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浮云摇头道:“没什么,在下只是觉得…现在回想起来,苏会首当时的反应似乎比预料中小了一些。”

苏梦寒冷声一声道:“原来浮云公子是嫌弃苏某下手不够利落。”饶有兴致的扫了一眼柳浮云垂在身侧的右手道:“确实是不太利落,苏某原本是想要将浮云公子的人头送给贵妃娘娘瞧瞧呢。这也没什么,虽然浮云公子的人头没有送上,但是柳三公子的人头不知道贵妃娘娘看过没有?”

柳浮云似乎并不意外,“三嫂的事情,果然是你在幕后指使的。”

苏梦寒淡笑不语,柳浮云沉声道:“三嫂并未得罪过苏会首。”

苏梦寒冷笑道:“柳十三,你以为…朔阳郡主是被我逼迫的么?”

柳浮云沉默不语,苏梦寒叹息道:“浮云公子好像搞错了,当初翠华楼的事情,是朔阳郡主提议的。苏某所做的,不过是帮她引开身边的人,让她能够顺利实行计划而已。你知道朔阳郡主跟我说什么吗?”

“她说,被迫下嫁柳家是她永世都无法洗刷的耻辱,只有用鲜血,你们柳家的或者她自己的。她本想找个机会毒死你们柳家这些人,能杀几个算几个,但是想到后来,她觉得去谋杀你们是脏了她的手。她要用自己的命,诅咒你们柳家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浮云公子,你们柳家人到底做了什么?将堂堂郡主逼到如此地步。朔阳郡主满心痛苦煎熬的时候,你在哪儿呢?”苏梦寒声音悠远而平静地道。

柳三到底做了什么,柳浮云当然不会完全不知道,都在一个宅子里住着风言风语总是会传到耳朵里的。但是柳三是他的兄长,做弟弟的绝对没有资格管兄长院子里的事情的。即使是偶尔劝三哥几句,也只会被当场别有用心或者多管闲事。朔阳郡主自杀的时候他就在当场,直到现在也还清楚的记得朔阳郡主临死前怨毒的眼神。每当记起那个眼神,柳浮云即便是不愿也不得不在心中承认,柳家确实是作恶多端。

见他不说话,苏梦寒偏着头打量着他道:“浮云公子,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柳浮云道:“柳家和商家的恩怨,苏会首若是不想现在解决,那么不妨先行搁置。总有一天,会有结果的。”

苏梦寒看了他半晌,终于点头道:“柳浮云,你果然是柳家最有意思的人了,真是可惜了。既然如此,请坐。”

所谓请坐,也只是池塘边空着的石头罢了。

柳浮云倒也不在意,只是道:“苏会首和穆公子不会突然动手,那么…苏会首是已经知道了幕后之人的身份了?”

苏梦寒含笑摇头,道:“这次浮云公子好像猜错了,我与穆翎联手,不过是打算趁火打劫捞一笔而已。穆翎打算离开京城,而我恰好对京城很感兴趣。他需要钱东山再起,我也需要钱跟他置换一些京城的产业。如果你一定要问我们想要对付谁的话,不如去问陆少雍吧。”

“陆大人?”柳浮云蹙眉。

苏梦寒道:“不错,陆少雍的夫人刚刚在宫里险些被人毒死,他很生气却无法找到确切的凶手。只好大面积的连坐了,那些被无辜波及的,只能算他们倒霉了。”

柳浮云蹙眉,谢安澜在宫中险些被下毒的事情他也派人去查过,就更当年和这一次姑母一样,看似线索不说,实则都是幌子。当年的线索指向了商妃,而这一次却是指向了皇后。

柳浮云怀疑过东方靖和高阳郡王,但是却又有些怀疑他们是否真的有那么大的势力。高阳郡王暂且不说,六年前,东方靖也不过才将近弱冠。当真能够筹划如此周密的让人追查不到丝毫线索的计划?

