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岄无语,“没眼色就算了,难道连局势都不会看?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我跟陆离关系好不好,而是流云会!如果李家被赶出流云会,你以为陆离就会赔偿你那些损失的银两?”

想起自己损失的银两,李家主忍不住在心中又将苏梦寒给骂了一遍。咬牙道:“但是…现在如果不问的话,以后陆离只怕就更加不会再提那笔银子了。”

百里岄微微蹙眉,看着他道:“你觉得…陆离真的知道那笔银子在哪儿?”

李家主道:“公子你想,那苏梦寒偷走了流云会那么多钱,自己却死在了天牢里。如此做…他之前那些作为还有什么意义?再说了还有陆离,姓陆的又不是傻子,如果没有大笔的银两投入,就算他得到了苏家的产业也只能赔钱。到最后费劲了心力也未必有那个财力能撑得住,他何必这样做?如果没有那笔银两,就算陆离花费心思稳定了流云会,投入其中的银两,没有十几年时间也绝对收不回来。”

百里岄闻言,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这话…倒是有点道理。”

李家主陪笑道:“公子英明。”

百里岄轻哼一声道:“道理确实是有,可惜你没有证据。诬陷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不用本公子提醒你吧?”李家主脸色微变,连忙道:“在下有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百里岄挑眉,示意他直说。

李家主道:“当初苏梦寒偷走的可都是黄金,那么多金子就算是想要找地方藏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在下敢断定,那些金子…至少有大半肯定还留在安明府。陆离手上没那么多现银,如果想要稳定流云会,最后肯定免不了要动那些钱。只要咱们能够派人暗中监视他们……”

“有点意思。”百里岄道:“但是,陆离身边的高手可不少。”

李家主笑道:“这里毕竟是安明府,想要盯着人…未必需要高手。公子方信便是。”有句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陆离既然到了安明府,他们有的是办法。只是李家主却忘记了,这句话并不是放诸四海都能有用的。京城里那一群地头蛇,还不是被陆离耍的团团转。

看着李家主那鼻青脸肿还带着怪异的笑容的脸,百里岄有些厌烦地偏过了头去,“明天去向陆离请罪,一定要他原谅你今天的口不择言。”

李家主脸上的笑容一窒,“这……”

百里岄轻哼一声,道:“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跟着他们一起,你打算怎么探查陆离的动作?”

李家主这才恍然大悟,虽然要向陆离请罪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是想想那比国库的银两还要多得多的黄金,就觉得这也不是什么不能忍受的事情。

客栈的院子里安德郡主正坐在树下的石桌边上看书。不远处薛铁衣抱剑站在屋檐下抬头望天,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更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这么一天下来,对此安德郡主倒是有些习惯了。薛铁衣很少跟她说话,除非她主动开口询问。她也并不怎么在意,毕竟即便是她没有失忆,薛铁衣也早就不是原本那个睿王府的亲卫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笑意楼主,更有财神之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侍卫呢。就如同同样是睿王府亲卫出身的冷戎和曾从谦等人,虽然他们依旧是睿王府的人依旧效忠于睿王,睿王也不可能将他们当成普通的侍卫一般。

只是,安德郡主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的中年男子。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好像在哪儿见过一般。

抬手揉了揉眉心,安德郡主含笑摇了摇头,低头继续专注于手中的书卷。她要尽快补足这些年自己失去的东西,以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给离儿添麻烦。

门外,侍卫匆匆走了进来,引得正在闭目养神的薛铁衣睁开了眼睛。

“什么事?”薛铁衣问道。

侍卫拱手道:“禀楼主,外面有位百里公子求见公子。”

薛铁衣微微皱眉,“百里?百里岄?”

