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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洞宾的影子还在那里。这位大仙正一边往石壁里钻,一边回头瞅着,羞态毕现。习平均定定地站在那儿,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摇头一笑,转身走下山去。
这以后,习平均再没上过青屏山,在家时也再没练习书法。他消磨时间的方式是,种了半院子菜,养了半院子花,一天到晚伺弄它们。
山友协会当然要为他负责,先是支兴高多次来过,后来江立春亲自登门。他们都是反复劝说习平均不要轻率地退出协会组织。然而习平均先是笑而不答,后来被问急了便反问道:"我不参加你们的组织,是不是犯法?"支光高和江立春说:"法倒是没犯。"习平均说:"没犯法就行。"说罢再不理他们。协会的两位头头见状只好走了,之后再没来过。
转眼到了秋天。重阳节的晚上,习平均一边喝酒一边看电视。他从本县新闻中看到,青屏山友协会当天在山上隆重举办了一场诗会,聚仙台上白花飘飘诗声朗朗。习平均这时叹一口气,端着酒杯拎着酒瓶走出了屋子。到院子里花丛中坐下,一杯一杯,自斟自饮,直至酩酊大醉。
赵德发,1955年生,山东省莒南县人。曾当过教师、机关干部,现任山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兼日照市文联主席、作家协会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代表作品有长篇小说《缱绻与决绝》、《天理暨人欲》和《青烟或白雾》等;曾获第三届人民文学奖,第四、五、七届山东省精品工程奖,首届齐鲁文学奖等。
第74节:官道(1)
官道
邓宏顺
郝局长坐在那里双手发抖,看着于龙会大摇大摆地走了,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又关上门想着于龙会刚才说的这些话,突然就气得发笑了:"于龙会这狗日的聪明着呢!看来,是不能把于龙会惹得太恶了。于龙会真要把他本子上记的那些东西向下或向上捅出去,责任就真会全都落到我郝来运一个人头上;不捅出去,这么含糊过关,于人于己都会有好处。"
一
今天是郝来运52岁生日。特殊的日子总能让人有特别的想法。自己在副局长的位子上干了这么多年,也该往上走走了。刚刚在岳父家喝了几杯酒的郝来运,仗着几分酒劲儿,决定再去找找毛副书记。
毛副书记住在常委楼。郝来运和妻子子娟走到楼下,便仔细地看毛副书记房间里的灯是否还亮着。
子娟说:"你可看准啊,敲错了门,领导们都认得你,到时候东西退都退不回来,咱们这一千几百块钱就又肉包子打狗了!"
郝来运又踮着脚认真地看了一会儿说:"哪会呢?又不是第一次来。"
子娟说:"没看错就走啊!"
郝来运说:"慢点儿,先在远处站站,看有没有人下来。要瞧准了才能进去,要是他家里人多,说不上话,那就白来了。这一次我得下点儿真功夫!"
"真功夫?你有什么真功夫?你哪次的功夫下得不深?"子娟不解地白了他一眼。
郝来运看到毛副书记的房间里有人影走动,他断定是有人在家里说事,就叫子娟把那些高档烟酒放下来,先侦察一下再说。
郝来运没有错,毛副书记家里今晚的确有人来说事。郝来运和子娟在下面等了很久。
子娟说:"这是什么事啊?提着东西送人家还要像小偷一样。"
郝来运说:"你都往哪儿想了?这是走黑路办亮事。你要这么想!"
等到郝来运自己也蹲得两脚发麻时,才忍不住骂了一句:"狗日的,哪有这么多话说啊!"
刚骂过这一句,郝来运就看见毛副书记送人出来了。
郝来运这才看清是扯皮局的谷书记。现在的编制里本没有一个叫"扯皮局"的,但这个局一直在扯皮,每换一届班子过几个月就会扯皮,眼下扯得比什么时候都凶,简直不共戴天了。因此,市直机关的人习惯上都把这个局叫"扯皮局"。
听到毛副书记的关门声,两人赶紧过去敲门,毛副书记将他们迎了进去。郝来运忙和毛副书记握手,子娟就径直往内房去放东西。
毛副书记说:"来运啊,这么晚了,你们又要干什么?每次来都提这么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吧!"
