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郑凤儿不满道,“我这几日可一点都没闲着,你们把我给忘了吗?”

韩长生连忙松开安元的手,转向郑凤儿,道:“嗯,你辛苦了,你想要什么?”

郑凤儿盯着安元色眯眯地笑道:“奴家要是能和天下第一美男子共度一夜春宵……”

韩长生黑着脸一脚把郑凤儿给踢开了。郑凤儿拍掉身上的脚印,翻了个白眼,哼哼道:“不让我睡,你要自己睡吗?”

韩长生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道:“别胡说八道,不许再打安元的主意。我告诉你,他这家伙特别小心眼,没事别招惹他。我上次不过就是刨了他祖坟,他差点拿剑痛死我。”

郑凤儿:“……”所以到底是谁小心眼?所以是韩长生欠捅吧?

韩长生挥了挥手,赶人道:“去去去,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跟安元说。”又在郑凤儿耳边小声道,“还要托你办件事,把消息传出去。”

郑凤儿没好气地点头:“好啦,我知道。”

“哦还有!不许再说那家伙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不然老子跟你没完!”说完就把郑凤儿从门口推出去了。

韩长生回到安元身边,见安元脸红红的,还以为是刚才让郑凤儿说害羞了,急道:“郑凤儿从前可是北海神姑的徒儿,北海神姑有一手吸收男子精元巩固自己体貌的异数,你可不能……”

“我不会的。”安元打断了他的话。

韩长生怔了怔,安元看他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自主地想要逃避,因此撇开眼干笑道:“不会就好。”

安元垂下眼,咬了咬嘴唇,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才又开口道:“我……我承认,我不是完全没有动心。但在你跟我坦白之前,我是不会给你你想要的答案的。”说完蓦地站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韩长生莫名其妙地怔在原地。他想要的答案?是说……今晚要不要帮自己洗短裤和袜子吗?

第六十七章

韩长生帮着明月派破了案,自然不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他让郑凤儿去江湖上把消息传出去,为安元造势,让更多人知道是狗仙君破了明月派的案子。

按照黑白无常的指示,狗仙君日后是要成为武林盟主的,做武林盟主,除了武艺超群之外,德行和威望也很重要,所谓的威望,就和门派出身有关,历届武林盟主都是大门派出身,还得行善积德,做几件让武林称颂的好事。现在的安元,离那个目标尚有些遥远,他的命格已经被韩长生搅合的一塌糊涂,因此韩长生得负起责任,想办法帮他积攒功德才行。

几天以后,郑凤儿来向韩长生汇报工作。

韩长生问道:“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呵呵。”郑凤儿脸色古怪地笑了笑。

“怎么了?”韩长生蹙眉道,“不会这点事情你都办不好吧?”

郑凤儿看了他一眼,又呵呵了一声:“我按你说的,把消息放出去了,消息也确实在江湖上传开了,不过跟你希望的有点出入。”

韩长生瞪大了眼睛:“出入?什么出入?”

郑凤儿道:“原本好好的,皇甫少主除魔卫道抓获戮杀同门的恶贼的消息传出去了,人人称颂。结果前几天有人在酒馆里讨论皇甫少主的英勇事迹的时候,正巧明月派的几个弟子在场,当场就和人吵起来了,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抓住凶手的不是皇甫安元,而是一个戴着草帽的神秘人,这个神秘人武功高强深不可测,而且做好事不留名,完全不把虚名放在眼里。而安元却是个花瓶架子,什么也没做,不过是戴草帽的神秘人的一个小弟。”

“噗!”韩长生一口茶喷出来,还好郑凤儿躲得快,不然就被他喷了一头一脸。

“这样也行?”

