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莫语诧异,他们能赚什么?她娘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之家,政然的朋友又分散在五湖四海,如今的同袍又都被关在大营里出不来,能有多少进账?

赵絮嫣忍不住伸出三根手指来!“三千!大嫂,你们有三千的礼银呐。”

莫语张口结舌,谁会送这么多礼给他们?!吃惊归吃惊,到也没高兴太多,毕竟现在收多少,以后都要还啊,礼尚往来嘛,一来一去,谁知道谁赚了?“是嘛。”她也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

“想不到大哥才是最厉害的。”赵絮嫣为自己与莫语亲近而庆幸,当然,庆幸之余又有些落寞,满以为她家政亦才是全家最厉害的,想不到大哥的朋友那么有钱!

“客人都到齐了,他大嫂啊,该上菜了。”吴氏着急慌忙地在厨房门口喊一声,她今天穿得新衣服迎客,不好进来沾油烟,厨房和一众下人的事都是三个媳妇在管。

莫语赶紧招呼着丫头们上菜去——

糖果、凉菜上过后,厨房里开始翻炒热菜,李家三个媳妇都出来坐到门外的茶桌旁。

莫语和钱诗诗都怀着孩子,饿不得,所以厨子炒一个就挑出一些来与三位少夫人试菜。

“宁儿——”李政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叫她的名字,听得莫语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禁不住看一眼两个弟妹,好在她们没什么反应,“你怎么来了?”他是长子,客人都是他在招呼、安排。

“岳先生他们在我们院里,你去照看一下。”低声道。

“我?”她一个女子,能待客么?

“吕家的财礼到了,我要跟政亦他们点算,一会儿才能过去,你先去招呼他们一下。”

“叔伯他们不在吗?”李家本家的叔伯们都从老家过来帮忙的。

“他们也有事要忙,而且只有你见过岳先生他们,放心,只去打声招呼尽个礼数就行。”

莫语点头,伸手拆下围裙,与两个弟妹说过之后,便随丈夫一道出去——

“我听二弟妹说咱们的礼薄上有三千多两,他们的礼是不是太重了点?”他们房的礼金想必也是岳先生这帮人送的。

李政然笑笑,“不只他们几个,晚上等你看过礼薄后就知道了,刚才吃饱了么?”见四下无人,伸手摸摸她鼓胀的小腹。

“吃多了会想吐,不饿着就行了。”

“走路小心点。”在岔道口分别前,忍不住嘱咐妻子一句,“我尽快回来。”

李政然的客人只有一桌,因为大营的规矩,众人都没有假,所以只让几个有假的带礼过来。

为首的当然是那位温雅的岳先生了——

因为见过一次,所以莫语没有过分的紧张,而且因为她年纪比较小,又长得文弱,众人也没开什么重的玩笑,直到李政然出现后,一切都变了,这十多个人个个变得面目狰狞,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小子,你今天死定了!

李政然没醉过,因为他很少喝酒,众同袍一直等着他喜宴的这天来灌他,可惜成婚的时候没能参加,所以这次趁着李家小妹的借口,干脆将婚礼差得那份礼金都补了上来,也就难怪有三千多之巨了。

因为喝得太多,李政然在酒席上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直睡到了掌灯时分,醒来时,撑着欲裂的脑袋还要到前厅去。

莫语一见到丈夫,赶忙让环儿端来醒酒汤让他喝下。

“政然啊,这是你们房里的礼金。”吴氏将钱分作四份,推给大房一份,然后是政亦、政昔,“咱们本家和姑舅家的礼金一共三百三十二两,我算在酒水里一起冲账,加上之前所剩的家用二百二十两,酒席的账还剩下五百七十两,正好一家再缴一百九。”她刚才看过了各房的进账,大房三千五,二房七百二,三房六百八,绝对出得起这一百九的数,她的心也就安下了不少,今天一整天,几个媳妇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她心里也憋屈着,唉,花别人钱就是不自在啊,要看人脸色的。

各房的礼薄都由各房的女人收好。

“娘,我们几个也给欣乐买了点东西,正好今晚一起封存入库。”莫语抬手让丫头们把花厅的礼盒都搬了进来。

吴氏看过一眼,笑笑,“你们何必花这个钱。”看上去似乎也不是很重的礼啊。

莫语看一眼赵絮嫣和钱诗诗,“怕欣乐看不上眼,我们也没敢多买,想说等成婚的时候,她若想要什么先与咱们说说,也好准备。”

