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陈樨没睡够,鼻青脸肿地去开会,当然被人笑话。苏果倒是无所谓,睡少睡多对她而言没什么大的区别。懒得跟太太团出去,一个人坐在原木露台上吹风上网玩游戏记乐谱,她的萨克斯已经小有成就。
信箱里有徐闱的电邮,打开一看,原来她要来国内,忙上MSN找她,正好她在,苏果连忙一个红唇送过去,很快有了回音。
“我圣诞节前十天回国,去一个朋友推荐的相当封闭的村落研究他们那儿独特的遗传特性。听说那儿的风物几乎没被破坏,几乎还是过去的样子,顺便旅游,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有兴趣,但我得跟陈樨请假。”
“切,小女人。再给你一条诱惑,那儿有座近千年的廊桥。养在深闺人未识。”
“奇怪,你一个在国外的人怎么那么清楚了?好吧,我跟你去,什么地址?”
“因为那个村落非常闭塞,与外界通婚极少,所以很适合我们研究。我有一个同事去年被邀请去那儿研究相氏家族的遗传特征,大有收获。回来带来无数照片,看着令人眼红。”
“相氏?能不能请问一下你的同事,是谁家邀请他去研究?我与那个姓有渊源。”
“你男友不是姓陈吗?”
“嘻嘻,因为相这个姓很少,所以追寻其在历史上的根系比较方便,我在玩这件事。或者,DNA研究可以对我的研究有帮助。”苏果不得不撒谎,而她心中隐隐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陈太,你喜欢的东西可真杂。好,我立刻问他。”
陈太?这倒是一个可爱的称呼。苏果不由对着屏幕微笑。陈太,嗯,等下告诉陈樨。
“回来了,是厚朴制药集团。”果然是墨鸦的生物制药公司。
“啊,我知道他们,我一个朋友是它家老板。”打字的时候,苏果的心阵阵发凉。“我可能不便过去了,会被他怀疑我窃取什么机密。”
“生意人,切,那就算了。”
“你什么时候来,我去接你吧。”
“这倒不用。对了,你拍的侯鸟迁徙前准备的照片和写的文字,有人非常欣赏,想找你切磋,可不可以给他你的MSN号?”
“行啊,我也想找专业人士指点提高呢。”
“天才,又是美女,你叫别人怎么活。”
“嘻嘻,天才,美女,名校教授,你才是让人不活了。”
下了MSN,苏果不得不沉思。想了一会儿,在GOOGLE上打上基因武器搜索。出来的结果与她印象的大致相同。那么,这个目前由少数国家从事的基因武器研究工作,墨鸦会不会也在私下召人研究?据说他的厚朴制药集团有很不错的研发能力,再加他如果真有研制基因武器之心,那么,他下面应该有不少相关人才,有他那么强大的经济实力支撑,不知研究进程到了何种地步?徐闱说她的同事是在去年过去的,可见墨鸦早就已经动手,而且竟然还外聘国外名校教授。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目前看来,这种基因武器的研究似乎还没有成功案例,但苏果怀疑,只怕即使是有成功案例,也未必有国家大肆宣扬出来,因为这是对人类的极大威胁,将会造成不可阻挡的浩劫。那个国家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帏带头宣扬此事,宁可放着做秘密武器。而苏果更知道,多年以后,世界将会制定公约限制这种武器的发展。但是,现在的墨鸦那儿呢?墨鸦去年请高手调查相氏,决不会只是心血来潮,他一定在实践他的诅咒。
自有贪财如命的科学家或对研究痴迷的科学狂人为墨鸦所用,也可能有人不知缘由地被墨鸦利用。墨鸦会去调查相氏,对陈氏也未必会放过,陈氏姓氏分布更广,大约更容易找到封闭的全是陈氏后人的村落。不知墨鸦为找到那个封闭的相氏村落花了多少心血,会不会他的那个遍及全国的物流网络也是他的信息搜集中心呢?
但是,她的掐算无法通过墨鸦算出他涉及的事,除非能找到接触过他这个项目的人,由那人推算过去。可是,不知徐闱那个同事深入到了哪一步,能不能进入他们研究室的核心?苏果即使只知道一下他们的准确地址也就差不多了,可是,墨鸦能把他那么秘密重要的实验室放在制药集团所在地吗?
