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擎苍永远理智,看着通知单没有半分感慨,回了一句:“两个人的故事结束了,将来就是一对夫妻的故事。”

舒浔想了想,一笑了之。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是上网看看婚纱。她看中了一件法国设计师hubery设计的希腊风婚纱,肩部和腰部有着橄榄叶图案作为装饰,垂坠的褶饰犹如希腊女神。一改普通婚纱繁复的造型,这个婚纱非常轻薄,特别适合4、5月穿。舒浔不知道自己穿上这件婚纱是什么样子的,他是否会带着惊喜和惊艳,看着缓缓向他走过去的她。

畅想着,都是那么幸福。

左擎苍和舒浔的故事似乎真的可以在这一刻划上句点。

春末的一天,又一个快递的到达,昭示着关于两个人的故事还将继续,或许,即将上演一个大高.潮。

那也是非常平静的一天,因为第二天上午两个人都没有课,所以他们决定好了,明天就把那个小红本本办下来。想起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他二人久别重逢,在鹭洲合作破了血色.情人节灭门案,缘分真是的是神奇的东西,一年后,当时互不搭理的二人即将领证成为合法夫妻。

左擎苍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个同事帮他签收的快递,来自k省廊临,寄件人叫王伟,又是一个看似普通的名字,全中国大概能找出几十万叫王伟的人。左擎苍从教室回到院系办公室,将黑色尼子外套挂在椅背上,泡了两杯咖啡,一杯给自己,一杯留给一会儿下课的舒浔。他松了松领带,端详了一会儿快递盒,之后慢慢拆开纸盒上的透明胶,一个盒子里还套着一个盒子,打开一看,忽然脸色一变,合上了盖子。

“左教授,是不是又有人给你寄了什么土特产?”几个同事笑嘻嘻地问。

土特产…

他还真希望这里面是土特产。

这个快递是从廊临寄来的。廊临,他只去过一次的城市,发生过震惊全国的“9.25特大杀人案”,这个悬案距今已过了九年,由于年代久远且证据不够充分,侦破的概率很小很小。凶手或许是个外科医生、厨师,又或许根本就是个以杀人为乐的心理变态,已经逍遥法外了九年。

舒浔来到办公室,摘掉黑框眼镜,见左擎苍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看什么资料,手边是一个新来的快递。她的第一反应也是靳图海又给他寄什么北燕土特产了,上前就要掀开盖子,却被左擎苍握住了手腕,低声警告:

“不要看。”

舒浔心里“咯噔”一下,收回了手,这时才看清楚快递单,并不是来自北燕。

“里头…是什么东西?”舒浔小心地问。

“…”左擎苍合上资料册,半天没回答。

舒浔瞄见资料册的备注,居然是廊临9.25特大杀人案。她知道左擎苍这几年一直关注着这个案子的进展,可惜当年留下的有价值的资料太少,这个案子一直就是个悬案,在网上也被许多人讨论着,网民毕竟没有全套资料,只是凭着一点小线索众说纷纭,有的分析得头头是道,结果被人以为是9.25特大杀人案的凶手在炫耀当年的恶行。

“人头。”左擎苍回答。

舒浔不由得退后一步,带着几分诧异,看向那个看似普通的快递盒,快递单上的“物品”一栏里,还清清楚楚写着两个字——“水果”。看着寄件地址上的“廊临”两个字,她不禁怀疑,难道里面那个人头和九年前的特大杀人案有关联?

明齐的丝带案,因为有人模仿鲁勉杀人,鲁勉为了正名,又杀了一个人,最后落入法网。廊临那个案子,近期内毫无触发点,到底是谁给左擎苍寄了一个人头?舒浔知道,寄件人的出发点跟靳图海是截然相反的。

“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让我看看。”舒浔深吸一口气,望着左擎苍。

“你做好了心理准备?”左擎苍反问,按着纸盒的盖子依旧不让她碰,“里面的人头是男是女?是被火烧焦,还是已经高度腐烂,又或者已经成了白骨?上面是否有蛆?是否被水浸泡已经呈巨人观?是否完整?缺了眼睛、耳朵或者头盖骨被人掀开?你是否想到这所有的可能?”

