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说话的丫鬟却被这淡淡的有些冷漠又有些忽略的声音吸引了,除了她,还有哪个女子能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呢,她不确定再次说了声:

“小姐,请喝了这参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无碍。”

短短的两个字,无碍,却惹得端参汤进来的小丫鬟泪水涟涟,双膝砰的跪在地上,那碗打翻了,她哭泣着喊道:

“公主,是你吗?是你吗?”

猗房惊讶的翻过身坐了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在这里怎么会有人认识她,知道她是公主呢?

“你是…”

“是我,我是清乐啊,公主…”

真的是公主,真的是她,清乐跪着几步移到猗房的身边。

“清乐?”那个在军营中时时常在她身边的人。

“公主,是我…”清乐激动地抱住了猗房,此刻,古人相逢的时刻,已来不及去想为什么两人竟会在这烟雨楼的房中相遇了。

清乐像个孩子般抱着猗房嘤嘤哭泣,猗房的手生硬地僵在身体两侧,而后慢慢的慢慢的抚上清乐的背。诗里说,人生何处不相逢,此刻,真的是应验的那句话。不知道是这个世界太小了,还是她们的命运太可笑了。

半响,清乐才停止了哭泣,不好意思地擦干了眼泪,离开猗房的怀抱。

“不,别动,让我再靠一靠。”当清乐抽离自己的身体时,猗房却抱紧了她,此刻她突然觉得一个人的怀抱竟然是那么温暖的港湾,她突然多么希望有一个怀抱拥她入怀,温暖她冰冷的心和冰冷的肌肤。

从前,她只在段世轩的怀抱中睡过,只被他霸道的拥入怀中,他们两个都是体寒的人,常常抱到第二天早上才有点暖意,但是那时,却已天明了,他离去,她继续睡,但却再也没有温暖传来。

“公主,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不是回了镇南王府吗?我那时生你的气,离开军营,去万宝寺找将军,但是他将我拒之门外,说缘分已尽施主请回,我整整在寺外跪了一天,他也没有见我,后来我只好离开了。后来有一天,我在街上走,看见蓝将军接你回王府,我便悄悄地跟着,见公主进了王府才离开,我以为,我以为公主你现在过得很好的,可是,你怎么会沦落至此呢,你是公主啊…”说着,清乐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那你呢,为何出现在此…”对于自己的事情,猗房不想再多谈,便问清乐。

“我…我是被骗进来的,那日我身上的盘缠用光了,有个人跟我说有个地方不用做事也有东西吃,我便跟来了,谁知道…公主,在军中的时候我虽是军妓的身份,实际上我并未做过…”

清乐想起被骗那日,仍然是心有余悸。

“我不愿接客,他们便打我,公主你看…”清乐伸出双臂,猗房便看见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有旧伤也有新伤,新伤应该是这一两日才添上去的。

“想出去吗?”

“想。”清乐抬头。

“好,我们出去。”

段世轩醉了

--------------------------------------------------------------------------------

作者: 江小湖 类别: 玄幻魔幻 最后更新:2011/6/3 连载中

百酒楼里,镇南王段世轩喝尽壶中最后一滴酒,将杯子一掷,那上好的红木做成的雕花栏杆都被打裂了,发出一声破裂的声音。、努歌玄凝眉看着这个似乎有严重暴力倾向的男人。

“平南,本王绝不放过你!”

说完这句话,他高大的身躯接着轰然倒地,白色的袍子在空中飘扬,他,醉了。努歌玄朝一旁的侍卫努了努嘴,一干人等听命过来,将段世轩架起,送往镇南王府。

“放开,本王…自己走。”

虽然是酒醉之中,但那一声喝令依然让侍卫们吓得松了手,但见他又开始往地上倒去,几个人伸出手却又不敢不接,努歌玄摇了摇头,伸手将他扶住了,刚要将他塞入侍卫的手中,心里却生出了一个邪恶的想法,若他醒来发现自己处于自己最鄙视的烟花之地,会有什么反应呢。段世轩平日嚣张跋扈惯了,就让他这个好朋友来整一整他好了。

“来人,将王爷送到烟雨楼去。”

“努大人?”蓝禄惊奇地开口。

“去吧,是王爷醉酒之前说若他能喝醉,就由我处置,出了事本大人负责便是。”

蓝禄见努歌玄俨然深谋远虑的样子也没再多说,于是一行人没有回镇南王府,反而是朝与王府相反方向的烟雨楼走去。

雪地上,几行脚印,将雪拖出长长几道,从百酒楼一直拖到烟雨楼。

努歌玄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公子、风流人物,这烟雨楼的姑娘没有不识得他的,因此当他一出现的时候,姑娘们便如蝴蝶般翩翩飞了过来,围在他的身边好不热闹,若在平常,他一定是巧妙地周旋一番,惹得姑娘们巧笑倩兮的,但今日他却感到某处有一个不一样的气息散发在烟雨楼中,疑惑地他四处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见什么。

“努大人,您看什么呢,烟雨楼最好的姑娘可都在这里了。”一个穿着鹅黄色裙的女子嘟着嘴说道。

努歌玄收回自己的思绪,心想自己大概是喝多了出现幻觉了吧。

“今日你们要伺候的不是本大人,而是这个…”努歌玄指了指被蓝禄等人驾着的段世轩。

“这位醉酒的公子是?”