吃中饭之后,苏果想与陈樨商量,可是见他昏昏欲睡的样子,不忍,只得陪着他睡了一个午觉。而晚上两人则是上了回家的飞机。苏果这才贴着陈樨的耳朵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其实我对墨鸦最担心的是他的一条诅咒,他曾经受过常人难以想像的苦难,曾被活埋在地底,在被活埋前,他诅咒始作俑的陈相两姓,他说他的怨毒将轮回千年,直至灭绝陈相两姓。这就是我要你帮我找到怀疑是他所杀人的名单的原因,我要看看是不是他准备用暴力实现诅咒,看了以后才放心。他动手杀的那些人因为商业上的竞争,但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杀许总是为了堵住我的口,免得我总是唠叨。我本来已经比较放心,以为他虽然看上去阴毒,其实天良未泯,但是我错了,其实他可能在孕育着一个更大的杀伤计划。他现在不动手,只是因为在忍,不想小不忍则乱大谋。”
“今天我从徐闱那里了解到,她一个同事帮墨鸦的制药集团调查过一个偏远封闭村落的特殊DNA,那个村落人口主要姓相,与外人交往极少。于是我忽然想到了杀伤力大,杀伤范围光,杀伤有效率高的基因武器。如果墨鸦真如我所料,召集人闭门研究此武器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而我很怀疑,我虽然是不惮以最坏恶意推测他,而他还真的有可能会去做。现在关键有两个问题我要搞清楚,一个是怎么知道他可能在从事这方面的研究?一个是,如果有,研究所的地址在哪里?只要了解清楚这两点,我基本可以保证我有办法摧毁他的研究所。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陈樨笑道:“你让我闭上眼睛想一想,否则看见你我脑袋又得停摆。”
苏果笑着敲了他一拳,干脆也坐得离他远一点,却又被陈樨伸臂拉回。
陈樨想了很久,这才睁开眼睛,道:“我有个办法,从两方面入手查乐履尘的资金流向。这种基因武器如果真要研究,他可能不得不花大钱雇用顶级人才,又得添置精良设备。虽然他有制药公司的研究中心做掩护,可我们可以从他们交给税务局的报表上查看一下他的研发资金大概为多少,然后横向比较一下类似企业的研发资金,看看有没有大大超出。这我可以找朋友搞定,他们都是财税系统的。然后,通过公安系统查他的银行资金流向,这会比较烦,需要在拿到资金来往资料后找专门的审计师寻找线索。但是我知道公安系统一直在查他,所以很可能他们已经有银行资料在手也说不定。先查可能性,如果有,再查所在地址,你看怎么样?”
“呀,好办法,我就想不出来,你看,我的脑筋都用在风花雪月上了。”不由得想到那也墨鸦的话。
陈樨笑道:“你还风花雪月,我们那些朋友家的太太都心安理得用丈夫的钱,只有你赚的拿来维持家用都还多。”
苏果忍不住装个鬼脸,“还说呢,那些稿费都要拖那么久才给付,真要是指着它做家用,我们还不得喝西北风?现在的文人真不值钱啊。陈樨,反正你说了,你赚钱我替你用。”
陈樨微笑:“苏果,我陈樨不知何德何能,让你肯折腰让我来养活,据我猜测,你虽然不谙熟于商业,可是金钱于你,得来太过容易。你是因为喜欢我才把机会送给我的吧。我不是个十全十美的人,但我要让你活得每一天都快乐。”
