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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又来了。
我到约翰的公寓接他。显然他的超能力也无法阻止银行扣押他的摩托车。
我们转到西二十三街,左右两排是完美的新房子,搭配时髦的粉咖啡色外墙,每一家的车道上都停着闪亮的休旅车。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目的地——那栋房子门口闪烁着警车的红蓝灯光,警车聚成一团,弄得好像电影《第三类接触》的宇宙飞船在这里降落似的。
我心想,如果有人叫我们掉头,我们就走。我们停在离车阵一条街以外的地方。如果有人嘲笑我们,我们会马上离开,永远不回来。
我们经过车道上的一辆蓝色吉普车,车牌号码是STRMQQ1,约翰仔细看着车牌,微微皱起眉头。四名警察坐立不安地站在前院的草皮上,仿佛他们现在非常需要彼此的武装陪伴;八只眼睛全落在我们身上。
“别担心,”约翰对他们说,“我们来了。”
我看得出来每位警察都很不爽,好在约翰的叔叔德雷克及时出现,我们才不用和他们杠上——这四名警察显然完全不知道我们是谁。德雷克很壮实,制服在腰部绷得很紧,凸了起来。他留着一道不对称的胡须,我认为是为了遮住上唇的疤痕。
“嘿,阿翰,很高兴你们能过来。”
他豪迈地用力握住约翰的手。
“发生什么事了?”
“你知道……呃,这是谁家吗?”
“斯特罗姆·库泽沃?”约翰说道。
德雷克困惑地愣了一下。
“呃,不是。这是肯·菲利普的家,第五台新闻的气象主播。”
“哦。”约翰说,他看起来不是很满意。我回头瞄了车牌一眼,STRMQQ1。
“那两个Q应该是一双眼睛,”我告诉约翰,“车牌的意思是‘风暴追客’。”
约翰看看车牌,又看看我,再转回去看车牌。我注意到客厅的凸窗被打破了,屋内的窗帘在微风中飘荡。约翰终于说:“有人杀了气象主播?”
德雷克闷哼一声。“可以这么说,你们绝对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事。”
“那可不一定。”
“我们还没进去看。里面有一只——狗。”他对我说,“约翰说他觉得听起来很像是你的狗。”
隔着凸窗窗帘我看不见屋内,于是我走到大门前,从装饰用的小窗看进去。皮套绷得有点紧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孩,看起来比我小几岁,柔顺的赤褐色头发被绑成马尾,一小撮刘海垂落在她光滑的额头上,刚好在她美丽的杏眼上方;她穿着自己剪短的运动棉布裤子,露出我见过晒得最完美的大腿。我感到自己反射性地伸手抓顺头发,突然严重惊觉自己身上的每一项缺点——每一克多余的脂肪、脸颊上的小疤痕。
如果我长得像她一样漂亮,我也会在十月穿短裤。我会辞掉工作,每天待在家里轻柔地抚摸自己。我今天有刮胡子吗?
沙发旁的地板上躺着一个血淋淋的死人。
“地上那个就是气象主播?”我问道。
“对。”德雷克回答道。
“你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女生了吗?”
“老兄,我已经说过了,我们试着进去救她,但那只狗……”
“我不是在责备你们,我只是想确定你们有没有看到她。”
“她叫克里斯·洛夫莱斯,是隔壁的邻居。我们到的时候,她就这样坐着,一动也不动。我们甚至试着向她打信号,但她都没有反应,好像脑袋死机了一样。”
“所以人是她杀的吗?”
“不是,他的喉咙被那只狗咬穿了,狗还在里面。现在的问题就是每次我们想要进去,那只狗就——”
“可恶,”我打断他,“真可惜我们这里没有专门负责……那个,管控动物的部门。哦,等一下,我们有啊,就是动保处嘛。你要他们的电话吗?”
