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慌神,这里本就混杂着各类气息,一时跟丢也无妨。”我的目光在人群逡巡来回,没说出口的是,怕就怕少英他被人捉住了故意隐藏他的痕迹。山神一族在白茯山中避世甚久,于理来说应该没什么仇人,那么如果有人真的抓走了少英,那么只有可能是冲着我,或者…

“你在这里做什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多日不见的秦卷站在我面前,板着脸看了跪在地上的少燕一眼,又低头看着我:“来这里就算了,也不多带点人,出了事怎么办?”

街口一阵风刮过,卷着细碎的檀镜花,吹得我抽了抽鼻子,不经意间看见了他背后的一双灵活稚气的双眸。少女吐吐舌头,又把脑袋从秦卷身后缩了回去。

秦卷瞅了我一眼,默不作声地解开大氅,身上一沉,转眼大氅严严实实将我罩了起来:“没事就快回去,天眼看要黑了,这里不是久待之地。”

“当然有事了,”我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少英不见了。”

秦卷凤眸一沉,以他的聪明才智,应该已猜得出事情的蹊跷之处,但他仍执意道:“这事你莫管,先回家去。我自会找到他的。”

“人是我带出来的,自然由我再带回去。”我凝视着他的眼睛不偏不躲道。

“你!”秦卷拧起了眉毛。

我大步走向前,经过那少女身侧时瞥了一眼,笑道:“我?我可不是柔弱地生长在温室的茱萸芳草!顶多是株风吹不倒,雨浇不烂的草根荆棘。”

想必秦卷被气得想一掌劈晕了我,直接让少燕带我回去的。但估摸想到少英已下落不明,如果真是有心人对我们下手,区区一个少燕,不过是送羊入虎口。

“你不必与我赌气。”将少女送走的秦卷不知何时重新走回到了我身边道:“如今高俊帝率领的神族和魔族之间冲突愈来愈激烈,纵使涂山小白再有不世英才,也不能永远保住青丘不受战火波及,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而已。如今各方势力都对这里虎视眈眈,以你我的身份能避开就最好不要卷进来。”

我冷冷笑道:“仙上说得轻巧,可从那夜你中了独孤鸩的毒开始,就已经注定了避不开这场神魔之争。而被你们捧成父神后裔的我,又如何逃脱得了?仙上敢说,少英失踪与你没有半分干系么?”

他望着我,我紧抿着唇快步走着。

秦卷反唇相讥道:“我想我应该没有看错你,你不是那么热心热肠助人的人。”

我骤然停住脚步,笑了出来:“大概是因为我无聊吧,就和仙上你无聊就去找人给自己下个毒玩一样。”

气氛一时僵硬到了极点,我也不知怎了,一碰到秦卷火气就容易噌噌地向上蹿。

少燕跟在后面左右为难,也不知该劝谁,搔了搔脑袋小心翼翼地建议道:“祖宗,仙上,你看围着挺多的人,不如上前去看看?”

我一扯大氅迈步向前,不料秦卷这裘皮氅于我来说过于宽长,一不留神一脚踩在边角上。整个人猝不及防跌向前去,腰间一紧,倒下去的身子又被人给拦了回来。

眨眨眼,仰起头,秦卷的冷脸悬在头顶。

少燕在旁咧出个笑容。

我老脸有点挂不住,讪讪哼了声。

待挤进了人群,前方是块两尺高的木台子,台子上跪着一排带着手镣脚链的蓬头垢面之人,原是个奴隶集市。

这在战争中是很正常的事,一族战败了,妇孺孩童就沦为战胜方的奴隶,几经转手后连自己是哪家人都不一定记得了。搜寻一圈,没有看见少英的影子。我侧过身要离开,却听见少燕小声嘀咕了句:“他们好可怜啊,祖宗。”