苏果莞尔一笑,闭上眼睛,将自己安全地沉没在陈樨的气息里,不语。虽没经历千年,可也历经人世。听说人的初恋是最美好的,她也享受过,但她感觉,各有各的好,现在再要她将身心都燃烧在一段感情里,以她目前的心境,她也未必感觉得到其中的好,她为自己庆幸,遇到陈樨这样一个人,换作以前,或许会觉得他平常——当然他作为人,还是很出类拔萃的——但她喜欢陈樨给她一个家,让她感受到他的无微不至,让她感觉到自己不是超人,也是各需要有人疼爱的小女人,她喜欢在陈樨的怀中偷懒,弱智,甚至刁蛮,胡闹,陈樨都会包容她,陈樨可以放心托付,他是她遇见的第二个不需她费劲人精心思对付的人,第一个是陆叔叔。
再睁眼,见陈樨笑眯眯看着她,不由顽皮心起,张嘴轻轻叼住陈樨颈部大动脉那一块,闭上眼,感受他那儿有节奏的脉动,心里竟然非常安宁。
陈樨的办事能力果然好,结果很快出来,可是也不容乐观。早上陈樨来电话跟她说了一下,亲自动手扫描了传给苏果,可是苏果就是看不懂,不知那些报表上面写的花花绿绿的数字都代表着什么。什么资产,什么资金的,还真不知道它们能说明什么问题,难道陈樨每天要看这些?他学的也不是财务啊。懒得动脑筋了,等陈樨晚上回来解释。
下午时候陈樨又来电话,无可奈何地说有一个圣诞酒会他必须参加,也希望苏果能参加。苏果问了什么规格、场面,晚上等陈樨回来洗澡换衣服,打开家门,夺目的一团艳红,将陈樨钉在门口动弹不得。苏果又恢复了赫本头,身着细肩带鲜红曳地晚装,晚装如皮肤般合身紧贴她的身材,无一丝皱褶蕾丝,简洁得与颜色形成强烈对比,只衬出苏果身材的纤nong(二声,禾+农)合度。而肤光胜雪,肤如凝脂等词更是因艳红相衬而触目惊心。陈樨不得不低呼:“苏果,吃不消,有人会为你犯罪。“
苏果拍手大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说,切,小气鬼,不肯让别人见你老婆有多美。上去洗澡吧,你的衣服我都给你挑出来放床上了。”
等陈樨穿了一身黑色西服领结出来,见苏果不知什么时候早换成薰衣草紫无肩带多层纱质及膝小礼服。陈樨看着笑道:“钻饰没变,居然还是配得合适。走吧,其实今天酒会来的都是本省高官和中外资企业大佬,偏重政策商务,不是时尚晚宴,所以你刚刚穿的衣服会让人对你戴有色眼镜。我早上发给你的邮件看了没有?”边说,边给苏果开了车门,等她坐进,俯身将一缕拖出来的纱拾进去,这才给关上门。
苏果等他倒车上了直路,这才道:“看不懂,等你回来说呢。本来想在你书房里找一本会计学的书看了,再看那些报表的。可是不行,那么枯燥的东西很没想像力,反正你知道的。”
陈樨微笑,聪明无比的苏果也有学不来东西的时候。“那些都是公安局已经在调查了的资料。乐履尘的物流公司涉嫌不正当竞争,而且他为人太霸道,不肯与官员虚与委蛇,按说我国对企业家们还是比较宽容的,针对经济方面的立法不大全面,可是因为乐履尘太骄横得罪了人,有人就想搞搞他了。执法中的人为因素很多,这些资料算是那些看乐履尘不顺眼的人干的促狭事吧。正好被我们拿来用。”
苏果忍不住插话:“他们就不怕得罪了墨鸦丢命吗?墨鸦手头命案多着呢。即使没法把握是不是真是他杀的,可他的势力别人还是不应该忽视啊。”苏果不愿意将现在的墨鸦称作乐履尘,有心里障碍。
陈樨想了想,道:“不清楚,这世上总得有人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才会精彩,谁都那么理智的话,还有什么意思?”
