感觉到了不好。只是开始还存着一份幻想,等到他想逃的时候就发现羽林营的兵马总是有意无意的拦着他。等到回京之后,这种情况就更甚了。更何况,逃走了他又能去哪里?他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郡王,让他从此隐姓埋名落魄天下他也受不了哪个苦。

怀德郡王心中的纠结陆离能猜到几分,但是他不明白的是这个时候怀德郡王找他干什么?难道是打算拿他泄恨或者是拿他威胁朝廷?无论是哪一个效果都不会太好才对。

“不知王爷召微臣前来,所谓合适?”陆离问道。

怀德郡王盯着他道:“皇帝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忠心耿耿?”

“为君尽忠,岂非为人臣子本分?”陆离道。

怀德郡王冷笑,“是么?陆大人可真是个忠臣,可是有人却不是这么告诉本王的。本王听说,如今宫中那么薛修容,跟陆大人是认识的?”

陆离眼眸一沉,神色却依然从容淡定的回望怀德郡王。

见他如此,怀德郡王倒是有些放肆的大笑起来,“陆离,你好深的心思。你跟薛修容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说若是陛下知道了此事,还会不会觉得你是个忠心耿耿的臣子?如果宫里那位贵妃娘娘知道了此事,柳家会如何对你?啊,本王想起来了,柳家跟你的关系本来就不太好。难不成...你原本就是为了对付柳家?”

陆离淡淡道:“王爷的这些消息,听起来不像是自己打探到的。”如果是怀德郡王自己打听的,就应该知道真正跟薛棠儿有关系的人不是他,而是理王。

怀德郡王眯眼看着他,“你想要说什么?”

“旁人说什么就姓什么,难怪一败涂地而不自知。”陆离道。“

“放肆!”怀德郡王勃然大怒,目光恶狠狠地盯着陆离。

陆离唇边勾起一抹嘲弄地笑意,道:“难道不是?真可怜德亲王一代英杰,好不容易熬过了当年那场宫变,却留下了这么一个无能地继承人。如今看起来,怀德郡王府只怕是也将消散于世间了。”

怀德郡王怒道:“陆离,别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陆离垂眸道:“王爷想要杀我有什么难的?既然如此,本王怎么不动手?”

怀德郡王咬牙,他当然不能现在动手。现在皇帝还没有对他动手,不管是因为证据还没收集完还是有什么别的顾虑,总算是给了他几天可以转圜的余地。一旦他对陆离动手,承天府立刻就能找到理由上门,到时候才是真的完了。

陆离有些同情地看着他,“王爷何必呢,陛下既然对王爷动了心思,其实无论如何王爷都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凭什么?!”怀德郡王终于忍不住怒吼道,“他凭什么高高在上的坐在皇位上?这些年出了宠爱姓柳的那个女人他做过什么?当初那么多叔伯因为他而死,就连我父王都...他做了什么?那个昏君!他凭什么安安稳稳的享受一切!”

陆离垂眸,不去看已经出离愤怒的怀德郡王。心中暗道:当年那场宫变是怎么回事还不好说呢,怎么可能所有的人都是因为昭平帝而死?只怕是有不少人是想要昭平帝死吧?至于昏君么...陆离倒是没有觉得昭平帝有多昏庸,最多也就是比较随心所欲而已。古往今来比他荒唐的皇帝多了去了。就算是怀德郡王上位,也未必就比昭平帝好到哪儿去。

不过怀德郡王竟然有这么大的怨气倒是出乎陆离的意料之外,按说真的要有怨气的话也应该是曾经经历过那场宫变的高阳郡王才对。就连东方靖那时候都太小了,只怕也没有什么切身的感受吧。

旁边的两个女子早就被如此暴露的怀德郡王吓得跪在一边簌簌发抖。

等到他发泄完了怒火,陆离方才问道:“所以,王爷是承认古塘县的所有事情都是你做的了?”

怀德郡王冷冷一笑道:“陆大人不是说了么,陛下竟然已经对本王动了心思,本王无论如何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那陆大人还有什么可问的?”

