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七快步走了过来,“王爷。”

睿王沉声道:“七天之内,我要看到陆闻。”

第十四章 郡主往事(一更)

苏绛云被宇文策带走,后面会怎么样没有人能预料。谢安澜等人暂时也没有功夫去管这些事情了。毕竟在这里闹腾了大半个晚上,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在有人禀告似乎有兵马从西南方向来的时候,睿王就不再多想什么,一挥手带着一群俘虏以及那些所谓的药女们离开了这片幽暗的树林。

到了此处,松阳县的案子已经差不多算是完结了,剩下的一些琐碎之事就要与当地的衙门去收尾了。睿王很快就做了决定,那些俘虏全部丢给松阳县令,至于那些药女却需要好好安顿。她们的身体都极其孱弱,而且体内的药至少要三年才能完全消散。这种时候将她们放回去很可能过不了多久又被人抓走了。毕竟,这里的人虽然几乎全军覆没,但是云宫却依然还在呢。苏绛云也还没有死。

沉吟了片刻,睿王还是让笑意楼的人将这些女子全部带走,找个地方安顿。只是将这些女子的姓名籍贯抄了一份给松阳县令,就说这些女子都收到了极为严重的伤害,有神医愿意为她们治疗,三年之后才能回来。

做完了这些,将剩下的事情留给莫七处理,睿王便带着谢安澜和陆离重新上路了。他们已经在这个地方耽误了不少了时间,还是早些脱身的好。

骑在马背上,谢安澜想起睿王殿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忍不住有些想笑。睿王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谢安澜抚额道:“师父,你不觉得你这个理由太扯了吧?”

睿王不以为然,“你真的以为他们的家人都愿意让他们回去?”

谢安澜一怔,突然想起宁疏的事情。虽然这些女子跟宁疏的情况完全不同,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姑娘家被人给掠走许久未归,本身就已经没有清誉可言了。向那位在城门口守了两年等着妹妹回家的兄长才是极少数的。只可惜,那位姑娘在刚刚被骗去没几天就死了。那位兄长是注定等不到他地道妹妹了。

有些无奈的轻叹了口气,睿王看着她道:“你也不用替她们担心,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让她们待着。以她们的年纪,三年后指不定都成婚生子了。到时候带着夫婿和孩子回去,自然就没问题了。”

谢安澜想想也多,比起那些死了或者沉迷在苏绛云的谎言中的女子,这些姑娘虽然也受了不少苦,但是至少活下来了,将来也许还能回到自己原本平静的人生,已经算是不错了。

自从昨天苏绛云说了那些话之后,陆离和睿王之间的气氛就有些怪怪的。毕竟不管陆离跟陆闻再怎么关系恶劣,陆闻也还是陆离的父亲。如果安德郡主的死真的跟陆离有关系,那么…睿王和陆离之间只怕永远都会存在这一个心结了。

但是面对这样的情况,谢安澜也无可奈何。唯一能够期望的就会,陆闻当年还能有点底线。别真的跟这种事情扯上什么关系。不过比起一直回避睿王府的陆闻,谢安澜觉得面对着睿王都抖个不停的景宁侯才更像是那个做贼心虚的人。当然,跟着皇帝算计自己的小舅子,甚至间接害死了自己的亲自,好像景宁侯确实也该害怕。

景宁侯应该庆幸,发生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已经远离京城了。否则,很难说睿王会对景宁侯府做出什么事情来。不,现在谢安澜也不太确定睿王有没有暗地里对景宁侯做什么事情。

三人一路策马不紧不慢的朝着西北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也看到了不少平时从未见过的景象。之前他们虽然从泉州到上雍的路程半点不比到肃州近,但是绝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坐在船上的。下了船很快就进入了雍州的繁华之地。这个世界的普通百姓真正是什么样子的,谢安澜其实并没有见过。

越往西北走就越是荒凉贫瘠,即便是他们现在其实还在东陵的腹地,却已经渐渐可以感受到不同于雍州的风土了。

第七日的傍晚,莫七果然在他们暂时歇脚的有些破旧的无人荒庙追上了他们。原本谢安澜正在大堂里生火,听到外面的声音立刻警惕地看向门口,却看到莫七拎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随手将人扔在地上,莫七道:“王爷,人带来了。”