“对,太理智了的人不容易接近,就跟前一阵的我一样。”苏果也不怕陈樨笑话,大大咧咧地直说了。
陈樨笑笑看看她,确实,这一阵苏果做人做的随心所欲,可爱得像一只猫,让人怎么爱都爱不够。“我把大致情况先给你说说吧,你也可有搁概念。乐履尘公司的帐目都做得很清楚,银行每笔进出也都有据可循,有人已经暗自为他审计过。所以银行方面的查账可以结束,应该查不出结果,如今地下钱庄太多,完全可以有办法不通过银行转移资金。他们的研发资金相对其他同类公司偏高,但也没高到离谱的地步,所以基本也没法证明他有什么暗藏于桌面下的试验室。不过有个意外之喜,他的公司投资几乎每年投拍一部电视连续剧,都是所谓的大制作。用电视剧洗钱,这几乎是行内无人不知的秘密。而大制作,当然可以洗更多的黑钱。外界传说他是花花公子,喜欢追逐女明星,所以宁愿用亏血本来捧星。我请罹帮我做了调查,果然有几个女星在不同时期与乐履尘过从比较密。”
苏果几乎想都不用想,就道:“这是烟幕。”墨鸦一定是拿泡女明星做幌子,当然不排除他会春风一度。
“那么肯定?”陈樨斜眼看看她,“罹对于上回大意被捉,心里一直不平,他暗中还是在调查乐履尘,了解到乐的物流公司有一些非帐面收入,全国下来,每年的数量不会少。这些钱,是完全可以简单地被转到地底下作为研发经费的。我与罹大致说了一下乐履尘可能的阴谋,他很有兴趣,这几天把工作一丢,跑去西部了。你一定没法想像罹会化妆成什么样子,恐怕乐履尘走到他对面也未必认得出他。他想实地考察那个可能存在的实验室会在什么地址。”
苏果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把罹去叫回来吧,他一个凡人与墨鸦对抗,无疑是以卵击石。墨鸦能隐身,能分身,能大致推算别人在哪里,还力大无穷,那晚打断的香樟树你也看见了。有那么多能力在身,墨鸦这个人对于罹而言,是防不胜防。可是所谓天机不可泄漏,这些又不能告诉罹,你得想个办法立即让他回来。”
陈樨沉吟,好一阵才道:“每个人都有信念,有理想,罹是个信念特别强的人。以百折不挠来形容他正合适。他从小就不服输,以前因为人小,被人胖揍了,他会第二天养足精神上门再找人打,打到他赢或者人家怕烦求饶为之。他上回在你身后跟踪保护,因为大意被捉,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这才会自己去调查乐履尘的物流公司。想要叫他回来,可能很难。”
苏果探头亲了陈樨一下,柔柔地诱惑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你那么了解他。”
陈樨笑道:“行行行,不过罹已经笑我是妻奴了,再被他说一遍也无所谓。”下了车,陈樨便给罹电话,没法接通,只得在他手机上留短信,“乐履尘与苏果是姐弟,你避免与他正面接触,否则苏果极难做人。盼速回。”
苏果探头探脑看着陈樨打字,不解地问:“为什么总是提我?你让他回来不就得了?”
陈樨当然不会把真实原因告诉她,只是笑道:“我既然是妻奴,说话时候总得把主人搬出来才压得住罹。而且这不是很正当的理由吗?快别在门口站着,这儿冷。”
苏果将信将疑,但也觉得这个理由比较正当。反正陈樨他自己有把握,让他做去好了。
走进大厅,果然发觉环境比较严肃,还幸好没穿艳红晚装来。陈樨的爸爸妈妈都在,对了,他们都是省内高官。仪式的最初是颁这个奖颁那个奖,于是领导人和企业家分别作为颁奖人和领奖人轮番上场,等于是亮相。陈樨什么都没拿到,那是必然的,苏果笑嘻嘻地解释说,这是因为他爸妈大义灭亲。
陈樨的父亲陈冷泉倒也罢了,陈樨的母亲章愉女子身边都是人,不止是龙的传人,金发碧眼儿也不少。反而是陈樨没什么事,与几个认识的说说笑笑。苏果忍不住轻问:“陈樨,你妈妈做什么的,怎么围在她身边的人特别多?”