对上少燕同情与怜悯的眼神,稍稍移下目光却又对上了秦军满含嘲讽的眼睛,我身子一僵。最后我依然选择了穿过人群,离开了那里,听到了意料之中秦卷的一声嗤笑。

“祖宗,为什么不帮他们一把呢?”少燕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脚步顿了顿:“我现在救得了他们这几个,明天又会有源源不断的奴隶代替他们站在这个台子上。杯水车薪,有用么?”只要一天这四海八荒在打仗,一天就会有数不清的奴隶出现。曾经差点沦为其中一员的我,比谁都清楚身为奴隶的悲哀与痛苦,同时也清楚没有谁一人就能救得了他们。

少燕沉默。

穿出人流,正欲问少燕可能寻到少英踪迹时,两个身着绫罗绸缎的奴隶贩子,一手执着鞭子,一手剔着牙从我们身边走过。

一人道:“这几日都没什么好货色,没赚头啊。”

另一人道:“可不是么,据说近日沉睡在昆仑的父神后裔苏醒了过来。神魔两族正卯足了劲去讨好他,这战事也就停了下来。没仗打哪还有好货。”

这说的是我?我看看秦卷,他递了个眼神示意我们隐了行迹跟过去听听。

“可不是么?”稍矮一点的人道:“好端端地冒出个父神后裔来,别说,那可是老祖宗级别的人物,我听说就是神魔两族的头头见了他都是要磕头行礼的。不过嘛,”他把头偏向那人小声说:“我听说啊,神族里竟有不少反对高俊帝去拜见那老祖宗的。你想啊,本来都是他们的天下了,偏偏又冒出了个比他们这些所谓正统神族更纯正的血统来,还不…”

他往脖子横着比划了下,身为当事人的我不禁摸了摸尚且牢固的脖子。

“唉,那些顶尖上的人物离我们小老百姓太远,我们还是过好好我们的日子。对了,刚刚我在蒲柳亭那捡了块玉石,你看看是不是个好货色?”高个儿鬼鬼祟祟从怀中掏出个玩意,递给另外一个人。

凑近一看,我冷笑声,秦卷来不及阻止,我已显出了身影。

那二人吓了好一大跳,忙把玉佩往怀中揣去:“你是什么人?”

见我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很快镇定了下来,笑容也显得狰狞而暧昧:“小姑娘找我们兄弟二人有何事,莫不是看上了我们两个中的谁?还是都看上了?”说完哈哈大笑。

我伸出手掌平摊看来:“玉佩给我。”

藏玉佩的人扯出截绳子,嘿嘿笑道:“原来小姑娘是看上了它?好说,只要你陪我们兄弟快活…”

活字说了半天没说出口,就见一条红丝沿着他的嘴角滑下,慢慢地整个人也倒在地上。

眼疾手快弯腰接住了差一点就摔得粉碎的玉石,我望向面色极度既惊恐又茫然的另外一个:“姑娘我本来还有点心思陪你们玩意乐一乐,但现在你也看到有心思也变成了没心思。说吧,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他靠着墙缓缓跌坐在地上,双腿直哆嗦:“不、不敢欺瞒姑娘,此物是小人、小人在这集市东边的蒲柳亭处捡的。小人绝没有偷,也没有抢。”

“你难道没有看到它的主人?”

“没有!绝对没有!当时小人正好蹲草从中方便,就见草地折射出道温润柔和的光芒,思料必定是什么宝物。就寻了过去,就见它孤零零躺那。”他捂住胸口赌咒道:“小人以嘉澜山起誓,绝无半个字谎言。”

“好了,你可以滚了。别再向第三人说出刚刚发生的事,否则就不像他那样断一条舌头那样个简单死法了。”我收起玉佩,突然喝道:“等等。”

滚出了一截距离的奴隶贩子脚下一滑,露出一副苦相:“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你是长奉君族中的人?”嘉澜山是魔族的圣地,位于长奉的领地之内,尤为受他的族人尊敬。

他舌头打结:“正、正是。”

“长奉君,现在怎么样了?”早在先些时候听闻他的几个叔父很不满他扩张领地之事,似是要率兵攻打于他,之后就没了消息。

他松了口气,谄媚道:“姑娘莫非也是我魔族之人?长奉殿下这百年来打了好几场胜仗,正得魔尊陛下的眷宠呢。”

看他也不过是个低等魔族,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看他走远后,秦卷从阴影中踱步出来:“接下来你想去哪?”