谢安澜看过去,果然那滚落在地上正挣扎着爬起来的人就是陆闻。

陆闻的手被绳子反绑在身后,脸上还套着一个黑色的布袋,听到莫七地的话身子立刻一僵,不在挣扎了。

睿王盘膝坐在地上,朝着莫七微微点头。莫七会意,转身去拉开了陆闻头上的布袋,又解开了他身后的绳子。突然的光线让陆闻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抬手去挡,却看到坐在一边神色淡然地看着他的睿王,手立刻僵在了半空中。

陆闻没有认出陆离和谢安澜,却在第一时间认出了睿王。

当然,莫七的提示也是至关重要的。

陆离看着坐在一边的睿王,脸色瞬间便的苍白起来,“睿…睿王殿下。”

睿王微微点头,却没有说话。

陆闻道:“睿王殿下将草民…带到这里,不知道,所谓何事?”

睿王打量着陆闻,问道:“你跟苏绛云是什么关系?”

陆闻脸色微变,“草民,不认识什么苏绛……”

一道劲风擦着陆闻的脸颊掠过,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印记。睿王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跟苏绛云,是什么关系?”

陆闻垂眸不语。

睿王突然笑了起来,“本王倒是不知道,这朝中还有你这样坚贞不屈的人物?看来当初陛下将你贬为庶民倒是屈才了。”

陆闻颤声道:“草民、草民不敢,王爷谬赞了。”

睿王冷眼看着他道:“本王既然让人将你带来,你就应该知道本王已经知道了多少东西。你若是个聪明人,就不要做那些愚蠢的事情。本王最后问你一次,你跟苏绛云,是什么关系?”

陆闻感觉到睿王的话语中隐藏的杀气,睿王素来语出如山,他说是最后一次,那就绝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陆闻垂眸似乎陷入了挣扎之中,许久方才道:“草民年轻时候…做了一些糊涂事。一次去景宁侯府参加宴会的时候喝醉了酒,然后…”所这话时。陆闻的脸上带着深切的懊悔。不管他从前是怎么想的,至少现在他是真的万分后悔恨不得当年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谢安澜有些惊讶地挑眉,忍不住道:“苏绛云?睿王府七卫?”

陆闻甚至没工夫去注意谢安澜,有些垂头丧气的点了点头,“睿王府七卫,安德郡主的心腹…被我…我当时已经成婚了,连孩子都有了两个,根本不可能明媒正娶的迎她入门。”

谢安澜觉得陆闻根本没听明白她的问题。

“呃,我的意思是说,你…能强了苏绛云?”不是她看不起陆闻,陆闻年轻时确实是有点身手,但是也就是一般世家公子的程度而已。想要对苏绛云用强,只怕还差点。

陆闻呆了呆,这才抬起头来看了谢安澜一眼,自然也看到了坐在谢安澜身边的陆离。只是觉得两人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眼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好像…她也喝醉了。”陆闻道。

谢安澜撑着下巴道:“所以,你觉得很愧疚?”

陆闻点头,“她说都是意外,不需要我负责。我当时松了口气,又觉得十分的…愧疚。我想要补偿她,但是她说她不需要……”

谢安澜了然,于是当时尚且年轻的陆家公子觉得这位姑娘单纯善良不做作,跟外面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

谢安澜问道:“你认识安德郡主么?”

陆闻忍不住颤了颤,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其他人也不着急,谢安澜侧首去看陆离,陆离神色淡漠地看着眼前的陆闻,仿佛这不是他的父亲只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庙堂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仿佛只有火花迸溅的声音。

良久,陆闻才抬起了头来道:“认识。”

“你一个陆家的庶子,认识安德郡主很奇怪吧?是因为苏绛云?”

