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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冷箭一碰到飞腾打转的墨龙,便好似被人抽干了力气,软塌塌地掉在了邓奇的脚边。
邓奇伸出两指夹住了就要砍在伞皮上的唐刀。“这位兵爷,好墨料难得,小子虽然不知上面画的是什么,毁了岂不可惜。”
李豫转过身,眼见着唐刀停留在青皮伞上几寸之距,被奇怪的盲客用双指夹着,再难进分毫,而开着的青皮油伞上,双目空洞的墨龙此刻看上去竟多了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味道。
“好小子!有趣!”李豫的右脚痒得更加厉害了,不自觉地轻轻跺脚。黄袍起伏,已经有些遮盖不住黄袍之下的小动作了。
程元振注意到了,只当圣上是因为激动。
冷惊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陪着笑道:“圣人,小人绝不敢欺君。”
“很好。”说话间,李豫充满希冀的双目炽热地盯着邓奇,“既然你师傅是天师府的,等你给朕办成了事,朕也让你进天师府。”
“杜阴阳是我二师傅……”
“你还有大师傅?”
“嗯。”
“在哪儿?”
“也死了。”
“哦,可惜。”李豫露出惋惜的神色。
“圣上,冷大人说你有小子拒绝不了的条件,小子才答应受着一路颠簸,拖着病残之躯,来到长安的。”
“放肆!你这瞎子,还没做事,就敢与圣人讨价还价!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能为圣人办事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程元振少见地怒喝起来。他一直悄悄观察着李豫,因为他知道邓奇看不见,而自己这一番行径也是表演给李豫看的。
“既然如此,小子告辞。”邓奇果断转身,准备离去。
“你身手再好,只身一人去东瀛,又有什么用?”李豫挥手制止程元振再说些什么,自己不自觉地追了一小步,“你到了东瀛,打算直接杀进他们天皇的宫殿里?”
“天皇深宫,守卫重重,暗地里潜藏埋伏的武士更是不计其数,就算武功高绝如你,也未必……”冷惊说道。
“小兄弟放心,只要你帮了朕,来岁朕便让你当使臣出使东瀛。到时你便能毫无阻拦,名正言顺地站在天皇面前,在他毫无防备时再动手,岂不是万无一失。”
邓奇定定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随即微微点头,缓缓地转回身来。
“好,既然如此,那个马夫便有劳小兄弟了。”李豫显得愈发客气。同时他将左脚踩在了右脚上,几乎变成了单腿独立。
“什么马夫?”
“就是李辅国的车夫。”冷惊抢话道。
“哦,原来圣上是让我除掉那个奸邪之人!”邓奇明白过来。“他就是你今晚的目标。”程元振抢话道。
“那马夫用的什么武器?”邓奇再问。
“朕记得是根鞭子?”李豫不确定地回答道。
众人点头如捣蒜。
“可需要帮手?”程元振询问邓奇。
“你问我需不需要帮手?”举着伞的邓奇一副不屑的表情。“不愧是天师府那盲客的高徒。”李豫赞赏点头。
“帮手当然是越多越好。”邓奇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程元振将两人送出了祠楼。
邓奇手上比来时多了一把青皮油伞。
程元振看着双目浑白的邓奇,不无担忧地再次嘱咐道:“邓少侠,此次行动成败与否,就看你的了。这把油伞上的墨龙可是圣人钦点的天家护卫……”
话还没说完,程元振突然闭上了嘴巴,朝身后看去。
不知邓奇什么时候闪身到了程元振的身后,淡淡地说道:“知道了。”
“程大人,下官的家眷……”冷惊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安心回去待着,不管怎么说,明日你都能与你一家老小团聚,只是活着团聚还是死着团聚,便看这位邓少侠了。”
邓奇自顾自地离开。
冷惊跟随离开,神色很是不安。
回到李豫身边的程元振弓着腰,惊呼道:“快传!快传御医……”
半蹲着的李豫制止了程元振,只见他双手放在右脚的黄绸靴上不断地抓挠,黄绸靴渐渐起毛,不再光滑。
“滑头鱼那儿怎么样了?”来来回回都快要把鞋子挠破了,李豫脸上纠结的神情缓和许多。
“圣人这是龙体有恙?”程元振一脸惶恐,关心地问道。
“滑头鱼那里如何?”李豫再问。
“鱼将军把一切都已置办妥帖,没有被发现。”
李豫喝退了程元振。
两名暗卫端来了一盆雪。
李豫正准备脱下靴袜,一看几名暗卫还在,只得穿着鞋子将两只脚埋进了雪盆里。
他很清楚地知道,在计划未成之前,足癣这样丢脸的暗疾绝不能让可以为自己提供缓解奇痒之灵药的李辅国之外的人知道。自己还不是大明宫真正的主人,还没有获得真正的自由……
第三十四章 最后的屏障(三)
宝应元年岁末,李辅国应付完各路官员的贺拜,喧闹的府邸渐渐恢复了夜里该有的安静。
李辅国神情有些疲惫,微微弓着身子背着手。他瞧着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它们代表了各路人马对他的“忠心”,不由得志得意满起来,他随意地说道:“萧息,瞧瞧有没有你喜欢的,拿了便是,剩下的明晨找人清点。”
“不用。”老车夫紧了紧腰上缠着的鞭子,面无表情。
“那些个山珍奇药对你练功该有助益吧?”