“他不是公子,他是王爷,是镇-南-王。”

什么?原本叽叽喳喳的人群安静了下来,片刻过后,依然是那位鹅黄色的,小心翼翼地确认道:

“努大人说的是镇南王段…段世轩么?”

“正是。”

“啊…”女子们都欢腾起来,她们决计不会想到,在烟雨楼中竟然能看到她们心中神一般的镇南王段世轩,世人均知道,段王爷从来都不会入那喝酒作乐之地的,更别说这烟花之地了。

若不是努歌玄的说辞,她们绝对不会想到眼前的男人就是那桀骜不驯、如雷贯耳的段王爷。虽然酒醉,但他卓尔不凡的霸气和不怒而威的气势却依然在,让人不敢上前一步。

“努大人,这位真真是段王爷?”老鸨的脸犹如上了金色的漆,隐藏着贪婪的光芒,这昨日刚来了个送夜明珠的公子,不曾想,今日迎来的竟是镇南王,这烟雨楼的风水是好。

“还等什么,帮王爷安排最好的厢房和最好的姑娘吧,记住,要最好的。”

“是是是,努大人放心,保证是最好的。”

猗房要离开

猗房手中的书蓦地掉落在地,砸在脚上,有些疼,不,是很疼,很疼,疼到骨髓里去了。

“镇南王?”她问,声音有些抖,心里的某一块被轻轻掀起。

老鸨见这冰山美人总算有了反应,当她是被镇南王的名号震住了,于是笑着说道:

“姑娘也听过镇南王段世轩的名号吧,这镇南王段世轩虽位高权重,但他可从不来烟花之地,今日竟然能来我烟雨楼,岂能不好好招待。但那萧公子也是不能得罪的,所以姑娘,趁镇南王还未醒,赶紧和萧公子弹奏一曲吧。来人,将面纱和丝巾拿来。”

“不用面纱了,清乐,帮我拿琴,走吧。”

从不来烟花之地,因为花蛮儿么?因为他只钟情于花蛮儿,于是一切的庸脂俗粉都如不得他的眼。对于这样深沉的爱,她怕是一辈子也无法拥有吧。

将书放下,猗房起身,平静地在人的带领下朝萧逝之所在之处走去,清乐也明白了她的用意。老鸨看着,总觉得有些异样,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王,那并不是平南公主,为何还来此地呢?”若奴真真是对这地方反感,那浓烈的脂粉气让他快透不过气来,上一次来了之后,所有的行当都狠狠地搓洗了一番,还加入了萧国特有的熏香才将那呛人的味道驱除。

“实在是觉得世间不可能有感觉如此相像之人,本王要来最后确认一次,若不是,也就死了心了。”

萧逝之那日离开烟雨楼后耳畔始终回响着胧月夜流转的琴声以及她从屏风后离开时那一抹淡然的白色的身影,他越来越觉得胧月夜便是猗房,试问,这世间,还有谁能像她般孤清到眼中没有任何事物的存在呢。

“萧公子,今日我们胧月夜姑娘愿意相见,请移步曼珠厅。”

萧逝之心中大喜,但却又有些忐忑,若那人是猗房那他便带她走,因为镇南王让她沦落至此,他已不需要任何理由将她带走了;但是,若那人不是她呢,想着,他的心又有些失落了。朝花向晚,总是做梦人的一相情愿,不能消世间风雨,只能看一场美丽的花落人亡,艳骨留香,风流委地。

一行人,在烟雨楼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曼珠厅,屏风后面,依然是那个孤独的身影,萧逝之的心颤动了一下,而后在屏风外的椅子上坐下,若奴和南神分别站在他的两侧。

屏风后面的人轻轻地挥了挥手,原本为萧逝之带路的人便关上门离去了。

“上次与姑娘琴箫合奏,箫某念念不忘,今日再来叨扰姑娘,还请姑娘莫要见怪。”萧逝之的一言一行中总是透露着无限的优雅和儒气。

清乐将屏风掀开,坐于屏风后的女子慢慢抬起头来,今日他身穿一袭素色石榴裙,淡黄色的棉衣,裙上带有粉色的绸带,美丽的秀发用一个小巧紫色的簪子盘上,带着一条粉带。丝带上还有着梅花的香味,同样带着一个玉手镯和一条白色玉坠身上还散发出淡淡的胭脂香。

原本坐于椅上的男人在见到屏风后的容颜时,慢慢地站了起来,一直走到她的身边,掩饰着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唤道:

“猗房?”