见他丝毫陷入了苦思,苏梦寒倒是不介意与他共享一些消息。道:“六年前的事情,浮云公子有空倒是可以查查东方靖。”

“理王六年前才……”

苏梦寒冷笑道:“陆少雍到现在还未及弱冠。”

柳浮云摇头直接否定了东方靖又如陆离一般的智谋,苏梦寒道:“六年前理王确实是还年轻,但是…他身边的人难道跟他一眼年轻么?或许,正是因为年轻的人,才格外的容易被左右不是么?”

柳浮云沉默了半晌,对着苏梦寒拱手道:“多谢苏会首告知,此事在下会去查证的。”

苏梦寒淡然道:“既然没事了,浮云公子自便吧。以后浮云公子若是有什么事最好还是去找陆少雍商量微妙,毕竟,你们的交情好像也不错。苏某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忍得住不下手的。”

柳浮云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拱手告辞,转身往外走去。

第九十八章 闷声发大财的人

柳浮云从苏府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遣退了下人独自一人在京城的街道上漫步。他穿着一声暗青色的儒衫,神色肃然,倒是没那么起眼。一路上都没有人认出这位便是柳家的十三公子。

谢安澜也没想到会在京城的街头碰到柳浮云,虽然上雍皇城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绝对不小。更何况内外城泾渭分明,对柳浮云这样不爱出门的人来说就更是如此了,想要在外城碰到内城的熟人还真的不太容易。柳浮云显然也同样意外,最后目光落到了谢安澜怀中的小娃娃身上。

谢安澜心中微紧,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多余的表情。

“浮云公子怎么会在这里?”谢安澜笑道。

柳浮云淡淡道:“方才去拜访苏会首,一丝烦闷出来走走。”

拜会苏梦寒怎么就烦闷了?想起苏梦寒和柳家的恩怨,谢安澜也不知道该同情谁了。看了看柳浮云的脸色,道:“我看浮云公子似乎受了些伤,还是回去好好休息的好。”既然柳浮云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她也就没有必要在故意隐藏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柳浮云倒是感觉到胸口刚刚被苏梦寒扫到的地方隐隐作痛,“多谢陆夫人提醒。”

寒暄了几句,似乎无话可说了。谢安澜正思索着是不是借此开溜,就听柳浮云道:“陆夫人这是要回府么?在下送夫人一程。”

谢安澜犹豫,“浮云公子有伤在身,就不必勉强了。”

“不勉强,正好在下也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夫人。”柳浮云淡笑道。

请教?浮云公子能有什么事情请教她?不用想也知道是陆离搞出来的事情。谢安澜笑了笑,“那就走吧。”两人掉了个头,转身朝着陆家的方向而去。

一路漫步而行,柳浮云打量了一下谢安澜怀中的小娃娃。西西今天玩了差不多一整天,早就已经累了,此时被谢安澜抱在怀里已经呼呼大睡了过去。柳浮云问道:“夫人可需要在下帮忙?”说罢还指了指她怀中的西西,谢安澜摇头笑道:“还是算了,浮云公子…呃,旧伤未愈有添新伤,这孩子虽然不重却也还是有些分量的。路也不远,今天闹了一天别惊醒她了。”

柳浮云也不在意,若是一个寻常的闺中女眷要抱着一个沉睡的六岁孩子走这么长的路或许有些困难。但是她知道谢安澜是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两人一边朝陆府走去,谢安澜问道:“浮云公子方才说有事情要问我?不知所为何事?”

柳浮云也不绕弯子,道:“是流云会和穆家之事,今日在下前去拜访苏会首,苏会首却言道让在下找陆大人。是以,这几日的事情显然是与陆大人有关了。”

“……”一个二个的都是甩锅能手啊。

谢安澜想了想,还是据实以高,“这次的事情,夫君确实是很生气。所以才…并没有想要针对柳家的意思,若是误伤了柳家,还请柳大人见谅。柳家若是有什么损失,事后咱们都好商量。”柳浮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陆夫人好福气。”

谢安澜淡淡一笑道:“夫君年少气盛,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浮云公子多担待。”

柳浮云默然不语,两人一路走到了陆府外面柳浮云才停住了脚步,道:“夫人到了,在下告辞。”

谢安澜笑道:“浮云公子不进去喝杯茶么?”