侍卫点头,“好像是,那人坐着轮椅来的。”

薛铁衣道:“公子不在,让他回去。”

“是,属下告退…”侍卫正要转身告退,门外已经想起了百里岄的声音,“怎么?本公子前来拜访,连门都不让进么?这就是睿王府的待客之道?”百里岄身边带着好几个护卫,都是百里修的人自然也不惧怕睿王府的侍卫。

薛铁衣见安德郡主被惊扰的皱眉,脸色微沉快步走到了门口。站在院门外居高临下地看着百里岄,冷声道:“百里公子,陆大人和小姐不在,你听不懂么?”

百里岄坐在轮椅里,微微眯眼看着薛铁衣,道:“本公子当是谁呢?你就是那个什么笑意楼主?本公子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俊杰,原来不过是睿王府的走狗罢了。陆离和谢安澜的事情,你做得了主么?”

薛铁衣垂眸看向百里岄,淡淡道:“公子和小姐的事情,我能否做主我不知道。但是…眼下的事情,我倒是可以做主。”扫了一眼门口的守卫,薛铁衣冷声道:“胆敢踏入院门一步,杀无赦!”

“薛铁衣,你敢!”百里岄大怒,他听说陆离身边多了一个长相柔弱的中年女人。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但是百里岄直觉的认为,这个女人很重要,而且身份很不一般。

薛铁衣冷笑一声,手中的宝剑刷的一声出鞘。锋利的剑锋直指百里岄,“百里公子,这里不是百里家。我劝你,还是收敛一点。否则,百里修只怕赶不上替你收尸。”

百里岄都要被气笑了,睿王府的人果然脾气都不小啊。区区一个侍卫,竟然也敢如此张狂。

百里岄忘了,眼前这个亲卫并不是一般的亲卫。眼前的这个亲卫手中掌握的财富可是号称能够与穆家和流云会相媲美的。

当然,薛铁衣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有钱。毕竟笑意楼之所以疯狂敛财,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西北军的粮饷支出。

“好,咱们走着瞧!”百里岄冷笑一声,挥挥手带着人离开。

另一边,陆离和谢安澜处理完了今天的事情方才从城外往回走。一路上都可以看到沿江来来往往的各种船只。如今这一切都还算稳定,但是如果流云会的事情处理不好,眼前的繁华景象也将会付之一炬。

谢安澜和陆离坐在马车里,头轻轻靠在陆离的肩头垂眸休息。陆离一边思索着事情,一只手不紧不慢的轻抚着她的背心。谢安澜低声道:“你打算动用苏梦寒藏在安明府的黄金么?”

陆离微微点头,道:“由不得我们不动,朝廷给的那点钱还不够塞牙缝的。”

谢安澜道:“让他们小心一点,若是消息泄露出去,就麻烦了。”陆离笑道:“我自然知道,放心,我自然有恰当的理由将钱拿出来。”谢安澜道:“还有账册,也要做仔细一些,免得以后麻烦。”主要是未免有人怀疑陆离用国库的银两补贴流云会。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陆离的名声可就糟了。

陆离笑道:“夫人杞人忧天了,国库现在根本来不出来多少钱。”

“说的也是。”想起如今边关的战事,国库只怕还真的是拿不出来多少钱。

行进中的马车突然停住了,突然挺住的力道让两人的身子向前倾了下,谢安澜伸手扶住了坐下的软榻才堪堪稳住。

外面叶无情声音骤然响起,“少夫人,弃车!”

听了叶无情的话,谢安澜没有丝毫地犹豫便拉起陆离从马车中掠了出去。同时,一阵如疾风骤雨一般的羽剑朝着他们射了过来。

谢安澜右手一展,照影剑已经滑落入她的手中。横剑挥出,正面射来的羽箭便被扫了出去。同时叶盛阳和叶无情等人也挡住了他们伸手。叶盛阳拉过陆离与谢安澜一左一右掠出了七八丈远。

一群黑衣人从路边的树林里冲了出来,身边的侍卫立刻迎了上去。

一阵浓郁的血腥味飞快地在空中弥漫,谢安澜忍不住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侧身干呕起来。

