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队,这车有线索?”

“没有。”

他顺势收了白纸揣进裤兜。

那人道:“我们所长说这一片都搜完了,没有可疑人员,如果要继续就再往下走走,那里有新盖的别墅区,是可能犯罪场所。”

“继续。”

于是六人分两车从东西两个方向分别出发。

就在他们赶往下一个地点时,老杜已带着人走进阿飞家里。

那宽敞的水泥地院坝有人看守,忽见一辆九座阁瑞斯猛冲过来,无视拦截往那树下一停,接着陆续七人从车上下来。

老杜带头往房里走,有人去拦,却被紧随其后的打手打趴下。他已走了进去,客厅很大,靠西有面置物台,台上本放着一球体装饰,此刻被人拿了正往哑巴头上放。

那人玩得尽兴:“再来一次,这回顶不住就来三下。”

语毕,那圆轱辘自哑巴头顶轻飘飘滑落。那人随即三耳光打在他脸上,十分响亮。哑巴被捆了手脚靠墙禁锢着,鼻青脸肿已看不清原样,嘴角挂血间歇往下滴落。

老杜阴狠的眼睛顿了顿,抬胳膊指挥人。那人上去便是一脚,踹飞虐哑巴的人,等其落下时撞歪了茶几,磕得沙发嘭咚响。

他四下看了看,作势上楼,将走了几步,穿白T仔裤的年轻人便从楼上下来。

“哟!杜哥,你砸场子砸到我家来了?”

“蒋毅呢?”

阿飞伸手邀他去沙发上坐。老杜不动弹,他便自己走过去坐。

“道上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走流程而已,我不会把他怎么样。”

老杜指了指被解绑的哑巴:“人都快被你玩死了,还叫不怎么样?你把人还给我,钱我加五分之一转给你。”

茶几上沾了不知谁的血,阿飞扯纸巾慢条斯理的擦。

“都说杜哥你讲义气还真是名不虚传。货我给你备好了,顺便替你试了试人,还不错,是个靠得住的。”他朝最里面努努下巴,“人在那儿,带走吧。”

便有人往里冲去。

老杜皱眉:“你试他?怎么试的?”

“还能怎么试。为了我们双方都好,这样做最保险。”

多的也不说了。

老杜沉着脸,下撇的唇线更加明显。

蒋毅是被两人架出来的,耸搭着脑袋,脚上使不出半分力气。

“阿飞,虽然我靠你出货赚钱,但兄弟对我来说堪比性命,一家买卖谈不成换一家再谈,无非浪费点儿时间少赚一点儿,但命没了可就没钱赚了。你应该尽早明白这个道理,对你有好处。”

阿飞笑:“他对你那么重要你还交给我玩?”

老杜火冒三丈:“我他妈早知道你这么整,不会接你这单生意。”

他这一气,双方的人都掏枪对峙。

阿飞挥胳膊送客:“五分之一,别忘了。”

他便带着人又走出去,行至院里双方的人还互相僵持,直到关了车门开出老远。

隐蔽在林间的崔礼明一行人目睹他们离开,霎时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收工。

那所长说:“这就撤了?绑匪撕票怎么办?”

他拍拍他的肩:“没有绑匪。大案子,论功行赏。”

那所长立即明白,即刻招呼队员撤离现场。

再说老杜车上一行人。

第36章

最后一排三个座, 秦淮靠窗抱住半躺的蒋毅。他脸色惨白,额头鼻尖浸出密集的汗,那双常年干燥温暖的手冰凉如秋冬的水。她揽住他的头, 替他擦掉汗珠, 紧紧握住他的手。

十分钟后他终于恢复知觉,睁开眼皮看她一眼, 却是勉强撑出一道缝,又重重阖上,僵硬的背脊那一刻彻底松懈,在她怀里软成一滩泥,沉沉睡去。

前排翘着二郎腿的桑雅转头看了看, 接连叫了三声蒋毅。

“闭嘴!”

秦淮头也不抬。

桑雅耸耸肩,满脸无所谓,转过头不再招惹她。

送去医院时已近中午十二点, 医生给他挂水。他闭目躺在病床上,脸色渐渐恢复正常。老杜派人办好手续,本想多待一会儿,念及桑雅不停吵嚷,便想带她先离开。

桑雅不服:“我救的他, 怎么就不能陪着他!”

老杜看了看秦淮:“你先跟我回去,明天再来。”

“我不!”

“你是不是想回泰国?”

她斜眼瞪他, 甩头就走:“你和我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知道威胁人。”

老杜拍拍秦淮的肩:“我带的人多,不便久留, 先离开这儿避避耳目,等他醒了你打给我,我再过来。”

秦淮道谢,站起来送他。

他按住她的肩:“不用了。”

她便又坐回去,没精力再客气,就那么守着他。

片刻后有人碰碰她的肩,她转头,看哑巴头上包着纱布,只露出一只眼睛瞧着她,手里拿着一块饼。

“我都忘了问你,你没事吧,还有哪里受伤吗?”