“左擎苍。”舒浔正色面对他,眼中还有几分小傲气,“我见过的尸体和尸块也不少,它们有的已经腐烂发出恶臭,有的烧得如同一块焦炭,还有的从水里捞起来,足有原来体积的三倍,甚至还有已经皂化的,那滑腻腻的触感令我终身难忘。虽然我现在遇见老鼠和蟑螂还会吓得跳到高处惊叫不止,可这里面的人头,我一点也不怕。”

“这世上除了我,恐怕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跟这样不可爱的你在一起。”左擎苍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如有意外,尽管往我身上扑。”

“我恐怕会让你失望。”舒浔迫不及待地戴上手套掀开盖子,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跟左擎苍在一起久了,有点唯恐天下不乱。随着盖子被掀开,里面那个被左擎苍称为“人头”的东西映入她眼帘。她猛地瞪大眼睛,单手掩着唇。

第61章 弱不禁风

从舒浔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人头上半部分,从长长的头发看来,是个女人。女人的头盖骨被人钻了一个民国时大洋一样大的圆洞,上面插着一个塑料芦荟。诡异的是,人头的颜色有点奇怪,不像是腐烂,倒有几分像是被水泡过,皮肤的颜色发白,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掉下来似的。盒子里只要有空隙的地方都塞了冰袋,现在已经化成了水。冰袋和人头之间竟然还隔着一圈泡泡纸用来减震。这个人头被冰袋簇拥着,散发着一股古怪的气味,看起来像一个菠萝,再看看快递单上写着的“水果”两个字,显得异常可怕。

纸盒没有被完全拆开,暂时看不见人头的脸,不知道它的五官是否还健全。

把尸体的一个部分寄给某个跟警察有关联的人或者故意放在警察能一下子发现的地方,是凶手挑衅警方最常见的行为。

在舒浔陷入震惊和思考中时,左擎苍对她说:“廊临9.25特大杀人案中发现的那具女尸,头颅被人割去,放在高压锅内烹煮到熟透,和尸体一起被扔在路边。这个人头,目测也是…熟的。”

窗口吹来一阵微风,那混合着水汽、肉味的古怪气味迎面扑来,舒浔忽然用力捂住嘴,奔了出去,一股巨大的恶心感从胃底翻涌出来,以至于她刚刚冲进女洗手间隔间就呕吐出来,眼泪直流,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想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吐完一轮,她撑着墙轻喘,左擎苍在隔间外敲了敲门。

“我没事。”舒浔一时间觉得非常丢脸,看之前还信誓旦旦,向他炫耀自己曾经见识过多少不堪入目的尸体,结果一看到人头,又听说是煮熟的,就马上承受不了。她才看到人头的上半部分而已,面部还都没看见呢。

舒浔开门走了出去,见左擎苍的脸上并没有嘲讽,目光满怀关切。

她摇摇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左擎苍回到办公室,接了一杯热开水放在她面前。可装着熟人头的纸盒子还在,那股味道萦绕在鼻间久久不去,舒浔连水都喝不进去,只能为自己的“弱不禁风”而羞愧。她强打精神,不去看那个纸盒,“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报警。”左擎苍干脆利落地说,目光定在她身上,“勘验尸体和查找尸源的事得交给法医和警察,我现在的任务是…送你回去。”

“寄人头给你,明显是挑衅。如果你不回应,他就有更多过激的行为。”舒浔口中的“他”指的就是凶手,割下人头、煮熟,还在头顶挖个洞插个绿色的东西装成菠萝,这是典型的变态杀手。

根据对全世界各个变态杀手连环杀人案的大数据分析,这种类型的杀手都有一段爆发时期,在这段时期里,他们会连续杀人引起社会关注和恐慌,如果在爆发时期内没有将他们抓住,他们的极端心理得到满足后进入平静期,可能就不会再出来杀人,要逮住他们就更难了。例如发生在1888年伦敦东区的开膛手杰克案、1996年南京119刁.爱.青.碎.尸案,凶手用极度残忍的方法杀人之后,便销声匿迹,最近,开膛手杰克案的凶犯终于被找到,他已经死亡很久很久了,而119碎.尸案仍然是个迷,那被整整齐齐切成2000块的尸块至今还是许多南京警察心头的阴影。

