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诛心,字字冷硬,没有一丝的软弱,逼得林家俭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然后又强撑着上前。

“说你不孝,乃是你意图分家,拆散了林家百年的宗族!”他色厉内荏,然而开了口就不能后退了,此时又上一步,“不管是哪一房,总归是林家的子弟,你父辈,我兄弟继承了林家家学,我与你三爷爷、七爷爷愚钝,未曾继承家学,然而如今既然你林域堂兄学得,难道三房、六房、七房学不得,你口口声声说你所学乃是传自于你祖父,你父亲,难道他们会是生而知之者吗?还不是家学渊源!你如今把几房分得清清楚楚,甚至家传绝学都当做是你一家之长,敝帚自珍,让家传之学日渐没落,难道还不是不孝?!”

原本想要阻拦林家俭的林家勤和林家德两人顿住了脚步,看着林家俭步步紧逼,用言语把林紫苏逼迫到角落,相互看了一眼,此时竟然没有再出口了。

林家俭见状,冷笑连连,转头看向林紫苏,道:“你可认?!”

林紫苏低头,所有人都随着她的动作把心提了起来,林大伯、苏氏、章氏都忍不住起身,他们身后的林域、林垐、林墟也都忍不住身子微微前倾。

然而,她不过是微微整理了一下依然,抬头时满脸地笑容。

“六爷爷所说,紫苏不敢认。”她声音低沉,还带着疲惫的嘶哑,此时目光透彻,唇角带笑,看了众人一眼,这才道:“紫苏年幼,对族中渊源并不清楚,然而依稀记得祖父在我年幼之时曾经提过,当时林家我们这一支家计困难,这才送了祖父与七爷爷去酒楼当学徒,祖父觉得每日里面在灶下熬不出头,就存了两年的钱,带着七爷爷一起去投了一家医馆,当学徒。为此,还曾被族中旁支笑话,冷落,困难之时,甚至连着腊八也是一碗粥一家人分时。”

“学徒十年,祖父与七爷爷这才开始跟着学医,之后又是八年才出师。七爷爷留在医馆坐堂,而祖父心胸广阔,想要看看这大好河山,一路游医,又是磨砺十年,这才学成而归,后又过三年,得贵人赏识入京为医,又如此五年,祖父年已五十才入御医院,食君之俸禄。”林紫苏如数家珍,说起了爷爷林家智的发家史。

这般经历本是林家智发达之后,林家人人都知道的,如今这般被她细数出来,众人皆是心中一愣,继而开始明白了林紫苏话中的意思。而林紫苏此时看向林家勤和林家德,停留了片刻,这才开口:“七爷爷,不知道紫苏所言可对?”

林家的医学传自于林家智,再往上不过是贫农,赤贫到腊八只有一碗粥一家人分食的地步,那林紫苏所会的乃是家传之学又从何说起呢?

林紫苏安静地看着林家德,“当年七爷爷与祖父一同当学徒,一同学医,自然最为清楚不过,紫苏是后辈,只幼时听祖父言及当年,如今敢问一声七爷爷,紫苏所说可都对?三爷爷也是族中长辈,当年的事情可还记得?”

从他们这一支回蕲州开始,林紫苏就展现了她的诚意,衢州一趟也展示了她的影响力和能力。回来之后更是雷霆一般迅速解决了三房的麻烦。而如今,是该三房和七房展现诚意的时候了。

林家勤和林家德两人皆明白了林紫苏话中的意思,承认了她的话,自然也就是说,林紫苏手中的医书只与他们这一房有关,其他隔房亲族皆无染指的可能。不然,就是宗族仗势欺人,欺负他们这一支痴儿当家,林紫苏这一家孤儿寡母…

而这之后,若是林紫苏反口,那她那一手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医术,可就真的再与他们没有半分渊源了。

可是,若不承认…

林家德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上前道:“紫苏所言,不对!”

此言一出,林紫苏未见色变,旁人却是忍不住了。

林大伯上前一步,生硬开口道:“七叔,慎言!君子…”

“我所说紫苏所言不对,乃是指当初在酒楼讨生活,不是两年,而是三年。”林家德叹息了一声,“当时我不过是六岁,兄长也不过九岁而已。因为年纪小,总是被旁人欺负…”

他絮絮叨叨回忆起了当年的事情,甚至牵扯出了当年其他族人的冷漠和无情。

“当初的林家,不过是比邻而居,最好的也不过是你六爷爷家中,衣食无忧,逢年过节还能添身新衣裳。”林家德看了一眼林家俭,“六哥可还记得当初你…”他浑浊的双眼透着一种深沉入骨的悲凉,“那一年冬至,你‘赏’给我和哥哥的那半碗饺子!”