陆离道:“红叶村的所有地契和资料都被于敏光给毁了,郭威到现在都还没有开口。其实原本承天府即便是怀疑王爷,也是抓不到什么把柄的。”怀德郡王脸色微变,紧紧地盯着陆离,只听陆离继续道:“但是那天晚上的刺客,却留下了一块属于德亲王的令牌,王爷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怀德郡王顿时脸色铁青,双眸喷火。

已经说得如此清楚,他哪里还能不明白?他被人算计了!那天他确实安排了人去杀人灭口,但是却绝对没有给过任何人他父王的令牌。在飞羽营的包围之下杀人灭口本就是个危险的事情,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恨不得毁于一旦,更何况是恰巧带着这么一块令牌?

陆离继续道:“是否有人告诉王爷,下官与薛修容是旧识,只要王爷以这件事做要挟,说不定下官就能够设法放王爷一条生路?王爷既然自诩了解下官,就当听说过下官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若真有此事,比起被王爷要挟,杀人灭口才更符合下官的行事吧?”

“杀人灭口?”怀德郡王不屑地瞥了陆离一眼。仿佛是在说:就凭你?

陆离摇摇头不去与他讨论自己是不是有杀人灭口的能力,只是道:“王爷若是觉得给你这个消息的人是真心为你好,不妨先将这个消告诉陛下看看。”

“你当真不怕,还是装模作样?”怀德郡王怀疑地盯着他道。

陆离笑道:“王爷多虑了,下官只是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至于薛修容是谁的人...王爷若是还有时间的话,不妨让人好好调查一番。”不过看起来怀德郡王可能是没有这个时间了。陆离站起身来,道:“王爷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情,请恕下官先行告辞了。待得太久,我怕门外的人忍不住冲进来。”

怀德郡王冷沉着脸也没有阻止,陆离拱手告辞,转身走出了水阁。

水阁里,怀德郡王靠在榻边垂眸思索着什么,脸上的神色阴沉不定。一个女子靠上前去,娇声道:“王爷.....”

“滚!”怀德郡王一把推开她,厉声道。

外面,陆离不紧不慢的朝着大门外走去,面上的神色却渐渐地有些阴沉了起来。是谁告诉怀德郡王他和薛棠儿有关系的?东方靖?不可能,东方靖不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真要查起来,薛棠儿和东方靖关系才是最明显的。那么...对方是怎么将他和薛棠儿联系到一起去的?真有什么证据不太可能,除非薛棠儿自己反水。难道只是猜测或者纯粹的胡说八道?这样对对方又能有什么好处?

第五十章 禁足

陆离刚刚出了怀德郡王府,陆英就迎了上来。他奉少夫人之命去衙门找自家四爷,却听说四爷去了怀德郡王府的时候,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别人不知道,但是陆英身为陆离的贴身侍从兼心腹,又是这次从古塘替陆离传信的人自然知道不少事情。四爷手无缚鸡之力,却连一个侍卫都不带的去了怀德郡王府,万一怀德郡王恼羞成怒或者干脆想要同归于尽,那四爷可就…。

“四爷!”

陆离正在思考之前的事情,看到一脸激动的陆英挑了下眉,“你怎么在这儿?”

陆英连忙道:“少夫人让我来告诉四爷一声,苏会首说请四爷过府一叙。”

陆离点点头道:“知道了。你…”陆离停下脚步看了陆英一眼,道:“你去理王府传个信。”

“理王?”陆英一怔,陆离低声在他身边低语了几句方才道:“去吧,现在就去。”

“是,四爷。”

吩咐完陆离,陆离便转身漫步而去了。陆英摸着额头有些为难。他应该先送四爷回去还是先去送信?看看陆离越见远去的背影,还是决定听从四爷的吩咐先去办事比较好。

陆离悠悠然地去和苏梦寒叙旧了,皇宫里此时却是已经乱成了一团。柳贵妃突然昏迷不醒,不仅惊动了昭平帝和皇后,整个宫中的嫔妃们都被惊动了。所有人都聚集在凤台宫外面等候着消息,只是不知道他们心中更喜欢柳贵妃早些平安醒来还是就此一命归西比较好。