“如果他挑衅的是我,那么无论我有没有反应,都能引起他巨大的兴奋感。我相信,尸体才是他兴奋的源泉,而并非我。”左擎苍戴上手套,把纸盒装进大塑料袋里。

车里,舒浔依旧有点不舒服,只能让左擎苍在最近的一个诊所前停下。诊所里白发苍苍的老医生询问一番,手指在舒浔手腕上搭了一会儿,居然笑着说:“年轻女性初次怀孕,反应比较大,可以理解。建议你明天去医院抽血化验一下,补补身体,应该问题不大。”

舒浔愣住了,脑中浮现出胡皎进机场安检口之前那句乌鸦嘴,什么大着肚子穿婚纱之类,只觉得诧异万分。今天被那个人头刺激得吐了一阵,结果被发现可能怀孕了,本来明天是要去扯证的,现在倒像是因为上了车,所以赶紧补个票。

便宜了左擎苍,婚都不用求了。

“可能是误诊。”舒浔坐在副驾驶,冷冷地说。

左擎苍扬了下唇角,不以为意。半晌,他忽然说:“我喜欢女儿。”

“你自己生。”舒浔气恼地别过头,一会儿又抬杠,“偏生个儿子。”

“儿子取名为左牵黄。”

舒浔眨眨眼,忽然反应过来,不禁笑了,轻轻推了一下他的手臂,继而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听说左擎苍的父亲左博当年一心想给儿子起个好名字,翻了很多很多书,最后选了苏东坡《江城子密州出猎》中的某一句,直接导致左擎苍小的时候,许多人以为他姓右。

左擎苍偏头看了她一眼,抬手揉了揉她的耳朵,眼中温柔尽显。

只是,后备箱里那个死不瞑目的人头觉得自己的悲惨经历和人家此时的幸福时光相比简直天差地别,所以压力山大。

“廊临九年前的案子,死者是个什么样的人?”舒浔随口问。

“是一个毫无复杂社会关系的女大学生陈清,在回家的路上失联了,几天后,尸体被发现。凶手作案动机不明。后来,许多人将廊临9.25案同南京1.19案相提并论,认为都是心理变态者为了满足自身需要,无特定目标地行凶,追求在杀人和处理尸体的过程中获得快.感。用网民的话说就是——谁遇见、谁倒霉。”

在普通的碎尸案中,尸体越碎,就说明凶手与死者的关系越近,凶手为了不让人直接看出尸体是谁,会把头颅另外处理,比如毁容等等。然而,许多心理变态着都对破坏尸体有着极大的兴趣,他们会根据自身的特殊喜好,将尸体切成固定的形状,收集尸体的某个部分,甚至吃掉某个器官。南京1.19案中那个凶手把女大学生刁某切成了2000块,每块都同麻将一样大小,她的内脏被取出,肠子还被整齐地排列好装在塑料带里。

无论如何,遇到被分尸的尸体,首先要做的就是查找尸源。这个过程有时很快,调查一下近期失踪的人口,筛查基本外貌和其他信息就能确定,而有时过程非常漫长,一年半载才知道尸体究竟是何人,给凶手大量处理证物和潜逃的时间。

虽然这个快递是从廊临寄过来的,但这名女子是不是廊临本地人、是否住在廊临都是未知数。凶手将这样一个头颅寄给左擎苍究竟是向他宣战还是纯粹为自己取乐,也是一个未知数。

黑色英菲尼迪缓缓在帝都刑侦总队大楼车库里停下,左擎苍单手拎着装着快递盒的塑料袋,和舒浔一起进了电梯。总队的刑警对左擎苍并不陌生,见他来了都热情地打招呼,总队长尚仁飞乐呵呵地打趣:“左教授莅临总队指导工作来了?这位是…”他看着舒浔,问。

“我爱人,刑侦大犯罪心理实践课导师舒浔。”左擎苍握住舒浔的手,微笑着说。

“听说过!鹭洲那个案子我知道,你就是舒浔?”尚仁飞惊艳道,拍拍左擎苍的肩膀,十分熟络,“左教授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尚队,我今天是来报案的。”左擎苍把快递盒放在尚仁飞的办公桌上,轻轻弹了一下盒子。

“开什么玩笑。”尚仁飞还是不以为意,既便如此,他还是走了过去,揭开盖子,嘴里还在唠叨着:“你其实是来发喜糖…这!这是什么!!”