“不必了,你们酒酒水水的已经给她花的够多了,以后都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呢。”唉,看来孩子大了真得不由娘啊,小时候她什么都给他们,把他们养大后,一分一厘都开始跟她计较了啊。

三个媳妇都看得出婆婆口不由心,不过都没吱声,连最受宠的钱诗诗也没有,不是她们不想全身心支持她,实在是她们也有娘家,也有人际关系,总也有必要的交际啊。

“对了,他大嫂,我让你包得回礼都给全了吧?”本家和娘家的回礼与其他人不同的,她特地交代过长媳,不知她有没有办好。

“给了,不过——”莫语看一眼丈夫。

李政然刚喝完醒酒汤,接着妻子的话道:“路过账房时,我去看过,本家和娘家的回礼有别,不知母亲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这也要问?吴氏心里的火气骤然升了起来,一场酒宴办得她四处受气,连给娘家的回礼多一点都要被质问?“你舅舅、表哥、表妹和舅老爷们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而且当年咱们落难时也给咱们伸过援手,我总不能太委屈他们吧。”不就多包了二两银子嘛,最多她自己拿钱补上,这点钱她还是有的。

“不是钱的问题,李家宗亲老老少少在这里帮了两天的忙,让他们看到了恐怕会不痛快,咱们家喜丧大小诸事都是他们来帮手,而宗亲家里有事,我们却不是每次都去,总不能人家来帮了忙,还给人差别待遇吧?”本来那些本宗的叔伯就因为他们家发达了而不敢登门,怕惹来攀龙附凤的嫌疑,若现在再有差别待遇,岂不更不让人登门了?“所以我跟政亦、政昔商量过了,本家宗亲和各房的娘家一律做同样的回礼,钱从我们三人的账里出。”原则问题不能随母亲的高兴,否则非弄得单门独户不可!“另外——我请二伯父回去将咱们家当年的田地盘回来,等地契弄好,就交到您手上,那是父亲留下来的,由您管着吧。”田租收起来也都是母亲一个人的,“我们虽是读书人家,可也是乡土里出来的。”最好不要忘本。

这是做什么?打一榔头给个甜瓜?吴氏生气但又无话可说,脸色微黯地坐在原处,什么话也没说。

“宁儿,晚饭好了没?”李政然头疼的很,不过宗亲本家的人忙了两天,晚饭总要去陪一下。

“好了,我让下面人在前院摆好了两桌,叔公他们应该都忙得差不多了”莫语应丈夫的话时,忍不住看过婆婆一眼,今晚他很不给婆婆面子呢,不知婆婆会不会大哭,从她进李家门,还没见过婆婆受谁的管束,前年被政亦说过一次,结果哭了好几天,大半个月都不跟政亦说话,不知这次会怎么样。

吴氏仍是与众儿女去了前院——在外人面前可不能闹不和,小心被人笑话了去。

李家宗亲其实也不算多,李政然的父亲是独子,本家只有祖父的几个兄弟及下面的子侄。

生在乡里,单门独户会受欺负,所以家族应运而生,结成集团共同生存,李家也算得上是大户,本家宗亲多少都小有些田产,李家祖父是李家的第一位秀才公,因为勤奋好学,又聪明过人,所以家族推举并支持他继续读书,家中田产都是由兄弟之间互相帮忙打理,所以李家才自此成了书香之门,到回来有了李父,李父也跻身秀才公行列,并娶了同为书香之家的吴氏为妻,再往后就是李政然这一辈,三兄弟都颇有出息,反倒是同宗后辈仍是乡野里的殷富之户,与如今的李家格格不入,尤其吴氏又清高,所以众人轻易不上门,免得惹闲,只等喜丧、祭祖之类的大事方凑到一起来。

李家三兄弟倒是对同宗长辈颇有礼——正因为这样,但凡喜丧宗亲才会过来帮忙。

今晚上,吴氏与三位媳妇的娘家人都送到了客栈居住,家里除了李姓人,没外人,白日里这些人帮李家忙活,端菜、煮茶、登账、搬礼、照应客人,晚上自然是李家三兄弟来照顾众人,一溜排敬过去,委实喝了不少酒,各人的媳妇当然都心疼自家男人,想想看,这白也喝,晚也喝的,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可是没办法,人家姓李的一家欢嘛,她们还能说什么?