“青悦!”陆离连忙上前扶住了谢安澜,叶无情手持短刀挡在了两人身后。

等到谢安澜缓过来一些,方才摆摆手道:“我没事,只是一时间有些不习惯。”怀孕了果真是悲催啊,青狐大神这辈子什么时候因为血腥味而呕吐过?现在却…

陆离自然看出来了原因,拿着谢安澜又往后退了几步。几个侍卫过来与叶无情和叶盛阳一起将两人团团保护起来。

谢安澜也只是乍然闻到血腥味被刺激到了,这会儿习惯了立刻就好了许多。站在人群后面一起看着眼前的混战。这次他们带出来的侍卫人数不少,而且是睿王府亲卫和笑意楼护卫混合的。无论是对付江湖上的杀手还是对付军中出来的精锐他们都很有经验。所以只是一个小小的刺杀,倒是不会让他们太过的手忙脚乱。

谢安澜蹙眉道:“这又是哪一路人马?”

陆离道:“应该不是百里家的人。”无论是百里家还是百里修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行刺他们,除非百里修已经气疯了。

谢安澜道:“那就是别国了?莫罗应该不可能,胤安,现在只怕是有心无力。那就应该是西戎了?”

叶盛阳道:“抓几个活口来问问就知道了。”

虽然听陆离讲述的前世西戎一直就听不安分的,但是或许是因为宇文策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这两年倒像是没有西戎什么事儿,除非苏绛云的事情。但是却也不能因此就掉以轻心。不会叫的狗才会咬人呢。

谢安澜点头道:“那就有劳叶先生了。”

叶盛阳微微点头,身形一闪便冲入了人群中。有了他的加入,睿王府的亲卫们更是如虎添翼,战局立刻开始朝着己方便宜。

那些人显然也明白,想要杀掉陆离和谢安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倒也不跟他们死磕,一看自己要败了立刻就撤退。叶盛阳自然不会让人全部都跑掉,还是轻而易举地抓了几个俘虏,并且干脆利落地点住了穴道防止他们自尽。

“我真是不太明白,这些人怎么老是爱玩刺杀这一招。”谢安澜叹气道。

陆离道:“试试又不吃亏,能杀最好,杀不了嫁祸或挑拨离间也可以。就算是哪一样都做不到,找点事也无妨。”

谢安澜摸着西下巴思索着,他们在这个时候遇刺,一般人第一反应只怕就是百里岄和今天刚刚跟他们起了冲突的李家了。

等到他们回到客栈,已经是傍晚日落西山了。听宁疏说安德郡主还没有用膳,两人换了一身衣服立刻往安德郡主的房中去了。安德郡主正坐在花厅里做女红,身边不远处燃烧着银丝炭,房间里倒是一片暖意融融地模样。

谢安澜好奇地看了一眼站在窗外屋檐下的薛铁衣,笑道:“听说母亲还没用膳?我们回来晚了还请母亲见谅。”

安德郡主摇摇头,放下手中针线道:“你们有正事,我等一等有什么关系?外面冷不冷,坐下来说话吧。”

谢安澜笑嘻嘻地走到安德郡主身边坐下,陆离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下首。

隔着半开的窗户,谢安澜笑道:“薛先生,好像要下雨了。”

薛铁衣回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多谢少夫人提醒。”

安德郡主道:“离儿和澜澜都回来了,我这里也用不着什么人,薛先生回去休息吧。”

薛铁衣沉默地点了点头,果然转身走了。

谢安澜眨了眨眼睛,回头看向安德郡主,道:“母亲,不然明天还是让无情和宁疏留下陪你吧?”叶无情的武功可能比薛铁衣还要差一点,但是多留下一些侍卫也是可以的。安德郡主是什么感觉她不知道,但是她觉得如果换了是她有这么一个人一整天守在身边,大概是真的很不自在的。

安德郡主沉吟了片刻,也点了点头道:“也好,薛先生如今毕竟身份不同了,让他做侍卫的事情到底不好。而且,我如今这般模样,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母亲对薛铁衣也很客气,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谢安澜点了点头道:“那好,明天我让无情留下。母亲今天可觉得无聊了?”