“一个人头。”舒浔无奈地说。

在刑侦界驰骋几十年的尚仁飞最初的惊悚过后,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他盯着盒子里的东西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打电话叫法医处的人过来。“擎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从廊临寄了这个人头给我,我拆开看了一眼,没有移动位置或者拿开冰袋。”左擎苍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听筒交给尚仁飞,“联系廊临警方,查找尸源、询问这家快递网点的所有工作人员,调取网点附近摄像头录像。另外…”他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这种事应该去派出所,但我认为直接到总队报案比较方便。完毕。”

尚仁飞重重叹口气,摸了摸微秃的脑门,“我这刚刚忙完一个持枪连环抢劫杀人大案,罪犯被我们的狙击手毙了还不到一天,又接了这么个…是从廊临寄过来的,那么移交给他们没错…啊!廊临?!”他肯定也想到了9.25案,绕着办公桌走了好几圈,“廊临九年前那个案子的尸体…听说脑袋也是被煮熟的,至今没抓着凶手。现在这个人给你寄了一个这样的人头过来,说明身体还在他那儿,你说他会把这女的头部以下的身体怎么样?割1000多刀,用油泼?”

说话间,几个法医和物证检验员上来了,见到纸盒里的头颅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拍了照,把纸盒分解开,冰袋被移除之后,一个双眼紧闭、双唇微张的女人头出现在大家面前。泛白而紧绷的皮肤泛着诡异的青色,脖子的断根处整整齐齐,头顶的绿色芦荟状塑料抽出之后,颅腔空空,这个女人的脑组织不见了。绿色芦荟状塑料根部油腻腻的,蹭了一个法医一手。

法医小张搓搓手,忍不住叫道,“这是猪油?!太凶残了!”

“什么?”尚仁飞不解地问。

“尚队,你有没有听说过一道菜叫——油泼猴脑?活的猴子,脑瓢开个洞,滚烫的油这么浇进去,油炸着猴脑哔哔叭叭响一阵,再用汤匙舀着吃,可香啦。”小张说到这里,还做个吃饭的动作,好像真吃过似的。

舒浔又有点想吐了。

“我怀疑着姑娘的脑子也是…唉!我瞎猜的。脑子到底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小张把手套上的猪油抹在袋子里封好,“凶手太变态了,我干了七年法医,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尸体。目测头是用锯子锯下来的,你们看断口处的皮屑…脑袋上那个洞开得很专业啊,具体我再解剖瞧瞧。唉,今晚又要熬夜了!”

舒浔不经意又瞥了人头一眼,巨大的反胃感再次袭来。今天还是真是…糟糕的一天。

第62章 正义感和使命感

临近中午,廊临某个小巷子里时而几个妇女提着购物袋经过,供应午餐和晚餐的小吃店纷纷开门。美味小食堂的老板陈宇一边打哈欠一边推高卷帘门,做了几个扩胸运动,把“营业中”的牌子翻过来。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陈宇刚晒了一会儿,就有几个熟客跟他打招呼:“嗨~帅哥~买菜啊?”

“对咯~”陈宇笑眯眯地回答,把拖鞋换了就打算出门。小本生意,买菜工、厨师、服务员和老板都是他一个人,他早就习惯了。还没走到自己的小电动车前,就看见电动车上放着一个黑塑料袋,他一愣,左右瞧了瞧,吆喝了一句“谁的东西!”,却不见回音。

他上前提起袋子,呵,还挺沉。“哪人的东西啰!”他又吆喝了一句,还是不见回复,就很小市民地扒开层层袋子,发现里头是几根带肉的骨头。他掂量掂量,凭借多年的经验,至少三十斤。估摸着是谁买了大骨忘了拿,他心思一动,就想着今儿个不需要去买肉了,省下好一笔成本。

凑近闻闻,他又有点失望,都有些味道了,拿来熬汤肯定不行。他带着最后一丝侥幸,想从里面挑几块还能吃的,却翻出两块血淋淋还软趴趴的物体,不像肥肉,倒像是…陈宇翻来覆去看了看,吓傻了,手一抖,塑料袋连同两块软趴趴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

那是女人的乳.房啊!!

