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柒情绝考虑得周全,在来之前便嘱咐了一个人一定要保护好飞飞,那个人就是白无涯。

白无涯护在飞飞身边,魔军一个个袭上来,他便一个个打下去,与其同时还要回应来自洛冰的斥责和愤怒,心力交瘁。

“你为什么护着她,难道你也对她……”洛冰红了眼眶。

白无涯解释道:“我没有,是掌门师兄的吩咐罢了。”

“你胡说!我不相信!我不准你护着她!”

“冰儿,你不要这么任性,这种时候……”

“好!”洛冰打断白无涯的话,“那我便要看看,你是救我还是救她!”洛冰忽然停住动作,任由魔军朝她袭去。

白无涯一惊,立刻上前帮忙,而洛冰则在他对付魔军时,趁机攻向毫无还手能力的飞飞。

飞飞怔了一下,脑子迷迷糊糊地,视线不由自主转向了柒情绝。

他还是那么好看,只是瘦了很多,她不知道他这一个月的时间都在干什么,她只知道自己还是爱他,看见他就会好心疼,这种痛苦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下去了。

……所以,当洛冰袭来的时候她没有还手,无暇□的柒情绝根本不知道她有危险,已经失去理智的帝笙更加不会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重大的错误,等他们姗姗来迟地发现异样时,飞飞已经整个人滑向了翻滚的岩浆中。

依稀记得帝笙说过,她不是乌鸦,是凤凰,可以浴血重生,飞飞在感受着那股热气越来越近时,混乱地想,如果她真的是凤凰,是不是就可以配得上柒情绝了?

这个问题答案恐怕这一生都没人能回答她了,她也再无法去寻找,她轻轻闭上眼,唇角勾起,是一抹足以艳倾天下的绝美笑容。

柒情绝眼睁睁看着她坠下,看着她闭起眼,看着她缓缓消失在他眼前,做出了一个非常不理智的行为,几乎是立刻反应,等做完了,令所有人震惊了。

司命星君做了什么?

……他也跟着跳进了岩浆里。

“掌门师兄!”北斗星君几人一齐高呼,却见一个人影抢在飞飞和柒情绝之前优先挡在了岩浆之下。

是持恩。

“师姐!”持恩大喊了一声,使劲力气将飞飞推了上去,柒情绝来的刚刚好,将飞飞抱入怀中,飞上了石桥。

可是持恩却再也没有上来。

飞飞傻呆呆地望着滚烫的岩浆又一次吞噬了一个这世上对她很重要的人,忽然笑了。

这一次,她甚至看不清持恩的表情,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她甚至来不及和他告别,来不及告诉他,她其实一直都当他是自己的师弟,即便他早已拜入段蓝泉门下。

她还没有跟他说,师弟,如果有机会,我们回雾浊林去吧,好不好?

飞飞的笑声越来越大,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悄无声息。

所有人都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身上,除了帝笙。

帝笙见柒情绝正看着飞飞发愣,直接去偷袭他的后背,柒情绝一直低头盯着飞飞看,仿佛不认识她了一样,完全没发现帝笙的动作。

飞飞比柒情绝更早反应过来,想都没想便将他推开,自己迎上了帝笙的攻击。

……

像一朵花,像一朵血染的粉蕊并蒂莲,飞得那么高,飞得那么远,飞得所有人都再也看不见……

飞飞这次真的飞走了……

飞得柒情绝在那一刻终于明白,其实他早就没把她当徒弟了,其实……他早就爱她了。

这世上他们都只有对方一人,他千百年来只亲近过她,前世与她有夫妻之名,今世又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在他们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其实早就慢慢被她的真心和付出感动,就算起初是身不由己,后面也变成了甘心沦陷。

忆起那一天,天降骤雨,他于树下,遇见了还是乌鸦的她。想当日,枯木之中,他们一个年少无知,一个自以为是,从那句师徒开始,便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结果。

一股冷意慢慢袭上柒情绝的心头,他微微回首,凌烟阁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漫天大雪。他在雪中缓缓转身,走向盯着自己手发愣的帝笙,在所有人惊讶地目光了,轻而易举地打败了他。

冬天早就过去了,这是一场不合时宜的春雪。柒情绝站在魔界与天界的结界处,眼望着一片银装素裹,却再也寻不见曾经那个笑靥如花的身影。

白无涯缓缓来到他身后,有些颤声地说:“掌门师兄,歼灭了魔军我们才能去找飞飞,所以有些迟,但是……你也知道的,她当时替你挡下帝笙全力一击,不可能再活着了。”

柒情绝慢慢转过了头,清俊如玉的面容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哀伤。

“我们在死伤者中找遍了,找了很远很远,才发现她的尸体……”白无涯实在不忍心说下去,一切都是他的错,若非当时他没有守护好飞飞,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柒情绝朝着他的后方缓缓望过去,随即又垂下了眼睛,似乎不敢看:“多谢。”他道了谢,抬手示意他离开。

白无涯想说什么,但又觉得柒情绝根本不需要他安慰,最终还是一声不响的离开了。归根究底,那个当初对他的名字十分好奇的单纯少女已经不在了,而她的离开全怪他,比起现在这种状况,他更希望死的人是自己,那样至少他可以不用这么愧疚。

柒情绝安静地立在原地,看着不远处飞飞被白布蒙起的身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动也不动,不敢上前,也无法后退。

许久许久,直到夜幕降临,众仙家围满了山坡,他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已经毫无气息的飞飞身边……他缓缓蹲下,微微一笑,风姿倾城,却让所见之人皆心如刀绞。

众人听到,他用很轻的声音说:“……飞飞,你回来了。”

掀开白布,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还能看得见什么呢?