安德郡主含笑摇头道:“母亲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你们操心。看看这个…”

谢安澜这才注意到安德郡主放在旁边的女红,原来是一件小小的衣服。是刚刚裁剪缝制好的婴儿小衣裳,安德郡主在往上面绣花,不过只绣了一点点倒是看不出来是个什么图案。

那小衣裳面料柔软,颜色鲜亮,样式也十分可爱。可见做衣服的人眼光审美都十分不错。安德郡主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有些本能地东西却依然还是保留着的。

“母亲是给小宝宝做的么?”谢安澜笑道。

安德郡主点头,“自然是了。也不知道是个姑娘还是个小公子,我想着两样都做,以后总还是能用得上的。”

谢安澜略感羞愧,原主的绣工其实也不错,但是她自己却对这个不感兴趣。说起来,别说是宝宝了,这两年来她连给陆离都没怎么做过衣服。

“有劳母亲了。”

安德郡主摇摇头,“拿着针线的时候,我好想有些熟稔的感觉。跟往常做女红完全不同的感觉,好像…我以前也做过这些一般。”

谢安澜和陆离都希望安德郡主恢复记忆,但是却并不想太过刺激她,具体最好还是等回京之后找裴冷烛和林珏看看,他们并不打算让外面的大夫知道安德郡主失忆的事情。

陪着安德郡主用过了晚膳,两人才携手一起回房。

谢安澜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陆离也跟着看了过去。对面的房顶上,薛铁衣独自一人坐在房顶上抱着剑抬头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谢安澜抬手,掌心接到了几滴飘落的雨点。侧首看向陆离,陆离微微蹙眉道:“没事,不必去打扰他了。”

谢安澜点点头,薛铁衣功力深厚,这点毛毛雨也伤不到他。回头跟陆离继续往前走去,只是轻声道:“薛先生这几天的情绪不太对。”

陆离点点头,“确实是不太对。”

“你知道为什么?”谢安澜问道。

陆离道:“大约…还是愧疚吧。”

谢安澜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之前是我想差了,母亲如今并无薛先生的记忆,让他保护母亲,只怕不仅他不自在,母亲也觉得不自在。”陆离道:“夫人放心,他很快就会调试过来的。”

谢安澜看了看陆离,到底忍下了想说的话。

她觉得薛铁衣可能对安德郡主有些别的想法,从前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薛铁衣并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而且他们也并没有多少时间相处。但是自从见到了安德郡主之后,薛铁衣的情绪就有些奇怪了。若说是完全归结为愧疚,谢安澜也觉得不太像。如果真的只是愧疚的话,薛铁衣现在就该为安德郡主鞍前马后仔细照料保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像既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一般。

不过这话谢安澜却拿不准该不该跟陆离说。毕竟安德郡主才刚刚回来,又想不起来从前的事情。而陆离本人,他又能够接受一个男人倾慕自己的母亲么?

“夫人在想什么?”见她出神,陆离轻声问道。

谢安澜摇摇头笑道:“没什么,一时走神了。”

“公子,少夫人。”不远处宁疏迎面而来,道:“公子,百里岄求见公子。”

谢安澜皱眉,她讨厌百里岄!真是阴魂不散啊。

陆离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宁疏道:“刚刚,听说公子和少夫人回来了他就来了。”不过公子和少夫人正在陪着东方夫人用膳,她们就懒得禀告了。反正也不像是有什么急事。

“夫人先去休息,我去见见他就回来。”

谢安澜挑眉道:“不用我一起么?”

陆离淡笑道:“夫人不是讨厌他么?”

确实是很讨厌啊,但是还是必须要一起去!

“我跟你一起去。”谢安澜道。

陆离也不反对,“也好,那就走吧。”

第一百七十九章 昏倒!