“没有。”
李辅国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心想着这个跟随左右的“保命符”怎么是个三拳都打不出个屁的闷罐子。
“唉……随你吧。”李辅国晃晃脑袋朝内堂走去。
突然,堆如小山般的贺礼开始轻轻震动。
“嗯……”萧息警觉起来。
李辅国也停住了脚步。
宅邸门口,麻巾盘头的年轻小厮正在将屋檐下的积雪往外扫去。台阶上杂乱的脚印再次被厚厚的白雪掩饰。
一只青色靴子,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只套着青色靴子的脚率先踩在了第一级台阶上,紧接而来的两步异常轻快。
邓奇撑开手中的青皮伞,挡住了侧面劈向洒扫小厮的一把快剑。“说好的,不杀无辜……”他的语气间带着一丝恼气。
邓奇收起油伞。
小厮顺着邓奇的话音侧头看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小厮手上的扫帚变成好几截掉在了雪地上,切口平整光滑。
小厮反应过来就要叫喊,邓奇大拇指按压着中指,对着小厮的额头轻轻一弹,小厮昏了过去,直挺挺地躺在了雪地里。
漆红色的大门也不知怎么的,自己就开了。
府邸内,一个发霉的木匣子从贺礼堆里“挤”了出来,匣子盖自己弹了开来,说不出地诡异。
匣子里装着的是一把布满了豁口、有些锈迹的铁剑。哪怕映着皑皑白雪和皎洁的月光,也不见它有一丝逼人的寒芒。
“退!”萧息扬起鞭子卷住不远处的李辅国。
眼看李辅国就要被扔进堂内,瓦顶上突然落下五柄利剑,利剑之后五名蒙面刺客皆手握匕首,势要取走李辅国性命。
“叮……”接连十声,五柄利剑和五把匕首被鞭头的挂刃挡开。五名刺客捂着受伤的手臂,逃回瓦顶,消失在黑暗中。
“嗖”的一声破空而来,木匣子里的铁剑无人把持,竟然很诡异地飞向被鞭子卷着的李辅国。
“什么妖孽?”
这是李辅国第一次看见萧息惊讶的神情,他反应过来了,这回算是出事了。
鞭子松开了李辅国的腰,在空中卷盘成一面小小的盾牌,试图挡住飞来的铁剑。
眼看盾牌就要盘个完整,“鞭盾”中心的最后一圈就要被鞭头的挂刃补满。
锈剑在最后一刻穿过中空部分,刺向李辅国。
萧息第一次流露出惊慌的神情。这是李辅国认识萧息以来,第一次见他扔下鞭子。
萧息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快速靠近李辅国。
剑离李辅国还有一尺。
萧息离李辅国还有三尺。
漫天飞雪,也不知是剑破空的风还是萧息奔袭卷起的风,刮得满地白雪在空中飞旋。
“咣啷”一声,锈剑陡地掉在正堂外屋檐下的木门槛上,也就是离李辅国此时所站之位十寸的地方。
只见站在大院中的邓奇大骂一声:“他娘的……没算距离,六丈之外真气根本摸不着,还捏个屁的破剑……”
寒风呼啸,飞雪漫卷,方才那刻电光石火间的厮杀,此刻归于暂时的平静。
萧息微微喘气,满头灰丝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他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盯着地上那把其貌不扬的、差点就夺去李辅国性命的锈剑,脑子里搜索着来人的信息。
邓奇暗暗咬牙,此刻被陈旧的麻布衣包裹着的身躯里满是不甘与懊恼。寒风中,他的牙齿不由自主地打颤,听着远处站着的那个形如鬼魅、一招就化解了五位高手偷袭并且还能对付自己的老头,脑子里盘算着下一步的对策。
过了半晌,萧息不再盯着地上的锈剑,抬起头来,侧身看着大院中央像一棵枯木一样杵着的盲客说道:“化罗剑?”
“咳……你认识?”
“交过手,差两招。”
“嘿嘿,所以你的武功没那老杂毛的高。”
“现在不一定。”
“能否行个方便?让我把活给干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你是化罗剑的徒弟?”
“若是他徒弟,你能让开道?”
李辅国神色凝重,往萧息身后挪了挪。这个揽政权、军权于一身的老太监没了往日的张狂,半张脸从萧息的肩膀后探出来,盯着院子里这个一看就年岁不大的盲客,疑惑地问:“小子,皇帝儿给了你什么好处,费那么多心思来杀我?”
“皇帝儿?嘿,你这老太监,没个子孙根还敢乱认儿子。”
李辅国的脸色愈发阴沉了几分,沉声说:“我出双倍的价,拿了走。”
“听说你跟田承嗣关系很好。”
“皇帝儿告诉你的?”见来者不善,李辅国也干脆亮出了自己的一张底牌,“我振臂一呼,河朔三镇的骑兵皆可来援。”
“听说你和倭国有来往?”