郑凤儿笑了笑:“还有,你知道,谣言总是传播得很快,在谣言传播的过程中,每个人都会添油加醋,传到现在,流传比较广的版本已经变成皇甫安元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为了抢占草帽神秘人的功劳,不择手段,臭不要脸地跑去明月派邀功,结果被英勇神武的草帽神秘人痛扁了一顿,现在躲起来没脸见人了。”

“噗!”韩长生没有茶可喷了,这回喷出的是一口老血。

“怎么会这样?!”韩长生森森地震惊了。这跟他计划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啊,与其说是走偏了,不如说是完全走反了!他戴着草帽,假装安元的手下,就是希望没有人注意到他。他的身份是他伪造的,脸是花小双的脸,这要是出了名,可就不好办了。

郑凤儿无奈摊手:“谣言就是这样。还有,明月派的掌门已经猜到了你们的身份,皇甫少主就是皇甫安元,岳华派的二弟子。你虽然没有露出脸,但明月派的人怀疑你就是跟安元一起失踪的李九龙。因为你们找出了杀害弦月长老的真凶和失踪的明月刀谱,明月派的掌门满月对于江湖上传言是你们杀害了玄机老人和兰芳长老的事有所怀疑,放话请岳华派重新调查此事,还你们一个公道。”

韩长生眉头稍许舒展:“这还有点像话。”又坐直了身体,道:“你赶紧派人去,给我控制言论,好好夸夸安元,说他四讲五美根正苗红从小就把大的梨子让给其他师兄弟吃,还有……”

郑凤儿道:“我尽力吧。不过造谣动动嘴,辟谣跑断腿,能不能办成,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郑凤儿走后,韩长生在房里直抓自己的头发。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难道说是因为他实在太帅了,带着草帽面纱也掩盖不了他逼人的帅气,以至于让明月派的弟子们一眼就看出了他英明神武的本质?唉,所以说,人太出色,有的时候也很令人烦恼呢……

韩长生正对镜自怜之时,安元走了进来,见他坐在屋中发傻,问道:“你在做什么呢?”

韩长生回过神来,道:“没什么。”

安元在他对面坐下,道:“方才郑凤儿来过了?她说了什么?”

韩长生心虚地看了安元一眼。他不知道安元有没有听到外面的传言,但愿那些离谱的话还没有传到安元耳中。“没、没什么。”

安元有些不满,语气酸溜溜的:“你让我少与她接触,你却与她频繁来往,还总是背着我说话。”

韩长生瞪着眼睛道:“你当然得离她远点,那家伙是个妖女,她可没少打你的主意。”

安元道:“她便不曾打过你的主意?你说她要吸男子阳气,难道我有阳气,你就没有?”

韩长生怔了怔。刚认识郑凤儿、郑凤儿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确实也曾打过她的主意,后来被他们天宁教收为教外特使之后,便不曾打过他的主意了。郑凤儿喜欢美男子……他绝对不承认他不是美男子!郑凤儿一定是迫于他的淫威才不敢打他主意罢了!更何况论武功,他也远在郑凤儿之上。韩长生摆摆手,道,“我跟你不同。她动不了我。”

安元看着他冷笑。韩长生这句话到了安元耳中,便成了韩长生有自控力,却担心他的自控力不够。安元道:“我从小就有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我们尚且没有如何,你便如此霸道,若是……总之,你若不肯一视同仁,我也不必再顾虑你的心情而忌讳什么。”

韩长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安元给他的感觉。怎么像是小媳妇儿吃醋撒娇了?错觉,一定是错觉!

过了一会儿,安元有些气鼓鼓地打破了僵持的氛围:“在客栈待了几天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韩长生摸着下巴思考。明月派的案子已经查明了和皇甫家没有关系,现在剩下的线索,就只有刘小奇了,提到天缘山庄,刘小奇一副遮遮掩掩的态度,他定然是知道什么的,虽然他知道的事情和皇甫土根的死有没有关系还未知,但这是唯一的线索了。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回岳华派去找刘小奇。他李九龙的身份目前不好解决,还莫名其妙背了个杀人凶手的罪过,所以要回去也只能偷偷回去,把事情查明以后再说。

安元道:“我方才出门走了圈,看见明月派的掌门带着几个弟子出远门了。”

韩长生问道:“去哪里?”

