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淡淡的。

……

这一觉睡得不长却出奇的好。待了了醒过来时,天还只是蒙蒙亮。她抬起右手揉了揉眼睛,忽的发现不对劲。她一惊,展岳不在身边啊!

一个翻身准备起来。

“了了?”

了了猛的抬头,这才发现倚靠在床沿上的展岳。

还好,他还没有走……

她动了动左手,才有些迟钝的看见她紧紧地抓着展岳。

展岳见她醒了,笑道:“天色还早,多睡一会儿吧。”

“唔?”了了挠了挠头发,“我睡不着了。”

展岳摇了摇头,无奈,“多睡些觉才好。”

了了从床上爬起来,“那两位前辈呢?她们起了么?”

他摇摇头,“还没有,或许还会睡很久。不过桌上有些干粮,等会我们还是别打扰她们,自行离去好了。”

了了哦了一声,又补充问道,“干粮……有多少?”

展岳笑道,“放心,够你吃。”

了了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就随着展岳出了小院子,两个老妖婆果然都还在酣眠之中,天也只是才泛白而已。展岳已经把外袍罩在了她身上,可她还是觉得冷。福山不似青琅山,青琅山的冬天决计不会有这样冷的。

她的腿伤还未好,所以依旧是被展岳背着。挂在他背上,了了把衣衫紧了又紧,还是止不住呼啸的寒风。

“展岳,现在我们去哪儿啊?”

展岳顿了顿,“易庄主他们可能已经先行了,我们就直接去墨鄢好了。”

“墨鄢……”墨鄢……

虾仁与蟹黄。

哎。

展岳的步伐一直在前行并未停过,了了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个,展岳,你认得路么?”

展岳瞬间停住了。

两个人立在寒风中,耳边擦过几片小枯叶。

如果再加两对翅膀就更好了。像什么呢?风中凌乱鸟。

看着他这个动作,了了完全明白了他们日后的路程了。

啊啊啊啊啊啊!!她是哪根筋坏了要跑到这个深山老林里面来的啊!!!

……

白棋站在小院的门口,神情严肃的看着远方已经淹没在林里的两个人。

许玉兰走出来,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她回头,对着她,两人相顾无言。

17

17、16° ...

到西归村的时候,已经是近黄昏时候了。

了了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村子,至少在她的册子里从来都没有提到过。当然,在其他书籍里面也没有看见过。不过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世上的小村小镇多了去了。

本来正午还未下雪,一到黄昏就一发不可收拾的下了起来,北风急吼着,摧打着路旁的树木,震得树枝嚓嚓作响。

村里的人好像很少,一路上没有碰见一个行人。大概是因为天气的原因都呆在家里吧。

这样一来就不太好办了,他们总不太好直接去敲人家的屋子求借宿一晚吧?

了了把埋在展岳后背的头抬起了,雪打在她脸上,凛冽的风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个时候,前面好像有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白雪中她勉强看出来是个屠夫打扮的村民。他看见他们好像很惊讶。

展岳停下脚步,友好的问道:“这位大伯,请问一下您是不是西归村的村民?”

屠夫抹了抹脸上的雪花,大声回道:“是啊。年轻人,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风声太大,了了只能也大声的回应:“大叔,我们迷路了,可不可以借宿一宿啊?”

“迷路了?”屠夫大叔的脸有些纠结,似乎是觉得在这座山里迷路有些不可置信。不过他还是很豪爽的答应下来,“行啊,那你就去我家吧。我家就在前面不远。”

了了他们好生道了谢,便随着屠夫朝着村北走去。

慢慢的,前面开始显露出一些微弱的灯光来,鼻中还能闻到烟的味道。

不久,一个小小的院门就展现在了了一行人的面前。

“好了,到了,这就是我家。”屠夫憨实地朝他们笑道,推开院门,大声粗气的朝里面喊,“翠娘,快出来,咱家里来客人咧。”

一个细声细气的女音传来回声,“哎,来咧。”

出来的女子身披着一件单薄的深灰色碎花小袄,笑得很慈祥,约摸三十岁左右。看见了了他们一身的雪花,不由得惊了一下。

“哎呀,怎的这般狼狈?快进来烤烤火吧。”女人笑着引他们进去。

屠夫的院子里没有喂任何牲畜,很干净,很简洁。而且看得出来,在这样一个小村落里他们家算是很大的了。算上客房一共是五间。这在一个屠夫家里算是很富裕了吧?