陈樨往他母亲那儿看了一眼,笑道:“管税的,大该那些人都在冲她了解政策。管规划城建的周围也围着不少人。”
正说着,见章愉朝儿子使眼色叫他过去,陈樨只得过去,“什么事?妈。”
“你好像学过几年日语,你赶紧帮我做一点翻译。没想到……我只带了英语翻译。”章愉满是焦急。
苏果连忙跳将出来,笑嘻嘻争取机会,“妈,我来翻,绝对不会比专业翻译差。您说吧,我跟着。”
章愉心中非常不信,但又忽然想到她给《国家地理》写的英语文章,或许她还真有日语本事都难说,只得死马当活马医,说了一句。苏果连忙鬼鬼祟祟地用日语先介绍自己是章愉女士的儿媳,然后再将章愉的话翻译出来。如此这般,翻了日语翻英语,而后丹麦的德国的荷兰的法国的等八国联军车轮大战,苏果一概轻松应付,倒是章愉被那么多问题搞得头大。一时之间,全场洋鬼子们都知道了章愉有那么个神通广大的儿媳。而章愉却被蒙在鼓里,即使老外恭维一句她有那么好一个儿媳,苏果也不会翻译给她,自作主张地帮她道谢了。苏果感觉欺上瞒下原来非常好玩刺激。
直到离席,苏果上了陈樨的车子,才放下一本正经的面具,眉飞色舞地告诉陈樨她做的顽皮事。还没说完,只见陈樨笑着拍拍她的脸,往她这一边的窗户一指,苏果发现,原来章愉女士站在车窗外,幸好陈樨没开窗,否则全被章愉女士听去了。
苏果放摇下车窗,笑眯眯地问:“妈,什么事吗?”
章愉认真地道:“你们跟着我的车回家,我和你爸爸有些话要问你们。”
苏果不由看看陈樨,面上露出为难,“说吗?”
陈樨打开后车门,让章愉坐进来,“妈,我们有些事还不方便跟你们说,给我们一点时间。不过你们请相信,苏果不是爸爸调查出来的那个人。”
章愉听了真话心中疑惑,但还是微笑着道:“是不是苏果有什么为难的?其实你们大可不必那么紧张,我们两个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又知道拿捏分寸,你们不用担心说出来有什么后遗症。”
因为章愉一直态度比较友好,在苏果心目中已经有了章愉是白脸,陈冷泉是黑脸的印象。听她说得那么诚恳,只得为难地道:“妈,我的身份说出来比较异端,您要没高血压的话,我才敢说,可是我看见您上眼皮有颗突起的脂肪,说明您的血压不是很正常,我怕吓着您。”
章愉“呃”了一声,一时反应不过来,但她为官多年,当然知道谨言慎行,只是拿着一双眼睛在儿子儿媳脸上若有所思的扫描。陈樨看惯了还好,苏果受不了这么老辣睿智洞烛一切的眼神,早就垂下眼皮,不敢看她。想了想,还是看向陈樨,哭丧着脸,道:“我坚持不住了,我说了,妈,我是传说中的外星高等生物。我从两岁开始受的都是地球上面的教育,遵守的是地球人的道德规范,所以与人沟通无碍。妈你听了别吓死,也千万保密。”
饶是章愉老奸巨猾,听了这样的坦白还是目瞪口呆,她原本身体微倾,一只右手放在苏果坐的椅背上,苏果话音落时,她的手早不知不觉如碰到烙铁快速收了回来,人也稍稍朝儿子那个方向稍作移动。陈樨忙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笑道:“妈你别怕,苏果是个跟地球人思维完全一样的外星人,至于其他方面,你看着她可不可怕?你儿子跟她一起生活那么多日子,你看,什么事都没有。我算是第一个吃螃蟹尝到味的人,其实以后可能还有其他人会有这种运气。”
年纪大的人,毕竟不如年纪轻的人容易接受异端,章愉深吸口气后,游移不定地道:“我……回家与你爸商量一下。”说着就自己开门出去,一边还嘀嘀咕咕,“怪不得通晓那么多语言,怪不得……”
苏果见她出去后,连车门都没关死,可见章愉嘴上没说,其实吓得手脚酸软。而陈樨已经跳出去,体贴地挽起他妈送回车上,自有章愉的司机会送她回家。苏果心想,陈樨与他父母吵归吵,心里对他们还是很不错的。
等陈樨一回来,苏果忙追问:“闯祸了吧?要不你跟去你父母那里说明,我自己回家。没关系,我一个人不会害怕。”
陈樨想了想,道:“好,我先送你回家,再转去我父母那里。”
苏果踢他一脚,笑道:“还是我先送你回你父母家吧,你这老婆娶进门,爹娘扔出墙的儿子。”
独自驱车回家,苏果心中其实没什么大的顾虑,陈樨独立多年,意志不会因他父母而改变。而且外星人,天外来客,或者天外飞仙,多浪漫的名字,自己的样子又没ET那么丑陋,他父母有什么可以不接受的。
她开车水平不算太好,倒车困难,尤其是要倒进那么小的车道,进入车库,苏果偷懒,便将车泊在外面,走几步进去别墅。天气寒冷,苏果倒是不怕,这等不到零度的温度于她若等闲。只是才走出两布,矮木丛中竟然跳出一个持刀歹徒,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吗?那歹徒不知遇到的是谁,拿刀子指着苏果低吼:“值钱的都交出来。”
但没想到话音才落,一道黑影如飞而至,一把拧断歹徒头颈,连血都不见,又被黑影飞快挟走。苏果连忙到车里隐了身跟上,果然黑影就是墨鸦。苏果的心不由一沉,坏了,他这个时候找上来,会不会与罹有关?提心吊胆跟在墨鸦身边,小心问了句:“你怎么会来?这人死了吗?”