柳浮云摇摇头道:“有伤在身,还是下次再来叨扰夫人吧。”

“如此,公子慢走。”谢安澜道,柳浮云点点头转身离去。

谢安澜站在门口,一直看着柳浮云的背影消失在街头才微微松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睡得正香的小家伙,无奈的捏了捏他的小脸转身走进了府里。

回到府中,安顿好了西西刚进书房谢安澜就是一怔,苏梦寒正坐在书房里的一张椅子里,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看着。苏梦寒坐在这里,府中上下却没有一个人并告她,显然此人并不是按照正常的礼仪和渠道进入府中的。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苏梦寒抬起头来对她挑眉一笑道:“回来了啊,陆少雍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谢安澜没好气地道:“苏公子神通广大,怎么没猜到他没跟我一起回来?”

苏梦寒不解,“心情不好啊。”

谢安澜道:“没有苏公子悠闲。”

苏梦寒啧了一声道:“我可不闲。”

谢安澜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点头道:“怎么会不闲?苏会首不是将事情都推给了陆离了么?”

苏梦寒惊讶,“夫人这消息来的也太快了一些…你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柳浮云?”

谢安澜耸耸肩,给了他一个“我在听你解释”的表情。

苏梦寒无奈,摊手道:“我也是为了陆兄好啊,柳浮云有意参一脚,这个计划本就是陆兄提议的,正巧我又看他不顺眼,让他找陆兄不是正好么?”谢安澜蹙眉,“浮云公子想要插手此事?”她以为他是来问罪的。

苏梦寒冷笑一声道:“柳家接二连三的遭人算计,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若是这次真的让柳家将甄家给整垮了,一时看是柳家赢了,但是从长远看,柳家只怕会有大麻烦。柳浮云当然不肯给柳家留着这么一个大患了。其实…他做与不做又有什么差别呢?留着甄家,甄家同样已经跟柳家势成水火了。”

谢安澜点头,被猪队友包围的人生就是如此的无力。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谢安澜叹息道。

“蠢。”苏梦寒毫不留情地道。

谢安澜无语的抽了抽嘴角,仇敌之间果然是没有好话的。

苏梦寒漫不经心地道:“其实柳浮云掺和进来也不是没有好处,毕竟咱们招惹的人还是不少的。有了柳家当挡箭牌,陛下那里也就不好多追究了不是么。”

谢安澜蹙眉,道:“苏会首,你觉得…陛下真的会为了柳贵妃毫无限制的纵容柳家?”

苏梦寒道:“并不是毫无底线,至少不能危及他的皇位。”

谢安澜道:“如今朝堂上暗流汹涌,皇帝陛下不理朝政,任人唯亲,难道不算是危害江山皇位?”

苏梦寒有些慵懒地靠在椅子里,笑看着谢安澜抬手摇了摇道:“不,陆夫人…有一个事情你搞错了。对陛下来说,江山,和皇位并不是一回事。”

谢安澜不解,“不是一回事儿?”

苏梦寒道:“当然不是一回事。如今东陵勉强算得上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了。但是说得不好听一点,就算东陵战乱四起,灾祸连年,皇帝陛下依然是皇帝陛下,只要叛军没有打到天子脚下,哪怕东陵只剩下半壁江山呢,陛下依然还是陛下,每天吃的用的半点也不会少,哪怕全天下的百姓都要饿死了了,也饿不着冻不着他。所以,比起那些所谓的敌国外患,贪官污吏,咱们的皇帝陛下更恨的是能直接威胁到他的皇位的人。就算他再宠爱柳家又怎么样?柳家那个名声,难不成他们还能篡位不成?比起柳家和那些所谓的佞臣,东方靖,睿王这样的人才是陛下的敌人。”

谢安澜思索了良久,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常人看历史总是很难理解那些昏聩的君主的所作所为,总觉得他们的那些决定简直匪夷所思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但是或许只是大家的想法不一样而已。一个只想要享受,完全不想付出的君王,自然不必在意那些什么贪官污吏奸臣佞臣的事情。他们唯一愿意付出心力的大概也就是维护自己的地位了。

昭平帝下旨令百里家和孔家送贵女入宫的事情现在不能对苏梦寒提,谢安澜想了想才问道:“苏会首觉得,皇帝陛下对柳贵妃如何?”