“仙上明知故问就不好了。”我将玉佩递给少燕:“你瞧瞧,是不是少英贴身不离的东西。”

少燕接过打眼一看就道:“祖宗慧眼如炬,确是他进出山门的手令。”

“你要是想找涂山氏,就要趁早。”秦卷负手在后淡淡道:“天一黑,青丘之门就要关上了。”

“仙上真是我腹中蛔虫,将我的心思吃得十分通透明白。”我半真半假地拍了秦卷两句马屁,换来他一记冷眼,摸摸鼻子道:“找涂山氏是要找的,不过…”

我看看天色:“少英一时半会应无性命之忧,还是明天正式去拜访比较好。”

少燕目瞪口呆道:“那祖宗,我们是不是不回去了?”

秦卷率先走了出去,看似是默认了我所说的。我转过头笑眯眯地对少燕道:“有你家仙上在,你担心什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想想,如何写一封理由充分、词句通顺的信函给你的族君姑姑送过去,告诉我们今夜留宿青丘这件事。”

再看,秦卷已走出老远,我忙赶了上去。黄昏时分起了风,我裹紧了大氅,秦卷身上惯有的香味传了来。我原来对给衣服熏香这一事很生厌,总觉得穿着一身香喷喷的衣服出去,太不大气,太不低调了。现在嗅嗅他衣上的味道,却也不觉得讨厌。

秦卷回头,看我嗅来嗅去,眼底有一丝笑意,道:“你元身难道不是株树,是只小狗不成。”

我僵了下,蹬蹬蹬地走到他面前:“你对个姑娘家说话客气点成不?”

“我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姑娘家?”他斜眼瞥我。

我沉了沉气,展颜一笑:“仙上说的是,和你相比,我确实不怎么像个姑娘家。”

如愿以偿看到他蓦然黑下来的脸皮,我心情愉快地哼着小曲朝客栈走去。

这份愉快的心情只维持到进了客栈,大约今日是初一十五这样赶集的日子,客栈的掌柜不无歉意地告诉我,就在刚刚,最后三间房被人给定了去。

我转着眼珠子朝整个大堂瞧了个遍,看到左手边的桌子旁坐着两男一女,衣容行装皆非俗品。

“祖…小姐,这,我们还是回家去吧。”少燕还不死心道。

我看了那几人一眼,转过身垂下眼眸,咬咬唇对秦卷可怜兮兮道:“夫君,此刻赶路回去我是没什么,只是若累得腹中孩儿,我可怎生和婆婆交代?”

少燕瞪大了眼睛,秦卷握拳忍不住咳了起来。

这时那三人中的一人站了起来,揽着袖子笑道:“天色已晚,尊夫人有孕在身,不便赶路。我等让出一间来也无妨。”

另外坐着的少女一听,立刻扯了扯那人的袖子,那人对着她摇摇头。她瞪我们一眼,不甘心地放弃了。

进了房间,我立刻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秦卷翘着腿坐在桌边,看着我。

我一手托着脑袋,朝他笑道:“怎么了,仙上?”

他掀开朱红的唇,轻轻道:“痞子。”

我哈哈哈大笑:“既然仙上说我是个痞子,我不再无赖点真对不起这两个字。这样,就有劳仙上睡板桌,我睡床了。”

第8章 祖宗,再相遇

深夜,我被噩梦惊醒,拥着被子怔怔地坐在床上发呆。凉风从窗户间的缝隙中钻进来,不禁打个大大的哆嗦。一摸后背,果然被冷汗湿透了。屋里很静,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秦卷果然不在了。

既然人不在,我也就大大方方地掀了被子,仅着了一身中衣摸到桌子边倒水喝。

梦里的画面还残留些在脑海中,除却模模糊糊的惨叫声外,唯一能清晰记得的就是尸山血海里一个人的背影。背影看着说不出的熟悉,可惜的是看不到那人的面容,只是那场景叫人…无端地感到窒闷绝望。