陆闻点了点头,道:“我跟她…那次之后偶尔也会见面。一次被安德郡主撞见了,她就说,她在城外遇到了麻烦,我帮她解了围,所以才成了朋友的。安德郡主当时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反对我们来往。后来,又跟着她一起见过安德郡主两次,那时候,她身体已经不太好了。”

谢安澜挑眉,“那是什么时候?”

陆闻想了想,道:“应该是,安德郡主过世前半年的时间。”

陆闻道:“没…没有了。”

谢安澜嗤笑一声,道:“苏绛云说,是你出卖了安德郡主,安德郡主才会被抓回景宁侯府,最后被迫自杀的。”

陆闻脸色一遍,放在跟前的手紧紧地抓住了衣摆。

“苏绛云已经疯了,你还想要替她保守秘密么?她在金州抓了数百名妙龄少女,就是为了保持所谓的青春永驻。不过现在…我估计她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睿王最后那一剑谢安澜感觉剑气好像冲到了苏绛云的脸上了。

陆闻微微蹙眉,有些隐忍的表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想吐一般。

睿王见着他道:“原本听了苏绛云的说辞,本王打算立刻了结了你。但是,本王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应该给你个机会将事情说清楚。如果你觉得你不需要的话,本王允许你自行了断。”

“我没有出卖郡主!”陆闻突然道。

睿王挑眉,陆闻突然激动起来,喘着粗气狠狠地道:“我、没有出卖郡主!”

谢安澜道:“但是苏绛云说,是你告诉她郡主的所在的。”

“那是安德郡主让我那么做的!”陆闻怒道。

有些破败的大堂里一片宁静,谢安澜和陆离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陆闻双手撑着地面,仿佛不这样做他就会立刻躺倒在地上一般。

陆闻道:“身体突然变差,安德郡主早就怀疑自己的身体出问题了。她跟景宁侯关系平平,身边的人都是从睿王府带过去的。所以,她很快就开始怀疑苏绛云了。那个时候,陛下早就让人将景宁侯府封锁了,外人看不出来,但是睿王府的人根本就出不去。安德郡主猜到这些人是为了对付睿王,所以一直不动声色,甚至连苏绛云拿给她的毒药都照吃不误。知道有一天,苏绛云让我去景宁侯府议事,那时候我父亲是三品的大理寺卿,也算得上是实权。有时候苏绛云会请我帮一些小忙。但是那天,我们刚刚说了没几句话,苏绛云就被人叫走了。然后,我就见到了安德郡主。”

说完这些,陆闻又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着睿王,神色有些复杂地道:“我记得,那时候安德郡主坐在放在窗前的软榻上。穿着一身绯红的衣衫…距离上一次见她其实才半个月,但是她变得非常的消瘦苍白,看上去好像很累的样子。但是她的眼睛,却非常的明亮,就像是火一样。一进去,她就告诉我,她已经知道我和苏绛云之间的事情了。我当时非常害怕,因为苏绛云是安德郡主的心腹,安德郡主对她情同姐妹,如果郡主要为她出头,那我家里…但是,郡主并没有说那些。她只是给我看了一些东西。”

谢安澜有些好奇的眨了眨眼睛,道:“什么东西?”

陆闻苦笑道:“睿王府的郡主果然非凡,在那种情况下,她竟然还能弄到我父亲和陆家的一些隐私的事情。”

谢安澜同情的看着她道:“其实也可能是以前的或者从苏绛云那里拿来的。我觉得,苏绛云那种人,就算你对她…呃,一往情深,她也还是会想办法抓住你小辫子免得你什么时候就变心了呢。”

陆闻莫七和睿王齐刷刷地看向谢安澜,谢安澜耸耸肩,“有什么不对吗?男人变心比变脸还快啊。”

陆离对这个话题兴趣不大,只是淡淡道:“也有可能,但是安德郡主拿出的那种东西确实是将我吓了一跳。如果那东西传了出去…整个陆家都要完了。不过安德郡主将那东西还给了我,只是想让我帮她送一封信。”

谢安澜兴致勃勃地道:“然后你就更害怕了对不对?因为安德郡主那么轻易的将东西交给你,就证明她手里还有别的,就算你毁诺,她也会让你好看的。”