进了内屋,女人往火炉里添了些柴,又匆匆往厨房赶去,看样子是在做饭。那她是不是就有东西吃了呢?嘿嘿嘿(你脑子能不能装点别的?)……

展岳轻轻地放下她,了了顿时感觉到火炉传来的暖意。只是她有些纳闷,看着烧得那么旺的火炉怎么温暖的感觉似乎没有那么强烈呢。

展岳见她出神,关心的问道:“了了,脚还疼吗?”

脚?

了了唔了一声,撩开裙摆看去,脚上的伤是好了很多了,看来明天一早就不用展岳背她了。“嗯,好很多了。”

“哎?小姑娘的脚受伤了吗?”屠夫从外面又搬了一些柴回来,端了个小凳子也坐在他们身边。

“啊?没有没有,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这大山里面没什么吃的,两位就将就将就着吧。”屠夫说完,又往火炉里加了一块木。

展岳道了谢,便坐在了了身旁闭目休息。

一时间安静下来。

了了百无聊赖的四处打量着屠夫的家里。门外挂了两个红红的灯笼,只是还未点亮,在寒风中轻轻摇晃着,屋内皆是以大红色为主的农具家用什物,透着浓浓的喜庆味道。她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已经要过年了。

以往每当这个时节,小黑都会很罕见的回来看她们。带点好吃的,也带了很多类似鞭炮,灯笼,大蜡烛,年画等等等等。

这时,了了总是特别忙。在厨房里包饺子,打年糕,煮汤圆,常常温舟闲的无聊过来帮她,又每次搞得一团乱。小黑这个时候就会在外面写春联,再贴在门上。他的字,很好看。

入夜的时候,三个人围在火炉旁,美滋滋的吃着年糕,听着门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那一刻,就好像,永远……

了了记忆里的过年大概就是这样了吧。虽然与她在各种书上看到的有很多不同,不过总是她一年里最最快乐的时光了。

只是现在,可能再也不会有了吧。

毕竟,她没有家。

了了暗暗叹上一口气,低下头时忽然瞥见展岳的手。由于背着她再加上天寒地冻已经裂了口子。她伸出手去,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用两手包住,再小心翼翼的凑近火炉。

展岳睁开眼睛,看见了了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手,浅浅的笑了笑,“没关系的。”

了了略带些怒意:“你总爱这么说。”

展岳只还是笑着。

“咦?你凳子下面这是什么啊……”了了低□去,从展岳脚边捡起一小节青绿细长的叶子。

“哦。”屠夫朝她笑道,“这是猪草叶子,你们大户人家可能没见过。”

“猪草叶子?”了了嗅了嗅,然后哦了一声。

屠夫把手凑近火炉,搓了搓,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们聊着,“公子跟姑娘都是打哪儿来啊?”

展岳答道:“是京城人士。”

了了补充:“那个,我是住在青琅山里的。”

“这样啊。这大雪天气的,在山里迷了路确实有些恼人。”屠夫漫不经心的说道。

展岳问道:“请问下大伯,知道墨鄢怎么走吗?”

“墨鄢啊……”

屠夫正准备答话,厨房里的翠娘端着一盘热乎乎正冒白气的菜走了进来,热情的招呼他们:“饭好了,先吃饭吧。”

屠夫便笑着起身盛饭:“好好,先吃饭,等会我边吃边告诉你们好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翠娘在桌上把蜡烛点燃,又将门口的两个灯笼一并点上。

就着不太亮的灯光,了了看得把他们两个人的长相看得清清楚楚。

“大牛,厨房里的柴火用完了,你去后院去一些来。”

“哎,好。”屠夫随即拿了斗笠走出门。

翠娘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转头来朝他们礼貌的笑笑:“不好意思,锅里还有道菜,我去看看好了没有,你们先吃着,不用管我们好了。”

展岳拱了拱手:“那就多谢了。”

趁翠娘出门,了了凑到展岳身边,低声道:“展岳,你有没有发现,他们家人很奇怪?”