安元道:“听说好像是去武林大会了。”

韩长生一怔。为了查明月派的案子,他们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现在距离武林大会的召开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从这里赶到召开大会的昆仑山,骑马约莫需要半个月。有些门派会提早一月半月前去,是为了广交朋友,多些应酬的时间。

照这样算,恐怕也就是这些时日,岳鹏也该动身了,只是不知道他会带那些弟子去。韩长生倒是想等岳鹏离开之后去岳华山找刘小奇好好问个究竟,但黑白无常又曾说过今年的武林大会安元需要在大会上崭露头角,为他以后出任武林盟主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打下基础。

想来想去,韩长生道:“你收拾一下,我们去昆仑山吧。”

安元一怔:“去昆仑山?参加武林大会吗?”

韩长生点头:“是啊。我原先以为明月派的事情兴许会与你爹的死有关,只可惜是我想多了。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十五年,线索早就都没了。武林大会人多消息多,没准能打探到十五年前的事。”刘小奇不肯说关于秀刀门的事,武林大会上没准能打听到点儿。

安元沉默地注视着韩长生。打从他知道了韩长生是魔教的人之后,他一直都没有揭穿,还是和以前一样相处,这其中复杂的心思,三言两句说不清楚。但至少他和韩长生在一起已经好几个月了,他很清楚,韩长生没有伤害他的心思,若说韩长生想要从他身上获得什么……他除了能够帮韩长生运气调息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多的利用价值了,韩长生若只是想要他帮忙运功,其实并不需要花费那么多心思的。韩长生究竟想做什么?他比谁都更想知道。

韩长生见安元定定地望着自己,奇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安元收回目光,垂下眼,不动声色地掩藏起自己的失态:“没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韩长生想了想,道:“今天把东西收拾一下,马匹和干粮都买好,明天出发吧。”

安元点头:“我去准备。”

当天晚上,安元继续帮韩长生运气调息。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韩长生的真气已经被梳理的差不多了,他的内力比从前增长了数倍,控制起来也越来越得心应手,极少会再走火入魔了。韩长生能感觉得到,他体内就像是有数个关卡,前面的关卡都被安元打通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关卡,打通之后他就能够完全地将一身内力融会贯通,占为己有,届时他的功力也将不可限量。可偏偏就是这最后一个关卡,已经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还没有打通,迟迟,没有任何进展。

今天的运功进行的很顺利,安元引导着韩长生用真气去冲击膻中穴。真气运行了一周天之后,最后终于回到了最初的起点。韩长生感觉越来越舒服,他有预感,今天晚上就能克化全部的内力,从此往后他就可以不再需要安元帮助他……

突然,韩长生感觉胸口温热的感觉消失了,越来越凉,汇聚的真气四散开来。他睁开眼,却是安元突然收了手。

韩长生有些焦急,他的真气散的越来越厉害了,安元不肯帮运气调息的口诀交给他,又不以自己的真气作为引导,他就像是只没头苍蝇,不知该做些什么。

“怎么不继续了?”继续下去,他感觉到快要成功了,就差一点啊!

安元冷冷道:“我累了,真气耗尽了。”

韩长生目瞪口呆。傻子也知道安元在说谎诓他。可是安元不帮忙,他就没有办法,只得好声哄道:“再试试。”

安元却在床上躺了下来:“睡觉吧,明天早上要出发了。”

韩长生气得对着他的背影虚挥了两拳。他心里明白,安元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愿意。恐怕到现在安元还觉得自己接近他是图他能帮自己克化玄机老人传授给他的一身内力,怕他帮自己完全打通了关卡之后自己就会离开,再不帮他查他父亲的案子了。

韩长生扑上去一口咬住安元的肩膀,安元吃痛,闷哼了一声,道:“你做什么?”

韩长生愤愤道:“好心当作驴肝肺!”说完也躺下了,翻了个身背对着安元。

安元失笑,举起手想搭在韩长生的背上,想了想,却把手放下,默默叹了口气,翻身道:“晚安。”

“哼!”