“宠冠六宫。”苏梦寒毫不迟疑地道。

谢安澜道:“但是他在刺客来袭的时候,轻而易举就放弃了柳贵妃。如果但是陛下并没有将绝大多数侍卫都撤到凤仪宫,而是留在凤台宫抵抗的话,柳贵妃的孩子或许能够活下来。”说白了,柳贵妃的孩子夭折并不完全是因为小产的关系。而是生孩子的时候没有人帮助,柳贵妃身体虚弱根本没有力气独自一人完成生产。最后勉力将孩子生下来了根本无人照料才导致孩子夭折的。只是,昭平帝显然是不会承认这一点。

苏梦寒望着谢安澜好一会儿,终于笑道:“原来陆夫人想要问的是这个?昭平帝对柳贵妃到底有没有真心?”

苏梦寒笑道:“夫人,你要记得一件事,无论是昏君还是明君,只要坐到那个位置上的人,永远不会将一个女人排在第一位的。他们心里可能会有雄图霸业,皇位江山,子嗣后代,但是绝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昭平帝当然是真心喜爱柳贵妃的,否则又怎么会二十年如一日的专宠。但是,如果发生什么危及到他的皇位和性命的时候,他又会毫不犹豫的将柳贵妃给推出去。说起来…袁老将军和怀德郡王就这么死了真是有些可惜啊。那天袁老将军如果拿柳贵妃做威胁,你信不信昭平帝能够直接将柳贵妃从城楼上丢下来?”

也就是说,苏梦寒根本不相信昭平帝真的对柳贵妃有感情了。

“这么说,陛下最在意的不是东陵国运或者万里河山,也不在乎青史留名,雄图霸业,唯一在乎的就是他自己的权利和享乐?”

苏梦寒懒懒道:“都说皇帝陛下对柳贵妃宠爱非常,宁愿自己用的差一点也要将她的宫殿修的金碧辉煌。但是,那金碧辉煌的凤台宫只有柳贵妃自己在住么?是柳贵妃要求他修的凤台宫么?他确实不求青史留名,但是对现世的名声却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不在意。说起来,咱们这位陛下若是稍微有点野心,说不准还真的是当明君的料。你瞧当年,一场叛乱几乎将所有的皇室宗亲和前朝重臣一网打尽。再看看这些年,是骂柳家狐媚奸佞,迷惑陛下的人多,还是骂皇帝陛下昏聩的人多?皇帝陛下虽然后宫朝堂一团乱,却没有出过什么大差错,这就是他的本事。”

谢安澜道:“他还没有子嗣。”

苏梦寒不以为然,“他又不是不能生,先帝时候倒是皇子不少,诸皇子夺嫡倒是比现如今要精彩激烈的多。现在他不过四十出头,说是身体不太好,但是也没什么大病。想要皇子还不简单?难道你以为他会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现在生个皇子,再过二十年他已经是花甲之年,皇子也才刚刚弱冠啊。”成功的避免了子强父弱的情况,就算是自己的儿子都无法威胁自己的帝位,多好。

虽然觉得苏梦寒这些话难免有抹黑昭平帝的嫌疑,但是仔细想想却也未必不是道理。只看昭平帝平日的做派和对柳贵妃毫无顾忌的纵容就知道,这位绝对是一个“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主儿。

“先帝当年…怎么会选这么一位继位?”谢安澜忍不住抚额道。

苏梦寒耸耸肩,“谁知道?他心计最深吧。”心计不深怎么能一下子算计掉大半个宗室和朝廷重臣?

