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来。”飞飞第一次对他大声说话。

柒情绝停住脚步,雪白的长袍飘逸在漫天鲜红之中,刺目而耀眼。

“我可以原谅别人对我不好,我可以原谅别人不相信我,但是你不行。我原谅不了你的冷落,原谅不了你的怀疑,我原谅不了你对我没有真心,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爱的人。”飞飞的话令在场的人更加惊讶,这里面仍不包括帝笙。

帝笙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听着她说话,他早就预料到了一切,只要她选择留在魔界,他就有办法带她逃过这一劫。

这是一个血花飞溅的黄昏,飞飞站在石桥上,望着满眼翻滚的岩浆,突然走近,脚步已经迈出大半,整个人几乎就要掉下去。

“你若及时回头,我们便可继续师徒下去,你若再执迷不悟,他日必为魔,定会害人,我绝不会袖手旁观。”这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作为北斗首座,他承诺不伤害她,只要她回来,他们便可回到当初的时候,继续师徒下去。

众仙家却对此很有非议:“司命星君此言差矣,这妖孽与魔王勾结甚深,若放过她,难保她将来不会做出背弃天道之事!”

飞飞闻言笑了:“你看,他们不会让你放过我的,而且我要的,也不是做你的徒弟,我要的,是做你的妻子,做你爱的人。”

柒情绝眼神闪烁地看向别处,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含着连他自己都读不懂的深意:“万万不可能,我对你,只有师徒情谊。不,若你再这般下去,师徒情谊也不会再有。”

飞飞听了这话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对于当初早早离开的持恩,柒情绝没有半分师徒情谊,而今天却承认对她有,她是不是应该很高兴?但她怎么都笑不出来。

“那就让我们师徒情谊就此做个了断吧,那种东西从来不是我想要的。”飞飞转身,离开危险的桥边,头也不回地步入凌烟阁。她忽然改变了主意,她如果就这么死了,柒情绝还真的有可能一滴眼泪都不会流。

  

  柒情绝凝视着飞飞的背影,想要追上去,却被帝笙挡住:“后悔了么?”

  “我从不后悔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柒情绝说的很确定,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没有遇见飞飞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没有对错,没有后悔,没有未来,没有爱。

  “即便是眼睁睁看着深爱的人离开?”帝笙飘忽地问了一句,迅速掠到飞飞身边,抱起她冲入结界,将天界之人隔绝在外,阴沉的笑声响彻高空,满是嘲讽。

  “星君,可要攻入?”众仙家中有人提议。

  柒情绝持剑回身,绝情剑上化出一条白色流苏,缠在他手臂上:“回天庭,从长计议。”

  “掌门师兄?”白无涯不解的很,为什么要离开?

  段蓝泉一直沉默着,这时却插了话:“也许掌门师兄另有高招呢?魔界虽气数已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帝笙在灵山福地之顶笼络众多妖孽,小有气候,若强攻进去,即便赢了也会损失惨重。”

  段蓝泉的话句句在理,说得非常对,众仙家连连点头,对柒情绝方才和飞飞与帝笙之间的对话默契不提,但那不代表他们在心里不会想,在背地里不会议论。

  柒情绝一行人就此离开,而另一边,飞飞也被帝笙带到凌烟阁内一间房中。

  她坐在床边,身上的衣服已经混着血水粘住了,稍稍一动便会扯到伤口,那感觉不比心里的痛好受。

  “你在哭?”帝笙忽然问道。

  飞飞一惊,伸手抚上脸颊,果然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淌下。她转过头,蠕动嘴唇,混着那些落下的泪水,用一听就让人很心疼的声音说:“我没有哭,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哭。无论什么事,谁的离去,谁的放弃,都不能再让我哭。”

  帝笙笑了,虚假的笑容中浮出点点真意,两片薄唇吐出赞赏:“很好,就是这样,想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怕伤害别人,不要怕柒情绝,不要做老好人,要做大奸大恶者,行邪道,莫管他人如何看你,自己过得好,便胜过一切正义。”