陆闻点头,“我同意了,当时我并不知道苏绛云已经背叛了安德郡主,只是安德郡主要求我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所以我也没有跟苏绛云提起。之后我按照安德郡主吩咐地地址和方法送信,但是却没有找到人,只能无功而返。等了几天,我只好借着找苏绛云的机会又去了一次景宁侯府。但是却进不去了。景宁侯府的人说苏绛云有事不在府中,不能放我进去。没办法我只能回去,却没有想到两天会安德郡主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出来的,当时身边只跟着一个小丫头。她要我帮她找一个别人找不到的住处,我当时觉得很奇怪,她堂堂郡主在京城里想要找个地方住还不容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苏绛云早就背叛了安德郡主,安德郡主身边的人也都被控制了起来,至于安德郡主和那个小丫头是怎么逃出来的…”陆闻摇摇头道:“郡主没说,我也不知道。没办法,我只能在城中最偏僻的地方找了个小院子里给他们住。从住进去之后,安德郡主就再也没有没有踏出过院子一步。偶尔我会带一些消息给她,有什么事情都是那个小丫头在打点。不过几个月后那丫头一天带着重伤回来,当晚就死了。第二天一早,安德郡主就告诉我,让我去找苏绛云来接她。”

听完陆闻的叙述,谢安澜秀眉锁地更紧了。总觉得陆闻是不是漏掉了一些什么东西,安德郡主跑出来,就是为了在一个小院子里住着么?没有联络睿王府的部下,也没有设法逃出京城。即便是当时薛铁衣不在京城,谢安澜不相信睿王府就真的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人都没有。很显然,安德郡主找上陆闻而不是那些人,因此安德郡主的行踪不仅仅是瞒着昭平帝和景宁侯府,而是连睿王府的人都一起瞒着的。

谢安澜看向睿王,睿王也在凝眉思索着。显然他也觉得陆闻的话里面有问题。

陆闻突然开口道:“你一直不肯将这些事情告诉睿王府的人,是因为苏绛云?”

陆闻一愣,点了点头又摇了一下头。沉默了片刻才道:“不全是,当时那场宫变才过去没多久,陛下手手中的势力并没有完全掌控。当时封锁雍州切断上雍和西北的联系的事情…陆家也出了力的。我也是陆家人,多少能得到一些消息,所以才能够在城中将郡主的住处隐藏那么久。其实,当时陆家已经有人开始怀疑我了。只是正巧我在那时候将郡主找到了,所以他们才没有深究。更何况…真正要杀睿王殿下和郡主的是陛下,难道…我还能跟陛下作对么?而睿王府…睿王府奈何不了陛下,对付我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将这些事情告诉睿王府?当初郡主让我办的事情,我都办到了。王爷若是还是觉得我该死,那么我无话可说。只是请王爷放过我的家人。”

睿王没有说话,谢安澜看了看众人,突然开口道:“最后一个问题,陆探花的生母是谁?”

闻言,陆闻脸色微变,却竭力镇定地道:“我不懂姑娘在说什么,我那四子的生母早已经过世,不过是家中的一个丫头吧了。”

只是他眼底那片刻的惊慌却已经落入了众人的眼中,谢安澜突然一笑,饶有兴致地道:“该不会是…苏绛云吧?”

“你胡说什么?!”陆闻猛地站起身来,怒视着谢安澜道。

谢安澜耸耸肩道:“算算时间,那时候苏绛云还在京城,你跟她不是如胶似漆么?有个孩子不是很正常么?”

陆闻咬牙道:“自从被安德郡主威胁过后,我跟苏绛云就再也没有过任何关系了!”

“好吧,安德郡主在外面那是个月做了些什么?”谢安澜换了个问题。

陆闻道:“我已经说过了,安德郡主当时身体非常的不好,所以她什么也做不了!”谢安澜道:“之前你害怕安德郡主揭发你们陆家的隐私,被迫替她送信。但是当时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陛下景宁侯府,甚至是陆家都在找安德郡主,只要你将安德郡主交出去,即便是你们陆家有什么事情,看在本家的面子上陛下应该也会从轻发落的。安德郡主手里的东西根本威胁不到你。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告发她?”