/“哟,这不是家智和家德吗?怎么冬至也不回家吃饺子,反而在这河沟待着?”十岁出头的少年,带着蔑视的笑容,言语跟村妇学得格外难听,而才过才七岁的林家德根本就顾不上这些,难听的话他听得多了,只是那少年碗中还散着热气的饺子让他腹中更是难忍。只眼巴巴地看着林家俭一口一个饺子,很快一碗就变成了大半碗、半碗、小半碗…

他吞咽着口水,听着对方一边吃饺子一边羞辱他们,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走,却挪不动脚步。

“…看你们可怜的,酒楼里面不都是残羹剩饭吗?想来你们平时吃的也跟猪狗一般,这饺子我不喜欢,素的,就放了点蛋花,大爷赏给你们了!小厨子,小要饭的,吃剩饭,猪狗同食…哈哈哈哈!”

那小半碗还热着的饺子就被倒在了地上,沾染了泥土、干草,然而香味也发散了出来。

林家德尚小,又是气恼又是嘴馋,站在原地半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反而是林家智上前,把饺子都捡起来包在怀中,回家洗干净,又放锅里煮开。

七八个饺子,一锅的杂菜汤,加上几个杂粮饼泡进去,就成了他们一家人冬至的美食。

也是那个时候,林家智下定了决心决不能在酒楼混一生温饱,他要出人头地!/

这么久远的记忆,他以为他早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然而今日却被兄长的孙女给勾了出来。

林家德看着眼前面带浅笑的林紫苏,仿佛看到了那一年冬至,兄长也是这般带着笑容,蹲下把那饺子一个一个捡起来,捧在怀中带回家的。

他没有一丝怒火,唇角带笑,看似温和,然而心意已决。

心意既已决,再无可改!

第069章 谋算

“这不过是陈年旧事罢了!”林家俭大声打断了林家德的话,“当年我们都不过是黄毛幼童而已,说话做事不知道分寸,难不成七弟还要记恨我一辈子?”

“六哥所赐,自然不敢忘记。”林家德缓缓道,“只是,六哥说紫姐儿意图挑拨林家上下,分裂而居这话,我却是不敢赞同的。更别提以此指责她不孝了!”

“你!”林家俭皱眉,林家德却继续沉声道:“怕是六哥忘记了,林家早已经分了家,六哥跟我们本就不是一家人,不是吗?”他冷笑,脸上带着自嘲的笑容,“要不,当年为何我与兄长辛苦度日,六哥却是浪费家中粮食,过着富足的日子呢?难不成,当时我们不是两家人?”

“咱们只是一族,而已!”

一族,一姓,却并非一家。

林紫苏站在一旁,微微勾着唇角,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林家勤,目光幽深。

林家勤心中一紧,双手微微握了下,上前一步道:“我当时年长一些,依稀记得老七你家中的情形…”他叹息感慨,道:“说起来,你们兄弟吃过的苦头,倒是让我感慨。那时候林氏一族早已经四散离去,只剩下我们几家比邻而居。若不是后来你兄长争气,又买回了当年林家卖出去的大部分田地、房舍,又加以修整,咱们林家难有如今的气象呢!”

“可要不是他这一支惹怒了天子,咱们如今…”林家俭还想挣扎,却听到林大伯冷喝一声,“日后,不敢、与、六叔称亲!戚!”

他话语生硬,然而却是字字铿锵有力,清晰明白。只是这般突然说出来,倒是让屋中所有人一愣,半响林家勤才反应过来,看着林大伯道:“沉瑞,你六叔是过了些,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总归大家都是姓林…”

“六叔,怨怼我父、我弟,我一家,不敢与六叔攀亲!”林大伯语速缓慢,却说得清楚明白。此时他脸色铁青,直直等着林家俭,道:“日后,逢年过节,六叔一家也不必与我家,与紫姐儿一家走动。节礼、年礼都免了。”

这话说得决绝,林家俭伸手指着林大伯,浑身颤抖几欲晕倒。偏偏这时候,林紫苏补了一句,“既大伯做主,侄女自当从命。林老太爷,可不要动怒太过,不然晕倒了若要我出手诊治,可是要收诊金的。”