第六十八章

翌日清早,韩长生和安元告别了郑凤儿,出发去往昆仑山境。

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出发,到昆仑山脚下大约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他们走了十天之后,距离昆仑山已经不算太远,而路上的武林人士也明显多了起来。

武林大会三年一届,可谓是全武林的盛事,凡是江湖上数得上的门派都会派人前来参加,为表重视,来参加的往往还是掌门和德高望重的长老之辈;一些名不见经传或是新成立的小门派,也会削尖了脑袋往里凑,如果能够在武林大会上做出什么夺人眼球的事迹来,他们的门派或是个人都会在江湖上一举出名;便是那些往日里自诩为独行侠或是不屑于与其他门派往来的散人游侠们,大多也会来参加这场盛会,因为这无疑是广交朋友崭露头角的好机会。

正因为重视,虽然距离武林大会召开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的,但不少门派已经提前赶来了。

韩长生问安元:“你以前参加过武林大会没有?”

安元道:“从未。这也是头一回。我从前甚少离开岳华山,这一路跟你走过不少地方,也是我头一回去。”

韩长生奇道:“你不是你师父的得意弟子么,他怎么不带你出来走走?”武林大会各门派的掌门往往会带一两个武功天赋出众或有其他过人之处的弟子,在武林大会上一些门派们往往会进行友情切磋,自家的弟子赢了,自然给整个门派长脸。韩长生先前在岳华派待过一阵子,这一辈的弟子里,就数安元还勉强拿得出手,其余的都是烂白菜帮子,不值一提。

安元看了韩长生一眼,道:“我年纪轻了些,先前师父都是带大师兄去的,三年前的那一届武林大会,师父原先有意带我一同前去,让山华长老代为管理门派内部事宜,但临出发前,长老们误食有毒的野菜,都病倒了,掌门就把我留下,照顾几位长老,在他不在的时候代为掌教。然后还是带了大师兄去了。”

韩长生好笑道:“这么倒霉?怎么不把李九龙留下来?”

安元道:“大师兄做事靠不住。”

韩长生一怔,哈哈笑了起来:“也是,能者多劳嘛哈哈。”天宁教这么多年,韩长生溜出来到处玩耍,谁都出门来找过他,顺便四处逛逛,唯独洛辛没有离开过出岫山,就因为他太靠得住,天宁教离不开他的管理。

安元叹了口气,道:“事情也未免太巧了些,我曾经怀疑过是大师兄有意这么做,为了让掌门带他去参加武林大会而把我留下,不过没什么证据,也就算了。”

韩长生吃惊地看了安元一眼:“至于吗,不就一个武林大会。”

安元耸肩。

韩长生问安元:“哎,那你以前是不是就没离开过岳华山几次啊?”

安元想了想,道:“的确。自打我小时候被掌门领回岳华山,我就很少出去了。上一回出山,就遇见了你。”他问韩长生,“你经常在江湖上游荡吗?”

韩长生立刻挺起胸脯:“那当然,我可是已经游历遍天下了!什么名山啊大川啊,我都看腻了!”

安元眨了眨眼睛,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事实上,韩长生也没离开过天宁教几次。他每每出走,不到一个月就被抓回去了,这是他一人离山最久的一次了,看得最多的是出岫山下的小河沟和小土包。他实则是个定不下的性子,从小看到书上描绘的山川河流,就想亲眼去看看;从小学各个门派的功夫,就想到各大门派去踢馆,可惜一直也没能成行。倒也不是天宁教的人不放他离开,只是过去他武功不佳,性子又横,但凡他出门,卢白璧和卢青钱势必是要跟着的。这两个家伙跟着,他们的身份就肯定藏不住,当然他们也没有隐藏身份的意思,可是魔教教主出行,势必引起众怒,万一被人攻打讨伐,只有小青小白两个人又不够应付,所以他要是想出山,身边必然得带上一大串人才行,真带一串人,又惹人耳目又不自由,所以其实他也没玩过多少地方。这回之所以选择来武林大会,除了要调查皇甫家的事之外,韩长生自己也十分好奇,想来看个热闹。

韩长生见安元有些落寞,拍着胸脯道:“以后我带你走,把这天底下好玩好看的地方都走一遍!”