百里岄坐在大厅里,有些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大厅里的陈设。其实客栈的摆设并没有什么可看的,即便是安明府最好的客栈也是一样的,绝不可能真的摆出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来给宾客欣赏。

只是,主人迟迟不出来见客,百里岄百无聊赖不得不做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罢了。

听到门外传来地脚步声,百里岄终于压下了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团怒火,扭头看向门外。看到谢安澜和陆离携手出现在门外,原本勉强挤出来地笑容顿时又消失不见了。

“陆大人,让在下好等啊。”百里岄道。

谢安澜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道:“好像有人让百里公子等一样。”目光却不着痕迹地从站在百里岄身后的一个高大男子身上飘了过去。百里岄冷笑一声,“真是到哪儿都能看到陆夫人,闺中妇人就该在后院操持家务。”

谢安澜气结,这货脑子没毛病吧?居然敢嫌弃本大神碍眼?就算想要当男小三,也不要这么理直气壮好吧?廉耻呢?

陆离拉着谢安澜走到主位上坐下,问道:“何事?”

百里岄笑道:“自然是流云会的事情。”

陆离道:“流云会?与百里家何干?”

百里岄笑道:“事已至此,在下不相信陆大人还不知道百里家和流云会的关系。”

陆离道:“百里家打算收下那几家的产业入主流云会么?”

自然不可能,别的不说,百里家现在根本就拿不出来那么多钱好不好?百里岄笑道:“陆大人说笑了,只不过是流云会几家家主跟咱们百里家的关系还不错,求到我们面前不能看着不管罢了。”

陆离道:“既然与百里家无关,就不要多管闲事。”

百里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道:“陆大人,在下也是可以帮一些小忙的。”

陆离淡淡道:“不必,碍事。”

百里岄再一次见识了陆离水火不进,冷漠无情的行事风格。但是对着那么一张俊美无暇的脸蛋却无论如何也发出来火。只能干笑了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就勉强了。”

陆离微微点了下头,不等百里岄再开口说什么便开口道:“送客。”

百里岄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请出了大厅。站在院子的大门口,回头看着砰地一声关上的院门,百里岄险些将自己坐的轮椅的扶手捏碎了。

这么多年,还从未感受过如此无礼的对待。陆离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在清楚地表明,这里不欢迎你,快滚的意思。

“公子。”身边的人见他脸色阴沉的厉害,犹豫着想要上前劝慰。

“滚!”百里岄厉声道,“我们回去!”

至于陆离和谢安澜…哼!

送走了自讨没趣地百里岄,谢安澜和陆离才有功夫去处理今天的刺客的事情。陆离一行人在城外遇刺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安明府的官员。虽然陆离已经派人去衙门打了招呼表示他们没事了,蔡知府还是亲自带着人上门来告罪了。

谢安澜觉得这位蔡知府很有趣,明明是个从三品的知府,能在安明府这样的地方当知府,至少就证明了他要么是实力非常出众,要么就是后台非常强硬的。但是他在陆离面前表现出来的谦卑谨慎的态度,却让人觉得他就像是那些毫无能力靠着拍上司马屁上位的庸才一般。但是,他既然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必然就有其原因的。谢安澜也绝不会因为他的表现就轻视。

陆离看着站在跟前的蔡知府,微微点头道:“既然蔡大人来了,不如就一起去看看那些刺客吧。”

蔡大人犹豫了一下,方才道:“大人,这客栈里关押刺客是不是不太方便?不如还是移驾到知府衙门吧。万一再出了什么事情,下官可是万死难辞其咎啊。”陆离笑道:“不用担心,本官还没那么倒霉天天被人行刺,蔡大人,请吧。”

一行人来到后院关押着刺客的房间,刺客已经被人绑在了房间中的一个柱子上,看到他们进来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他们都是毫无关系的人一般。

蔡大人有些迟疑地看了看谢安澜和陆离,陆离倒是很是温和,道:“这方面,蔡大人才是行家,不如,蔡大人来吧。”

蔡大人微微一愣,连忙陪笑道:“陆大人抬举下官了。”

陆离但笑不语,蔡大人顿时有一种自己被看人看穿了的感觉。只得朝着陆离拱了拱手,“既然大人看得起下官,那就下官来吧。只是…夫人是不是…”有些为难地看着谢安澜。谢安澜不解,“有什么不方便么?”