陆闻不语,谢安澜盯着他僵硬的面孔看了许久方才道:“我明白了。”

第十五章 注孤生!(二更)

陆闻神色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似在猜测她到底明白了什么。

睿王和陆离也跟着将目光转向了谢安澜,谢安澜看着眼前的陆闻,面上露出一丝罕见的怜悯之色,淡淡道:“你果然移情别恋了,你又喜欢上了安德郡主是吗?”

闻言,陆闻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坐在不远处的睿王也微微眯起了眼睛,仿佛陆闻只要一开口说是,他就会暴起一掌将他拍死。陆闻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只是这声音听起来却远没有之前的底气,让人清楚的感觉到色厉内荏的味道。

谢安澜偏着头看他,道:“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事,哦,你不一样…你是婚内出轨,所以我很怀疑你其实只是看上了安德郡主的美貌。”苏绛云在女子之中相貌已经算是美貌的了。但是能够让她都嫉妒怨恨的安德郡主,必定是更加美丽出众的。更何况,方才陆闻还着重描述了他见到安德郡主的情形。没有人会那么清楚的记得一个跟自己不太熟的女子二十年前的样子的,哪怕她是身份尊贵的郡主。

“你胡说!”谢安澜耸耸肩,“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陆闻咬牙道:“我之所以没有去告发她,是因为她给我下了毒!直到那个小丫头死的那天,她才给了我解药,之后就让我去通知苏绛云。”谢安澜道:“如果你这么说,我很怀疑到底是郡主让你去通知苏绛云的还是你自己去的啊。”

“随便你。”陆闻似乎觉得疲惫了,也不再反驳谢安澜地道。

陆离再一次开口,“五年前,你为什么离开京城?”

陆闻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睿王,又垂下了眼帘道:“五年前苏绛云回过一次京城,我不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也没问。但是她告诉我,睿王府的人还在查当年的事情,正在到处找她。我怕他们查到我跟苏绛云的关系,当年我是直接将郡主的下落告诉了苏绛云的,除了苏绛云和陆家,没有人知道郡主是我找回来的。我有点担心…所以才…”

“那为什么又回来了?”陆离继续道。

陆闻道:“因为那些人查到泉州去了!还有陛下…本家传信给我,陛下也暗中派了人去泉州。虽然我一个都没见到。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查到泉州,有可能是…苏绛云去过泉州根本与我没关系,但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安全。泉州离得太远了,如果出了什么事的话,我说不定根本来不及听到消息。”

陆离沉默了片刻,最后问道:“为什么想要阻止陆离入朝为官?”

陆闻一愣,瞪着眼前的陆离好一会儿,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指着陆离道:“你…你是!你怎么会在这里?!”眼前的人仔细看相貌确实是跟陆离有些差别,但是说话的方式还有那样的气质陆闻并没有在几个年轻人身上见过。更何况,还有谢安澜。谢安澜这样的女人显然也不多。

谢安澜侧首枕着陆离的肩膀笑道:“哎哟,又被认出来了。到底是我技术不到家,还是你演技不到家啊。”

睿王冷笑一声,道:“你这傻妞这都看不出来么?他是故意的。”

谢安澜眨眨眼睛,“为啥?”

睿王道:“他根本不想放姓陆的回去。”

闻言,陆闻有些震惊的看向陆离。他一直都在害怕睿王,却显然没想到这几个人中对他最有敌意的却是自己的儿子。

陆离侧首看了睿王一眼,道:“王爷何必将事情推到下官身上?王爷自己也不想将人放回去吧?”既然陆闻都说了这么多了,再放回去对睿王府的安全就要构成很大的威胁了。毕竟现在,睿王府还没有做好跟昭平帝翻脸的准备。

陆闻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三人,指着陆离道:“你…你不是去肃州了么?为什么会跟睿王在一起?”