柒情绝颤抖着放下白布,没有人能明白他现在的感觉,就好像别人不理解事情为什么会搞成现在这样一般。心脏悬在半空,难受得喘不过起来,试图大口大口地呼吸,直到缺氧,却还是找不到出口。这种从天上掉进地狱的感觉,别人永远无法懂。

柒情绝将飞飞的尸体抱起来,漫无目的地走在茫茫草地中,绿草如茵里夹杂着许多白色小野花,树木上也开着点点叫不出名字的红色小花,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景象,这就是没有了魔王的魔界,已不再是妖气冲天,孽障胡为。

只是,飞飞再也看不见了。

天枢宫内,云中殿里,段蓝泉和白无涯端坐在高台之下,仰视着柒情绝缓缓走下来,各怀心思,只低头饮茶,皆不言语。

柒情绝眉头始终紧紧蹙着,自从回到天枢宫后,他的眉头便不曾舒展。

天帝曾因此次大败魔界而当着众仙家的面亲口夸赞他天下无敌,无人可挡。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非没有弱点。

半空中传来一阵沙哑低沉的叫声,柒情绝循着望去,一只通体玄黑的乌鸦掠过云间,很快便消失不见。柒情绝呆呆地看着它离开的方向,竟然怔住了。

段蓝泉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好像从未见过他的模样,哑然失笑道:“掌门师兄,此次与魔界之战不仅你失了爱徒,我也是如此。持恩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却为了救飞飞而死,我并不比你好过多少。只是,日子终究是要过下去,他们也都会投胎转世,你也莫要太过介怀此事。”

白无涯惊讶地看着段蓝泉,他怎么都没想到先开口安慰柒情绝的人会是他。略顿,他也启唇道:“蓝泉师兄,你错了。飞飞同持恩不一样,她中了帝笙竭力一掌,三魂七魄皆被打散,恐难再入轮回。”

段蓝泉故作惊讶道:“怎么会这样?”

柒情绝沉默不语,眉心一点朱砂鲜红如血,莹润剔透间似能看到飞飞的身影倒映其中。

“掌门师兄,看你的样子,该不会是……”段蓝泉忽然大声道,“你该不会是真的对飞飞动心了吧?”

按理说,段蓝泉此话乃是大不敬,话里的内容也是违反天条的,可奇怪的是柒情绝并未反驳,也没吭声,他只是转过了身,从新走上高台,端坐到青玉石椅上,凝视着玉几上的乾坤镜,陷入沉思。

许久许久,待白无涯和段蓝泉都以为柒情绝不会开口时,他缓缓吐出一句话:“飞飞会回来的。”

白无涯愧疚地垂下头,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若可以,他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到那时他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飞飞有事。

可惜的是,这个愿望永远都无法实现了。

“掌门师兄叫我二人来,不会只是听这句话的吧?”段蓝泉看起来有些不耐烦,持恩的死对他的打击也很大,他没想到自己教出来的徒弟也会那么“大公无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丢了百年修为,重回轮回,从零开始。

柒情绝微微侧首,望着云中殿内一处黑暗的角落,淡的几乎没有颜色薄唇稍稍分开,冷声道:“你等的不就是今天么?”

段蓝泉一怔,笑容有些挂不住:“我不明白司命星君的意思。”

“你一直想要坐上我的位子,今日我便如你所愿。”柒情绝淡淡道,“明日我会下凡去,今后北斗之界大小事务,皆交予你。而我的位子,很快也会是你的。”

白无涯惊讶地瞥了段蓝泉一眼,继而向柒情绝直言道:“天界众仙家向来各司其职,掌门师兄这般私自禅让未通过天帝批准,恐会……”

话到一半,被柒情绝打断:“莫要再说,我意已决。”

段蓝泉笑了,忽然提了一个与这件事并无关联的问题:“斗胆请问司命星君,令徒的尸体现在何处?”

柒情绝眉头皱得更紧了,神色敛起,未答。

白无涯顿时了然,惊道:“掌门师兄,你这么做万万不可,这可是违反天条的大罪,你万年修行切不可因此毁于一旦……”

“白师弟。”段蓝泉笑着看向他,“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来得及吗?”

“蓝泉师兄这是何意?”白无涯不敢相信自己心里的猜想。

段蓝泉一双金瞳微微眯起,饶有兴致道:“想来掌门师兄已经断了自己的后路,早就在我们知道之前,已经做了。”

白无涯浑身一震,险些摔倒。

柒情绝一直沉默着,此刻慢慢开口,颀长的身影在玉石地面上拉下一道长长的阴影:“天条所规我心中有数,我要做些什么我也很清楚,你们不必再说,今日之后,你我几人师兄弟情分,恩断义绝。”

“掌门师兄……”白无涯欲语,却被段蓝泉抢先,“可若天帝知道……”

“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担。”语毕,柒情绝显然言尽于此,转身消失在天枢宫内。

白无涯和段蓝泉都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即便是再回来,也不是回到这天枢宫内,也不可能再做这司命星君。古往今来,违背天条者,天谴迟早会至。

凡间。

近日,点花楼里来了位新头牌,她长得是貌美如花、仙姿绝色,便是秦仙君也自愧不如,就是性子有点冷,人也有点呆。但尽管如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来秦楼楚馆找乐子的,自然不会在意美人的性格如何,只要长得漂亮入眼,他们便舍得砸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