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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虚的邓奇实在害怕邓不漏气得失去了理智,要把自己和郑文悠一起砍死,这才不顾一切地跪地悲哭,以求得暂时的安全。
一个用愤怒掩盖心虚的老油子,一个用悲切掩盖心虚的瞎小子。
莫名其妙的闹剧在邓不漏反应过来,兴师问罪后,才恢复了正常。
事情的发展亦如往常,邓不漏凶狠地训斥了邓奇一通:“你这个白眼混子倒是聪明!黄梅季是油伞生意的旺季,你居然敢躲进越州地牢偷懒去了,一天得耽误我多少生意,少了多少收入?想当初我是怎么把你从死人堆里捡了回来供你吃喝的!你非但不知恩图报好好赚钱,居然还……”
邓奇一个劲儿地认错讨饶,随后麻利地开始做起油伞骨架,邓不漏的责骂才渐渐平息,小小的院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模式。
“你干什么不好?赤头郎那么危险的活计……”邓不漏有些不解地担忧道。
“还不是因为你把我攒了几年的‘救命’钱给吞了!”邓奇虽心里恼怒,也只能咕哝了一句以示不满。
“你说什么?”邓不漏问道。
“没……没什么。”邓奇熟练地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
“当上了赤头郎,没领些赏钱孝敬师傅?”邓不漏搓搓手,似笑非笑地看着邓奇。
“师傅,当日午后牢里来了两个刺客,徒儿差点把命丢了,并且……”
“并且什么?”
“他们用的兵器好像就是杀人恶鬼所用,他们是不是记住了徒儿的模样,追杀到了牢房里……”
邓不漏眼神闪烁。“你怎么瞧得见别人兵器的模样?”
“我摸到了他们的兵器,对了,那两个刺客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还突然跟我们牢房的人赔礼道歉,真是诡异。”
“什么东西砸的?”
“听声音,当时刺客手握细刀横劈向徒儿的脖子,但是下一刻,那刺客就飞了出去,砸在了墙上。”
“这么说,赏钱都没了——?”邓不漏拉长声音,又绕回到邓奇最头疼的话题。
邓奇吞回了到嘴边的话,口中答应着今后一定好好做伞,努力赚钱。
“如果那俩刺客真是杀人恶鬼,一定不会放过徒儿的。不如我们设下陷阱……”邓奇不死心地自言自语,盘算起来。
“把赤头郎的差事退了,你死了谁给我打理伞铺。”邓不漏斩钉截铁地说道。
托着茶壶,嘬着壶里的酒,邓不漏看着一地大小不均的竹条,食指关节又敲在了闷头干活的邓奇的脑袋上。
“竹条怎么削得歪歪扭扭粗细不均的?是不是想搅黄伞铺的生意,饿死你师傅?”邓不漏斥道。
邓奇赶忙逼着自己打起精神,立起一根拳头粗细、手臂长短的竹子,用柴刀娴熟地劈开,把竹节劈成了几十条,条条粗细均匀。
“这还差不多……”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巡防营对油伞的需求量将大大提升。正值江南的梅雨季节,兵丁们此时却非常不适合披戴斗笠和蓑衣,因为斗笠影响视线,蓑衣沾水沉重;而油伞就不一样了,如若发现杀人恶鬼,随手一丢就可以实施抓捕,丝毫不影响行动。
满院的竹条很快就被消耗干净。一把把赶工完成的油伞在天黑前被邓奇送到了巡防营门口。
“棍子哥呢?”邓奇闻声,疑惑门卫怎么换了人。
“嘿,他从昨天就没来过。你一送伞的,管什么闲事?”矮胖门卫把铜钱扔给邓奇,让他赶紧离开。
天黑后,一众巡防营兵丁们分成了八个小队,他们一手撑着油伞一手举着火把,穿行在河西的宽街窄巷里。火光在简陋的油伞下摇曳,好像随时会熄灭一般。
越州河上的乌篷船也比往日多了许多。一眼望去,一艘艘乌篷船看似自由地漂荡着,只有当其中两艘乌篷船将要相撞时,才有一根长竿从篷下的黑暗里伸出,改变船只的走向。
缘来桥上,杨冲杨于握着同一把红缨枪,似两尊“煞神”,一左一右地站着,像极了阎罗座下的判官,阴沉肃杀。
伴随着丁零咣啷的声音,一个高大壮实的人影从一艘穿过桥洞的乌篷船船头跃起,落在了二人的眼前。
李自良身穿戎装,没有带伞,也没有披蓑衣,但全身没有一点被雨水打湿的痕迹。密集的雨滴在快要落到他身上时,就会自动向四周滑落,好像被一件看不见的蓑衣挡住了。
杨冲杨于朝李自良行礼,双方打过招呼后,李自良问起二人伤势。
“皮肉小伤,让师傅担心了。”杨冲惭愧地低头说道。
“无妨,雨夜杀手本就诡计多端,行事作风都是刺客的卑劣手段。你们两个好生在这里守桥,务必一起行动,哪怕碰上一流高手也能周旋一二,绝不能让任何可疑之人过桥。”李自良严肃地叮嘱着二人。
“为师已经巡视了河道,弓箭营的人会守住河道,你二人便安心在此。今晚为师要亲自会一会几只出洞老鼠。”说完,李自良朝河西而去。
邓奇自己用的油伞也被巡防营的一个兵丁征用了过去。说是征用,实际上就是占他便宜,分文未给。于是他只好带着卖了一百把油伞的铜钱,淋着雨往自家的伞铺走去。
邓奇驻足在缘来桥的不远处,想跟杨冲杨于说一声“抱歉”。他总觉得两人受伤,自己也是要负一部分责任的。
枪尖寒芒遥遥指着邓奇的咽喉。
“你还敢来?”杨于一脸怒气地质问道。