他不敢太大声,生怕这眼前的景象不过是自己想象过度以致产生了幻觉,此刻,其实是在梦中的。

“是我,萧王。”

猗房起身,那裙边若有似无地从琴上拂过,那琴跟着发出了一丝轻微的叹气。

萧逝之像个小孩般不知所措,竟在房中来回走了两圈才再次回到猗房的身边:

“真的是你,我就知道,那种感觉是不会错的。”

“带我离开!”

正当萧逝之高兴到忘了问她是如何流落至此,上回为何不愿以真面目是时,猗房冷静地开口。

萧逝之敛下了笑容,认真地看着猗房的眼睛,执起她的双手,那冰冷的感觉让他的心深深刺痛:

“猗房,便是从此以后,白日点起烟花夜里挑起灯笼,铺满天绚丽,本王都只为博你嫣然一笑。”

猗房偏过头,不看他的眼睛,只淡淡垂眸说道,“我要离开。”想着段世轩现在也在烟雨楼,她的心变紧了一下,仿佛,他就在不远处看着她。

“好,我们走。”

“老鸨不会放人,镇南王在,替你拂完琴要去见他。”

“段世轩也在?他知道是你么?”据说,镇南王爷段世轩从不留恋烟花,此刻怎么会在此,难道是为了猗房。

“他醉了。”

萧逝之没再细究为何他会在此的问题了。思考了片刻,觉得此番不宜与镇南王正面冲突,他是微服来的,除了南神和若奴没再带其他人,该想一个万全的脱身之计才是,否则不但带不走猗房,反而会让段世轩有借口挑起和萧国的战争。

上以回和段世轩订立的盟约他毁约了,因为他知道他要对付的人就是猗房的父皇时,便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做了一回不守约的小人,也听说段世轩的军队因此损失惨重。

萧逝之命若奴将一身男装脱下给猗房换上,和清乐留待曼珠厅,待老鸨再来叫人时便伺机逃走,他带着猗房南神二人从曼珠厅走了出去。

他的梦中,那双清冷的眸子最后哀怨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转过身,朝与他相反的地方走去,她毅然决然的身影刺激着他的心,他看着自己的右手手掌,就是用这一只手,他狠狠打了她。

“站住,你给本王站住!”

她只缓缓回头,露出一个微笑,“不,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心中一个激灵,段世轩醒了过来。

“蓝禄,给本王去追她回来!”话音一落一睁眼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地方,不是沉香阁也不是落英阁,更不是军营,反倒有股浓烈的脂粉气。

“蓝禄!蓝禄!”必定是努歌玄那该杀千刀的作弄的他。

听到他的声音,蓝禄走了进来:

“王爷有何吩咐!”

“此刻本王是在何处?”

“…烟雨楼,是努大人命我等将王爷…”

“放肆,你们到底是努歌玄的人还是本王的人,此番也跟着他来戏弄本王。”

“王爷恕罪,末将…”

“罢了。”段世轩揉了揉太阳穴,“蓝禄,召集人马全程搜索,找到…平南公主。”

段世轩推开门,伟岸的身躯,甩手走了出去,却抬头见看到了萧逝之正从另一旁的门走出去,而他的身边,那个俊秀的男子似乎有些眼熟。

她杀了他

“萧王,别来无恙来。”段世轩的声音忽然在烟雨楼响起,一个高大的身躯便出现了,那深邃的眸子犹如天边飞来的一只鹰,犀利冷峻地让人打颤,一双剑眉高高扬起,大厅里,嬉闹着的男女见到了这样一个身影和那样的声音,纷纷安静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走在萧逝之身侧猗房的背脊一直,还是走不掉么?还是碰到他了么?她知道此番他出口,必定是已经认出了她,否则凭他的高傲和自尊,他决计不会主动和萧国的王说话的,但这,似乎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凭她对他的了解便知道能说上一句“别来无恙”已经是他最大的限度。

萧逝之的脚步蓦然停了下来,转身之时,已经是微笑满面,此番也没料到在走出烟雨楼之前会与段世轩正面碰上,他上前一步,将身著男装的猗房挡在身后,摇着宫扇,说道,“本王也没想到竟在这烟花之地碰到镇南王,本想过几日便去府上拜访的。”