蔡大人连忙道:“那倒不是,只是…过程只怕是有些不好看。夫人…”

谢安澜不由莞尔,“蔡大人尽管行事,不必顾忌我。”

“下官遵命。”蔡大人道。

果然如陆离所说的,这位蔡大人确实是个行家——刑讯的行家。

谢安澜和陆离坐在房间的一角,就看着蔡大人在一个时辰之内连续换了好几套的刑讯的手段。大约是为了顾及谢安澜,看上去竟然并不怎么血腥,但是那刺客差不多每一次都是快要只剩下一口气了才被放下来。以谢安澜的眼力来看,这刺客若是不死的话,只怕是撑不住几轮了。

“这人好像有点意思。”谢安澜靠在陆离身边低声道。

“确实有点意思。”陆离点头道,“他是先帝朝的状元,曾经在刑部呆了七年,有辣手判官之称。”

“咦?”谢安澜有些惊讶地看向蔡大人,这人看起来好像才四十出头的模样。就算是先帝朝最后一届的庄园,那也至少是二十五年以前的事情啊。那这人…。

陆离道:“他十六岁就中了状元。东陵开国上百年,最年轻的状元是十四岁,然后就是他了。”

谢安澜闻言,不由得由看了那人几眼,再扭头看看陆离。东陵第二年轻的状元,二十多年了都才是从三品的知府,陆四少这才刚刚二十,都已经是正二品的尚书了。人比人,气死人啊这。

不过,看这位蔡大人的模样,倒是完全想想不住他年轻时候竟然还有那样风光得意光芒万丈的时候。

两人在角落里又压低了声音,那边的蔡大人自然是听不到他们的声音的。又过了一会儿,蔡大人那边才终于告一段落了,不久之后蔡大人就拿着一叠纸笺走了过来,恭敬地道:“陆大人,陆夫人。”

陆离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微微点头,“有劳了。”

蔡大人连忙道不敢,看向陆离和谢安澜的神色又更多了几分慎重。他自然知道,在他审讯那刺客的时候,这两位全程都没有关注过他过程。虽然离得远,但是那些动静却还是能够一清二楚的听到的,甚至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那刺客的惨状。但是这两位神色丝毫没有动容。如果说只是陆离一个人也还罢了,但是连陆夫人这个女眷都是如此,这两位实在是…

蔡大人自然听说过谢安澜是睿王殿下的亲传弟子的事情,不过却并没有以为然。以为只是一个身手好的女眷而已,这一会功夫倒是对谢安澜改观了许多。

谢安澜笑道:“蔡大人好手段,今晚可是辛苦大人了。”

谢安澜扫了一眼纸笺上的内容心中也有数了。蔡大人摸了一把汗,面露惊色道:“真是没想到,西戎人竟然如此狼之野心。如今咱们还在战场上与西戎并肩作战,西容人却暗地里在背后捅我们刀子,当真是卑鄙无耻!”

谢安澜不由一笑道:“这个么…大约是我们跟西戎人有些私人恩怨,希望没有惊喜到大人。”

蔡大人笑了笑连忙说不没有。

陆离站起身来道:“既然招了,这刺客蔡大人就带走吧。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陆离拉着谢安澜往外面走去,走到门口时方才回头看了一眼蔡大人道:“蔡大人准备,这辈子就这样过了么?”