“废话,他不死难道还要我还劝他改恶从善?”
苏果只得又小心问一句:“你这样已经杀了多少人?”
“少假惺惺。”
“可是你这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不是为了英雄救美吗?或者有什么事?”可别是罹出事,否则少不得又得装厚脸皮拿出姐姐架子要他放人了。
“路过。”墨鸦很不愿意回答。其实他想苏果了,可是又不敢与她面对面,怕见了更想。只得远远看着。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打劫她,他当时想都没想就跳出来了,现在想来觉得自己蠢笨无比,人家比他水平高的是,哪里需要他伸手相援?这下她还能不知道他所谓“路过”的目的?
苏果当然猜出,见既然不是罹出事,也就别在墨鸦面前晃了,他受不了他自己的堕落思想,她没想让墨鸦做出什么“蠢事”,她有陈樨就够了。便恳切地道:“那,谢谢你,你早点回去休息,我走了。再见。”
“站住。”墨鸦将歹徒尸体往水里一扔,连石头都不压一块,压根就不怕尸体被发现,“你一定不是我姐姐,你是哪路妖精冒充我姐姐,我姐姐不会对我冷淡。”
苏果心说你说对了,可你姐姐比我还不如,她从来都没见过你。“我为什么要冒充是你的姐姐?我哪里对你冷淡了?我进宫多年以后你才出生,宫中那次是唯一一次见面,你要我对你好到哪里去?我承认我以前做得不够,害你受苦受难,但就现在而言,我还能做什么?我最多只能保证你耳根清静不多说废话。你不要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这四个字如尖锐的刀子飞进墨鸦心中,他禁不住地倒退了几步,刚刚一把扭断人脖子的手脆弱地捂在了胸口,惊惶地看着苏果,可最后还是顽强地道:“你不是,你肯定不是,血缘关系的人之间有特殊的感应,我找不到与你的感应,我无法把你当姐姐。”
苏果心惊,只得也咬牙坚持到底,“那么是不是我在宫中见你的时候,我已经不是你姐姐了呢?我不知道我闲着没事干招你惹你干什么?我真无话可说了。墨鸦,再见,你可以不认姐姐,随便你。”
说完转身就要走,却听后面一声“不”,墨鸦飞快跨过来,却轻轻地如抱云团似地将苏果拥进怀里,嘴里还是喃喃地道:“不,你不是我姐姐,你不是,否则我怎么会神不守舍。”说着轻轻柔柔地吻在苏果脸上,眉眼,鼻子,像是力气大了会把她弄痛,温柔之意表露无遗。苏果迟疑了一下,想要推开,却听墨鸦在她耳边呓语:“我只有你了,我心中只有你,你在我心里占了千年,我放不下你。”
千年!苏果怔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千年,于普通人而言是夸张,但对墨鸦而言,却是真实,而且千年以来,或许他胸口的羊脂玉观音时时提醒他,她的容颜,她的气息。在那地底孤独黑暗苦闷的环境里,她还真是无可争议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