郝来运说:"小意思,只是一点儿心意,毛书记您关心我这么多年,不成敬意。"
郝来运扶住毛副书记坐下之后,自己才挨着毛副书记坐下。他望了望壁镜,发现自己的腰还挺得不是很直,就马上往腰上使劲儿,他要让毛副书记看出他还年轻。对于一个处级干部来说,52岁是个非常可怕的年龄,如果你在领导眼里已经日落黄昏,那么你就等着退下来了;如果你在领导眼里还如日中天,那么,你就有可能冲上最后一座高峰。郝来运深知在领导眼里的印象很重要,腰杆子不坐直肯定就会有问题。
郝来运今天喝了点儿酒,胆子比平时大了一些,说得融洽时,就开门见山了:"毛书记,我本来不想给您添麻烦,但是,我在副职这个岗位上呆得太久了,别人就会说我没能力。毛书记,不是我在您面前吹牛,随便搞一个什么局我还是拿得下来的。不说别的,我爸是老干部,我耳濡目染也不比别人差吧!"
毛副书记说:"那是那是。你爸是我的老领导啦!想当初,我参加工作时,很多东西都是从他身上学到的。"
郝来运说:"毛书记,我是组织上的人,请组织相信我,我还能为革命担更重的担子。"
毛副书记见郝来运说得这么恳切,便说:"现在好一点儿的局一把手都很年轻,学历也高,不是本科生就是研究生,不好动。太差的局你又没有必要去。"
郝来运已经闻出毛副书记的话里有点儿甜味了,就说:"毛书记,您放心,只要是去当一个局的一把手,随便什么局我都愿意。我也保证干好!"
毛副书记说:"太差的局,工作量大,人事关系太难处理。以前,你协助一把手做工作还是很不错的,但要你当一把手,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你爸是我的老领导,我们俩也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我是了解你的,所以我就直来直去了。"
郝来运一想,毛副书记这话可是给自己下定论啦!是在否定他的能力啦!他心里一痛,觉得不拿出点儿真功夫来今天又算是白来了。于是,他马上站起来,拂了几下自己的衣服,毛副书记还没搞明白他要干什么,他就扑通一声跪在毛副书记面前了。郝来运为了表示真诚,故意跪得很重,尽管地上有大红地毯,整个客厅里还是很重地响了一声。
毛副书记赶快拉郝来运起来,可他就是不肯。他哭着说:"毛书记,您今天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毛夫人和子娟听到客厅里的响声不正常,也从内房里跑了出来,一看是郝来运跪在地上,都不觉吃了一惊。
子娟以为是郝来运什么地方做过火了,惹毛副书记生气了,就打圆场说:"来运,你干什么呢?你干什么呢?毛书记,来运今天多喝了两杯酒,有做得不当的地方请您多原谅。"
毛副书记说:"子娟你往哪里说了,来运我还不了解吗?他没有喝多,他心里有个远大目标一直还没有实现啊!来运你起来,你既然这么恳切,我问你几句话。"
郝来运听毛副书记这样一说,觉得又有了希望,就马上站起来,又挨着毛副书记坐下了。
毛副书记说:"要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局,又没有什么权力,你愿不愿意去?"
郝来运毫不犹豫地说:"愿意愿意!党叫我干啥我就干啥!"
毛副书记说:"我们这是说句私话,你用不着像在会议上那么跟我表决心。"毛副书记想起"扯皮局"的位子来,说:"要是像'扯皮局'这样的局叫你去当一把手,你愿不愿意去?"
郝来运想起刚才毛副书记送谷书记走时的情景,不禁心里一喜,忙说:"愿意。"
毛副书记说:"你知道'扯皮局'是哪个局吗?"
郝来运说:"知道,市直机关谁不知道啊!"
毛副书记说:"知道就好。这个局现在书记和局长斗得你死我活,工作无法开展了,班子肯定要调整。如果你真愿意去,我就先跟组织部说说,让他们把方案做上,在常委会上提出来。"
郝来运说:"只要组织上信任我,我一定听组织的话,叫我干啥就干啥。"
毛副书记说:"'扯皮局'的情况确实复杂啦!现在下面的人是局长一派,书记一派。拿'扯皮局'的人的话来说,就是各人有各人的一大把根须。你要是去了,夹在中间也难做人啦!"
郝来运说:"有问题我一定勤请示勤汇报,按领导的指示办。"他腰杆挺得直直的,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毛副书记望了望墙上的钟,笑着说:"都快十二点了,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从毛副书记那儿回来,郝来运的情绪一下子好了许多,说话办事就对子娟发号施令起来。
第75节:官道(2)
子娟说:"看你那样子,好像任命通知书就攥在你手里了。"
郝来运说:"差不多!你也看见了,我们找毛书记多少次了,他有哪一次像今天这么跟我说话?他是个吐唾沫都要上铆钉的人,他说到哪儿就能做到哪儿。这一次肯定有希望!"
子娟说:"你一个大男子汉,无论如何也不该在别人面前下跪嘛!男儿膝下有黄金啦!"