安元笑了起来:“你的那位坏大哥就没有什么意见吗?”

安元口中的那位大哥,便是韩长生先前编出来的人了。韩长生易容成了花小双的模样接近安元,又让卢青钱卢白璧与安元打好关系,便是为日后铺路。来日安元早晚要攻打天宁教的,原本这也是韩长生一个人的命数,韩长生不想把其他人牵扯进来,因此从离开岳华派开始,他就已经动了心思为以后的事做打算。

韩长生道:“他只管小青小白,不大管我。”

安元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位大哥和你关系如何?”

韩长生道:“他啊,他就是个坏秧子,除了长得英俊一点,从头坏到脚,抓了好多好人来给他做事,他手下的人干的坏事全都是他被逼的。”

安元蹙眉,过了一会儿,问道:“你每回提起他,虽说他坏,却总不忘说他长得英俊,他长得究竟有多英俊?”

韩长生瞥了他一眼,淡定道:“也就比你好看点吧。”

安元:“……”

两人正说着,忽听前方传来吵闹的声音。安元将挂在草帽上的面纱扯下来盖住脸,道:“过去看看。”

两人挥舞着马鞭,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便来到声音来源处。

只见前方有一个茶亭,茶亭的门口,一群人闹哄哄的正在起冲突,周围还有不少看热闹的。

几名穿着统一弟子服的家伙正围着一个穿布衣打扮淳朴的中年男子,面色不善。为首的弟子推了那中年人一把,咄咄逼人道:“你这臭贼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偷我们荣山派的马,你是哪个门派的,报上名来!”

韩长生听见荣山派的名字,皱了下眉头。荣山派,在江湖上也算很有名气,以拳法出名,可谓是江湖第一拳派。那中年人腰间佩着一把短刀,背上背着一张琴,看骨架,也是个习武之人,不过武功似乎并不高强。

中年人面红耳赤,道:“我不是偷马贼!你们血口喷人!”

“哈?!”那弟子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敢说你不是偷马贼?我们堂堂荣山派还能冤枉了你不成?”

周围的人纷纷应声:“就是就是!明明就是你偷马!”

韩长生和安元看见茶馆的门口拴着几匹马,马背上都按着统一的马鞍,马鞍上有荣山派的图腾,想必那些就是荣山派的马了。马都被绳子拴在柱子上,唯有一匹马的绳子已经被解开,看起来情绪有些焦躁,低着头不住喷热气、用蹄子抛地。一名荣山派的弟子牵起那匹马想把马绳拴上,那中年人突然推开围着他的人,扑向那匹马:“放开它!”

荣山派的大弟子猝不及防被那中年人推的一个踉跄,被身后的师兄弟们扶住了才站稳。

他勃然大怒,冲上去拽住那中年人的衣领:“臭小贼,偷马被抓了还想跑,今天我就替天行道,给你点教训!”

那中年人挣扎不止,努力向那匹被荣山派弟子牵开的马扑去:“你们放开那个可怜的孩子,他要被你们折磨死了!”

“可怜的孩子?”牵马的荣山派弟子四下张望,没看见什么孩子,再看那中年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马,吃惊道:“你说这个畜生?”

中年人愤然道:“这孩子已经透支过度,你们必须立刻放了它,让他去山里好生休养,还有救回来的可能,若是再骑着它赶路,它活不过今天了!”

四周一片嘘声。

荣山派的大弟子冷笑道:“哟,你还会相马?你要说我这匹马是千里良驹也就罢了,你要说他今天就死,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给人看病的都不敢说这种大话!偷马就偷马,还扯这种大谎,老子生平最恨的除了贼就是骗子!”

中年人不住挣扎,想要挣开抓着他的人:“放开我,我说的是真的,你们必须把这匹马立刻放了,我……我给你们钱,我买这匹马!”

荣山派的大弟子道:“钱呢?”

中年人脸色尴尬:“我……我没带钱!以后给你们!”