“等一下,”约翰说,“你说莫莉杀人了?”他转向我,“阿卫,有一次我们拿棍子戳了它整整二十三分钟,它才好不容易吼了一声。它不可能咬断别人的喉咙。”
“不是,”德雷克说,“你们还没听懂。我的手下不愿意进去,我也不怪他们,里面……不太正常。”
我又朝里头瞄了一眼。“好吧,我没看到狗,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不直接——”莫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确实是它没错,这只爱尔兰猎犬——或者管它是哪种狗——原本一身铁锈色的毛,现在却梳洗得光鲜亮丽,它的新主人显然比我更常替它洗澡。在狗狗商品产业界,女孩加狗的模特组合一定很赚钱。
莫莉还有一点和过去不同——血迹染红了它的口鼻,而且它飘浮在地面之上九十厘米处。
莫莉移动时,脚直直地伸着不动。它缓缓穿过客厅,仿佛由透明的绳索挂在轨道上移动。它靠近大门时把头转向我,用清晰的喉音说:“我只服侍克洛克。”
莫莉继续像一艘毛茸茸的小飞船般飘过客厅。
又——来——了。
我转身离开门,约翰露出一切都很正常的表情。啊,没错,会飘浮的狗。我们去卡车上拿一下工具就行。
德雷克说:“有个邻居说她看到克里斯在街上遛狗,突然间狗就抓狂了;这只疯狗挣脱狗链,像加农炮一样冲过前院,然后穿过凸窗窗户。她说狗跳到空中,不到一秒就咬断了菲利普的喉咙。我猜洛夫莱斯小姐跟着狗跑进去,开始惨叫,然后身体就死机了,毕竟这对她来说太难以承受了。我其实也有点想让身体死机一下,不过惨叫的部分还是免了。”
我说:“等一下,你刚刚有听到那只狗说什么吗?”
“说?它叫了一声……”
“啊,好。那你刚刚看到狗的时候,它……”
“飘在地面上方几十厘米处。”
你可能以为别人也能看到怪事会让我很欣慰,但是一点也不,这只表示游戏规则改变了。
“我和约翰需要谈一下。我们马上回来。”
我们走回我的车,路上我对约翰说:“我们要马上飙车开走,直接开到杂货店的面包柜那里。”
“阿卫,那些警察都看得到它。他们都看到它飘来飘去,做这些超自然的怪事。我们从来没碰到过这种状况。”
“没碰到过这种状况?约翰,你要不要解释为什么它会飘在半空中?”
“一定是因为‘酱油’吧?它体内的‘酱油’比我们都多,我一直觉得它活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或许……那个,它们终于找上它了。”
“隔这么久?一点都不合理。”
“你听到它说的话了吗?”
“它说‘我只服侍克洛克’。”
说出这串无意义的句子让我脖子后头的汗毛直竖,尽管我解释不出为什么。我的脑袋几乎要想到答案了,却又突兀地猛然转向,害得脑中的思绪列车差点出轨,从我的耳朵飞出去。
“你确定?”约翰说,“我以为它说的是‘我只服侍摇滚乐’。我还觉得它说得真好。”
“随便啦,约翰。”
“谁是克洛克?”
“不知道。”
为了维持现状,我脑袋里的否认腺已经工作过量了。
“你车上还有薄荷糖吗?”
“我不确定,大概有吧。”
约翰在副驾驶座的置物箱里翻翻找找,找出前阵子有人寄给我的一条糖果。很多疯子会寄东西给我,大部分我都丢在工具间的柜子上,然后就忘了。
我们回到房子的正门前,我将一颗糖果倒在手掌上,慢慢转动门把手,把门推开一条缝,好把我的头和右手臂伸进去。
飘浮狗莫莉离我大概有三米远,它悬在沙发和辣到不行的新主人后面。我伸出托着糖的手,立刻便吸引了它的注意。
我把糖果抛到地上,立刻躲回门外。莫莉飘到旁边,在空中往前倾,直到它的鼻子碰到白色的小糖果,然后伸出舌头把糖果舔起来。
过了好一阵子,什么事都没发生,约翰正要说“看来没用”,屋内忽然传来咔咔咔啦啦啦的黏湿撕裂声——莫莉炸开了,就像生日派对扮装玩偶被一群隐形的强壮小孩打破了。
身后的几名警察高声欢呼,德雷克走过来。“刚才怎么搞的啊?”
约翰替我回答:“我们给它吃了经书薄荷糖,就是印有《圣经》诗文的小糖果,在当地的基督教书店都买得到。我们本来希望把它体内的恶魔赶走就好,不过……”约翰公事公办地耸耸肩。有时候就是会发生这种事。
德雷克说:“很好,现在我们把事情讲清楚。今天晚上过后,我再也不要听到有人提起这件事,报告上就写犬只攻击事件。等一下会有人来清理现场,然后我们会替死者办葬礼。现在每个人都给我回到老婆身边,假装世界没有变疯狂。”
我说:“是啊,这样大概最好——”
德雷克的头猛然转向我。
“闭嘴,我还没讲完。”
他又转回去对约翰说:“我得问你几个问题。不要跟别人说。那只狗是你的吧?”