结果三兄弟都被摆平了才回屋。

李政然吐完酒、昏睡前与妻子交待一声,“明早记得叫我起来,与你一起送你的哥嫂。”说罢扑通倒在被子里,再也没醒过来。

看着他的睡容,莫语忍不住勾起唇角,这个人啊——做人也太过周道了,不累吗?

倚在丈夫身边,摸摸他的额头,对自己的隆起的小腹喃喃道:“希望你是个女孩,可以陪着娘,可又希望你是个男孩,至少以后大了能帮你爹爹一些。”

人活在世,如意是偶然啊,不如意才是正常,谁知道前面会发生什么事呢?

***

隔日一早,早饭没来得及吃,李政然夫妇就动身去送莫家人。

莫家这次是由莫语的大哥和大嫂来参加酒宴,送礼金之余也给他们带来了不少野物,给自家妹妹补身子,知道妹妹有了身孕,莫家全家都高兴的不得了,不管怎么说,有了孩子就有了保障嘛。

待打马回城时,李政然实在是宿醉的难受,仰在马车上,枕着妻子的双膝不想动弹。

四野静寂,极目之处尽是残雪和荒草,唯有马蹄哒哒的响动,以及车辕偶尔的吱呀声——

李政然看着车帘外的荒野道:“过年时,你来大营吧。”他年前再也没有假了,不能回家过年,

“好。”她很高兴他能邀请她,“大营里能让进吗?”

“营外有驿站,可以住到那儿。”最重要的,他们可以一起过新年。

知道他头疼,伸手帮他轻轻按压,“银票你还打算给娘么?”两万两银票的事全家可都记着呢。

“给吧。”在所有人都知道后留着也没什么意思,本来也是为了最坏的情况做打算,别最坏的情况没发生,后院就先起火了,为了点钱闹的家宅不宁,不值得。

“其实,有时候我也能理解娘的苦衷。”她也有娘家,娘家的嫂嫂也会说闲话,会想占便宜,人嘛,总是自私的,“做人家的女儿、媳妇都没那么简单。”

李政然闭着双眸笑笑,抬手捏捏妻子的小下巴,“谁都不容易。”当人儿子、照顾一家老小也不简单,尤其眼下这时局,他最担心的就是发生战乱,这一家老老少少的要怎么办?“如果会打仗,而我又不在你们身边,你会怎么办?”

莫语想一想,“若真得打仗了,除了躲避,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尽人事吧。”

尽人事?确实如此,“若真有那一天,你记住一件事就好——不要慌张。”无论战场上还是生活里,慌张是最大的敌人,这是他的经验,可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军人,而她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妇人啊。

所以百姓们在乞求全家福禄寿时,也会祈祷国泰民安——

☆、十四 她也很番

十四她也很番

钱诗诗孕后很少再出门,反倒是原本内向的欣乐常出去。

由于三嫂的缘故,欣乐与阳城不少闺秀有了交集,进而熟识,以前在七番镇时,母亲不同意她出门,因为没多少值得教的闺中之友,如今不同了,认识的人不一样,吴氏也降低了对她的限制,家里赋闲的小马车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在用。

年关将近,姑嫂三人到六和街的大通绸庄里买衣料——这是莫语嫁进来四年第一次置办这么昂贵的衣装,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李政然后,她在李家的地位也提升不少啊。

自从与阳城的闺秀有所交集后,李欣乐无论在眼光还是气度上都有了改变——当然是往好的那边,选衣料的眼光绝对独到。

她虽内向、胆小,但却有个聪明之处——站在母亲背后从不出来,从不与嫂嫂们有所冲突,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在现在和将来都受到娘家的保护,所以即使母亲与嫂嫂们有不开心的地方,她待她们依旧如常。就像上次与大嫂莫语的那点小事,在气闷后,她还是主动往大嫂房里送了两身亲手缝制的婴孩衣服,算作道歉、或者握手言和的诚意。