喝了半杯水,我开始思考秦卷去了哪。夜半无人,对他这样的单身青年,一般会有三个去处:月下寻仇;月下会姑娘;月下会情郎,不晓得他是这三种中的哪一种。

“咯噔”窗棂处一声响,我耳朵一竖,以为秦卷回来了。可借着月色往那望了望,窗纸上空白一片,干净的很。掏掏耳朵,屁股还没重新坐下去,又是“咯噔”一声,这回动静颇大。

我耐不住好奇心,踢踏着鞋子,踌躇了下,还是一手掀开了窗子。左看看右看看,窗外啥都没有。纳闷时,“扑哧”,我低头一看,一只半死不活的棕翎鸟连着一指长的薄薄刀片,牢牢钉在了墙上。

两边看看,迅速地拔了刀片,连同鸟捧回了屋子。

仔细打量了下这只鸟,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那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给秦卷送信的,要么就是送错了信。我的心忽然砰砰跳起来,做贼心虚地四下看了看,才蹑手蹑脚地在鸟身上搜寻了一番。

无果。

“…”我抱臂皱着眉盯着它,戳了戳,它使劲翻着白眼,一副马上就要爪子一蹬咽气的模样。灵光一闪,一巴掌拍到它身上,果然见它喉咙一动,吐出个拇指大小的珍珠。珍珠水润光滑,隐隐有金色光芒流动。

我嫌弃地用杯子拨弄了下沾满它口水的珠子,最后痛下决心用袖子擦了擦,捡起了它。

用千年明珠传信这种法子,除了一贯注重风雅气质的神族,我再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第二个这样穷讲究的种族来了。譬如,重华以前就这么给我送过信的。所以,很轻松的,我就解开了珍珠上的咒术。

瞬间指尖射出道璀璨流光,在半空逐渐一个个形成巴掌大小的字来,等我看完,沉思片刻,拽起外袍一溜烟地从窗口蹿了出去。

子时三刻,蒲柳亭见。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蒲柳亭正是少英失踪的地方。

青丘遍地皆是高耸浓密的树木,树影里片片月色如同经过裁剪般,错落有致。

还是万年之前,偶有一次,我与小六老九他们走散了,误入过青丘。那时候这里当家的还不是涂山小白,风土人情也远不及现在这样繁荣喧嚷。我就和此时一样,孤身一人行走在密林间,然后很不巧的遇上了别人踩八百年狗屎都不会遇上一次的——极恶之兽猰貐。

至于如何得救,这已不足一提,唯一有些许遗憾的是至今我都没有找到当夜救我的恩人。虽然我连他的姓名、家族,甚至有可能真实样貌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留下的一句话:“蠢货,你想活就只能它死。”

今夜这趟路,我没有遇到任何风险,滚滚爬爬摸索到蒲柳亭时,已是月上中梢。掐指算了下时间,差不多将将好。

几番选择,我挑了棵一人合抱不过来的粗壮榕树,藏了起来。

一刻过去,没人,两刻过去还是没人,约等了半个时辰,始终都不见人影。我开始怀疑,那封信是不是秦卷故意勾我出来吹冷风,看我笑话的。越想越觉得是这回事,那信上的用词言语也和当初他约我时几近一样,恨恨拍拍屁股站起身。最好这几天他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祖宗我拼命也要在他那张俏脸上盖个章落个印。

正在这时,头顶上方传来声戏谑笑言:“我还准备看看你能等多久,原来也就这点耐心。”

这个声音,我身子一僵,不敢回头去,只是吞吞口水道:“这位大侠,好巧啊,你也出来看星星啊。”

“哦?”他拖长了声音:“你是多长了只眼睛么,看星星?”

一抬头,皓月千里,月辉如昼,哪有半颗星星的影子。

想起那夜相遇时他说的挖眼睛挖脑袋,我的脖子一紧,忙打哈哈道:“看月亮也是一样的,一样的。”

一袭暗影从我眼前忽而滑过,紧接着就听到冷冷的三个字:“滚下来。”

即时仿佛被人从后面狠狠踹了一脚,我不受控制地从坐着的树干上跌了下去,幸而我有所防备,落地刹那,榕树上的一条藤蔓嗖地卷住了我的腰,把我给勾了起来。

狼狈地站稳,我整整衣裳,抽抽嘴角:“不打扰大人您夜观天象了,小人这就滚。”

脚步没迈出两步,他在背后道:“等等。”

“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最后的“见”字被面前突然从黑暗中跳出来的猰貐,给吓回了肚子里。

这世上,只有两只猰貐(yayu),相隔不到万年,接连被我碰上。这种小概率事件,让我不得不重新思考下我对于自己人生的地位,这到底是太走运还是太不幸?