谢安澜道:“陛下让我们跟睿王殿下一起去肃州的啊。”

陆闻无言的看了她一眼。陛下确实是让他们一起去肃州。但是绝对没有让他们离开大队伍单独结伴去肃州。很明显,这几个人将整个京城都骗了,虽然在京城的时候陆离几乎没有跟睿王有过什么交集。但是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陆离和睿王府的关系已经非常好了。

陆闻眼中不由的闪过一丝惊惶和挫败。

睿王看着陆闻道:“你说的事情,本王会去查。若是让本王知道你说的话有半句虚言,本王会让你后悔今天骗了本王的。”

陆闻没有说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等到大家都休息了,谢安澜和陆离坐在荒庙外面的台阶上晒月亮。陆离望着天空的一轮明月出神,谢安澜将头靠着他的肩膀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陆离摇摇头沉默不语,谢安澜道:“你爹好像还隐瞒了一些什么东西。”

陆离道:“而且是很重要的东西。”在这样的处境和睿王的压力之下,陆闻都能强忍着不说,可见这件事真的是非常非常的重要。谢安澜道:“如果今天你爹说得都是真话的话,那么当年的事情确实是跟他关系不大。不过我不太明白,安德郡主为什么要让再回到景宁侯府,又为什么要自杀。即便是她病的很重,但是她是将门之后,按说不会那么脆弱,只要想办法总是能逃出京城的。”

陆离道:“除非…她本身就快要不行了。根本就没办法活着离开京城。”

“但是苏绛云说她们用的是让人看起来像是重病的慢性药物。郡主离开之后就没有再用药了,经过四个月时间按理说身体应该越来越好才对。”谢安澜反驳道。

陆离摇摇头,“不知道,也有可能郡主逃出来的时候受了什么重伤或者是在这期间出了什么事,什么病之类的。”

谢安澜挑眉,“这么说,你是相信你爹的话了?”

陆离道:“如果郡主的死真的跟他有关,他绝对做不到在睿王跟前如此镇定。论胆量的话,他只怕还要比景宁侯差一点。”谢安澜叹了口气,“这些事情可真是……那现在怎么办?咱们带着他去肃州?”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公婆,为什么现在又要回到原点了?

陆离道:“不用担心,需要担心他的不是我们。”

谢安澜想想也是,既然陆离知道了这么多,睿王师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着他到处乱跑的。

“呃…”谢安澜想起自己刚刚问陆离的问题,有些歉意地道:“我刚才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事情。”

陆离摇头道:“那个不重要,若是真的想要知道的话,回头去问陆夫人就可以。”上次陆夫人说漏嘴的那半句话陆离并非忘记了,只是不想去理会罢了。他都活过两世了,那里还会在乎自己到底是谁生的。如果那些年将他养大的女人就是他的什么,那么他也没有从亲娘身上感觉到什么母子之情。如果那个女人不是,那么他从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亲娘,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谢安澜摇摇头道:“既然你不在意,我以后也不问了。”刚才只是机会实在是太好,她才忍不住开口的。其实问完就有些后悔了,毕竟陆离一直没有表现出过对他的身世的好奇,即便是他的妻子她也不该再去追究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谢安澜和陆离早早的起身准备出发了。经过了昨晚的事情,睿王的气色倒是还好,反倒是陆闻显然一晚上没有睡着。再加上这几天被莫七拎着马不停蹄的赶路,这会儿看起来脸色倒是比之前还要糟糕。

“早啊。”谢安澜笑笑容可掬地对睿王打招呼。

睿王瞥了她一眼,道:“你精神倒是不错。”

谢安澜笑道:“我们还年轻嘛。”

睿王轻哼了一声,朝着自己的马儿走了过去。谢安澜也跟在他身后凑了过去,小声道:“师父…”

睿王回过头来看着她,扬眉道:“乖徒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你可听说过?”

谢安澜干笑一声,轻咳了两下才道:“师父,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谢安澜道:“我师姑啊,难道就这么算了?”