“奇怪?”展岳皱了皱眉头,“有什么奇怪的?”

“……嗯,比如说,脸很白?”好吧,她承认这理由牵强了一点。

“……”展岳抬手揉了揉了了的乱发,“傻瓜,想多了。有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可是……”

在这当儿,屠夫从门外走了进来,脱下斗笠甩了甩上面的雪花,坐在他二人对面。

“二位不用客气啊,快吃吧。”

翠娘也从厨房出来,把一道菜汤端上桌来,笑道:“是啊,都是小地方的东西,还怕你们吃不惯呢。”

展岳有礼的点点头:“不会。多谢招待了。”

桌上有一道清炒豆子,一道蛋花汤,一道白豆腐还有一道烧猪肉。

展岳迟疑了一会,夹了一片猪肉放进了了碗里,又舀了一勺豆子放进自己碗里。

“那个,展岳!”了了忽然唤他。

展岳撇过头,疑道:“怎么了?”

了了笑着从怀里掏出一粒晶莹的深红色小球:“这是我上次给你说过的很好吃的糖,都忘了给你了,你尝尝?”

糖?

展岳虽然有些不明,却还是接过来吞了下去。

淡淡的清凉的味道。

一顿饭众人都吃得很安静,屠夫与翠娘很热情的不住给他们挟菜,了了只是很机械的接过来吃下去。

一向很能吃的了了今天第一个吃完,而且只是吃了一碗饭。展岳关心的问她是不是不舒服,了了朝他很痛苦的点点头。

很快便结束了晚饭,翠娘把客房的位置给他们指了指。客房有两间,这说明他们不用再挤一间房了。虽然了了并没有告诉这对夫妻,他们的关系,不过他们似乎也不太在意。

时间还早,翠娘在收拾碗筷,了了便坐在火炉旁静静的烤火。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事,拍拍展岳:“我都忘了,你手受伤了,给你上点药好了。上次在老前辈那里的药还没有用完,正好。”

展岳笑着摇摇头:“都说了没关系的。”

“不行啊,我得看见你好好的,最好是一点伤都没有。”以洗清她的罪孽。

言罢,了了不由分说的扯过展岳的手涂起药来。展岳无奈的看着她,“看来娶一个医术高明的女子回家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嗯?展岳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医术高明?”翠娘站在门外,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们。

“姑娘,医术高明?你医术高明吗?”她有些激动的几步走到了了身边,两手握着她的双肩。

了了有一瞬间差点背过气去,只好不住的点头又点头。

“翠娘,你先放开人家姑娘。”屠夫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把扯开翠娘。

了了这才又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解放了。

她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顺着胸口一抬头便看见屠夫的眼神,吓了她一大跳。

因为那个眼神,是她见过的,最犀利的眼神。与刚才那个憨实的屠夫简直判若两人。

了了咽了咽口水。只见屠夫走到她面前,半蹲下。

“!!!”

了了始料不及,连忙上去扶他:“大大大……大叔,有话好说啊!”

展岳扶起屠夫,轻声问道:“大伯,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屠夫重叹了一声,低下头:“哎,不瞒公子,咱家里那宝贝的闺女几年前生了重病。成天身子虚得很,只得在床上躺着,耗了好些药都不见效果……”

翠娘低声啜泣着:“若是姑娘能治好小女,贱妇定当重谢,就是要这条命都能给你!”

哇哇哇……不是这么严重的吧?

了了只好先缓住他们:“大叔大婶,你们……你们太客气了(谁跟你客气?),不如让我先见见令嫒好了,只要是还有救,我一定尽我最大努力治好她。”

展岳拍拍屠夫的后背,“了了说的是,我们一定会尽全力的。你们也不必如此,尽管放心好了。”

翠娘抬起泪眼,哽咽着:“是……真的吗?那,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