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飞跑出云中殿,时不时回头去望,发现柒情绝没有追来,她心里不由自主惶恐起来,他是不是生气了?她不是故意跑出来的,只是那样的场景她实在没脸再待下去。

  她很有自知之名,想要的也一直都很简单,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贪得无厌,丑陋自私,她讨厌这样的自己。飞飞蹲下、身,把头埋进膝盖,轻轻抽泣起来。

  “飞飞姑娘,你怎么在这?”从天璇宫回来的苍雪路过此地,就见飞飞可怜兮兮地窝在墙角。

  飞飞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她,心里一酸,扑进她怀里大哭起来。

  苍雪是桃花仙,在天枢宫服侍柒情绝已有百年,也算是颇有修为。只是她活到至今也从来没碰到过现在这种事,一时有点措手不及,不知道该不该推开她。但听见飞飞嘤嘤的低泣声,她还是心软了。

  伸手拍了拍飞飞的背,苍雪柔声道:“飞飞姑娘莫哭,见到你哭,星君会担心的。”

  “他才不会担心呢!”飞飞闷头嚷嚷了一句,带着浓重的鼻音。

  苍雪抿唇一笑,撑开两人的距离,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傻丫头,自我服侍星君至今已有百年,从来没见过他收徒弟,便是别的仙尊如何请求,星君也不曾答应,难道这还不能表示星君对你的看重吗?”

  看重?……飞飞欲哭无泪。

  006

  飞飞抽泣了几下勉强收起眼泪,她有点抱歉地看着苍雪,别扭道:“苍雪姐姐,对不起。”

  苍雪一怔:“飞飞姑娘何出此言?”

  飞飞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她不预备告诉苍雪她为什么道歉,因为她怕自己说出一开始见到人家时很有敌意,会被人家嘲笑。但不管怎么样,只凭方才她扑进苍雪怀里,苍雪没有推开这一条,就足以让她认定苍雪是个好人。

  “苍雪姐姐,你以后叫我飞飞就行了,姑娘来姑娘去的听着别扭。”飞飞站起身,抹了抹眼角。

  苍雪替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刘海,柔声道:“飞飞刚才为什么哭?”

  飞飞嘿嘿一笑:“没什么,反正都不重要了,是我自己找别扭,男人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不应该那么在意。”

  听了这话,苍雪立刻红了脸,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那什么东西可以生带来,死带去?”语毕,领着飞飞朝她今后要住的房间走去。

  飞飞边走边说:“性别。”

  苍雪脸上笑意加深,明亮的眼睛在看不到的角落散发着幽光。

  该怎么形容这间屋子呢?飞飞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呆了一会,忽然跑到隔壁去看了看。苍雪等在原地,不一会就见她又一阵风似的刮了回来。

  “还不错,比持恩的好。”飞飞高兴地说。

  苍雪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就早点休息吧,你也劳累了很久了,这么瘦,在凡间肯定吃了不少苦。”

  飞飞眼圈又红了,点点头:“苍雪姐姐你真好。”

  苍雪温柔一笑,似不经意道:“那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的就到云中殿找我。”

  飞飞愣了愣,忙拉住她的手,呐呐问道:“云中殿?”

  苍雪稍稍侧首,清丽白皙的脸颊上泛着桃色,她的口气听不出不妥,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怎么都舒服不起来:“我是云中殿的掌案仙,自然要呆在云中殿,有什么问题吗?”

  飞飞松开手,摇了摇头:“没什么,苍雪姐姐慢走。”

  苍雪略一颌首,转身离开,她还不忘替飞飞关上门,动作轻柔,悄无声息,甚至没有震起一丝尘土,无处不体现出她的温婉和淡泊,就像……柒情绝。

  飞飞的脸上浮出浓浓的忧郁,她垂下头游走到床边,漫不经心地褪去外衫,躺到床上盖了被子闷头大睡。她本来以为今天会就这么安静地结束,却不想生出了变数。

  飞飞心里有事,睡得很浅,所以房间里稍有动静她便被惊醒了。当了那么久小妖,飞飞的危险意识还是很强的,她并没很快睁开眼,而是慢慢的眯出一条缝隙,偷偷观察眼前的景物。

  模糊中她似乎看到,有个金色的人影在房间里来回闪动,从身段来看,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个男子。飞飞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难道天枢宫里有鬼?