莫语自然也不会小家子气到不原谅她,何况她还是婆婆最疼爱的小女儿,与她不对路就意味着与婆婆不对路,未免自己的日子在水深火热里挣扎,她自然也不会轻易与这个小姑子交恶,前提只要她别做得太过分。

“大嫂,我老早就看好这紫缎子配你的肤色。”欣乐翻出一匹淡紫的锦缎,难得能对莫语这么热络——父亲去世,大哥回归,她心中明白不能太不顾大哥这房。

莫语在惊讶之余,点头笑笑,并翻来欣乐手里的紫缎来,确实很好看,正好可以用来做一件中袄,余下的还可以给腹中的娃娃做个小被面,“是相当好看。”

在比过颜色后,莫语决定听从小姑的建议,买下这缎子,抬手招来伙计,让他先在账上记下。

“大嫂,我选好了。”赵絮嫣凑到莫语身旁,“前日里在成衣铺看上一身衣裳,我先过去——”大过年的,当然要买到自己高兴为止,平时即使像县丞家里的女眷都不能随意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莫说他们这种中等家庭了,过年是唯一可以肆意买的时候,所以要抓紧时间去买,被人抢走可就后悔莫及了。

今日就她们妯娌俩和欣乐出来,钱诗诗身子不大舒服,外面风大,怕染上风寒,没敢出来。

赵絮嫣一走,就只剩下莫语与小姑子两人。

有丈夫的女人自然可以敲丈夫的钱来肆意花用,未嫁的自然只能从父母那儿捞一点过来,虽然吴氏疼女儿,给女儿的月钱在暗地里增长了两番,但县城的物价实在太高,而且好东西也多,出来那么三四趟,月钱早已基本花光,所以今日李欣乐纯粹只是为了来饱眼福,大通绸缎呢,谁买得起奥。

莫语给自己和丈夫,以及婆婆各选了一匹锦缎后,坐在茶桌旁暂歇,因为欣乐看得很流连,她也不好硬拉她走,瞅着她拿起、放下那匹白底印粉蝶的缎子三四番,遂起身过去。

“若是真喜欢,就买下吧。”莫语建议。

欣乐赶紧放下,咬唇看向大嫂,“我只是看看而已。”

莫语看着她眼睛里那奇异的神色,有对缎子的渴望,也有对被人逮到的羞赧,更有一种莫名的渴望。

“你大哥今年不回来过年,恐怕又不能给你挑礼物了,这缎子就当是大哥大嫂送你的。”给她买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政然这么多年不在家,她手上又没什么钱,往年都只是送些小东西,今年丈夫回来了,自然不好太寒碜,而且——婆婆自上次酒宴的事后一直心里不痛快,却又苦于无处可发,趁机让她高兴高兴吧,只有母女俩都高兴了,家里才安生。

“不用的,我衣服很多了,你跟大哥就快有孩子了,还是留着钱多添置东西,我这不是必要用的东西,买不买没什么影响。”

莫语没跟她多推让,只招来伙计一并记到账上,既然话已经说出口,就不能收回去,尤其送礼这种事。

从大通绸庄一出来,就见看车的门房小郑躺在马车旁哀叫,眼眶青紫,而他身旁的四个人正在上演全武行。

“嫂子,妹子,你们退后一点,别让这几个浑人碍了你们的眼。”一个青袍年轻人出拳之间对莫语和李欣乐吆喝了这么一声。

嫂子?妹子?这人是谁?怎么这么叫她们?

莫语仔细看一眼年轻人,似乎不认识啊,也不像李家的本家宗亲,却又有点眼熟,就是记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不过姑嫂俩还是很明智地一起退进门槛里,小郑忙爬起身过来解释——原来是三个无赖想赖他银子,说这地盘停马车得向他们缴份子钱,小郑不肯,便被他们揍了两拳,恰好遇上这位青袍小伙子帮了他。

小郑这边刚解释完,那边也打完了,一对三,双方都有挂彩,不过那“一”显然略胜一筹,因为那“三”逃了。

只见青袍年轻人三两步跨到门口,对莫语和李欣乐拱手一个大礼,“给嫂子、妹子拜个早年。”

这人是谁?