  飞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要以为这么说我就会感谢你,我有今天,全都是拜你所赐。” 

  “我只是加快你们的分离,让你们看清彼此多么不合适,我只是推动了它们快速来到,我没有错。”帝笙端起随从递来的玉碗,碗内盛着飞飞不认识的东西,“来,喝了它,喝了它你可功力倍增,到时天界攻打进来,我们可并肩作战,你可寻回你所想要的一切。”

  多么蛊惑的声音啊,可惜飞飞不需要,她想要的东西,靠这些也得不到:“你出去。”

  飞飞的拒绝立刻让帝笙眉心凝起三道,但总算 仍是张笑脸:“如果我一定要你喝呢?”

 

  她不跟柒情绝回去,不代表她就要加入魔界,虽然她当时的选择不论是帝笙还是柒情绝都认为她会那么做,但她不会真的那么做。就像柒情绝说的,若她真的坠入魔道,成了妖孽,必定会害人,到时她要用那颗害人之心去爱他,他只会更加不屑。

  她必须承认,走到这个地步,她还是爱他的,即使她不会再说出他的名字,不能告诉也没有勇气告诉天下人她爱他,但这世上也不会有人比她更爱他。

  帝笙沉默片刻,扣住飞飞的下巴,脸上的悲伤令人不忍:“怎么你心里还是有他?”

  飞飞瞪着他,正欲言语,被一声传讯打断:“君上,属下有要事禀报。”

  帝笙松开手,转头看了一眼,是云珂。

  “什么事,讲。”帝笙似乎并不打算离开这间房。

  但云珂却好似有意要让他离开,即便是一小会:“事关重大,还请君上借一步说话。”

  帝笙似笑非笑地睨着云珂:“好。”接着又对飞飞道,“你等我一下。”

  飞飞看都不看他,谁要等他。

  帝笙却不在意她的冷漠,转身一边整理衣袖,一边跟着云珂离开。

  这一走,就是将近一个多月未见,等再见时,得到的却是天界来人攻打凌烟阁的消息。

  的确,老窝都被人发现了,不来打也很难,何况依照帝笙那个性,是绝对不会换窝的。

  “飞飞,你快走!”云珂冲了进来,飞飞躺在床上。

  她已经躺在床上很久了,从那天开始到现在都没有下去过,她现在身体很差,灵霄会上受了重伤,又被那些无情无义神仙的人打伤,她真的没力气“快走”。

  “我带你离开。”云珂将床上的飞飞背起来就跑。

  飞飞闭着眼,任他为所欲为。可谁知刚走到门口,就直直撞到了帝笙身上。

  “你要带她去哪?”帝笙背着手立在那里,他个子极高,影子完全可以将他们两人都罩住。

  “君上,天界的人已经攻打来了,飞飞行动不便,如果留她一个人在这,呆会他们攻进来……”

  “你认为我会输?”帝笙刚才还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现在忽然冷了脸。

  飞飞想起那日他所说的,莫非他真的有人格分裂?

  “君上,属下从未求过你,只请你这次让属下先送飞飞走,属下一定会回来和君上同生共死。”

  帝笙二话不说直接化出一道金光打在云珂身上,云珂整个身子朝后方飞去,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来,染红了飞飞的白裙子。

  帝笙接住正欲摔倒的飞飞,将她抱在怀里。

  飞飞看着云珂,眼中满是不忍。

你走不掉的,任何想带你走的人我都不会留下。”帝笙抱着她走到云珂身边,黑色缎面靴子碰了碰他的身体,“看你之前跟着我一片忠心的份上,我就让你痛痛快快上路。”说着,就要下手。

  “住手!”飞飞想都没想,嘴比大脑反应快。

  帝笙意味深长地看着飞飞:“怎么,你要为他求情?我不会应承你,我不接受任何人的背叛。”