睿王垂眸,轻声道:“就这么算了?自然不能这么算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睿王抬手拍拍她的脑袋,道:“这些事情不是你该想的,好好跟着姓陆的小子吧。睿王府的事情,为师自有分寸。”谢安澜道:“师父,你造么虽然你没有冲冠一怒为妹妹,感觉一点都不威武霸气。但是徒儿觉得更崇拜你了。”睿王不可能做出一怒之下挥兵南下直指上雍的事情来,因为他绝对做不到亲手给这片睿王府世代守护的土地带来战火。

睿王斜了她一眼,“你敢不崇拜为师?信不信我揍得陆离连都不敢认你?”

谢安澜无语,扭身走人。这种家伙长得再帅都是注孤生的命!

陆闻站在一边看着谢安澜和睿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说着什么,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怪异的神色。原本他以为是陆离跟睿王的关系,现在看来睿王和陆离倒像是关系平平,反倒是谢安澜和睿王……

“出发吧。”谢安澜走回来翻身上马。陆离也跟着上了马两人并肩走在睿王身后。陆闻跟着他们身后是莫七。其实他们也并不怕陆闻逃走,陆闻现在跟普通人没什么差别,一个普通人若是能在睿王,谢安澜和莫七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他们也没脸见人了。

没有人去理会陆闻突然失踪会在陆家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反正短时间内陆闻是别想回到京城了。

一行五人一路上时走时停,等走到肃州边界与大部队回合已经又是大半个月过去了。而此时距离预计的西北军换防也已经不足一个月了。莫七带着陆闻走了,谢安澜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军中。

军中那位监军大人自从离开京城不远就开始水土不服,如今还躺倒在马车上起不了身。西西每天跟着谢秀才读书,平时有芸萝照顾又有谢啸月陪着玩儿,倒是比在京城开朗了几分。毕竟是男孩子,还是要见过辽阔天地,才能有广阔心胸和眼界。

见到娘亲回来西西还是很高兴的,虽然有留下替身在马车里,但是毕竟不是熟人,西西很懂事的没有到处闹着要娘亲,却也没办法跟他们演母慈子孝。于是只好尽力避免在人前跟西西凑在一起。只是时不时的将西西带进马车里,实际上也是各做各的没什么交流。

如今谢安澜回来了,坐在马车里西西依偎在她怀中一个劲儿的蹭着自己的小脸。娘亲娘亲的叫个不停,灰毛也很高兴,上一次灰毛几百里跋涉寻主,这一次差一点也跑出去。据说最后还是西西抱住了灰毛才将它留了下来。

“西西真聪明。”谢安澜想起芸萝所说的西西抱着要跑的灰毛不肯撒手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被娘亲夸奖了西西十分高兴,得意地道扬起了小脸道:“西西最聪明!”

“对,西西最聪明!”谢安澜笑道。

谢灰毛呜呜叫着将双腿爬上马车上的坐榻,西西抬起小手拍拍它的脑袋道:“灰毛也聪明。”

看着两个小家伙玩闹成一团,谢安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离拿着一本书坐在窗口看着,他们闹得太厉害的时候也只是抬起头来看一眼却并没有阻止他们。谢安澜有些无奈地道:“你就不怕把眼睛看坏了么?”这种马车,她刚坐的时候都忍不住晕车,这位倒是厉害在上面看书也不动如山。

听了她的话,陆离倒是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看着谢安澜道:“马上就要到肃州了。”

“嗯。”谢安澜点点头。

陆离道:“夫人可以想一想,想要什么样的院子里,到了肃州要做什么了。”

看看外面一望无际的荒野,谢安澜忍不住抖了抖道:“我什么也不想做。”如今已经十月初了,越是靠近北方就越是寒冷。离开的时候还穿着薄秋衫的西西小包子,在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裹成了一个小包子。幸好离开之前准备充足,春秋冬夏四季的服饰都准备了不少,不然的话只怕还要在半路上买衣服。

陆离挑眉,“夫人怕冷?”