李辅国神色间露出一丝得意:“岂止倭国,高句丽、回鹘、吐蕃、大食等国的皇亲国戚皆与我来往密切。”
“哈哈哈,还真是倭贼的好帮手。”
萧息警惕地看着突然大笑的邓奇,便觉出不对劲,小声对李辅国说道:“别应他话!”
他试图将这个危险的盲客好言劝走,“你瞎了,学不到化罗剑的全部本事,回去吧。”
“本事没学全,也不一定打不过你。”邓奇从后腰拿出一把小短刀握在手中,“我还有个师傅,也教了我几分本事。”
萧息看着邓奇手中的小短刀,一下子认出了它的来历。这把不起眼的短刀给萧息带来的是暗潮汹涌般的震动,萧息实在太熟悉了,脱口而出:“阴阳刀。”
“嘿,好眼力。”
“你是不是一定要杀……”
这是李辅国听到萧息说话最多的一次。
只是萧息的这句话还没说完,邓奇突然向前踏出一大步。
邓奇踏进李辅国的六丈范围之内,李辅国脚边躺着的铁剑又开始跃跃欲试地轻颤起来。
萧息一脚踩在了地上不安分的锈剑上,一手抓住李辅国的衣领,向内堂轻轻一送。
李辅国轻飘飘地一屁股坐在了堂内的主座上,还没松下一口气,突然堂顶的瓦片碎裂掉落。随着碎瓦落入堂内的,还有三个蒙面刺客。
李辅国深吸一口气,扯开公鸭嗓大喊:“来人,有刺客。”
屋外的寒风呼啸声带走了李辅国呼救的声音。
李辅国腾的一下从座上站起来,打算朝后院奔去。他头一次后悔自己的张狂自大和无所畏惧,以为只要有萧息护在身边,就可以高枕无忧。
一根鞭子卷来,在三个刺客还在半空时就将三个人卷在了一起,鞭头的挂刃还顺带在每个人的肚子上划上了一刀。
三个刺客被扔出堂外时,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邓奇眯着浑白的双目暗暗叹一口气,迅疾飘向萧息,与三个飞来的身躯擦肩而过。
小短刀刺向了萧息的心窝子,萧息向后退去,踏着锈剑的脚一挪开,锈剑飞起,在萧息的周围飞舞着,试图找寻被他甩得密不透风的鞭墙的漏洞,想要给予致命一击。
堂顶外,透过破洞观察堂内的两个蒙面刺客眼神闪烁。
至于李辅国,早吓得一屁股重新坐回木椅上。他从来没想过,一个行刺的瞎子不仅成为这么多年来成百上千个刺客中活得最久的一个——到现在还没死,甚至还将萧息逼得只守不攻。
看堂中那把没有人握着却缠着萧息周身转悠的诡异锈剑,又看堂门边握着小短刀眯着眼若有所思的瞎子,李辅国再次站起,打算去搬府兵。
“叮”的一声,锈剑被鞭子抽飞。
“就是现在。”站在堂门口的邓奇轻喊一声。
剩下的两名蒙面刺客从瓦顶落下。
仿佛预料到鞭子的轨迹一般,被打飞的锈剑在半空中掉了个头绕了回来,挡住了缠向两名刺客的鞭头挂刃。
鞭子钻过空当卷住其中一名刺客,挂刃穿心而过,将躯体甩向了邓奇。
邓奇没有接住甩来的躯体,而是一手抓住了鞭子。
萧息大喝一声,一股子真气从鞭尾灌入,鞭头的挂刃从躯体中抽出,飞速地甩荡一下,在邓奇的胸口刺出了一个小小的窟窿。
“咳咳……”随着嘴巴里咳出的血沫,邓奇松手苦笑起来,“原来是这种滋味啊……”
鞭子划出一连串啪啪的破空声,朝萧息的后方甩去。
当萧息再转头时,只见一把铁剑从李辅国喉口刺入,从后脑刺出,剑头钉在了地里。李辅国跪在地上,整个人弯成了半圆形。
“嘿嘿嘿……”受伤的邓奇半跪在地上笑出声来,“你的主子死了。”
萧息目不斜视地盯着邓奇,他一尘不染的衣着上有了鲜红的溅血,总是盘得整齐的灰丝掉下了几缕挂在额前,不复往日的云淡风轻之感,仿若一只面无表情但怒火中烧的老兽王,誓要把眼前这个胆敢羞辱他的人撕成碎片。
一边咳着血,一边拄着重回手中的锈剑,邓奇勉强站立起来。“反正他已经死了,你不如回你的江湖,快意潇洒。”
萧息垂下头,俯下身,屈下膝,执起鞭,深吸一口气,下一刻,已近在邓奇眼前,刮起的风搅得堂外落地的积雪又飘在了半空。
邓奇一感知到,随即提气,用手中的锈剑挡去。
“咳……”一口血沫咳出,胸口出现了一道可怕的伤口,邓奇略一提气便顶得一股血涌到喉口,顿时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