莫语似乎记得他,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青袍年轻人见她们神情疑惑,一拍后脑勺,“瞧我,到忘记介绍了,我叫王虎,上次在六番镇被李老大揍得那个——”他记得她们,因为长得好看嘛,她们显然不记得他,也很正常,自己实在不是什么出奇的相貌。

呃记起来了,是他!

“谢壮士帮忙——”莫语感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虎打断。

“嫂子叫我‘老虎’就行了,我现今在李老大手下吃军粮,早不做那原来档子营生了。”王虎笑中带了些惭愧,他要是早知道与李政然有这番后缘,八辈子也不敢去找他的事,他刚到军中见到李政然时,还颇担心他会故意为难他,后来发现他为难的不只他一个人,但凡他手下的兵他都为难,实在是个凶神恶煞的教官,在最初的痛恨过后,却也慢慢开始尊敬他,有本事的人嘛,论武力你打不过人家、论脑子你又玩不过人家,自然要甘拜下风。

莫语不知该说什么,这么一个地痞突然变成官兵,还真让人不知所措。

“嫂子,这样吧,我先到饭铺里填填肚子,你们逛完后,我送你们回府。”瞅一眼三个地痞逃脱的方向,“这些个二流子,吃了亏肯定要反咬回来,还是我送你们回去,省得再出点什么事,否则也不好跟李老大交代啊。”他刚才路过绸庄时,见她们进去,因为急着去驿站送信,没来得及打招呼,想不到一回来就见几个地痞在找驾车的小奴麻烦,所以他二话没说就先踢了过去——对付“这种地痞”他相当有经验,不用跟他们讲道理,有能耐的就先打丫的,没能耐打不过的就要跑,站在那儿跟他们论王法的都他娘是傻蛋。

莫语看一眼驾车的小郑,想想还是吃他这个人情吧,别逞能,万一真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那就麻烦你了,我们再叫上一个人就回去。”招来小郑对他交代几句——至少要替这王虎付个饭钱,也不往人家帮她们一场。

欣乐向来胆小,刚才看到打架的场面时就已经脸色发白,她自小受母亲的熏陶,对市井无赖深恶痛绝,所以潜意识就讨厌这个王虎,在路过他身边时,下意识挪开半步——这让王虎很是气闷。

嗟!小丫头片子,有什么了不起,还嗔他!要不是李老大的面子,早让她破相了!臭跩个什么劲!

本不打算让小郑付饭钱的,全因为那李大小姐的不屑表情让他满心不悦,足足吃了十笼小包子,外加半斤牛肉——算作心灵补偿。

这世上谁都有自尊心,不要轻易伤别人的自尊,镜子碎了都有裂纹,更别说人心了。

***

祭灶之后便进了年节,莫语与婆婆交代过后,随着军驿站的给养车一起去了小苍山。

冬日的小苍山更显得几分萧索,本就光秃秃的山岩,在冰雪的覆盖下更加显现出穷山恶水的面貌。

与远处大营的毡帐不同,军属驿站是高大的屋瓦房,房间里都烧着热腾腾的火炉,暖和的紧。

莫语一进大屋,拉下斗篷帽,尚未来得及掸雪,就见满屋子的女人,多是穿着朴素的乡土女子,有老的,也有年轻的,她突然庆幸自己没有听从婆婆的建议穿上锦衣新服,那么一来站在她们当中,委实显得太扎眼——有时候将自己弄得太过扎眼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那意味着将可能被孤立。

“李政然李校尉的夫人吧?”一名小兵从门外一路小跑到莫语跟前。

“是的。”

“刚才下面人给您引错了房间,您不住这儿,请随我这边来。”一名兵丁在接过她那沉重的包袱后,示意她跟他走。

莫语冲众人点下头方才随小兵离开——众女都瞅着她,实在不好意思漠视。

她的房间在驿站的东面,是个一厅四房的布局,莫语住其中一间,小兵引她进门时,已经有三个女人在厅里,其中锦衣华服的两个正在一起小声说着话,另一个衣着朴素的则略显拘谨地在倒茶,见她进来,都禁不住抬头看过来。

莫语冲三人笑笑点个头。

“李夫人,您是这间,那我先出去了。”小兵将包袱放在房间的门口,鞠一身,退出去——开玩笑,这屋里住得都是校尉夫人,当然要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