谢安澜摇摇头,懒得再说这个话题,转了个话题问道:“苏会首专程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苏梦寒道:“原本是来找陆少雍,既然他不在,直接跟你说也可以。”说着直接取出一本册子扔了过去,道:“陆离圈出来的这些商户,我和穆翎已经暗中一一排查过了。其中,跟东方靖有关的五家,三十六处产业。与高阳郡王有关的有两家,十七处产业。其中有三家人捏得非常紧,完全无法按照正常的办法买下来。如果想要弄垮他们大的话,大概还需要十天左右。我让人深入调查的时候发现,其中有几处产业实际上并不在这些人手中,平时的收入也没有如理王府的账册。你猜,去了哪儿?”

谢安澜垂眸,思索了片刻,坚定地道:“沈家。”

苏梦寒赞赏地点头道:“陆夫人,我们之前倒是看走眼了。沈家…不,应该说是京城第一美人沈含双,可比你我相信的富有得多。”

苏梦寒道:“这几家产业中,有两家银楼,一家钱庄,一间青楼还有一间绸缎庄和饰品店,专门经营宫中嫔妃们用的布料首饰,有皇商的资格。每一家,都是日进斗金的赚钱生意啊。”苏梦寒笑容可掬地打量着谢安澜,悠悠道:“陆夫人,你输了。论赚钱你好像还比不过沈小姐哦。”

谢安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无语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沈小姐比了?”一边低头看手中的册子,谢安澜有些好奇地问道:“沈含双赚了这么多钱,既然没有去理王那里,沈家看起来也不算豪富,那苏会首说,这些钱去了哪儿?”

“……”苏梦寒沉默。

谢安澜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他,见他脸色不太好,诧异地道:“不会是苏会首也没有查出来吧?”

苏梦寒道:“确实是没有查出来。这些钱好像一直都是只进不出。可能沈小姐在替自己存嫁妆吧?”

谢安澜摇头道:“你不觉得这很奇怪么?这几个铺子一年最少也能赚个三十万两吧?全部都是现银,哪怕是换成金子也有将近两千斤,这么多她要往哪里藏能放心么?而且,沈含双经营这些店铺应该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吧?”

苏梦寒点头道:“我们能查到的应该是四年前了,实际上可能更久。”

“天才啊,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暗中竟然能有这么多的产业,而且似乎还不是通过沈家的?能查查这些产业是怎么到她手上大的么?”

苏梦寒道:“这个要陆少雍来办啊。”

谢安澜一怔,立刻反应过来。如果这些产业变换过主人,承天府衙门自然会有记录的。顺着这个,自然能查到这些产业的前一任主人是谁了。

谢安澜道:“所以,你们最后锁定的人还是在沈含双身上?”

苏梦寒道:“或者说是她身后的人和势力。”

“苏会首心中可有什么想法?”谢安澜问道。

苏梦寒道:“是有一些,只是还不确定。”

苏梦寒不想说,谢安澜也不勉强耸耸肩随他去了。

晚上陆离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整个陆家已经一片宁静幽暗,陆离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便转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而去。书房里,谢安澜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肘下面的桌面上还压着厚厚的一叠纸笺和苏梦寒留下的册子。纸笺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迹,还有一些陆离看不太明白的符号图案之类的。若不是早已经确定过眼前的女子的来历,只看这些东西陆离都要怪异她是不是周边哪个国家派来的细作了。

“回来了?”谢安澜没有睁开眼睛,依然趴在桌上轻声问道。

陆离上前,将她拉起来靠近自己怀里,道:“困了怎么不去休息?”

谢安澜慵懒地睁开眼睛,小小的打了个呵欠道:“哦,看点东西顺便等等你。”

陆离拿起桌上的纸笺细看,谢安澜却已经窝进了他怀里吸了吸鼻子。

“这是做什么?”陆离低头看着自己被拉开的衣襟,谢安澜笑眯眯地道:“看看有没有脂粉香味,你有没有在外面拈花惹草啊。”对上陆离不悦的眼神,谢安澜眨眨眼睛,“对哦,陆四爷这么聪明,就算在外面拈花惹草,肯定也会梳洗过了才回来啊。”

“胡闹。”陆离低声道。

谢安澜轻哼一声,道:“你们一大群人快活的出门喝酒听曲儿,我却要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在家里多无聊啊。知不知道这种日子对夜猫族简直是惨无人道的折磨?说起来,好些日子没有去欣赏一下小仙姑娘的舞了,你们今天请的是杜小仙还是杨柳青?”