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内屋,轻笑了一声,道:“林老太爷倒是运气好。”言下之意,若是早早的与六房断了亲戚干系,这给林壑救命的钱,她也是要跟林家俭要的。

“沉瑞大哥,不过是大家一时说左了,不至于如此吧?我父亲也是为了族中好,并非对二伯这一支有怨怼之心。”林洛斯连忙上前圆场,“只是如今才过了半年而已,林家各房却是屡屡不顺,无非就是失去了临安城中两位兄长的面子。父亲是想着,若是侄女能把家传的医学拿出来,咱们族中多出几个医术高手,说不得还有入宫行医的机会,咱们林氏一族也能重新光耀门楣不是?”

他说着竟然走到林紫苏的跟前,拱手弯腰深深一礼,“我这个做伯父的代父给你道歉了,紫苏,父亲也是为了林氏一族好。还请你原谅他一番苦心才是,咱们总归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不是吗?”

“紫苏年幼,这些大道理并不太懂。一切,还以大伯为尊。”林紫苏侧开半身,没有受了林洛斯的全礼却也没有太客气,更是没有说出林洛斯所想的“长辈之礼晚辈不敢受”之类的话。

林洛斯一愣,只尴尬在原地,又想发火又觉得此时机会不佳,只慢慢收了手,沉痛道:“你怎如此狠心…”

“我若狠心,只怕林老爷此时怕就无心站在这里说话,而是给儿子哭丧了。”林紫苏如何会对这样的人客气,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言语刻薄到了极点。

林大伯闻言哈哈三声,道:“紫姐儿说得没错!林老太爷,既然人已经救回来了,还请赶紧带着回去吧!”

林家俭站在原地半响,猛然抬头看向了林家勤,“三哥?”

林家勤闭眼叹息了一声,才又道:“七弟说的很对,林氏一族早就分了家,我们不过是一族人而已,不是一家人。如今沉瑞这一房,只有他一个男丁,自然是他当家做主。我纵然是同族长辈,也不能把手伸得太长,管到他家中事情。”

“他这个后辈,如今一言不合就要罔顾亲长,与我断绝亲戚情分,你都不说一句吗?!”他语带威胁,“若不是同族,当初你家清琪打断了孙仲午的腿,我何必用这一张老脸四处奔走,为你免了官司之烦?!”

“这话六爷爷这话可别再说了,闹了那么大的事情,六爷爷前后拿了我家不下两百两的银子,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林垐忍不住开口嘲讽了一句,立刻引得林家俭怒视。

“如何没有,如今孙家不是销声匿迹了吗?”

“孙家销声匿迹,乃是有位女神医帮孙仲午正骨,免他真留了残疾!”林垐道:“想来这女神医是谁,六爷爷也应该猜到了吧?”

是谁?这蕲州城内还有谁能救下孙仲午这个被数位大夫诊断无可救,定残废的伤呢?还是一位女神医!

自然是林紫苏。

林紫苏看了一眼林垐,微微笑着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自家人,三爷爷不必放在心上。”

是了,自家人。

林洛斯闻言心中对自己父亲却是生出了几分恨意。林紫苏这般高明的医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连死了的林壑都能救回来,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治的?

听听林紫苏说的话,举手之劳而已!

而他们这一支,纵然今日不撕破脸,日后怕与她也不会是“自家人”了。

这般鬼神莫测的医术,这般与阎王爷手中抢命的能力,这般强悍的亲戚,就因为他的父亲,再没有了!

没有了…

林洛斯只觉得耳边嗡鸣,胸口憋闷,张口还未说出话,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老二!”林家俭一脸的惊恐,伸手过去。林洛斯迷迷糊糊看着眼前的摇晃的身影,下意识挥开。若不是他,若不是他这个父亲,他们怎么会跟林紫苏生了嫌隙…

林家俭看着自己被挥开的手,愣了一下,就听到一声响林洛斯倒在了地上。

“老二!”他连忙过去,看着儿子脸色发紫,牙关紧闭抬头就看向林紫苏,“快救人!”

“林老太爷,我可没有过医考呢,给家人治病还好,若是给旁人治病,怕是会被告呢!”林紫苏抿唇笑了下,“您还是赶紧带着林老爷去寻医吧。这里是我大伯家,可不是医馆。”

她说着竟然不再看林家俭父子一眼,转身对着林大伯行礼,“都是侄女不好,惹来如此麻烦,扰了大伯和大伯娘安宁。”

“无妨,咱们是自家人,不过些许小事。”章氏笑着上前,拉着林紫苏的手让她起身,这才看向林家俭道:“林老太爷,为了林二爷好,还是赶紧让人带着林壑和林二爷去医馆就诊吧!”