他摇头,淤肿的嘴角牵扯整张脸没什么表情,递给她手中的饼。

“我不饿。”

她转头,替熟睡的蒋毅掖了掖被角。

肩膀却再次被碰了碰,哑巴动作很轻,但很坚持。她回头,见他仍然递出那张饼。

她只好接过来:“你吃了吗?”

他点头,抽了张椅子坐下,也看着床上的蒋毅。

秦淮看了看他:“不怪你,那些人不想放过他,就怎么也不会放过他。”

他咽了口气,不知是牵扯伤口还是情绪愤懑,听上去颇艰难。

五点一刻,窗外的太阳还很耀眼,朵朵白云以极缓的速度在空中漂移,滑过蓝色窗帘时,蓝色被单下的人终于转醒。

他似乎很口渴,动了动干涸的唇,初睁眼时视线还有些模糊,隐约看见床前趴着个人,待目之所及终于清晰,发现果然是她。不知为何,她头顶总有不规则的细发微微扬起,不经意不会留意,但留意了总会注意。

他伸手,想把那些不规则压下去,刚碰着她便腾地抬头。他被吓一跳,手僵在半空朝着她笑。

“你醒了!”她站起来摸他的脸,又摸他的手,见他皱着眉便急着问,“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他皱眉更紧,指指她那只压在腿上的手:“麻。”

声音是初醒后柔软的沙哑。

她猛撤了手:“对不起啊,睡着了。”

他笑:“有水吗?”

她于是去倒水,惊醒邻床的哑巴。哑巴见他醒来也很高兴,露出一只眼睛看他。

他指指他的头:“没事吧?”

哑巴摇头。

“他们究竟干了什么把你弄成这样。”

他坐起来,往后腰塞了只枕头:“医生怎么说?”

“说你体力不支有些脱水,输的葡萄糖补充体力,你还发烧了。”伸手一探,“总算退了。”

他拿水喝:“他们试探有没有人跟踪,打了两支镇定控制我。”

“打镇定会这样?”

“量不小,也不给吃喝,山里风大,又开了一晚上窗户,着凉了。”

“你们不都会提前准备好几套方案吗,方案里不包括自救?这次老杜要是不去你怎么办?”

“昨天上午自救过了。”

她替他添水:“那怎么捱到今天,我们到时也没看见别人。”

“接应有等候期,老杜不去他们也该去了,是你去找的老杜?”

“我找不见别人只能找他。”

“找他是对的,也幸好他先到一步,要是打乱计划就麻烦了。”

秦淮顿了顿:“谁能带你活着出来我就找谁,虽然你为国为民任务艰巨,但对我来说你只是我的男人,我才不管什么计划,命都快没了管他什么计划。”

他笑着安抚:“你应该对我有信心,我要不活着出来谁照顾你。”

她叹了口气:“熬过这一关是不是该收尾了?”

“快了。”

蒋毅虽身体素质好,这回却也在医院住了几天。

期间许是因为生意到手的消息传开,想巴着老杜赚钱的又陆续围过来。他虽逐渐恢复大哥派头,却给足蒋毅面子,不但上下打点妥当,还每天去病房坐上一会儿,说几句话又走。那些人见他如此便知蒋毅非同小可,不定点总有人去医院探望,还总带着水果鲜花。

几天后蒋毅出院,老杜甚至在腾板公路附近的饭店订了间房为他庆功。

白椅蓝桌布,十座十个人,无一座落空。有殷勤的人正逐个往杯里倒酒。

老杜看一眼窗外的矮山:“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小金刚:“我也高兴,吃了几天牢饭可算出来了。”

“你别提这,就因为你突然掉链子,蒋毅差点没命。”

小金刚于是给蒋毅敬酒,赔礼道歉。

蒋毅:“运气不好,事都凑一块儿了,不怪你。”

小金刚点头:“阿飞是狂了点,你第一次去他难免防备心重,但一回生二回熟,我了解他,以后你再去他肯定好酒好肉的招待。”

蒋毅喝着酒没出声。

老杜指挥虎皮:“怎么不敬敬你毅哥?”

虎皮这才抬胳膊敬他,神色恹恹,不像以前生龙活虎。

“行了,事情已经过去好一阵,再怎么不舍得你都这么大人了,不要像个没断奶的孩子,要不是我亲自打电话叫你回来,你要在那里伤心一辈子不成?”

房间热,早脱掉衣服的他露出半身整匹虎。

老杜这么说,他便收了收情绪:“我们什么时候出货?”