柳浮云走近凤台宫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凤台宫外面聚齐了三宫六院的嫔妃倒是比平时宫中宴会还要齐全一些。柳浮云的目光第一眼便落到了站在人群中的薛棠儿身上,她穿着一身桃红衣衫,容貌在所有的妃子中并不算最美,但是却总是能让人第一眼就看到她。与那些此时都眼睁睁的盯着凤台宫宫门的嫔妃不一样,她只是有些慵懒地靠着一座汉白玉的石雕灯柱,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问道。她也是这些人中第一个看到柳浮云的,微微挑了下眉似乎没想到柳家的十三公子竟然狼狈如斯。

普通人在宫中不能坐轿更不能骑马,所以从宫门口到凤台宫的这段路柳浮云只能自己走过来,最多也就是身边的人扶着他一些罢了。腿上的伤才不过两三日,还有身上的累累伤痕,柳浮云现在的模样确实是有些狼狈。

进了凤台宫大殿,昭平帝正焦急地在大殿中来回踱步。另一边,皇后安静的坐着,看着昭平帝如此模样只是垂眸掩去了眼中的嘲讽。

“陛下,柳家十三公子求见。”门外,内侍恭声禀告道。

皇后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淡淡道:“柳家的消息倒是传得快,不是说浮云公子伤着么?”

昭平帝看了皇后一眼,淡淡道:“贵妃素来疼爱浮云,浮云这个时候能赶过来也是孝顺。”

疼爱?孝顺?皇后心中嗤笑,不过是柳贵妃自己生不出来孩子罢了。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她还会如此疼爱柳浮云?

“让他进来。”昭平帝沉声道。

片刻后,柳浮云从外面走了进来。昭平帝看到步履有些不稳的柳浮云楞了一下,道:“浮云的伤可还好?”

柳浮云恭敬地道:“多谢陛下关心,微臣一切安好。不知姑母如何了?”

昭平帝叹了口气道:“太医还在里面,你姑母还没有醒。你有伤在身起来坐下说话吧,这次在古塘你也是立下了大功,等回头案子结了,朕定然重重嘉奖。”

“多谢陛下。”柳浮云起身拱手道。

一个太医从里面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陛下!”

昭平帝问道:“贵妃如何了?”

太医道:“回陛下,贵妃娘娘怒极攻心动了胎气才会昏迷不醒。医女正在为娘娘施针,想来过不了多久娘娘就会醒来。只是…。”

“只是什么?”

太医不敢抬头看昭平帝,低声道:“只是娘娘年事已高,这一胎实在是有些艰难。娘娘如今脾气烦躁易怒,实在是危险的很啊。”

昭平帝皱眉道:“不是说,女子有了身孕性子都会有些烦躁不安么?”太医道:“却是如此,但是娘娘身体本就不好,还不能静心养胎。如今娘娘已经有了小产之像,臣等虽然竭力保胎,但若是娘娘依然不能自控,只怕是……”

昭平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务必要竭尽全力保住贵妃和皇儿平安,若有什么闪失,你们就去与真的皇儿作伴吧!”

太医吓得浑身一颤,连忙道:“臣等定接竭尽全力!”只是柳贵妃的身体实在是不太乐观,就算是竭尽全力,最后能不能成还不好说啊。

大殿中气氛有些凝滞,昭平帝脸色阴沉的坐在主位上,见他如此皇后也不敢多说什么。

好半晌,昭平帝方才厉声道:“将凤台宫侍候的人都给朕带过来!”

片刻后,凤台殿侍候的内侍宫女都被带了上来,领头的便是柳贵妃的贴身宫女银叶。

昭平帝冷声道:“朕让你们好好侍候贵妃,你们就是这么伺候的?既然没用,还留着你们做什么?”

众人跪到在地上,听了昭平帝的话身子都软了,连呼陛下饶命。昭平帝冷哼一声道:“好好地,贵妃为何会怒极攻心?朕不是交代过,宫中任何人都不得忤逆贵妃,须得事事顺从,令贵妃心情舒畅才是。”

银叶朝着昭平帝磕了个头,道:“陛下明鉴,奴婢们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忤逆贵妃娘娘啊。”

“既然如此,贵妃为何动怒?”昭平帝问道。

银叶心中暗暗叫苦,难道要说贵妃是因为听说王美人怀孕了才气晕过去的?犹豫了片刻,银叶还是选了另一个听起来比较容易接受的原因,道:“回陛下…贵妃娘娘早前去御书房的时候,正巧遇到了薛修容,言谈有些不愉快。回来之后,娘娘就……”

“棠儿?”昭平帝皱眉,虽然昭平帝最爱的始终是柳贵妃,但是除了柳贵妃,在一众嫔妃中他最喜欢的却是棠儿。棠儿年轻,美丽,性格开朗,活力十足,这些都是柳贵妃甚至是昭平帝自己已经没有了的。但是若说棠儿在昭平帝心中能够与柳贵妃相提并论,那却是不可能的。昭平帝沉声道:“宣薛修容进来!”