“萧王有心。”

话是对萧逝之说的,脸上有冷酷的笑意,但那如鹰一般的眼睛看的确实他旁边那面无表情的男子,醉酒后的他,此刻格外清醒。

他们两个,段世轩和萧逝之。

一个身著白袍,俊逸冷酷,目空一切般的孤傲,深沉到让人害怕,似乎没有任何人能洞悉他内心的一切,即便心中有千般情愫,化成话语的也就那么一两个字,段世轩的心比海深比山高,谁又能潜入海底攀上山顶峰呢;一个身著青衣,语笑嫣然,春风般和煦一人,不经意间流露的风情,透着颠倒众生的魅惑,在不知不觉中,惊艳了人间,萧逝之的心似一道温泉,让人想要靠近。

这样的两个人站在烟雨楼南北,旁边的一切事物仿佛是不存在的,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老鸨见了段世轩那桀骜的气势和淡然以对的萧逝之,心中只祈祷着烟雨楼能保住才好。

“王爷若无其他的事,本王先行离开了。”萧逝之拿箫抱拳,准备离开,段世轩的深邃的目光就像一把刀。

“过来。”他伸出手,对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的那个人说道。

“王爷是在喊本王么,本王…”

“过来。”他完全忽略了萧逝之的存在,眼睛只看着“他”,语气有些许不耐,此番略去了看见“他”和萧王一起在这烟花之地不悦心情,只命令她“过来”。

“镇南王未眠太不将我萧王放在眼里了。”

“本王就是不放,如何?”狂妄如他,说出的话也可将人气死。“还要我过去接你么?”

暗暗吁了口气,猗房自萧逝之身后走了出来。

“猗房,别过去。”萧逝之扯住她的衣袖,段世轩看见他的手碰到了她洁白的衣袖。

猗房回头,朝萧逝之淡淡地微笑,而后转过身朝段世轩的方向走去,段世轩的眸子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她也回望着他,长手一伸,扯落那一顶男人的帽子,她瀑布般的青丝倾泻下来,散落了他一怀,而后用力一撕,被萧逝之碰到过的袖口被他撕了下来,不带任何感情地将那一袭白布丢于地上。

“你要走?”他用力一带,她便重重的落入他的怀中,身上的骨头撞疼了她的肩膀。

“是。”她回来,不过是要告诉他,从此,她与镇南王王妃的头衔划清了界限,虽然,他并未真正承认过,但那已不重要,她若走出那个世界,那么那世界便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本王若不许呢。”

“杀你。”猗房被迫依偎在他怀中的时候,柔胰触到了他腰上佩戴的短剑。

“杀本王?”他唇角高高扬起。

“是。”下一刻,她已拔出了他腰上的剑,握在手中,抵在他的胸膛处,眼里似乎没有任何波澜,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旁人不要妄图从他们的表面看出他们内心的情愫。

“王妃,万万不可,王爷他…”

段世轩长手一挥,示意蓝禄闭嘴。

“平南,本王再问你一次,你要杀本王?”

“…是。”她的声音已经颤抖,为何,为何她感觉到他的身体缓缓靠近那短剑口时,手也会颤抖起来。

“好。”段世轩长手一捞,将她完全抱在怀中,一个刀刺穿皮肉的声音传来,那一柄短剑已经深深刺入了他的身体里,猗房呆住了,她绝没有想到段世轩对自己也是这般的狠,那血顺着刀剑流出来,沾染了两人的衣裳,猗房只感到胸前开始湿漉漉的,那是他的血。

再一个用力,段世轩将猗房从怀里推了出去,她摔倒在地,那一柄短剑仍然抓在她的手中,段世轩踉跄了两步,捂住那血流如注的刀口,对蓝禄说道:

“命令下去,不必找了,走!”

段世轩没有再看猗房一眼,也拒绝了蓝禄的搀扶,依旧器宇轩昂地走出了烟雨楼的大门,闻声而来的努歌玄和段衍轩两个匆匆闯了进来,却见段世轩捂着胸口准备离开,那血从大厅的这端一直滴到那端。

“世轩…”

段世轩顺手抽出段衍轩身上佩戴的长剑,右手食指和中指一个用力,长剑断成了两截。

“平南,你听着,从今日起,你我形同此剑!”

说完,段世轩跨上那赤兔马,策马奔腾而去,那白色的袍子迎风飘起,血依然在滴,雪地里有着耀眼的红色,仿佛开得正灿烂的曼珠沙华…好美、好美。

直到听到远去的马蹄声,猗房才回过神来,手中的短剑上沾的都是他的血,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