虽然他知道作为男子汉大丈夫遇事要冷静,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叫——“杀人啦!!!”

他声嘶力竭的喊叫引来了不少人,大家脸上带着兴奋和恐惧,争先恐后地报警,一时间,廊临110指挥中心接到不下十起群众报警,都说了同一件事——海曲区东郎子巷发现女性尸块!

一个报警完的大妈看见瘫软在地的陈宇,好心拉他起来的同时,还数落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如此胆小。陈宇魂不守舍,惊魂未定,他就是一个小本经营的小男*.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一想到自己差点拿那些尸块回去熬今天的例汤,肚子里就一阵翻江倒海,扒开人群朗朗跄跄回到自己的小店,吐了个翻江倒海,虚脱地瘫在水池边。

辖区派出所民警先到一步,维持着秩序,十几分钟后,支队警车呼啸而来,挤开人群开始拉警戒线。人群驱散不开,并不宽敞的巷子水泄不通,明明已经看不清警戒线里的东西了,可大家还是伸长着脖子看得起劲,好像那边正在上演最精彩刺激的电影似的。

一个并不引人瞩目的人挤进看客中间,看了几眼正在给尸块拍照的警察,唇边流露出几分嘲讽和鄙夷,欣赏了一会儿人们恐慌的神情,露出幸灾乐祸的笑,跺了跺脚,最终默默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

帝都第二附属医院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舒浔接过检测报告看了几行,终于接受自己现在是个孕妇的事实。好在小红本本上午刚刚办下来,也算是名正言顺了。她看了看正在诊室里询问医生的左擎苍,不知道收到人头的他现在有没有心情举办婚礼。按照他一向的工作狂风格,他们的婚礼会至少搁置到找到尸源为止。

他的背影高大挺拔,时而很认真地点点头,时而回头与她对视一下,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好像让她把今后的一切都交给他。

每个姑娘都期待一场符合心意的婚礼。

他结束了同医生的对话,转身朝她走来。舒浔不带任何希望地站起来,打算一会儿去超市逛逛,带点菜回家。你看——她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一个贤妻良母,生活的重心转移到了家庭上。以往这种时候,她会不会满心焦急地等待那份验尸报告?

“我们去看看婚纱。”左擎苍为她系好安全带,望着她,食指点了一下她的小腹,“趁这个家伙还没长大。”

“你…你那个案子?”舒浔有点受宠若惊,她以为他会急着赶回家订飞往k省的机票。

“你比案子重要。”左擎苍踩下油门,车子平稳驶出停车场。

舒浔心头一暖,嘴上却讽刺道:“你的正义感和使命感哪去了?”

“正义感和使命感挽救不了死去的人。”

“却能阻止更多的人死在凶手的屠刀下,不是吗?”舒浔知道,这个凶手摆明了挑衅警方,就不会嘎然而止,凶手会杀更多的人,他们现在就是在跟时间赛跑。

“我能做到两者兼顾。”左擎苍笃定地回答,他车子的导航系统最终定位在一家高端婚纱定制会所。他要在有限的时间内给她一个令她满意的婚礼,以免将来留下遗憾。

舒浔没说话,只是淡淡笑了一下。这个社会玩.弄.女性的男人很多,还有的男人仗着女人喜欢,胡作非为,把女人当做可以使唤做事、利用的工具,找到一个自始至终单纯想着和你在一起的男人不容易。她表面别扭,但心里怎么会不知道左擎苍对自己的好,他爱她,她何尝不是十分爱着他的?

这家婚纱定制会所的制作周期是三个月到六个月,当然也有许多已经制作好的婚纱,在试衣间外面挂了长长一溜,按不同风格分类,不单有西式婚纱,敬酒礼服,还有中式红嫁衣。按照舒浔这样的情况,等半年是不现实的,再说这里的婚纱都很漂亮,直接挑一套也不错。

左擎苍搂着舒浔的腰,陪她一件一件挑,亲昵耳语。

普通男人最烦的大概就是陪女人买衣服,看女人一件件试,被逼问哪件最好看,并说明原因,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噩梦。虽然他们很想大吼一句“全买了”,但最后哭泣的是自己的钱包——除非他们钱包鼓得足够——买买买!