  这个穿着刺眼金袍的男人非常机警,飞飞这边虽然动作极小,却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猛地侧过头,一双瞳孔竟和他袍子一样是眩目耀眼的金色,闪得飞飞立刻闭上了眼。

  紧接着,飞飞就感觉有人掠到了她身边,不断往她脸上吹气。

  飞飞不堪其扰地睁开眼,用着这辈子最彪悍威严的声音大吼:“滚开!”

  “哎呦……”金袍男人似乎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纤细的手指轻抚着脸上的金色面具,歪头看着飞飞,金色双瞳缓缓弯起微笑的弧度,“醒了就把眼睛睁开嘛,可怜我这个老头子好心去叫你,还要被你吓。”

  飞飞一听,这金袍男人的声音竟是十分悦耳,虽说“相由心生”,但声音也是可以作为判断好人坏人的标准的,至此,飞飞对金袍男人的恐惧消失了大半。

  “你是什么人?”飞飞很平静地问话,伸手将被子掩在胸前。

  飞飞的淡定让金袍男子很惊讶,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忽然虚空一抓,化出一柄极长极宽的精金宝剑横握手中,直直地朝飞飞刺来。

  飞飞吓得整个人都炸毛了,扑腾着双臂上蹿下跳,她还以为自己是只乌鸦,早把变成人形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金袍男子满屋子追着她跑,见她也不呼救,只是拼命的乱叫,突然有种在杀鸡的感觉。

  “好了,我不追你了,你也不要乱叫了,这屋子我设了结界,你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金袍男子收了宝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逃到床底下的飞飞,当真没有再追。

  飞飞咬着唇掀开床单朝外望,犹豫道:“真的假的?”

  金袍男子一手端在胸前,一手负后,傲然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飞飞闻言,很没心眼地从床底下爬了出来,一身白色亵衣都被弄脏了。

  金袍男子毫不避讳地将她大看特看,奇道:“你这么轻易就相信我了?”

  飞飞没理他,跑到屏风后面去穿衣服,她不想被人家白白占了便宜,虽然人家已经占了半天了……其实她是心眼少,但不缺,她听了外面那个金袍男子的声音,直觉他应该是个温文尔雅的好人,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就像……柒情绝。

  “换好了就快出来,不然我可用剑刺你了。”

  外面传来急不可耐的催促声,飞飞迅速拉好衣带跑了出去。这一出来,她就有点郁闷了。这金袍男子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正悠闲自在地坐在凌乱的桌子前喝茶。

  “你究竟是谁,想怎么样?”飞飞紧皱眉头看着他。

  金袍男人瞧了她一眼,从袖口拿出一个白瓷瓶子和小竹筒丢在桌上:“知道这是什么吗?”

  飞飞老老实实地摇头。

  “这是我特制的迷药,便是司命星君,也要中招。”

  飞飞柳眉倒竖:“胡说,我师父可厉害了,你少污蔑他。”

  “我没有。”金袍男子淡淡辩解。

  飞飞气急,指着大门怒道:“出去,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金袍男子面具下的嘴角优雅上翘,“我偏不走,你既然不信,尽管拿去试试,看看你师父他会不会中招。”

  飞飞一时没注意这男人为什么知道了自己是柒情绝的徒弟后毫不惊讶,一路小跑到桌边,夺过他手里的茶杯,咬牙切齿地说:“我才不要听你这个疯子胡言乱语,门在左边墙在右边,要走要死自己决定。”

  金袍男子冷笑一声,“小乌鸦,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话音方落,他身形一晃将飞飞压在地上。

  飞飞瞪大眼睛盯着金袍男子近在咫尺的面具,那面具上华丽的五彩宝石和描金纹络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背后已被冷汗湿透,被他死死地压在地上不能动弹,粘糊糊得难受极了。

  “如果你不去迷晕他,我就杀了你。”金袍男子恶狠狠地说。

  飞飞几乎可以想见他面具后狰狞的表情,惊吓过度的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见金袍男子比她动作更快的站了起来,换成用剑抵着她的脖子。

  “你可真勇敢,我一向佩服不怕死的人,今天我就成全你。”金袍男子将剑压低了几分,飞飞这下彻底不敢动了。

  “好汉饶命啊!”飞飞死死地咬着下唇,紧闭双眸喊道。

  金袍男子摸了摸下巴,沉声问:“那你去不去?”