“是,陛下!”

棠儿被昭平帝召见的时候并不觉得意外,从容自若的跟着内侍进了凤台宫。身后是一众嫔妃同情的目光。这段时间整个宫中最受宠的就是棠儿,也不知道柳贵妃那贱人又出了什么花招,只怕薛修容是逃不了好了。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只不过从前那些妃子若是受宠,一般过不了多久就被柳贵妃给弄得生不如死了。这次薛修容已经算是挺得最长的人,有人忍不住怀疑说不定柳贵妃根本就没有昏倒,而是故意想要陷害薛修容的。

只是虽然这么想,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什么。柳贵妃独宠后宫二十多年,给这些女人带来的阴影太深了。

“臣妾叩见陛下。”棠儿走进殿中盈盈一拜,“见过皇后娘娘。”殿中坐着三个人,昭平帝,甄皇后,柳浮云。

昭平帝冷声道:“薛修容,贵妃跟前银叶说你曾在御书房外顶撞贵妃?”

棠儿脸上露出适时的惊讶,道:“陛下何处此言,方才在御书房外臣妾与贵妃娘娘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何来顶撞?当时不仅御书房外的侍卫在场,还有一位奉诏等待陛下召见的大人也在,还请陛下明鉴。”

昭平帝知道她说得是陆离,其实昭平帝本身并不太相信棠儿会当众顶撞柳贵妃,不仅是因为棠儿平时是个恭谦守礼的女子,更是因为棠儿是个聪明人,当众顶撞贵妃对她并么有任何好处。

昭平帝目光落到了银叶身上,目光微冷。

银叶吓了一跳,连忙道:“陛下明鉴,娘娘确实是从御书房回来之后便心情不好,乃至大动肝火才晕过去的啊。”

棠儿抿唇一笑道:“陛下明鉴,臣妾觉得娘娘未必便是因为怒火攻心才昏过去的。”

“哦?”昭平帝挑眉,“薛修容还懂医术?”

棠儿摇头笑道:“臣妾哪里能懂这个呢,不过…臣妾只是觉得,既然没有人招惹娘娘,贵妃娘娘总不至于好端端的自己就生气了。所以臣妾想啊,娘娘说不定是因为喜事太过高兴才晕过去的。”

“喜事?喜从何来?”昭平帝问道。

棠儿道:“听说长宁殿的王美人有了身孕,陛下竟然不知道么?贵妃娘娘定是知道小皇子将要有个小弟弟了,心中欢喜一时情难自已才晕过去的。”

“……”因为知道小皇子有了弟弟高兴的情难自已?众人目光诡异的看向笑眼盈盈的薛棠儿。柳贵妃若是有这种气度,陛下就不会这么多年还膝下空虚了。

皇后微微勾唇,低声道:“陛下政事繁忙臣妾也不敢让人打扰,就还没来得及禀告陛下。王美人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倒是没想到竟然整个宫里都知道了。”

“王美人?有了?”昭平帝有些茫然,其实他压根记不得王美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倒是隐约记得上个月确实去过一次长宁殿。皇后微笑道:“可不是么,还要恭喜陛下。薛修容说得倒也不算错,如今宫中两位妃子有孕,也算得上是双喜临门。臣妾这个做皇后的,总算是对得住东陵皇室的列祖列宗了。”说着,皇后还拿起帕子摸了摸眼角,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