舒浔挑出一件单肩款婚纱,腰部横着缀满紫水晶,灯光下星光熠熠,简洁中不失奢华感。她的眼光向来精准,试穿之后走出来,看沙发上看报纸的左擎苍双眼明显一亮,站起来,沉默着欣赏了一番,最后点点头。

“好看吗?”舒浔难得有点害羞地问。

简直漂亮死了好吗。

“还行。”左擎苍移开目光,按捺下狂跳的心,故作镇定。

舒浔自己很喜欢这件婚纱,但左擎苍那副兴趣缺缺的样子,看来是不太满意啊…

其实这时左擎苍心里想的是——不知由我亲手脱掉是什么感觉。

这大抵就是男人与女人思维方式的不同。女人想着是穿上衣服给男人看,而男人想的是脱掉女人的衣服。

舒浔接过客服经理推荐的一套婚纱,又换了出来。这套婚纱露出整个后背,胸口v字的造型又将凸显出乳.沟,雅致中带着几分性.感。

左擎苍眯了眯眼,这套婚纱不错,但让别的男人也一饱眼福,他绝对不同意。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拽进更衣室,布帘一拉。

舒浔背靠着镜子,双手被左擎苍分开按在两边。只见他的目光往下一沉,盯着她胸前的沟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低头凶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更衣室四面都是镜子,舒浔看着两人在镜子中的影子,脸上烧得厉害。这外面还有人呢,隔着道布帘,人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在舒浔的双唇上肆虐了一会儿,左擎苍同她额头相抵,说:“这套比刚才那套好看,但我不会允许你在别人面前穿。”说着,他的手在舒浔背部滑过,掌心的薄茧有些许粗糙,舒浔一动,又被他拥在怀里,从镜子中看,比任何婚纱照都甜蜜自然。

左擎苍牵着舒浔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下方,低声宣布,“我想在这里要你。”

舒浔触到一团坚.硬,猛地推开他,“别闹!”

见他一脸促狭,舒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满脸通红地掀开布帘出去,告诉客服经理,她决定买第一次试穿的那套单肩婚纱。看到客服经理那有点暧昧的目光,她又回头瞪他一眼。这样的小怨气,在巨型犬看来就是一种撒娇。

巨型犬粘在舒浔身上的目光被手机震动打扰,来电的是尚仁飞。左擎苍接起电话,先把信用卡交给舒浔,说了句“密码你知道”,走到落地窗外的小阳台上。

看着回单上的价格,舒浔环视了一长溜价格不菲的婚纱,再一次感觉自己被土豪包养了。收银员拿着回单要给左擎苍签字去,舒浔做了一个“保持安静”的手势,收银员意会,安静地站在小阳台边等左擎苍挂电话。

“擎苍?在忙吗?”尚仁飞寒暄了几句,切入正题,“验尸报告出来了,只有一个头,还真难验啊。脖子确实是用锯子给锯断的,被锯断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因为熟了,所以推断死亡时间有点困难。相信凶手锯下头颅煮熟之后马上就寄给你,中间不会故意放置几天,快递从廊临到咱们这儿要走个两天半,说明死亡时间大概是四天之前,也就是3月28号左右。死者头部的洞用的是非常专业的圆盘锯,这种工具普通人买不到也不会用,一般只会在外科手术和法医解剖时采用,凶手可能从事这两种职业之一。另外,今天早上廊临那儿接到报案,群众发现了女性尸块,我们正在跟那边谈dna比对,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她的脑组织是头颅被煮熟前被取出来的吗?”

“恐怕是的。”

左擎苍的左手搭在阳台栏杆上,虚望着远方一棵杉树树冠,“死者口腔有什么残留物?”

“面食、肉类和两种蔬菜,还有海带残渣。按照中国人的饮食和生活习惯,死者死于午饭或者晚饭后。

“指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