不远处的安元把这出闹剧看在眼里,微微摇了摇头:“无论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不打招呼私放别人的马,也是不对。”

韩长生看的兴趣缺缺:“别管他们了,我们走吧。”

就在这时,荣山派大弟子一把扯过那中年人,环视围观众人,道:“今天诸位就做个见证,我们荣山派在武林上也算有些地位,师父教导,要惩恶扬善。按照我们荣山派的门规,若是抓住了窃贼,那只手偷的,就断那只手的骨头;若是抓住舌灿莲花的骗子,就掌他十嘴。这贼人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偷我的马,还出言诓骗,我今天就断了他的右手,为民除害!”

韩长生知道这些武林人士江湖气都很重,喜欢以自己的规矩办事,从不经官。官府为了息事宁人,往往对江湖人士的作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荣山派的人今天抓住了偷马贼,就要以自己的门规来惩治贼人了。

安元蹙眉:“不妥。若那人说的是真的,断他一手也太过严苛了。”

那大弟子抓着中年人的右手高高举起,另一手撰成拳头,预备发力。他这一拳砸到中年人的手臂上,那中年人手臂必断。

就在此时,一枚药丸飞了过来,打在荣山派大弟子的麻筋上,他手上立刻卸了力,软绵绵的垂下去了。是安元情急之下射出一颗药丸来救人。

“你……”安元正欲起码上前说话,韩长生猛地一瞪眼,策马飞速冲了上去:“住手!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家伙!”

安元被他抢了先,愣了愣。

荣山派的弟子也没想到竟然有人出手,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立刻瞪向韩长生,摆出了攻击的架势:“你们两个!”

“两你妈个头老子就一个人!那边那个玩意儿老子不认识他!药丸是老子丢的,老子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欺男霸女的混账行径!”

安元惊讶得嘴都张不拢,也忘了上前。这是什么情况?

殊不知,此时韩长生的心里暗暗捏了把冷汗。从明月派开始,他已经开始为安元的将来铺路了。虽然韩长生是魔教之人,但他也知道,想要成为武林盟主,一定是要能够服众的,这个荣山派可是个大门派,要是安元把这些人得罪光了,无疑是在未来的路上给自己设置了一颗绊脚石。

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韩长生也只能屈就自己来做这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了。混不下去了混不下去了,以后真是没脸在恶人界混下去了!

荣山派的那些弟子们听他这么说,也就收回了留在安元身上的目光,将全部的注意转移到了韩长生的身上:“你这混账,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是在惩戒偷马贼!”

韩长生冷笑一声:“呵!”

第六十九章

韩长生冷冷道:“滥用私刑,这是你们荣山派的规矩?”

“你!”荣山派大弟子怒道,“我们抓住贼人,惩治贼人,有什么不对?在场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他是个偷马贼!你是哪个门派的?你和这贼人是一伙的吧?”

韩长生道:“门派门派,动不动就问门派,这事和门派可有半点关系?还是你们就是看人下菜,大门派你们便不敢得罪,小门派或是无门无派没有靠山你们便能任意而为?”

“你胡说八道!”荣山派大弟子气得面红耳赤。

韩长生道:“口口声声偷马贼,他说了他不是,你们不信,凭什么?对错皆由你们说了算?便他真的是偷马贼,他又不是你们荣山派的弟子,又为何以你们的门规处置?若今天你们抓到的是个佛门弟子,按照佛门戒律,犯下偷诫要面壁思过诵经百日甚至逐出佛门,你们还会执意要打断他的手吗?”