听了这话,昭平帝也有些不自在以及淡淡的喜悦。

人心是会变得,年轻的时候昭平帝对子嗣并不怎么在意。更何况他少年时在宫中生活何等艰难,皇子之间的斗争更是腥风血雨。他喜爱柳贵妃,自然希望自己的皇位将来是由柳贵妃所生的孩子来继承。所以早些年一直没有孩子他也不太在意。早晚有一天,他和容儿会有一个聪明伶俐的皇儿的。但是这样的期望在六年前柳贵妃第三次小产的时候被打破。

这几年下来,后宫中更是连怀孕的人都没有。眼看着自己年过四十,昭平帝对皇子的渴望也就与日俱增了。这次柳贵妃再次怀孕,昭平帝欣喜若狂。但是柳贵妃年纪已经不小了,能不能平安生下皇子也是未知之数。所以,王美人现在有了身孕确实是一件好事。昭平帝心中暗道,万一贵妃的孩子最后还是保不住,就将王美人的孩子过继到贵妃名下,也可安慰贵妃的丧子之痛。

想到此处,昭平帝突然想起了五年前失踪的那个孩子。现在…那孩子只怕是真的已经不在了吧。

在场的众人并不知道昭平帝在想些什么,皇后心中还是有几分紧张的。如果陛下依然不看重这个孩子,那么王美人和孩子是绝对活不到平安生下来的。但是很快,昭平帝便笑着点了点头道:“确实是一件好事,既然如此,皇后就好好照顾王美人吧。”

皇后心中一喜,“陛下既然这么说,臣妾便将王美人接到凤仪宫好好照料。”只要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她也能又一个孩子了。

昭平帝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臣妾替王美人谢过陛下。”往后笑道。

薛修容笑道:“恭喜陛下。”

昭平帝看着薛修容想了想道:“虽然此事与你无关,但是贵妃如今身子重,爱妃就多包容一些。这些日子,就好好地待在永春宫吧。”一句话,就将薛棠儿禁足了。但是坐在一边的柳浮云声色却微微变了变,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之意。

薛棠儿却半点也不觉得难过,盈盈一拜道:“臣妾遵旨。”

见她如此懂事,昭平帝倒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她,道:“前些日子南方进贡了一些小玩意,回头朕让人给你送去,免得你无聊。”

薛棠儿俏生生地道:“臣妾谢过陛下。”

里间,太医快步走了出来道:“陛下,贵妃娘娘醒了。”

“太好了。”昭平帝闻言立刻起身朝着里间走去,皇后想了想也连忙跟了过去。大殿中只剩下一群宫女内侍以及柳浮云和薛棠儿。薛棠儿笑吟吟地看着柳浮云,“浮云宫,告辞。”

“修容娘娘,慢走。”柳浮云淡淡道。

第五十一章 如假包换(二更)

内殿里,柳浮云恭敬的送走了昭平帝。望着正倚坐在床边面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笑容的柳贵妃,柳浮云心中有些黯然。

“暮儿,你还伤着,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坐下陪姑母说说话。”柳贵妃对着柳浮云招招手笑道。

柳浮云走到放在床边不远处的椅子里坐了下来,看了看柳贵妃欲言又止。柳贵妃却并没有看到柳浮云的神色,她依然还沉浸在昭平帝刚刚给她承诺的欢欣之中。有些消瘦的脸上一扫之前的郁气和愤怒。陛下说了,就算王美人将来真的生下来孩子也会记在她的名下,到时候王美人怎么样还不是任她处置?说不定王美人生下的就是一个丫头呢,就算是皇子又怎么样还不是侍候她儿子的!

“陛下果然还是真心对本宫好的。”轻抚着腹部,柳贵妃笑容带着几分甜蜜。

柳浮云蹙眉,看着还满心欢喜的姑母。

姑母这些年在宫中当真是被陛下给宠坏了,王美人已经进了皇后的宫中,还是皇后的外甥女。甄家这些年确实是落魄了不假,但是皇后毕竟是皇后。皇后母仪天下多年未能有子,不是皇后不能生而是贵妃拦着不让陛下去皇后那里。这是满朝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一旦王美人生下健康的龙子,只会记在皇后名下,而不是贵妃名下。陛下已经年过四十还没有子嗣,记在贵妃名下只怕朝中大臣们还不放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小皇子就又没了呢。

不过,这样也好。若是姑母现在闹着要杀了王美人,那才是大麻烦呢。拖得过一时算一时吧。

不过,柳浮云并不知道,柳贵妃带给他的麻烦并没有因为昭平帝的安抚而消失。只听柳贵妃沉声道:“暮儿,你替姑母除掉姓薛的那个贱人!”