“呃,是阿卫的,但它有过很多主人……”
“嘿,你听我说。他死了,懂吗?你跟我都知道这里……会发生怪事,这座小镇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我爸也是警察,他告诉我很多怪异故事,但我从来没看到过今天这种状况。”
约翰防卫般地举起双手。“我们也没看过。”
“但是上次出事的时候,你也在场,就是派对上死了一堆小孩那次,后来还有一名警探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你别糊弄我,如果你知道什么内幕就跟我说,让我做好准备。”
约翰说:“我们不知道状况如何,至少现在还不确定。”
他一说出“不确定”,我就有股想揍他的冲动。
“不过先让我们跟那个女孩谈谈。”我们都看向克里斯,她还僵坐在沙发上。
“趁精神病学家或你们找来替她重新开机的人抵达之前。”
德雷克上下打量约翰,决定放手一搏。“给你两分钟。”
“太好了。”约翰从大门钻进去时,德雷克伸手抓住他的手肘。
“嘿。”
“嗯?”
“世界末日到了吗?”
他抿着嘴,非常认真地问,就像中年男子问医生他是不是得了癌症。我被他吓得半死。
约翰说:“等我们弄清楚后会打电话给你。”
约翰走向沙发,但我还是忍不住在直径一百八十厘米的血红狗尸旁边停下来。
我在莫莉的头附近找到它的项圈,染血的狗牌上写着:
我叫莫莉。
请送我回到……
“再见了,莫莉。”我喃喃地说,“我这辈子没碰到过比你更会开车的狗。”
转身走开之前,我注意到另一样东西——一只狗掌从狗肉泥中直直地伸向天空,掌心的位置画着一个图案,像是刺青。
一个黑色的小符号,有点像圆周率的数学符号。我指给约翰看,他建议我把断掌带回家仔细研究,但我觉得应该没那么重要,可能只是繁殖场的人盖的戳记,我也不确定。我之前没有注意过,而且一般人很少看狗的脚底吧?
克里斯·洛夫莱斯不肯对上我们的视线,也对我们说的话没有反应,但我们至少让她站了起来,带她走出屋外。我们领着她到后院,一路上不停地鼓励、安慰她。
等我们走出警察的视线范围,约翰马上把双手搭上克里斯的肩膀,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然后举起冒烟的香烟。
“小姐,看到了吗?你要再不给我开口,我就拿烟头烫你。”
没有反应。
“小姐,”我跟着说,“如果是我,就会听他的话。我是个讲理的好人,但我的朋友呢?他是个疯子,而且一旦动手就停不下来。你不觉得跟我说比较好吗?”
还是没反应。
约翰把点燃的香烟压上她的手背,传来嘶的一声。
她惊叫起来,把手抽回去疯狂甩动。“你在搞什么啊?”她厉声叫道。
“小姐,现在问题很严重。”约翰用毫无同情心的声音说,“已经死了一个人了,如果你不帮忙,事情搞不好会变得更糟。我很抱歉你看到这些事,但我们没时间让你躲在封闭的心灵里。你现在先帮我们,晚一点再去压抑你的记忆吧。”
她茫然地看看四周,然后惊呼:“莫莉!莫莉攻击了肯!”
“我们知道,”我说,“但我们不知道为什么——”
“你说他死了?”
“这——没错,他死了。事情有点怪,我们需要你告诉我们——”
“我快吐了。”她往前倾,“我得去坐牢吗?因为凶手是我的狗?警方会控告我谋杀吗?”
“不会。我——我跟你说,我也不知道,但我们必须——”
“小姐,”约翰打断我,“我们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认定你的狗被某种地狱恶魔附身了。莫莉以前对你说过话吗?”
她顿了一下。
“你们两个是谁?”
“拜托请回答问题就好,”约翰说,“它曾经飘起来过吗?”
“什么?没有。”
“你确定?”
“小姐,”我说,“如果你养的狗闹出什么超自然现象,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们,我们是专家。”
“什么?没有,没有。我才养了几个礼拜。它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我带它回到狗牌上的地址,可是屋主是一位奇怪的女生,她叫我把狗带走。那天我只是带它去散步,然后在路上碰到了丹尼·韦克斯勒。”
她讲得好像我们应该知道他是谁,好像他是我们共同的朋友似的。她看到我们一脸茫然的表情,才说:“他是第五台新闻的体育主播,我……认识他,我们去同一间教会。他把车子停在路边,好像要去肯·菲利普家,因为他们是同事嘛。他走下车,拍拍莫莉,然后又开车走了。就这样。”
我瞥了约翰一眼,又转向她。
“小姐——”
“拜托不要这样叫我,听起来好像警察。叫我克里斯就好。”
“克里斯,”我说,“告诉我韦克斯勒对你说了什么,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我记得他没说什么,只说‘你的狗很漂亮’,然后就开车走了。接下来莫莉就抓狂了。”
“他摸了它之后才说的?”
“是啊,”她说,“我想他只是觉得莫莉很可爱而已。”
我回想起在啤酒卡车上,约翰摸了莫莉一下,然后身体一震就醒了过来——他的灵魂像是静电从狗身上跳回到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