  飞飞脑子里转得飞快,当即答道:“去!”

  金袍男子收回宝剑,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哎,你要是早这么听话,大家不是省得这么费事了不是?”

  飞飞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坐到椅子上盯着那瓶迷药和竹筒:“可是……你让我去迷晕师父,师父他那么厉害,万一发现我怎么办?”

  “我又没让你近他的身,你只管把迷药倒进竹筒里一些,吹进他睡觉的地方即可。”

  “怎么倒啊?”

  金袍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桌边打开瓷瓶,将白色的药粉倒进竹筒里一些,“像这样倒些迷药进竹筒里,然后用手堵住一头,先用力吹散药粉,再找个隐蔽的地方,将药粉吹进你师父的寝殿便可。”

  飞飞接过竹筒,装模作用地看了看,然后二话不说对着金袍男子的脸猛地吹了下去。

  金袍男子面具后一双妖异的金瞳都要瞪出来了,他应声而倒,直直朝飞飞扑来。

  飞飞赶忙躲开,眼睁睁看着他“砰”一下摔在地上,她连连和弥陀佛,“罪过罪过,我不是故意让你脸朝下摔的,谁让你先逼我害师父……”

  想到柒情绝,飞飞眸光一暗,她放下手里的竹筒,从衣柜里翻出几条腰带系在一起,将金袍男子捆在了椅子上,紧张得一颗心几乎跳出了胸口,做完这些就瘫软到了地上。

  “真想不到我也能做出这种事……”飞飞呆呆地凝视着昏迷过去的金袍男子,看来这迷药的效果确实不错,连他自己都可以迷住,说不定真的能迷晕柒情绝。

  思及此,飞飞赶忙爬起来,将桌上剩下的迷药盖好塞进最底层的亵衣里,以备不时之需。弄好这一切,她便开始苦想要怎么处理眼前这个金黄色的大粽子。

  迷倒他并不能结束这一切?难道要……杀人?

  这个念头出现在飞飞脑子里瞬间就被抹去,先不说这个金袍男子不是人,就算是人她也下不了手,她有那贼心可没那贼胆。但不杀人的话,又把他关在哪呢?

  思来想去都没有结果,飞飞一咬牙一跺脚,打开门就朝云中殿跑去。

  007

  尽管飞飞的衷心日月可鉴,进柒情绝的门却很难进。

  漆黑深夜,苍雪十分灵异地闪到了飞飞面前挡着,她手提灯笼,面目苍白,仿若鬼魂:“飞飞,这么晚了来云中殿做什么?”

  飞飞怔住,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转移话题:“苍雪姐姐,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呀?”

  苍雪面无表情道:“今日轮我守夜。”

  飞飞低头转了转眼珠:“哦……那个……之前我离开的时候,师父让我这个时辰来找他……”

  苍雪明显不信:“这么晚来?飞飞你会不会记错了?”

  “千真万确,我还问了好几遍呢。”飞飞竖起三根手指。

  苍雪还是不信:“你等等,我进去通传一下。”

  飞飞拉住她的肩膀,推搡了一下就冲了进去:“不用了苍雪姐姐,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早点睡啊,再见!”

  苍雪想拦住她,可她的身影很快就不见了。苍雪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忽然展颜一笑,转身隐入云中殿,并未去追。

  飞飞进了云中殿,便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她不知道柒情绝在哪里休息,只能到处去找,眼睛在黑暗中不能识物,害得她跌了好几个跟头。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总算在摔得膝盖都流血了的时候找到了柒情绝的寝殿,那里还亮着微弱的光芒。

  飞飞掀开串串珍珠帘子进去,惊奇地发现里面竟有一个方圆数丈的大浴池,池璧皆由上好的白玉雕成,一条碧色玉龙自墙外引入,龙头垂在池边,龙口张开,一道柔柔活水自里面缓缓淌出,流入池中。

  飞飞侧目四望,只见池水边放着一块雪色玉石,上刻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濯垢泉。

  “飞飞?”柒情绝自池水之中现出身形,难得惊讶道。

  飞飞循声看去,只见柒情绝赤、裸上身立在池水中央,长可及地的青丝湿润地贴在他脖颈间,露在池水外面的上半身肌理细腻、骨肉匀称,圆润的肩头仿佛就是上好的玉石,在夜明珠的光晕下散发着淡淡的奶色,与周围苍茫无际的白色玉石融为一体。