柳浮云皱眉,想起方才见到的那个妩媚动人的红衣女子。只是一面之缘柳浮云就能感觉到,那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姑母…”

柳贵妃轻哼一声道:“自从那个贱人进宫,本宫就再也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那个贱人!她竟然还敢勾引陛下!”柳浮云道:“姑母,薛修容已经被陛下禁了足。她在永春宫出不来,自然不会来烦你,你又何必…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平安生下小皇子。太医说你这一胎十分不稳,眼下除了小皇子,别的事情都是次要的。何不等到这一胎生下了之后再从长计议?”

柳贵妃紧抓着华丽的衣袖,恨声道:“只要一想到那个贱人,我就寝食难安,哪里还能安心养胎?”

柳浮云道:“姑母可曾想过为何皇后娘娘偏偏在您怀孕的时候提拔薛修容?固然是为了争夺陛下的宠爱,但是…最大的用意何尝不是希望你与薛修容相争,令你不能安心养胎?若您因为与薛修容相争而出了什么事,陛下必然严惩薛修容,而姑母你…岂不是两败俱伤?”其实这些话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跟柳贵妃说了,但是柳贵妃早已经不是当初皇子府中那个从小丫头爬到皇子侧妃位置上心思缜密的女子了。二十多年的独宠,竟然让她的心思也变得异常的直接简单。说一说…脑子这种东西不用是会生锈的。

听了柳浮云的话,柳贵妃倒是有几分动容。只是依然十分不甘地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柳浮云抬手按了一下眉心,有些疲惫地道:“等姑母生下了小皇子之后,再从长计议吧。”

柳贵妃到底还是心疼这个侄子,看到他拖着一身伤进宫来探望自己的疲惫模样,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吧,等我生下了皇儿再说。”等她生下了皇儿,陛下定然会更加宠爱她和小皇子,到时候…区区一个薛棠儿算什么?她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苏宅里的小楼上,陆离和苏梦寒正对坐着下棋。陆离看着不停地咳嗽的苏梦寒一眼,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道:“还是下次再继续吧。”

苏梦寒含有无奈地放下了棋子。

挥挥手,旁边侍候的苏远上前将棋盘拿了下去。陆离看着他道:“你最近的身体出什么状况了?”

苏梦寒叹息道:“我的身体,没出什么状况就已经是这样了。只是前几天不小心淋了点雨才有些严重罢了。”端着茶回来的苏远听了这话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只是看了看陆离还是将话咽了回去。陆离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去追问,而是道:“苏会首叫我来,不会只是想要下棋吧?”

苏梦寒笑道:“知道陆大人最近公事繁忙,怎敢为了这点小事打扰。”

“没有小事,那就是有大事了。”陆离道。

苏梦寒轻叹了口气道:“确实不算是小事,昨日在下送过府去的东西,陆大人可看了?”

陆离举杯道;“多谢苏会首高义。”

苏梦寒苦笑,摇摇头道:“我既然将东西交给了陆兄,怎么用自然是陆兄说了算。更何况,只凭那些东西想要打击东方靖不成问题,但是想要灭了东方靖却是难上加难。东方靖的父亲当年问了救陛下,被乱军几乎砍成了肉泥。就算如今陛下提防着东方靖,但是…除非他起兵造反,否则陛下无论怎么处置他都难堵悠悠众口。”

陆离轻叩着桌面,淡然道:“其实,在下有一个问题疑惑了许久。不知苏会首能否解答?”