  飞飞挣扎着想要阻拦他,但实在使不出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云珂在被他再次震得后退百米。

  “不!……”她的尖叫声响彻整个凌烟阁,却仍无法阻止一切发生。

  云珂闭了闭眼,吐出一大口血,奄奄一息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飞飞,眼里满是不舍:“我……真的不想骗你的……真的不想。”

  飞飞眸中凝了泪,心终究是没有全冷,他其实还是那个愿意为了他死的单纯少年,只是立场变了,他们都没办法:“我……知道,我知道。”

  只此一句,泪如雨下。

  云珂轻轻一笑,露出牙齿上的血印子,帝笙毫不留情的一击又朝他袭去,他这次直接摔下了凌烟阁,掉入滚滚岩浆之中。

  “不要!……”飞飞的下唇都咬出了血,她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望着云珂落入岩浆之前眼中的留恋和不舍,她真的宁可他永远骗他,永远坏下去,也不愿意他就这么为她没了性命。

  她万万想不到帝笙会做出这种事,又或者像他说的,他有人格分裂,现在的他是没有感情的,但她又动弹不得,不要说是云珂,就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

“我恨你!……”飞飞低低哭泣,生平第一次有人离开她,还是她曾经那么在乎的人,她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在僵尸林时的一幕幕,几乎无法呼吸。

“这只是小事一桩,呆会还有更精彩的戏要你看呢,你等着瞧吧。”帝笙居然用兴致勃勃地语气跟飞飞叙述,好像那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事,特别值得期待。

“你这个变态!”飞飞身上无力,只能用牙齿去咬他,可不论她怎么使劲,力道仍是不痛不痒,甚至在帝笙看来,那就好似一种无声地邀请,在邀请他做些什么。

“现在时间地点不合适呢。”帝笙遗憾地说,“否则我一定会满足你的。”他脸上带着笑。

飞飞不想再跟他说话,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裳。

“我们出去,去见你的情人。真可惜,刚才那一幕他没有看见,我真好奇如果他看见,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帝笙一边抱着飞飞朝外走,一边戏谑道。

不一会儿,飞飞眼前豁然开朗,他们已到了凌烟阁口。

“司命星君,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你准备好埋骨凌烟阁了吗?”帝笙悬空立于石桥之上,怀抱飞飞,神色高傲,眼里闪着嗜血的光芒。他已失去理智。

魔军一排排站在帝笙身后,密密麻麻,数量是天界之人的好几倍。

柒情绝自下而上仰视着他,但那种神情和角度却让帝笙感觉自己是在被鄙视,为什么?他不悦地皱起了眉。

“帝笙,你作恶多端,执迷不悟,一千年前我留你一命,这次绝对不会。”柒情绝施法掠起,仿若凌波踏水而来,一身如雪长衫,下巴尖尖的,脸色苍白,却异常俊秀。

在他的绝世风华之下,帝笙都黯然失色。

帝笙将飞飞放下,让她跪坐在自己腿边,先是轻抚着她的发,然后忽然紧紧攥住,飞飞疼得倒抽凉气。

柒情绝握着绝情剑的手一抖,泄露了他的不安:“放了她。”

“来吧,我们打一场,你知道我是不会放过她的。”帝笙手中蹂躏着飞飞的头发,毫不怜香惜玉,与平日里温柔的模样判若两人。

“放了她,我同你打。”柒情绝淡淡走上前去,无数落叶飘入火山谷,落入岩浆中,化为灰烬。

帝笙是魔,名副其实的魔,他已没有理智,随手将飞飞扔到一边,一脸暴虐地掠向柒情绝:“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一千年,柒情绝,今日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这场恶战从一开始便在所难免,魔军与天界众仙激战,没人会去在意微不足道的飞飞,她被无情地扫到了一边,临近石桥边沿,岌岌可危。

而柒情绝与帝笙又在斗法之中,根本无暇分神,令飞飞的处境更加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