她说着就笑了起来,“对了,也不用去别家,我听闻林老太爷在长椿街那里开了一家医馆,想来坐堂的大夫都是备好的,用着倒也会安心些。”

她说着屈膝行礼,“我们家地方小,就不留林老太爷一家了。”

林家俭气得浑身发抖,然而儿子、孙子都已经倒下了,他若再撑不住岂不是一家都要倒在这里?他强撑着起身,叫人抬走了儿孙,临走之前这才回头看了一眼。

“今日之事,我记下了。”他对着所有人点头,最后目光落在了林紫苏的身上,幽深如同恶鬼一般,“我倒是小瞧了你了。”

林紫苏开口:“我倒是从来不敢小瞧任何人。”说着一笑,“不送。”

林家俭冷哼了一声,带着六房的人匆匆离开给儿孙请医。虽说林壑是救了下来,然而那可是林紫苏动的手,谁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再说,还有儿子呢!

他这般一走,本来热闹的屋中仿佛是空了一半一样。众人半响都没有说话,只林青衣过去扶着林紫苏重新坐下。她在心中暗骂六房的人恩将仇报,为了救回林壑,姐姐费了多大的心力?结果呢,一声谢都没有,先是强逼着交出医书,后不得手临行之前又出于威胁…

想到此处,林青衣心中一紧,抓着林紫苏的手就道:“姐姐,六房的人不会报复你吧?”

林紫苏微微摇头,一旁林家德就道:“他不敢!”

林紫苏又微微摇头,一旁林家勤也叹息了一声,继而提气道:“他不敢,这林氏宗族还不是六房一家独大呢!我为兄长,说话还是算数的。”

林紫苏笑了笑,起身行礼,“谢过三爷爷、七爷爷怜我与母亲、妹妹、幼弟孤苦,护我们一家周全。”她并未解释那连续两次摇头是何意,而林家德和林家勤也未多问,两人甚至未曾多留。如今六房与他们这一支已经算是恩断义绝,他们三房和七房也展现了诚意,今日折腾了一天,实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更何况,林紫苏是个知恩图报的,只看林沉瑞一家不就知道了。

他们不急,不急。因此,两家都利索得带着自家人离开了。转眼,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中就只剩下他们自家人了。

章氏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咱们也别在这儿站着了,快回屋中休息,我让人重新换了炭盆,开窗透气,这会儿应当好了些。”她说着拉住了苏氏的手,“今日就在这里用晚饭好了。”

“好。”苏氏点头,面上平静,语气波澜不惊。章氏倒是有些意外,苏氏的性子绵软,她原以为这个弟妹会因此受了惊吓,还会心中抱怨他们大房做事太过于狠绝,如今看来倒不是如此。

果然,性子再绵软,也是看得透的人。只要看得明白了,就该知道今日之事如此解决才是最好。

六房,哼!六房就没一个好东西!

吃过晚饭,撤了饭桌,重新上了热茶点心,众人这才神色松散地落座,一旁林大伯依然言语不多,只是看了一眼章氏。他们夫妻多年,只一眼章氏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此时放下茶杯看向苏氏母女这边。

“如今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说旁的都是虚的。只六房,咱们还是要小心些。虽然三叔和七叔都做了保,可是六房如今可是疯狗…”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把那不妥贴的话给掩饰了过去,“之前六房与朱家合伙,如今闹到这个底部,咱们不可不房。之前我挑选了护院,紫姐儿说多了些,就只要了一半不到,如今我想着,还是都送过去吧。咱们家中也不差那几口饭,图个稳妥我和相公才放心。”

苏氏点了点头,不等林紫苏说话就道:“大嫂说的对,我回去就让人收拾屋子,定然不会亏待了这些护院的。我想着,再养上三两头狼犬,看家护院也是好手,有时候都是比人还机警一些。”

“狼犬?”章氏一愣,继而笑了起来,“说得也是,京中大户养狼犬看家护院的也不少。我来蕲州多年,倒是把这习俗给忘记了。不过,这事儿倒是急不来,狼犬也要寻好的养。”

苏氏点头,两人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定了下来。苏氏这才转头看向林紫苏道:“日后,不许再随意出门。”

“母亲,不必如此。”林紫苏笑了笑,“我知道大伯、大伯娘和娘是关心我,只是真不必如此。”她笑着道:“家中的事情,娘说了算,添护卫也好,养狼犬也好,我都不反对。只是,我也不能就此闭门不出不是,咱们毕竟都在蕲州这地界,难不成还要躲六房一辈子?”