郝来运得意地笑了笑,反驳道:"你个女人知道什么?不跪哪来黄金?这一跪膝下才有黄金!毛书记可不是一般的领导,他办事特别稳重,不给他下跪,还有什么办法才能让他动情?我今天要不给他下跪,他能跟我们说这些话?这些话是跟什么人说的,是跟自己家里人才能说的啦!这就是我今天跟你说的'真功夫',明白了吧?"
子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事情果然不出郝来运所料。没过几天,组织部来电话找他去谈话,说了不少有关组织上对他信任的话,接着又派人到他现在的工作单位进行考察。一时间,郝来运要到"扯皮局"当局长的消息传开了。
一天上午,毛副书记给郝来运打电话说:"来运啊,现在提拔干部都要在报纸上公示,充分听取群众意见。要是你在报纸上公示出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郝来运心里一喜,毛副书记问这话就说明事情已成功了一大半。他说:"请领导放心,我在局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作过什么主,什么问题也没有。我的记录本上都记得清清楚楚。"
几天后,报纸上果然就公示了他要到"扯皮局"当局长。当然,同时公示的还有其他一批人。
后来的常委会上,组织部把郝来运到"扯皮局"当局长的方案提了出来,以为毛副书记会抢先说话,因为这个方案是他要他们提出的。可毛副书记一直没急着说话,他要听听大家对这事儿有什么反应。
果然,有常委反对说:"郝来运只能当副职,不是个做正职的料。"
到这时,毛副书记才出来说话。他说:"'扯皮局'这个地方很特殊,过去那些能力强的人当领导都要扯皮,现在派郝来运这样的人去,我看可以!第一,他人品不坏;第二,他听领导的话。有这两条,再加上让他书记局长一肩挑,我看就不会比前几任差。"
大家一听毛副书记这话说得没有余地,也都明白组织部提的这个方案实际上是毛副书记定的,也就不再提反对意见。他们都在想,毛副书记是管人事的副书记,要是在这个问题上太认真,下次自己有个什么人选方案他就会找理由反对。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毛副书记如此卖力地推荐郝来运,临到最后却被他倒打了一耙。
二
报纸上的公示时间是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郝来运既高兴又谨慎。他一方面西装革履,穿戴一新,显得年轻起来;另一方面说话做事非常小心,尤其是见了谁都笑,即使过去与自己有点儿矛盾的人,他也想通过微笑来弥补。
郝来运到"扯皮局"上任那天是非常有面子的。毛副书记亲自送他,组织部长也只好陪同,分管战线的领导也按规矩派了领导前往。这样,场面就铺得很大,"扯皮局"的会议室本来就小,一下子就坐得满满当当的。
按规矩,这天原任的书记、局长也要到场进行革命工作的移交,但这一次特殊,不让他们来了。他们当然不是和郝局长有矛盾,而是谷书记和米局长不能坐在一起,怕他们一对面把这个好序幕给搅了。
主持这个会议的是主管"扯皮局"的领导。组织部宣读了任命,郝来运是书记局长一肩挑。大家一听就明白是针对上任两个一把手经常斗法而定的。最后是毛副书记讲话。他主要说了三个意思:一是上任班子做了大量工作,取得了显著成绩;二是说郝来运是组织上信得过的同志,相信他会把工作做得更好,摘掉"扯皮局"的扯皮帽子;三是希望大家都要支持郝来运的工作,要团结一致朝前看……毛副书记当然是把第三点讲得最长,最有强调意味。这样,大家自然就明白这个郝局长是有靠山的。
郝局长今天显得比往日年轻了许多,那些不听话的白发也都被他强行染黑了,看上去只有四十几岁的样子。他的衬衣领带和外衣各有讲究,颜色搭配得既有对比又比较协调。领导们讲话时,他一直在忙着作记录,认真得像个临考的中学生。
这样的到任仪式,自然是郝局长最后作表态讲话。郝局长拿着记录本说:"我今天说三句话六个字:一是感谢,二是努力,三是汇报。感谢,就是感谢组织和在座的各位领导的信任;努力,就是自己今后要努力把工作干好;汇报,就是多向领导汇报,多听领导的指示……"
郝局长讲完话,毛副书记怕冷场就带头鼓掌,在座的各位也就积极鼓掌。掌声结束后,毛副书记和各位领导就在热闹和圆满中站起来要走了。郝局长握着毛副书记的手不放,一直送他到车上。毛副书记感到了郝来运的手在给他传递一种深情。
第76节:官道(3)
毛副书记坐下后,说:"来运啊,导演、化妆师都走了,现在就看你的戏了。"
郝局长说:"毛书记您放心,我会拼命地工作。"
毛副书记说:"那也不行,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郝局长说:"有事我一定向领导汇报。"
车走远了,郝局长回头进办公楼时,办公室主任已经手拿钥匙站在门口等候他了。
郝局长严肃了一下脸孔说:"你就是东再山主任吗?"