  他额头一点朱砂稍稍凸出,越发晶莹剔透、鲜艳欲滴,从飞飞这个角度望去,他整个人美若飞天,如梦似幻。但是,他那双冷若寒冰的眼睛却让飞飞心底发寒。

  “师、师父……”飞飞惊慌失措,有些结巴,却依旧瞪着大眼睛盯着他看。

  柒情绝垂下眼帘,一缕青丝滑落额头,他抬手随意抿了上去,隐忍命令道:“转过身去。”

  飞飞闻言,立马乖巧地转了过去,待柒情绝唤她时,才敢回身。

  “这么晚了,你来这干什么?”柒情绝的声音毫无温度,好似换了个人:“苍雪呢,她不在外面?”

  飞飞抿了抿唇:“师父,我有事要和你说,这事和苍雪姐姐说不行。”

  柒情绝披着简单的白衫站在她身前,他的脸背着光,看不见表情:“什么事,非要半夜来说不可?”

  飞飞吸了口气,一五一十地将今晚所碰到的事讲给柒情绝听,柒情绝听得眉头微蹙,飞飞边讲边观察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词,可柒情绝直到听完也没再有太大的表情,未说信也未说不信,只是淡声道:“去你房里看看。”

  飞飞“哦”了一声,走在前面带路,一直到她房间门口,师徒二人都没说一句话。

  飞飞有些恐慌,她低着头推开门,道:“师门,你先进。”

  柒情绝看都不看她一眼,迈开长腿跨入门中。这要是有旁人在场,第二日天庭准会炸开了锅,想不到这油盐不进、活像是带霜伴雪的司命星君竟会夜临女子闺房,这可真是自魔王帝笙被封印以来天界最大的八卦。

  但是,待师徒俩一前一后进了房间,更大的八卦就发生了。

  只见原本被飞飞捆在椅子上的金袍男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便是因打斗而被弄乱的房间此刻也收拾的干干净净毫无破绽,完全找不到之前曾来过人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飞飞跑到桌边上下翻找,可莫说人,连只苍蝇都瞧不见,“我明明把他绑在椅子上的,怎么不见了……”飞飞无措地转头看向柒情绝,后者的眼神冷得让她浑身一颤。

  飞飞转回身惊慌地满屋子乱跑,不管是能藏人的地方还是不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了个遍,哪怕明知道字画下面藏不了人,也要掀开来看看,她找来找去始终背对着站在门口的柒情绝,她不敢看他,她在心虚。

  可尽管如此,事实还是要去面对,那个金袍男子真的不见了,他就那么凭空消失了,而且不止是他不见了,就连她捆绑他用的腰带也回到了原位,如果不是她怀里的迷药还在,连她自己都要怀疑这是做了一场极其真实的梦。

  柒情绝站在门边,一语不发地看着这一切,在飞飞第七次掀开字画的时候,柒情绝转身离开。

  飞飞听到他的脚步声立刻转回身去追他,可脚刚跨出门槛就缩了回来,她颓靡地坐在门边,遥望着柒情绝瞬间移形换位消失不见的背影,眼泪夺眶而出,怅然若失。

  他若是问什么或者骂她两句还好一些,怕的就是他一句话都不说,这才最让飞飞心慌,因为她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这一晚飞飞失眠了,她在门口坐了一夜,第二天持恩醒来出门时就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

  “师姐?你怎么了?!”持恩惊讶地跑到她身边,伸手想要扶她起来,却被她拒绝了。

  飞飞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淡声道:“我没事,天亮了,该起了。”

  持恩俊眉微蹙,思索着她这莫非是做乌鸦做惯了,还不习惯睡床?

  飞飞见他陷入沉思,也乐得轻松,转过身去走到水架边想要洗脸,可水盆却是空的。顿时,飞飞满心委屈都涌了出来,抬手杨翻了水盆,然后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地。

  只听“咣当”一声,持恩猛地回神,不可思议地看着发脾气的飞飞:“师姐,你还好吧?”

  飞飞坐在地上,哭着捡起水盆再次狠狠摔掉:“水盆里为什么没有水啊?看不起妖吗?为什么没水?为什么!?!?”