那荣山派弟子干瞪着眼说不出话来。若这是遇上少林的人,他当然不可能要断对方的手。

另一名弟子上前,道:“他不是偷马贼是什么?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

韩长生看了眼那中年人。中年人什么也没说,解下背后的琴。一名荣山派的弟子怕他琴里有什么玄机,正要上前阻拦。韩长生手中的剑一转,剑柄敲在那人手上,那人痛呼一声,将手收了回去。

众人见韩长生动手,顿时怒火被点燃,几名弟子撩起袖子就朝韩长生扑过来。韩长生护在那中年人身前,手中的剑不出鞘,旋转着挡下那些挥向他的赫赫生风的拳头。

四周围观的人的表情越来越诧异。七八个人围攻韩长生一个,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碰到他,他身体虽然左右避让,脚步却一步都未动,始终挡在那中年人面前,不让其他人碰到他。片刻之后,在场众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但凡懂武功的人,都看出了韩长生武功高强,那七八个荣山派弟子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这时,中年人终于架好了琴,开始弹奏。

一支流畅的曲子从他指下溢出,韩长生颇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看不出,这中年人弹起琴来还挺好听的。只不过这个时候这家伙还有闲情逸致弹琴也太不合时宜了吧?要不是怕安元跳出来得罪了这些个荣山派的人,韩长生才没有心思护着他呢。

原本那些拴在茶馆门口的畜生们已经打闹受了惊,虽说被绳子拴着,但都已经有了想要挣脱绳索撒欢的趋势,但琴声一出,马匹们全都安静了下来,乖乖跪伏在地上,头压得低低的,安静地听着琴声。

那匹被荣山派弟子牵着的马突然朝着中年人走去,荣山派弟子太过吃惊,松开了拉马缰的手,那匹马走到中年人面前,低下身去,用头顶心轻轻蹭了蹭中年人的脸,大大的眼睛里流下泪水。

若只是一匹马反常,恐怕还没有人会在意,可从琴声开始,所有的马都一反常态,这就不得不令人吃惊了。

四周的人开始纷纷议论起来:“这家伙好像能用琴声控制所有的马?”“还真挺有一手的,他刚才说的难道是真的?那匹马是真的不行了吧?”

荣山派的弟子们累得气喘吁吁也没能在韩长生手上讨到什么便宜,看见这反常的一幕,也犹犹豫豫收了手。

韩长生冷冷道:“看到没有,这个人既然能用琴声让马臣服,他看出马的状况又有什么不可能?你们一口咬定他是偷马贼和江湖骗子,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围围观的群众此时都调转了口风,纷纷指责起荣山派的弟子霸道。

荣山派的弟子们脸上登时挂不住了。这里若是没有其他人倒还好,偏偏这茶亭处在夹道的汇聚处,有不少武林人士和老百姓都在此处歇脚。方才要是没有其他人围观,他们做事也未必如此霸道,只不过武林大会将近,人人都跃跃欲试想要一出风头,正巧这时候竟然让他们赶上了这个狂妄的偷马贼,他们想要趁此机会树立威信,让大家知道他们荣山派做事说一不二的刚硬风格,哪想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突然冒出来坏事,这个偷马贼居然又弹了一首能让所有马都反常的曲子,这下反倒变成他们理屈了。

荣山派的大弟子脸红脖子粗,道:“弹一首曲子又怎么样?就算那匹马真的有什么问题,他不经马主允许,私放马匹,还不是他的错?”

韩长生冷冷道:“便如此,值得断他一条手?他也说了愿意花钱赎马,便是情急之下没带够钱,你又怎知他取不到钱?你们荣山派做事,便是这样霸道的吗?”

周围不少人都开始声援。

“就是,方才那人明明解释了,他们不肯听,非要打断别人的手,也太霸道了!”

“是啊是啊,哪怕那人有错在先,断手也过了,原来荣山派的人都是这样逞凶斗狠不讲道理的吗?”这些有些其他门派的武林人士,刚才荣山派想出风头的时候,他们看在眼里,心里不悦却不敢说,如今韩长生跳出来扭转了局势,他们便纷纷开始落井下石了。

“你!”那荣山派的大弟子虽说拳头硬,却偏生是个嘴拙的,被韩长生几句话就呛得愣是不知该怎么说,急得面红耳赤,你了半天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来。

韩长生从兜里摸出一块碎银,丢给那大弟子:“这匹马我买下了,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

荣山派大弟子哪里肯收他的钱,气汹汹地把银子砸了回去。韩长生接住碎银,在手心里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