谢安澜咬牙切齿,“我不怕冷,我只是讨厌冷!”衣服穿得太多,影响活动。上雍那种冬天还可以接受,但是肃州这边,这才十月初就已经比上雍的严冬还要冷了。

陆离摇头道:“肃州还不算冷。越往西北越冷。”

谢安澜点头道:“明白明白,胡天八月即飞雪嘛。胤安人其实也是挺可怜的。”

陆离扬眉,对这个结论十分的不以为然。

“冷也有冷的好处,这边也有不少好东西。上雍那些权贵手里价值不菲的狐裘皮草在这边就很便宜。”谢安澜对此兴致缺缺,“多谢,我对杀害野生保护动物没有爱好。”那是犯罪!

陆离不解,“保护?为什么要保护?那些狐狸,獐子,猞猁什么的还好说,那些虎狼太多了冬天找不到吃的是要吃人的。另外,你们那里的人这么厉害?还要保护那些野兽?”他们这里的人能从野兽嘴里逃生就算是不错了

谢安澜沉吟了片刻,颇为真诚的道:“这个好像是代沟问题,不过,你们要是一直杀下去,大概就知道为什么需要保护呢。”

陆离坚定的摇头,“那些猛兽,百姓只会觉得杀光了最好。”

“……”所以说,这还是代沟啊,我为什么要跟他聊这种无聊的问题?

第十六章 上任(一更)

傍晚的时候,队伍在肃州城外停了下来。然后自然就是分道扬镳,睿王府的兵马未经允许是不能擅自进入沿途的大城镇的。在肃州城门分别,陆带着自己的妻儿家人进城从此在肃州这片地方扎下根来,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短时间内是不会离开了。睿王带着睿王府的兵马回到西北军驻扎之处,准备这撤离前的事项。

肃州知州早就得到了消息在城门口等着了。看到睿王府那气势如虹,拍得犹如一条长龙的队伍,肃州知州心里的滋味可谓是复杂难辨。他会在这里做官,就证明了他本身至少是得到胤安帝信任和看重的。可惜他的能力和表现却实在是有些对不住胤安帝的这一份信任。来到肃州这么多年,西北军日常如何,睿王日常如何,西北军每次打仗的情况,他通通不知道。更不用说如昭平帝期望的,往西北军或者西北军注定附近塞一些眼线或者细作什么的了。

他自然也知道,陛下这次换了一个新的知州来,其实就是因为已经对他彻底失望了。新来的这个是来替他收拾烂摊子的。但是他心中对新来的人却并没有什么怨恨和嫉妒之意,相反的只有慢慢的感激和同情。因为…肃州这地儿实在不是人待的。虽然说西北军现在马上就要换到别的地方驻防了。但是问题是,那地方还是特么的挨着肃州啊。甚至可能里肃州府城还要更近了那么一点点。

肃州知州谨慎地朝着马背上的睿王行礼了,才看向后面的马车里。却见到从里面出来的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年轻人。那人披着一件铁灰色驼色斗篷,白色的镶边皮毛跟衬得整个人温润如玉,却又年轻的有些过分。虽然早就知道这位今科探花尚未及冠,但是亲眼看到这么一个君子端方如玉的少年站在这西北的寒风之中,再看看身后那黑压压一片的睿王府亲兵,肃州知州心里还是忍不住打鼓。

陛下,您这次选的人到底靠不靠谱啊?

还没等肃州知州胡思乱想完,马车的帘子一角又被人揭开了。一个红色的窈窕身影从马车里跨了出来。站在马车外面的女子容貌明艳动人,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意,看上去却是神采飞扬。那一身红衣在寒风中猎猎飞扬,整个人却仿佛一团红一般明艳。

一闪而过的惊艳之后,肃州知州有些无厘头的想着:难道她不冷么?

不过肃州知州毕竟是被迫跟睿王府周旋了许多年的人,虽然没占到什么便宜但是他好歹活下来了不是?见识还是有的,看看自己和陆大人身上厚厚的大氅披风,再看看坐在马背上宽袍博带,飘逸如风的睿王殿下已经他身边的几个高手。肃州知州十分及时的将剩下的那点惊讶给掐灭在心里了。

这位显然也是个高手?

等到谢安澜抱着西西从马车里下来,陆离方才朝着睿王拱手道:“多谢王爷一路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