  持恩左右看了看,急步上前捂住她的嘴:“你疯了?这么大声小心吵到别人。”

  飞飞挣扎着掰开他的手,红着眼圈任性道:“吵到便吵到吧,为什么不给我水洗脸,神仙就不用洗脸吗?!”

  持恩沉默了一会,尴尬道:“不用。”

  飞飞愣了愣,随即哭得更大声了:“连你也嫌弃我了是不是,连你也要笑话我是不是,好啊,你们尽管来欺负我好了,反正没人在乎我,呜呜呜。”

  持恩无奈道:“师姐,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大家都不知道你要洗脸啊……”

  “胡说,师父都要洗澡,为什么你们不用洗脸?”

  “那是因为……”持恩正要解释,忽然目光一凛,“师父洗澡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飞飞想起昨晚濯垢泉边那一幕,瞬间脸红,站起来忙道:“没什么,没事,我只是觉得被区别待遇了罢了,没别的。”

  “师姐,你连我也不肯告诉?那好,我也不理你了。”持恩作势要走。

  飞飞怒了:“走吧走吧都走吧,一个人轻松自在,更好!”

  “是啊,一个人连你去自杀都没人拦着你,多好。”

  “你!……”

  持恩耸了耸肩:“不要觉得我极端啊,我说的都是事实。”

  飞飞咬碎了一口银牙:“你等着……我……我……”

  “飞飞,持恩公子,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星君等你们半天了。”苍雪忽然出现,打断了两人的斗嘴。

  飞飞看见苍雪,心虚地垂下了头。

  持恩抱拳道:“有劳苍雪姑娘了,我们马上就去。”语毕,扯住飞飞的胳膊就走。

  飞飞挣扎着回头去望苍雪,她亭亭玉立在原地,那股风姿气势是自己怎么都达不到的。飞飞失落地回过头,没有再乱动,任由持恩拉着自己朝云中殿跑去。

  苍雪始终微笑着目送他们,谁都无法悉知她是一个怎样恶毒的蛇蝎女人,谁都无法猜透她美丽外表下隐藏着的强势个性,谁都无法看清她温婉笑脸后那颗深不见底的灵魂。

  而不论这里的人是怎么样的,云中殿依旧孤傲冷清地矗立在云雾之中,不偏不倚。

  飞飞站在门口,看着玉匾上三个古隶大字,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望而却步。

  “走啊,愣着干什么呢?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魂不守舍的?”持恩百思不得其解。

  飞飞没理他,要躲的人还没出现,她没必要对着持恩也去伪装,“进去吧,师父等很久了。”

  持恩看着飞飞兀自往前的背影,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会从最开始的领先位置,变成现在跟着她进门的顺序,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跨入云中殿,飞飞仰望着九十九级阶梯之上侧立发呆的柒情绝,这样想到。

  “持恩拜见师父。”持恩和飞飞前后脚进来,得体地行了礼,可飞飞还傻在那,他已经不对她抱有任何期望了,闭了闭眼掐了她胳膊一下。

  飞飞一时没忍住,惊叫出声:“啊……你干什么掐我呀,好疼。”

  柒情绝闻言转头看向她,从飞飞这个角度回望他,他眼角闪耀的星光刚好遮住了他的脸,他一身立领白衣,黑发用玉冠轻轻束起一部分,其余全部直垂而下,长可及地,飘飘逸逸,活像是从画上走出来的。

  飞飞呆呆地看着他,还不懂得掩饰眸中的情意。

  柒情绝和她对视片刻,别开了头。

  008

  柒情绝不动声息地从高台上一步步走下来,他是个天生壁人,装饰对他来说反而多余,而且这世上无论天地都找不出衬得上他的饰物,反不如素白雪衣简简单单。他肤若凝脂吹弹可破,白皙的颜色好似从来没被日光荼毒过,眉心一点朱砂泛起嫣红,仿佛纯白无暇的牛奶中落入了一滴玫瑰露,美不胜收。

  柒情绝就这样在飞飞和持恩的注视下走到他们身边,他直接绕过了飞飞,对持恩淡淡问道:“昨日命你去请司禄星君,为何没回来禀报?”

  飞飞其实脸皮很薄,只是反应有些迟钝,到现在再怎么傻也能看出人家是躲着她了,她心里一酸,深深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