“都有。”陆离道。

谢安澜表示羡慕嫉妒恨,“下次我也要去。”

“别闹。”她跟去了那些人到底是听曲赏舞还是看她啊。

再一次被拒绝的青狐大神十分不爽,刚睡醒的凤眼带着水汪汪的湿意狠狠地瞪眼前的男人。可惜眼神少了几分往日的锐气,看在陆离眼中反倒是像一只撒娇的猫儿。陆离只觉的衣襟被拉开的脖子上湿湿的,仿佛被猫儿的舌头舔过的感觉,身体不由得一僵。

“青悦…”

“嗯?”谢安澜懒洋洋地答道,一边拿某人的脖子继续磨牙。

淡淡的昏黄烛光下,温雅俊美的青年貌美如画啊。比起美女,当然还是如此登峰造极的男色更吸引她的目光了。看着这张俊脸的份上,她决定暂时原谅他了。

靠在他怀中,再次打了个呵欠,谢安澜彻底睁开眼睛已经完全清醒了,“对了,下午的时候苏梦寒过来了,说是……”后面的话直接被人堵住了,刚刚饮过酒,陆离的薄唇有些滚烫。谢安澜抬眼看淡他修长而浓密的睫毛还有俊挺的鼻梁。两人气息纠缠着,书房里突然变得有些燥热起来。

谢安澜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坐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陆离,你长得真好看啊。”

陆离眼眸深邃,眸低闪过一丝锐利而炙热的光芒。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美丽的容颜,从脸慢慢滑落到刚刚被滋润还带着水泽的朱唇上,“夫人才是天下无双的绝色。”

谢安澜轻笑一声,“夫君你也不遑多让啊。”

陆离缓缓向后倒去,连带着拉的谢安澜也跟着倒了下去,“所以我们才是天生的一对啊。”

两个身影双双跌倒进身下的宽大的坐榻中,谢安澜感觉一只手压在她的脑后。唇舌纠缠,清醇的气息让她有些头晕脑胀却又带着几分莫名的兴奋,“唔…陆离,我还有话要说。”

“夫人有什么话,还是明天再说吧。”

“没有可是。”她被人一把抱起,转过屏风走进了书房里里间。微微喘息着靠在他的胸口,颈间还有他灼热的呼吸。

好吧,明天再说,反正也不是很着急。谢安澜不怎么负责任的想着。

第九十九章 好消息与坏消息

清晨,谢安澜一抬手就触碰到身边温热的人。不由得抬头看了去,陆离依然还在沉睡。陆离一向起得很早,即便是不用上朝不用去衙门每天起床的时间都差不多,算得上是十分自律的人。这一点跟谢安澜崇尚睡到自然醒是完全不一样的。习惯了之后,虽然知道陆离每天是什么时候起身的,谢安澜也懒得去管他了。

沉睡中的陆离面色沉静,带着几分和煦宁静的感觉。与他睁开眼时即便是刻意收敛也依然会带给人一些压迫感截然不同。仿佛当真是一个温雅无害的美男子。谢安澜轻笑一声,抬手轻触他如墨画一般的眉,陆离微微蹙眉,却没有睁开眼睛。

谢安澜觉得有趣,某人这样安安静静的躺在,再加上敞开的衣襟下露出大片带着暧昧痕迹的胸膛,很像是惨遭蹂躏的模样啊。如果是在前世,她大概很想要自拍群发像狐狸窝的女人们宣告她刚刚蹂躏了一个美味小鲜肉了。可惜…现在只能自己暗地里偷乐了。

不知何时,陆离已经睁开眼睛平静的看着眼前趴在自己胸口乐不可支的女人。

谢安澜看到他平静的眼眸,立刻忍住了笑意,“你醒了呀,该起床了。”说着就要起身,却被人一把抓着往后一拉,再一次跌进了他的怀中。陆离侧首将她搂了个满怀,“夫人在笑什么?”