蔡大人一愣,怔怔地望着陆离仿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般。陆离却没有再多说什么,摇摇头拉着谢安澜转身走了。身后,蔡大人脸上那有些谄媚谦卑的笑容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凝眉深思。

刺客的身份并没有意外,确实是西戎人派来的。而且,还是西戎那位六王爷派来的。看来抓了他的王妃这件事让这位王爷怨念颇重,就连在战场上都不都消停非要给他们找麻烦。陆离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第二天依然继续去处理流云会的事情,倒是谢安澜留在了客栈中休息。

谢安澜陪着安德郡主在园中说话闲聊看书,谢安澜发现安德郡主看书的速度非常的快,对知识的吸收也十分惊人。看来陆离这么厉害也并不是平白无故来,而是随了他的母亲和舅舅。只可惜,小时候没有照顾好伤了身子,否则陆大人当真称得上是全才了。

谢安澜将自己知道的睿王府的事情也都一一告诉了安德郡主,安德郡主听说谢安澜竟然真的是睿王的亲传弟子的时候也很是吃惊。毕竟即便是她没什么记忆,在她的印象中这方面也都是男人比较厉害的。但是看起来他们家好像正好反过来了。离儿看起来是真的不会什么武功,反倒是澜澜这个儿媳妇看起来很厉害。

见安德郡主愣愣的模样,谢安澜眨眨眼睛道:“可是吓着母亲了么?”

安德郡主摇摇头,拉着谢安澜的手轻声道:“辛苦你了。”

谢安澜不由得也是一愣,忍不住笑了出来,“母亲言重了,不辛苦,陆离很厉害的,也不太需要我保护。”安德郡主摇摇头,倒也不多说什么。

“郡主,少夫人。”不远处,薛铁衣带着人走了过来。谢安澜好奇地看着跟在薛铁衣身后的人手中捧着的盒子道:“薛先生,这是什么?”

薛铁衣道:“这是郡主的东西,老五刚刚派人送了过来。”

“这么快?”谢安澜道,他们才刚到安明府一天多呢。不过很快谢安澜就明白了,想必是他们在那个小村子里看到安德郡主之后,薛铁衣就立刻派人回京去了。

“这是什么?”

安德郡主也有些好奇,与谢安澜一起看向那个长长的盒子。

薛铁衣将盒子放到桌上,安德郡主看了一眼谢安澜。谢安澜含笑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可以打开看看。

安德郡主望着眼前有些陈旧的木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紧张。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盒子。

里面的东西让两人都是一楞,那是一把剑。跟之前睿王送给谢安澜的照影不同,这把剑比照影还要短一些,也更加精致华美一些。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这是一把给闺中女子把玩的剑。

安德郡主伸手将取出宝剑轻轻扒开,一声轻响之后,一把精致优雅地短剑呈现在众人跟前。那剑锋看上去锋利无比,似乎还隐隐泛着几分血色。

安德郡主神色变了变,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那剑锋。

良久方才轻轻道:“这是…我记得这把剑,这是…我的东西。”安德郡主脸上的神色有些恍惚,抚摸着手中的宝剑就仿佛在抚摸着什么爱怜的宝贝一般。她刷地一声将剑抽出剑鞘,那一刻谢安澜清楚的感觉到安德郡主尚且消瘦的容颜上闪过一丝锐气,与之前的憔悴虚弱截然不同。

薛铁衣道:“这柄剑名为明夜,是郡主七岁生日的时候先王特意命人打造的。一直到郡主…都带在身边。郡主说,要一直带着永远不会离开身边。”安德郡主轻抚着手中的剑,神色有些感慨,“可是…我离开它已经很多年了。”

薛铁衣道:“二十年前,属下将这把剑找了回来,这二十年来一直收藏在睿王府中。”

安德郡主点点头,“谢谢你,这个礼物我很喜欢。”手中握着这把剑,就好像突然多了什么力量一般。原本心中的那一丝忐忑和不安都荡然无存了。谢安澜笑道:“没想到母亲以前也是用剑的。”

安德郡主道:“我以前武功肯定没有你好。”如果她当年有澜澜那样的身手,就算是怀着身孕应该也能够安然脱险吧?

薛铁衣也没有否认,从前郡主的武功确实算不上好。即便是出身武将世家,也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练武的。说不定公子的体质就是遗传了郡主的,只是比郡主还要糟糕一些。

“母亲,我可以看看这把剑么?”谢安澜好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