她说着看向林大伯夫妇,“再者了,我为何要躲他们,就算有人该躲,也当是六房的人才是。”

六房躲?

章氏与林大伯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才皱眉道:“紫姐儿,这可不是赌气的时候…”

“伯娘放心,紫苏并未赌气。”林紫苏笑了笑,“紫苏心中有数。”

她说得笃定,章氏迟疑了片刻,这才道:“那日后出门,身边也要带着护卫才是。多带几个,不可任性妄为,知道吗?”

林紫苏点头,“知道了。”

章氏这才露出了笑容,转而对苏氏道:“你这女儿、儿子真是让人疼爱,让人羡慕。”

苏氏微微笑着,伸手轻轻拍着林紫苏的手,道:“是啊,紫姐儿和青姐儿贴心,城哥儿也懂事,不然我…”她微微摇头,“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这眼看着就要进腊月了,过年的东西也该备起来才是,我与蕲州城内不熟悉,到时候还要大嫂帮忙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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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紫苏一家人回去的时候,天色已黑透了。一下马车,就见林叔迎了上来,道:“太太,大姑娘、二姑娘,萧大人来了。”

萧祁?

林紫苏闻言露出了浅笑,问道:“他来多久了?”

“有些时候了,如今晚饭还未用,我让人给上了茶水、点心…”林叔有些不安,“大姑娘,我看萧大人怕事有事。”

林紫苏点了下头,“先让人只会一声,我换了衣衫就过去。”

苏氏道:“你陪我一同见萧大人。”

闻言,林紫苏一愣,见苏氏认真而担忧地看着她,这才笑着点头,“就依母亲所言。”

各人回去洗漱,萧祁只安然坐在客厅喝茶,等听到外面脚步声这才起身。林紫苏跟在苏氏身后,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半旧衣衫,发根间还带着水汽,一双眼睛明亮,面有疲惫…

只一眼看过去,他就有些移不开眼神了。

他手略微一紧,这才强自控制着对苏氏行礼。

苏氏连忙回礼,道:“当不起萧大人此礼,大人为官,我们如今是民,当对大人行礼才是。”

萧祁连忙道:“萧某是晚辈,自当行礼。林太太不必客气。”

众人落座,萧祁才道:“今日前来,乃是为了书院一事。”他说着看过去,“城哥儿可还好?”

林紫苏点头,“城哥儿的伤并无大碍,加上他年纪小,过些时日就长好了。”只是,纵然只是吃了些苦头也让她心中恼怒。那是她的弟弟,那些人…

她手微紧,又看向萧祁,“萧大人,是谁做了这事儿了?”萧祁此时来,又等到了如今,定然是查清楚了,因此她不问是否查出了,只问是谁。

“柳家。”他缓缓开口。

林紫苏一愣,只略微一想就道:“那个脸上被伤了十三子的柳家?”

“没错,正是柳家的小子挑拨了简家七子,这才惹来了意外。”萧祁沉声道:“如今我让史军派人盯着柳家,想来不出几日,定然会有结果。”

“这…这不是意外?”苏氏这才开口,错愕道:“不是林壑与人口角惹来的祸事?”

林紫苏看着苏氏,道:“此事,怕还是我惹来的。说起来,六房倒是被牵连的。只不过,他们也不算无辜就是了。”林壑能跑得那般及时,说不得是收了人好处做戏呢。只可惜,他自以为聪明,别人却是想拿他的命来作伐。

若林壑真的死了,她只怕就不容于林家。毕竟,下次是谁家孩儿因为她而受牵连,谁也说不准。那时候人人自危,又怎么可能护得了她呢!

只可惜,请来的打手没经验,打得人假死就以为了事,让她给救了回来。

再往后想,林壑死了她不容于林家,官司也是要打的。到时候齐家儿子重病、简家儿子腿断,柳家儿子毁容,林壑死了,这一桩桩怕是都要算在林城身上,也要算在她身上。

杀人偿命…

呵呵!

这幕后之人以林家医术为饵,驱使柳家、简家,甚至是林家俭一家为自己所用,而最终的目的,不过是她的性命罢了。是他们二房所有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