谢安澜眼珠子转了转,道:“啊,心情好么。”

“为什么心情好?”陆离问道。

谢安澜抬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他的心口,“因为你难得陪我睡到自然醒啊。”脑子里却是转的飞快,总不能说我在脑子里yy怎么向别人炫耀我蹂躏了美男子吧。正想的出神,谢安澜突然闷哼了一声,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男子。这个混蛋居然敢掐她?!其实也不痛,但是这种麻麻酥酥的感觉直投脊背,比掐痛了她更糟糕。

“谁才像是被蹂躏的那个?嗯?”陆离靠近了她,声音低声的有些勾人。

谢安澜觉得头皮发麻,心中狂暴。她一个阅尽天下小黄书,各种片片如浮云早已经修炼的炉火纯青的人,居然会输给一个没什么经验的老古董?!难不成陆小四骗她了?!

“我没说出来!”虽然脑海里各种狂暴念头翻腾不止,但是谢安澜嘴里却习惯的炮火车的回了一句。她真的没说出来,她青狐大神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陆离低笑一声,低头在她嫣红的朱唇上轻轻咬了一下,道:“哦,我知道,我看出来了。”他刚睁开眼睛就看到某人笑得怪异,而且面部表情未免太多了一些。只要想一想某人平常的那些怪异言论和想法,就能推测出她在想什么鬼东西。

妖孽!

“那啥,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是不是该起身了?”谢安澜眨眨眼睛,尽量让自己保持无辜的表情。她对早上来一发不是很有兴趣,啪啪这种事情虽然很让人愉快,但是过犹不及。每天大鱼大肉的吃,谁都受不了。虽然陆离很忙,他们也并没有夜夜春宵。但是那也不代表她想要一天把一个星期的肉一起吃掉。

“不急。”陆离道,“为夫被夫人蹂躏的有些累了。”

“……”好不要脸!陆小四,你就算真的累了能不能不要压着我啊?

显然,不能。

陆离修长慢慢划过她身上如雪的肌肤,温热的唇轻轻落在她的锁骨上,轻柔缓慢的移动着位置。这种缓慢而轻柔到极致的感觉尤其让人觉得有些受不了。谢安澜终于忍不住奋起反抗,一翻身两人位置倒转,谢安澜居高临下,“混蛋,你玩够了没有?”

陆离十分坦然的仰望她,如云的乌黑发丝随意的披散着,身上丝绸的睡衣露出了大片柔嫩的肌肤,只是此时那上面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谢安澜爱玩好享乐,闲下来了自然不肯如这个时代的所有人一般穿着样式朴素的里衣入睡。自己设计出来的红色丝绸绣花随意,完美的勾勒出她窈窕的身线,这最后当然都便宜了陆四少。

“夫人,这是又要蹂躏为夫么?”陆离悠悠问道。

“……”谢安澜咬牙切齿半晌,“本大神就是要蹂躏你了?怎么样?”

陆离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既然是夫人所愿,为夫自然要全力配合了。”

清早,芸萝带着丫头送水来,却发现房间的门依然紧闭着。偏着头想了想,四少爷这两天好像不用去办差。便挥挥手带着丫头退下了。四少爷和少夫人越来越恩爱了,说不定能个过不了多久就能够抱上小少爷和小小姐了吧?

书房里,谢安澜懒洋洋的趴在坐榻上闭目养神。陆离低头看了一眼她搂着靠枕一副没有骨头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手拉起她一缕发丝把玩着,另一只手依然还握着一本册子仔细看着。谢安澜抱着枕头趴在一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坐的笔直的某人暗暗磨牙。陆四少是读书人,素来讲究个君子端方,举止有度。所以绝大多数时候是基本上看不到陆四少跟谢安澜一样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对此,谢安澜只能嗤之以鼻:明明就是大尾巴狼,装得是哪门子大的正人君子?