苏梦寒示意他问,陆离问答:“理王与当年商妃娘娘之事,可有关系?”否则无法解释苏梦寒对东方靖的恨意所为何来。陆离确实是听说过一些小道消息,例如商家大公子曾经与理王妃似乎关系不错之类的,但是以苏梦寒的性格只是夺爱之恨还不足以使他与东方靖不死不休。

苏梦寒一怔,叹息道:“陆兄果真厉害。”

“当真与东方靖有关?”陆离皱眉,“六年前理王还未及弱冠。”

苏梦寒有些好笑地看着陆离道:“陆兄,你现在也还未及弱冠。”年龄,有的时候是做不得准的。有的人活了一辈子也没活明白,有的人即便是个孩子也不能轻忽。

“……”他难道要告诉苏梦寒他是重新来过的孤魂么?问题当然不是六年前理王的年纪,而是理王看起来不像是那么有脑子的人。别说是六年前,就是六年后的现在看起来也不像。但是,前世的最后,千真万确最后是东方靖登上了那个最尊贵的位置。

沉默了良久,陆离道:“东方靖背后到底有什么人?”

苏梦寒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从六年前开始查东方靖的一举一动,他收下的势力我自诩能够了解七八成。但是却始终查不到当初给他出拿个主意的人到底是谁。”害柳贵妃流产,嫁祸给商妃。最后导致商家灭门,柳贵妃失去了孩子,柳家的名声更加惨淡。柳家和柳贵妃如今声名狼藉,除了他们骄横狂妄之外,当初商家和商妃的冤死也要占很大一部分。最绝的是,昭平帝下了许多功夫去查这件事,最后却半点线索都没有查到。东方靖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这绝不是当时一个还不满二十也没有什么权势的少年亲王能够做到的。若不是苏梦寒意外找到一封商老大人临终前留下的遗书,只怕他也未必会怀疑东方靖,只会将仇恨的目光锁定在柳家身上。但是商老大人的信中说得也并不十分清楚,显然他自己知道的也不多。

若不是这些年苏梦寒一直在关注东方靖,他都要以为东方靖真的是在皇帝和柳家的压迫下苦苦求生的可怜王爷了。

陆离倒也不怎么在意,“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一点一点慢慢地拔,总是能拔出来的。既然苏会首说这股势力如此隐秘,那么…或许这股势力并不在上雍,甚至也不在东陵。”

“你是说…东方靖通敌叛国。”

陆离很坦诚地道:“我不知道,这只是猜测。”

苏梦寒也不由得一笑,“说得也是,找不到线索谁也不能只凭猜测就断定什么。既然如此,我给你的那些东西,能换回来一些什么?”

陆离道:“原本我觉得…能换回东方靖四成的产业就算是不错了。但是现在想象,应该要六成才够。”

“哦?”苏梦寒挑眉。

陆离从袖中抽出一张纸笺,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迹。递给苏梦寒,苏梦寒接过来一看全是写着东陵各地的各种产业的名称位置等等,而且还相当眼熟,“这是东方靖暗地里的产业。”

陆离道:“苏会首可以跟穆公子商量商量,这些产业都可惜吞下来,东方靖绝不敢多说什么。”顿了一下,陆离继续道:“我只要两成。”

“……”这才是传说中的空手套白狼吧?

“穆大公子如今可是跟着东方靖的,让东方靖发现他吃里扒外,还能有的好?”苏梦寒笑道。

陆离淡淡道:“苏会首是想告诉我穆家经营了这么多年,真的没有半点暗地里隐藏的势力么?”别看穆家不如流云会看起来身世显赫,但是穆家的根基却比流云会要深厚得多。只是有些东西,除非要到了家破人亡的时候,轻易动不得罢了,外人更是无从知道。

苏梦寒叹了口气,道:“陆大人,在下实在是很怀疑,你当真是泉州陆家陆离?”

陆离面无表情地道:“如假包换。”

朝堂上下依然风平浪静,但是同样也有着山雨欲来风的架势。昭平帝并没有拿着那些零星的证据就直接将怀德郡王下狱,但是往日里本来就不怎么热闹的怀德郡王如今更是门可罗雀。所有人都知道,昭平帝是在等,或者说是在逼怀德郡王先一步狗急跳墙。

古塘一案最后牵扯出来的人听不多,但是谁都知道能在古塘搞出那么大的阵仗,甚至连神武军飞羽营的主将都收买了,怀德郡王手里的人脉绝对不会少。若是不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以后的麻烦只怕不会少。从古塘带回来的证据,除了那块令牌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正幕后主使者是怀德郡王。皇帝想要处置怀德郡王只有一个办法,随意按上一个罪名赐死他。但是如此一来,未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