东主任说:"是啊是啊!郝局长,这是你的办公室钥匙。"说着就把钥匙递给郝局长。
郝局长没有接,只是看了一眼,说:"东再山同志,你能帮我开开办公室的门吗?"
东主任明白郝局长是在杀他的威风。其实,东主任也是在试探郝局长的深浅。他见这个新局长不是太好对付,就马上说:"对不起,郝局长,你既然这么平易近人,我就给你带路了。"
走到郝局长办公室门口,东主任开了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请郝局长过去看看,还需要些什么,我们马上就去买。"
郝局长正了正领带,走进办公室,在自己的老板桌前坐下来,感到真是舒服。原来在那个局当副职多年,只有一张旧办公桌,房间里面的光线还暗得很,在白天看报纸也要开灯。他闭上眼享受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眼看了看对面空空的大书柜,说:"还要给我再添四样东西。"
东主任想,连垃圾桶和便纸都准备好了,还差哪四样东西呢?
郝局长让东主任想了一会儿,直到东主任说实在想不出来,郝局长才笑了笑,伸出四个指头说:"一套马恩列斯毛全集,两面放在桌上的小国旗和党旗,一套文房四宝,一个报架。"
东主任想,这郝局长还很爱学习啊,就说:"郝局长,我马上就买来。"
不一会儿,东主任把东西都买来了,在郝局长的办公室里各就各位地放好。郝局长看了还满意,就请东主任坐下,说是要他谈谈单位的情况。东主任谈过后,郝局长又要他谈目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东主任就说是团结问题。
郝局长说:"这好办,我们要加强学习,把思想统一起来,这不就团结了?"
东主任说:"是,就是思想不能统一才不团结。"
郝局长说:"你现在就在黑板上写个通知,明天全体同志在会议室里学习。"
第二天,郝局长来得很早,提前到了会议室,在会台上坐了,然后不停地看手表。出乎他意料的是,"扯皮局"的同志们都到得很早,八点半钟一点名,几十个人没有一个缺席的。郝局长感到自己的威信真是很高啊!于是,他开始宣布今天学习的内容。
大家一听都是念报纸和著作,就开始往座位的后背靠了。他刚念了几篇,有的人就坚持不住来了哈欠,有的人为了不打瞌睡,就自己找了书或杂志来看。郝局长一看这阵势,觉得不行了,得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了。
他停了下来,不念了。大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等了好一会儿见他不念书报也不说话,就知道肯定是生气了,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郝局长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当大家重新抖擞起精神时,郝局长才强调了一下会场纪律,又继续往下念。
这天上午和下午全都是郝局长在念书报,而大家很想听的是郝局长来了后到底要干哪些事,但是没有。直到下午快下班时,郝局长才开始讲单位的事。他要大家认识改革开放的重要性,最后安排工作时,就是叫每人每月写一篇学习心得,年底要进行认真检查。然后,他就征求三位副局长的意见。赤副局长说,没有什么了。黄副局长说,郝局长说得很全面。蓝副局长说,再说就多余了。郝局长见副局长们都没有说什么,就散会了。
其实,三位副局长并不是没有话说,而是汲取了在上几届班子里做人的教训,那就是什么话都不说最好。
郝局长主持工作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第二天,郝局长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毛副书记打来的,说是有人反映西主编的工资有问题,要他查明情况,按政策办事。郝局长马上在他的专用记录本上记了,说是某年某月某日毛副书记在电话里说,西主编的工资有问题,要他核实后按政策办。
"扯皮局"里有一份内部杂志,叫《海阔天空》,是一个叫西海牛的人在当主编。几年来,西海牛将那杂志办得不错,不仅影响大,一年还能赚不少钱。局里很多人都想吃到一块杂志肉,可西海牛不干,每年只愿意按合同交给局里几万块钱,其余的钱他都用于发展事业和改善编辑部人员的福利待遇,现在弄得局里的人没有编辑部的人待遇好了。于是,局里有些人开始眼红了。
针对这种情况,西海牛每次和人争起来就说:"谁眼红编辑部人员的待遇好,谁就和我换位子!"
第77节:官道(4)
编辑部是没有固定财政拨款的事业单位,谁愿去!
西海牛说:"这是个硬道理!不愿去你就别多嘴!"