“杨校尉误会了,小子只想来道个歉,都是我的无能让两位受伤了。”邓奇说着便弯下了腰。
“滚!”杨于对自己和大哥受伤这件事情异常愤怒,继而迁怒于带着薛瑞胡来、逼得兄弟俩不得不出手的罪魁祸首——邓奇。
“雨夜危险,小兄弟快些回去吧。”杨冲倒是平和地劝邓奇离开。
邓奇垂着脑袋,淋着雨朝伞铺走了回去。
不漏伞铺东北角的杂物间里,邓不漏清理了一些杂物,腾出一小块空间。他咳嗽着点燃了案桌上的两根蜡烛。在烛光的照映下,可以看见桌上摆放着的一大一小两块不太规则的圆石,石头上各有一排细小的文字,写着“爱妻昆月之墓”和“爱子……之墓”。“爱子”两个字的后面没刻上名字,留有三个小字的空间。
邓不漏朝两块石头跪了下来,神情悲伤。
“阿月,儿啊,我……我动了念头,差点拿起害死你们的妖剑啊。可我……我也没有办法啊。你们告诉我,我该拿那个惹是生非的臭小子怎么办?”邓不漏对着眼前的两块石头一会儿讨饶一会儿反问,一会儿骂自己,一会儿又在找各种理由乞求原谅,一会儿又大骂邓奇。
说着说着,邓不漏靠在杂货间的墙角睡着了。
邓奇拎着几文钱站在伞铺的屋檐下出神地幻想,如果自己的眼睛没有瞎,是不是就能抓住杀人恶鬼,众人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邓奇开始盘算起怎么问师傅多讨些赏钱。
早在几年前,为了治疗眼疾,邓奇花光了当时的全部积蓄——两贯钱,但眼疾不见任何好转。郎中说,他这是疑难杂症中的疑难杂症,寻常的用药不见效果那是稀松平常。
离开药铺没一会儿,心有不甘的邓奇返回去,打算向药师和药铺的掌柜讨回些诊金,不料在门外听见两人笑话自己蠢笨。
“都是一些劣等的灵芝和普通的青鱼胆,瞎小子居然能信我们给他用了上好的药材,哈哈哈……”掌柜与药师笑了起来。
愤怒的邓奇冲进药铺一通打砸,吓得药师逃之夭夭,药铺掌柜喊来在衙门当差的亲戚,没承想那吊眼差役根本连邓奇的衣服都摸不着。发狂的邓奇上蹿下跳,闹得药铺里一片狼藉。
吊眼差役看着围观的百姓,只觉脸上无光,气恼之下喊来几个帮手齐齐将邓奇围住,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邓奇怒目圆睁,不断地嘶吼挣扎,半点也不肯讨饶。
差役们下手愈发重了。
看热闹的人认出邓奇,赶紧喊来邓不漏。
邓不漏冲进药铺,“恰到好处”地出现在邓奇身前,一耳光朝被按在地上挣扎的邓奇扇去。这一声脆响的耳光不仅让邓奇安静了下来,也让吊眼差役和同伙停下了毒打。
邓不漏没有停手的意思,当着药铺掌柜、几个差役和围观百姓的面,对邓奇拳打脚踢,还扬言若是再惹祸就直接把他的腿打断。
药铺老板劝走了差役亲戚,嘲讽地对师徒两人说道:“两个穷鬼演什么戏?有钱去苗疆治病,就为了区区两贯钱,把我这铺子闹成这样……”
从那日起,邓奇知道了三件事:第一,遇事必须忍,否则邓不漏不会让自己有好果子吃;第二,尽快攒足钱,离开邓不漏,去苗疆寻医找药;第三,正如药铺掌柜所说,两贯钱对于治好自己的眼疾远远不够……
回过神来,还站在伞铺门外屋檐下的邓奇,聆听着一滴滴雨水坠入石板缝中的小水坑里,只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如这些坠落的雨滴。
就在昨日晌午之前,成为官籍赤头郎的他志得意满,准备放手赚取丰厚的薪俸,没承想在跟杀人恶鬼打了个照面以后,自己的命运便如落在青石板上的水滴一般,在溅起了一点小水花、弄出了一点小响动之后就归于平静,在某一日的晴天艳阳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子。”一只手从邓奇的身后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袁大善人?”邓奇不敢转身,以为袁明是找自己算旧账。
“今晚跟我巡街。”袁明将一套绣着红边的夜行衣、一张面具、一块刻着“拾陆”的木腰牌,塞在了邓奇怀里。
邓奇一愣,随即苦笑起来。“袁大善人,我就是一个瞎了眼的卖伞郎,什么也帮不了你,我还想活命呐。”
想到雨夜的遭遇和牢中差点死掉的经历,邓奇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一脸惊慌急迫,作势要将手中的“三件套”还给袁明。
袁明恶狠狠地说道:“小子,我见你有些本事,给你机会助我是你莫大的荣幸,别给脸不要脸,上次你骗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邓奇吐出一口长气,一把将“三件套”塞还给袁明,做出一副豁出去的模样,“袁大善人,打骂随意,小子还想活命,干不了这个差事。”
“你……”袁明看着邓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过了半晌,袁明落寞地转过身离去。想起了死在自己怀中的棍子,他低下头,抹了抹眼角,咬牙切齿道:“呸!这些东瀛倭贼,在沿海杀我弟兄,欺我侮我还不够,居然来了越州,还杀了我最后一个兄弟。”
邓奇耳朵动了动,恐惧的心理减退了几分,三步并作两步追上袁明:“袁大哥,刚才你说这些杀人恶鬼是从哪儿来的?”