不着痕迹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略有些酸痛的腰,这个混蛋该不会真的嗑药了吧?分明是个弱鸡,在那种时候倒是生龙活虎了。一大早就嗑药,也算是够拼了啊。

一只手轻轻抚上她揉捏的地方,“又在乱想什么?”

谢安澜翻着白眼,终究是没有挥开他替自己揉捏的手,有人伺候她为什么还要辛苦自己啊?

“陆离,你丫该不会是会读心术吧?”谢安澜问道。

陆离淡淡道:“是你脸上表情太多了。”见多了标榜贤淑端庄的女子,像她这么表情丰富的女子还真的从未见过。

腰间淡淡的暖意和舒适让她舒服的轻哼一声,闭上了眼睛继续蜷缩在坐榻上半合着眼眸眼神,看上去仿佛一只慵懒的猫儿。

“苏梦寒昨天说柳浮云想要插手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谢安澜半闭着眼睛,慵懒地问道。

陆离扫了一眼手中的册子和桌上写满了自己的纸笺道:“无所谓。”

“无所谓?”谢安澜睁开了一只眼睛看他。

陆离点点头,“无论柳浮云是否参与,事情都不会有什么改变。他参与其中,只会更方便一些。”谢安澜道:“苏梦寒好像也是这个意思,他们不是仇人么?昨儿好像还打了一架。”陆离道:“夫人并非不知是的闺中女眷,应当明白这世上恩怨情仇并非真的那么泾渭分明的。仇人未必就不能合作。”

谢安澜点点头,“道理我都懂,不过若是有人弄死了我最重要的人,我肯定二话不说先弄死他全家再说。”

陆离淡淡一笑,道:“我不会死的。”

谢安澜翻着白眼,“做人不要太自恋好么?陆四少?”

陆离挑眉,“那夫人可否告诉为夫,这世上对夫人来说最重要的人是谁?”

谢安澜长大了眼睛卡壳了,这个还真不好说。谢秀才?谢秀才是原主的亲爹,她用了人家的身体就必须尽到为人子女的责任,而且这些日子跟谢秀才相处也还算愉快,从未体会过父母亲情的青狐有些喜欢这种感觉。西西?西西是他救回来的孩子,他乖巧懂事身世可怜,她自然是喜欢疼爱他的,既然收养了,让他安全快乐的长大就是她该做的事情。但是若说她真的觉得他们比陆小四重要,却也未必。也许在很多时候她会照顾他们比对陆小四更多,但是那是因为她知道陆小四其实并不是弱者,不需要她时时刻刻在身边照顾保护。

陆离是她在这个世上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知道她身份来历的人,还是她喜欢的男人,她的丈夫……

陆离看着她明亮的眼眸染上的迷离,唇边勾出一抹极浅的笑意。

放下书卷的手轻轻描摹她美丽的容颜。

这个世上只有我们才是属于彼此的,我最重要的人是你,你心中最重要的人又怎能不是我呢?

“咳咳。”苏梦寒站在门外轻咳了两声,看到陆离抬头看向他们方才道:“两位,大清早的就这般让我们这些孤家寡人如何自处?”

跟在苏梦寒身后进来的却是穆翎,陆离不悦地皱眉,这些人现在进门都不会让人通报了么?

“一大把年纪还孤家寡人,好意思说么?”陆离嫌弃地道,在普遍十八岁以前完成终身大事的东陵,如苏梦寒穆翎这种没人要的老男人,都是该被淘汰的次品!谢安澜坐起身来,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你们这么这么早过来了?”

穆翎耸耸肩,自行走到一边坐了下来道:“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要听哪一个?”

谢安澜叹气,“还是好消息吧,一大早就听坏消息实在是有点晦气。”

穆翎笑道:“好消息是,沈含双身后的人有点线索了。”

“这么快?”谢安澜惊讶,原本还打算让陆离去承天府的卷宗里面查查有没有什么线索呢。

穆翎有些无奈地道:“坏消息是,去查探的人,都折进去了。”

书房里立时安静了下来,谢安澜皱眉道:“全部折了?这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