局里人拿西海牛没办法,就想主意从他身上找麻烦。谷书记先是查过他的经济账,可查出来的结果是,西海牛不仅没有经济问题,老账上还有一百多元应付给西海牛的编辑费没有付。账目一公布,谷书记软了好些日子。
但米局长却来劲儿了。他在西海牛后面火上浇油说,既然是别人要查你的账,查出来该给你的钱,哪怕是一分钱你也要补领。
西海牛一想,局长这说法有道理,不是钱的问题,是争一口气儿!于是他就坚持要领钱。
西海牛这么一硬,谷书记的人又闹到上级领导那儿去了。结果还是西海牛有理,非补发他不可。
当然,这个扯皮的事是上届领导班子遗留下来的,但毛副书记今天这个电话一来,郝局长就知道那两位领导的根须可能又在继续发芽了。
毛副书记的电话立刻在局里传开了。谷书记的根须们马上走动起来,说"告响了,告响了",毛副书记来电话要纠正西海牛的工资问题了。于是,有人去问郝局长是不是有这么回事。郝局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了笑。这点儿深沉,郝局长是非常熟悉的。
不过,郝局长随后就叫司机出车,他要去上级档案室查西海牛的档案。
按档案上记载,西海牛的工资先是按职称套的,后来又按行政级别套,现在又改为按职称套了。
郝局长弄清这个事实后,又看了看自己随身携带的本子,上面记录着毛副书记的电话内容"查明情况,按政策办",再找来所有关于调资的文件看,心里便有个谱了。按政策,西海牛的工资只能变改一次,变改两次就是不符合政策。
郝局长先是找西海牛谈话,然后就说要把他的工资改回去。可西海牛抛出的一句话竟然是:"要把我工资改回去的人,还没有从娘肚子里钻出来!"
郝局长还是第一次接触单位的具体工作,他没有想到西海牛会这样跟他说话。不说礼节,单说这样的用词,简直就是在蔑视他。他感到心里痛了一下,但他忍住了,说:"西主编,别这样说话嘛,有道理可以讲嘛!"
西海牛说:"我改套职称工资是有市领导签了意见的,人家不懂政策?郝局长,我不是对你有意见,你才来,不知道情况。有些人自己不做事,专告别人的阴状,我吃不消!"
郝局长一听是市领导签有意见,就不往硬处说了,只是说:"我没有看见过有谁签意见。"
西海牛说:"那好吧,我明天让你看到。"说完,他就走了。
郝局长心情不太好了。现在他才开始感到一把手和副职是不一样的。照说,不管西海牛是针对局里有意见的人或是针对他这个局长,都不应该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嘛!听他说话的口气,他和上面领导肯定有点儿硬关系,不然他不会这么带杀气。但是,他究竟是和市里哪位领导有关系呢?
西海牛成了他来扯皮局遇到的第一颗钉子。他心里明白,作为一把手,他得想办法把这颗钉子拔一下,不能让别人也像西海牛那样刺痛他。但是,他不知该怎么拔。如果拔得不好,不仅钉子拔不掉,反而会刺伤了自己。
第二天一上班,郝局长就去找毛副书记汇报,说西海牛在他面前如此说话,真是无礼啊。
毛副书记早就担心"扯皮局"的人瞧不起他,现在果然如此!此风实不可长,必须消灭在萌芽状态,坚决支持郝局长的工作。现在郝局长的威信已经不光是他一个人的威信,而是市委的威信,何况他毛副书记又是第一个支持郝来运任这个职的……于是,他说:"来运,你先把情况弄准,处理不下来了我会支持你主持正义的!大胆工作,不要怕!"
郝局长忙把毛副书记的原话记在他的专用本子上。
有了毛副书记的这些话,郝局长底气十足了。回到单位,郝局长又找西海牛谈话,把毛副书记的意思也说给西海牛听了,要把他的工资纠正过来。西海牛就说:"那你纠嘛!"然后不再说别的,掉头就走了。
现在郝局长不怕他走,他有毛副书记的指示。他照样在会上吹风,说西海牛的工资要纠过来。米局长的根须们沉默了,谷书记的根须们就都举着大拇指夸郝局长有魄力,是好局长!
第二天,郝局长接到了市委吴副书记的电话。吴副书记说:"来运局长啊,你好啊!跟你说个事,西海牛的工资是我签的字,是符合政策的,没有错。"
郝局长来不及考虑,连忙点头说:"是啊是啊,吴书记您签的意见哪会错了呢?是局里一些人对西主编有意见啊。"
吴副书记说:"啊,那没有关系,你多给大家解释一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