“东瀛,怎么了,难不成你认识他们?”袁明不耐烦道。
“你确定是东瀛人?”邓奇脸上已经不见恐惧,反而有些愠怒。
袁明一愣,狠狠地说道:“错不了,我化成灰也能认出他们的兵器和恶鬼般的模样!我说你这瞎小子是不是有病,好好地卖你的伞,废话这么多……”
邓奇只觉得心口怦怦地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了。他一把夺过袁明手中的“三件套”,丢下一句:“袁大哥,晚上见。”说完跑回伞铺。
袁明愣在原地。这小瞎子神神道道地发什么神经?他转念一想,哪怕是个疯子,能帮自己也算一个助力,便不做他想,跃跃欲试地往岭南街走去。
第八章 三鬼战孤将,“狗熊”断烟网
黑夜中,迷雾伴随着渐大的雨势,将河西染得愈发模糊不清。
从天空俯瞰,有一团昏黄的光晕在毫无规则地移动着,似乎完全不受街巷屋檐的阻碍。
在这个雨雾交织的夜晚,李自良孤身一人在河西巡视着,他每一次都蹬足脚力腾空一跃几丈高,企图从高处寻找到有可疑形迹的人。
“你们没事?太好了!”戴着面具的十六号对一号、五号、八号和九号说道。
五个赤头郎在一条幽暗的巷子边的一间小屋里会合,围着破木桌上的蜡烛,商谈今晚的行动。
五号的袖中藏着一把短刀,他走到邓奇身后。
一声惊雷响起,震得邓奇耳朵嗡嗡作响。
八号不动声色地拦下五号,小声说道:“巡防营就在附近,暂且不要惹人怀疑,看准时机再借刀杀人。”
“小兄弟本事不错,跟谁学的?”一号开口。
“哪儿来什么本事,就是耳朵好使些罢了……还不是险些被那三只恶鬼夺了魂,还连累了几位大哥。”
“无妨,我们这次订下周密的计划,只要五人通力合作,再配合监军院的烟网,一定能将三只恶鬼一网打尽。”九号说道。
“只是需要小兄弟冒险充当诱饵。对外而言我们几个已是死人,如果冲在明处被杀手觉察恐生变数。”五号补充道。
虎背熊腰的八号走到邓奇身后,不动声色地用手指在邓奇的背上写了几个字。
“没问题!小子我义不容辞……”邓奇答应得爽快利落。
同样准备搜捕杀人恶鬼的李自良落在河西正中心的一间二层小楼上,深吸一口气。他仔细地扫视着河西的宽街窄巷,突然目光凝聚,发现了几团浓烟。
邓奇独自走在主街上,四人暗中跟在他的身后。突然间,几团浓烟散开,只见四张结实的绳网在浓烟的掩护下罩住了邓奇。
“有埋伏!快退。”身处险境,邓奇还不忘朝身后几名赤头郎警示。
四名赤头郎排列成四方队形,一号抽出剑,五号拔出刀,九号举起袖箭,袁明不动声色地落在后面。
浓雾中,有一把剑刺向邓奇,又有一把刀砍向邓奇,一支袖箭也瞄准了邓奇。
袁明拔出一把短刀扎进九号后背;袁明伸出袖箭射中了一号的后肩;袁明把五号扑倒在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一直掐到五号断了气。
邓奇侧耳凝听,察觉到周身的一系列的动静,于是停止了挣扎,惊恐地站在绳网下。
袁明掀开脸上的面具,用短刀割断绳网:“小子,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了吧。只有你,身份卑微,无人注意,这时反而可信。”
“要杀我?同为赤头郎,为何要杀我?”邓奇想起了先前袁明在自己背后暗暗写下的“有诈”两个字,很是不解地问道。
“现在整个越州已经无几个可信之人了,就连监军院都……他们只是戴着赤头郎的面具,穿着赤头郎的衣服而已。我若是没有侥幸逃出生天……”袁明回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