老杜不紧不慢的回:“再等一等。”

饭桌上的人便心中有数,接着互相招呼吃起饭来,霎时气氛高涨热闹得紧。

蒋毅替秦淮夹了些菜,自己也吃了几口。

“我一直没整明白,杜哥是救我的那天把货带走的吗?”

“那哪行,万一有人跟踪不就被逮了现行。那天我只是去救你,什么也没干。小金刚是昨天下午出来的,晚上就带了几个人去找阿飞,货是昨晚到的。”

他笑:“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等到昨晚行动。”

“这种事不由我们,要不是上次你先去一趟,这次的货就落别人头上,往后再想接就难了。”

他没说什么,又给秦淮夹菜,却见桌对面穿着花裙的姑娘走近,手里还端着一杯酒。

“我救你一命,你也不敬我一杯?”

他嘴里吃着东西,慢腾腾放下筷子,端起酒来敬她:“多谢你救我。”

“是该多谢我,那天要不是我打电话叫人,不见得那么快就能把你带走,这几天你住院我每天都想去看你,但杜哥说我去了会影响你心情,为了不让我去他还威胁我说送我回泰国。杜哥太维护你了,要不是因为他是男人,我差点以为你们有一腿。”她拨了拨头发,看着秦淮,“不过有姐姐在谁也不会和你有一腿,姐姐没忘我们的约定吧。”

“当然。”

秦淮坦然。

老杜不耐,挥挥手:“回去坐着吃饭!我们谈的事你又不懂。”

他凶起来让人畏惧,桑雅虽不爽却也不多言,只是不高兴的坐回去了。

她被赶走,蒋毅还是高兴的,问老杜:“怎么还来气了?”

“她不是我女儿,不然我早骂她,叽叽喳喳的难干正事,要不是和她爸关系好,我才懒得管她。”

说罢似真的烦了,转了话题招呼蒋毅吃菜,饭后又招呼大家去房间休息。

蒋毅喝了不少,携着秦淮回房时脚步颇蹒跚,却还能稳当站在洗手池边拧毛巾。先拧干一把,往自己脸上盖着,热气钻进毛孔解了不少酒,他揭了毛巾,看镜子里被热气熏红的脸,接着擦擦胳膊擦擦手,涮干净再拧一把,托着热毛巾去找秦淮。

秦淮仰面躺在床上,双腿掉在床沿,眼睛盯着天花板。

“在干嘛?”他问,一边扣了毛巾往她脸上薅,“擦擦脸。”

她原处躺着没动,半晌才嚷嚷:“烫死了!”

他已替她擦到下巴,钻进脖子,又爬上耳朵。

脸上带笑:“用热水擦一擦舒服,我以前在部队就这么干。”

“你在部队也给别人擦脸?”

“那多恶心。”已擦到手,边擦边问,“你怎么了,刚才不好好吃饭,这会又不说话。”

“总算离开医院了,我心情好。”

他笑,凑上脸俯视:“这样叫心情好?”

她终于动了眼珠和他对视,伸出双手摸他的脸。他的脸带着水汽和醉酒的红,触感是男子汉的粗糙,鬓角有新生胡茬儿极浅的冒出来,还有些扎手。

她往那扎手上轻轻摩挲:“你不可以死,多重要的任务都不许死,你要是不听话我就随便找个人嫁了,搞不好他会贩毒,也可能吸毒,我会和他一起吸,早死就能早见到你,让你看看被毒品腐蚀的骷髅,我会用你最憎恨的事情来惩罚你抛弃我。”

他抬手,捏捏她的耳朵,往后顺了顺她的发,借柔和的灯光注视她的眼,接着朝她的嘴巴亲下去。

许是生死线上又走一遭,或者二人分久未合,这天的他格外热情,缠着她没完没了的亲,扒了裤子闯进去,连衣服都来不及脱。秦淮吃不住他的力道,勾了脖子说软话,难得一见的娇柔,殊不知撩得他更卖力,哼哼唧唧伏上他的肩,似哭似求,泞得一塌糊涂。

他倒有功夫想起什么:“吃饭那会儿桑雅和你说的约定是什么?”

“…说只要你愿意就把你让给她。”

他往后收了脖子看她在怀中挫败无力。

埋头亲一口:“你舍得?”

她颤悠悠摇头:“…舍不得。”

他便再亲下去。

第37章

那之后蒋毅待秦淮更好, 生活作风比先前更积极,除了包揽家务还每天锻炼,要么晨起哑铃俯卧撑, 要么就近找地方打球, 回来冲完澡还能打个扫做个饭。

那天秦淮提早关店回家,甚至发现他坐在客厅中央打坐。

“你在干嘛?”

他才睁眼站起来, 去厨房盛饭。

“老杜快出货了,我得提前做好准备。”

“哪有坐在地上准备的?”

“提高心理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