我立刻调转身子,低眉顺眼道:“大人,有何吩咐?”

“过来。”他勾勾手指。

这是唤狗哪?

自认还有点气节的我岿然不动,就感受到双肩一沉,混着浓烈腥臭味的热气伴随猰貐喉咙的咕噜噜声,喷在了我脖子上。我艰难地侧了侧脑袋,瞧了瞧尚沾着鲜血的那两个毛茸茸的爪子。

我马上道:“大人,我马上就滚过去。”

挪到他面前,小小地纳罕了下,不知为何,今夜换了身赤红锦袍的他比之那晚,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待偷偷又看了眼后,我才明白这份感觉是什么,他,有点像秦卷。

五官虽没有秦卷那样异常俊美,但狭长的眸子,睥睨人时的神态,都像秦卷。唯一不同的是,秦卷就算漂亮得不像个正派,但始终带着与生俱来神族的高贵、凛然正气。而这个人浑身上下,完完全全就是浸泡在黑暗中,举手投足间皆是股——凛然邪气。

我恍惚地直直看着他,脱口而出:“大人,您有兄弟吗?”

说完我就想打自己嘴,秦卷那样的纯血统神族又不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麻雀蛋,况且凤凰这个种族一卵一胎,一个蛋里只有独一无二的一只凤凰。怎可能会有如此相似的兄弟?只能感叹,天地造化之奇妙,说不定在哪里还有个和我样貌相似的人。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吗?”他对我这很不高明的搭讪方法显然嗤之以鼻。

我盯着自个儿的鞋尖,很老实地摇摇头,但立马嬉皮笑脸道:“大人,我两不过偶然相遇而已,我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啊。”

“你难道还想听到什么,还想看到什么吗?”他含笑道。

我想知道少英是不是你绑走的啊!心底无声呐喊,脑袋却乖乖地摇了摇。

他探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意外的轻柔,可就是这样的轻柔偏偏让我毛骨悚然,果然就听他道:“是个不错的花盆料子。”

我哭丧着脸道:“我不想做花盆。”

“你还有余地选择想不想?”在他低柔的话语声中,猰貐的一根爪子穿透了我的肩,站着的膝盖抖了抖,一行鲜血无声地顺着衣服滴在了草地上。他温柔地揉着我脑袋:“说吧,他们改变主意,派你来做什么,刺杀?打探?还是…”

两根手指抬起我的下巴,他的眼睛是弯着笑的,可眼里却是一片冷冷的光:“别有目的?”

我欲哭无泪,急忙为自己申辩:“大人,你看我这样子是能刺杀得了你的么?至于打探…”我极度委屈道:“刚刚谁先发现谁的啊。”

“不错,还敢顶嘴。”骨肉里的那根利爪往前一送,膝盖一歪,我差点跪在了地上。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半晌道:“你似乎很能忍痛。”

一听这话,我顿时生了几分警惕,膝盖一歪,捂着肩膀痛不欲生道:“没,绝对没有的事…”

他冷眼看我,我山水不动,继续呻吟。

至此,那封信,我可以确定是送错了地方了。悔恨万分的我,暗暗诅咒发誓,回去一定要把那只有眼不识路的鸟,拔了毛,拆了骨,炖上三个时辰给吃个干净。

好一会儿后,他慢慢道:“用你这样的人不论做探子还是做刺客,确实不是他们的作风。但是…”

将将放下的心又随着那个但是提了起来。

“就这么放你走了,我又不放心。”就见他拾着慢悠悠的步子,踱到我面前弯下腰,凝视着我:“不如给你下个毒,让你乖乖听话,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