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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爱丽丝回答得斩钉截铁。
“真没有?”
“没有!”
“你最好检查一遍。”
“不要嘛!”
“……等下真发现东西没带我不会带你回来了。”
“不带就不带!”爱丽丝抓住他的食指,用不长的指甲在周防尊的指腹上掐了掐。
不过这个小家伙的指甲很软——泡过水后尤其——掐人也不怎么痛。反倒是周防尊发现她跟自己作对的小动作后,将她的手掌整个包住使劲一握,疼得幼柴嗷嗷叫了两声才放开。
“还来吗?”
“讨厌你!”
赤之王“嗤”地笑了声,没再跟她计较。
回吠舞罗的路上,爱丽丝通常会把自己今天在学校吃了什么、做了什么、玩了什么全部跟来接她的人汇报一遍。
赤之王做好了垂听朝政的准备,然而今天爱丽丝的开场白却是:“尊……”
声音里带着些许忧愁。
不对劲。
周防尊警惕地看她一眼:“说。”
“你知道大家的生日吗?”
周防尊:“?”
“生日?”
“嗯。”爱丽丝点点头,一绺黑色的卷发从她的耳后不太乖巧地滑落,“也包括你的。”
周防尊:“……”
万万没想到女儿会突然提出生日相关话题的赤之王沉默了。
他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更不要说别人的……
平心而论,赤之王的记性不坏,甚至可以说在石板的影响下被开发得很超群。可就像福尔摩斯只会记住和推理有关的知识而不知道日心说那样,周防尊的记忆硬盘也是有选择性才会将东西储存进去的。
吠舞罗这么多人里,他只对安娜的生日有印象——因为在爱丽丝来之前,所有人都很重视安娜的生日——但这个印象,也仅停留在“去年安娜过过生日了”“好像是在冬天过的”这个层面上。
他望着爱丽丝那双仿佛冒着小星星的眼睛,已经想象到自己要是说出“我不知道”后,这双眼睛会变成什么样了。
可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啊。
于是周防尊说:“我不知道。”
爱丽丝:“……”
——靠尊不如靠自己!
这个想法再次被坚定了。
“周防尊真不靠谱!”小姑娘气呼呼地朝爸爸“哼”了一声。
不靠谱的爸爸:“……”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赤之王没有反驳的余地。
之后他们正式拉开了今日“校园生活汇报”的序幕。
而在爱丽丝说到自己今天忘记带数学作业本的时候,她的声音忽然一顿,然后跟着,脚步也停了下来。
被她勾着手指的周防尊也停下来,低头看她:“干嘛?”
“……作业本……”爱丽丝抓住自己黝黑的卷发,将脸挡了起来,“忘在学校了……”
周防尊:“……”
他望了眼近在眼前的吠舞罗,一阵凝噎:“还记得我之前说了什么吗?”
“呜……”
这时候才知道错了的小豆柴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她没说“你陪我回去拿好不好”这种话,只眨巴着一双眼睛望着他。
也不可能真的让她一个人回学校……
无奈的赤之王戳了戳女儿的脑门。
“周防爱丽丝真不靠谱。”
第77章
下飞机抵达酒店已经是当地的早晨七点。
和十束在走廊上分开后,草薙一进房间直接倒头栽进床里。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让他身心俱疲,现在连指头都不想动弹半分。他平常虽然是个很讲究的人,但真要懒起来也可以是个连着五天不洗头一周不剃须的糙汉。
“长途旅程之后不洗澡就直接睡觉”勉强在草薙出云能接受的清洁度范围里。他丢开眼镜,眯缝着眼睛,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屏幕上的时间还是东京的时间。
下午四点。
不出意外的话,爱丽丝现在应该已经放学回吠舞罗了。
冬天的爱丽丝比夏天更能睡,下午两点半放学,三点到家,经常能卷着毛毯缩在沙发上睡到四五点左右再起床写作业。
一开始草薙还担心她会不会晚上睡不着,但事实证明他的忧虑是多余的。
可能是在学校耗费了不少精力,自从上小学之后,爱丽丝就再也没有犯过白天不肯起晚上蹦大迪的毛病。
他试着给爱丽丝的儿童手机打了电话,没有人接。些许的落寞与再次席卷而来沉重倦意让草薙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时,草薙是被盖在侧脸上的手机给震醒的。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开始在骂脏话了,然而因为身体过于疲劳,没能骂出来。
草薙闭着眼接通了电话,没等他问,听筒的另一头就传来了一阵呼噜噜的声音,像是睡梦中的小猫发出的鼾声。
什么东西?
他不明所以地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这又是什么新型恶作剧?”草薙问,“你应该知道我刚到雷克雅未克吧?尊。”
“感觉录音没意思,还是直接让你听一下周防荷兰猪打呼噜。”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大概是放在毯子或者被子里的手机被拿了出来,周防尊向他解释道。
“……首先,更正一下,”草薙彻底清醒了,他艰难地翻坐起来,侧头看了眼从窗帘缝隙之间依然浓郁的黑暗,十二月早晨七点的冰岛还见不到太阳,“荷兰猪,不是猪,而是豚鼠。如果你想用这个叫爱丽丝的话,大概是词不达意的。”
对面沉默了。
“其次,她会打呼噜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她要感冒了。”草薙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免提和手机备忘录,翻出了昨天晚上就写好了的短期饲养指南,又确认了一遍上面没有遗漏掉预防感冒和应对感冒的事项,“晚饭后记得给她喝点预防感冒的冲剂,明天早上让安娜给她多加两件衣服,更详细的我截图发你LINE了,到时候记得看。”
他说完,还是觉得不放心,想了想又改口道:“算了,我再跟你说一遍吧。”
电话另一头静默且无声,但草薙知道那人在听:“晚饭不要带爱丽丝去吃炸鸡和汉堡,她闹也不能带,哭就说是我要求的,让她有什么意见等我回去了跟我提;鱼肝油和钙片放在酒柜第二排黑啤的后面,鱼肝油要看着她吃下去,不然她会偷偷跑到垃圾桶旁边吐掉;明天早餐你要是懒得出去买,直接冲羊奶也行——不要给安娜和丽兹喝鲜牛奶,她们两个都有点乳糖不耐受,早上喝牛奶会肚子痛;哦对,还有,睡觉之前记得给丽兹擦点宝宝霜,要在手掌上抹开等一会,否则太冰了她会不肯擦……”
通话结束的时候这通跨洋电话的时长停留在了23:33,周防尊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嗡嗡的。
生活作风简单粗犷的赤之王侧头看了眼大半张脸都埋在毯子里的精致小柴,忽然气不打一处来地捏住她小小的鼻子。
不过一会,她就哼哼唧唧地醒了。
“起来做作业。”他把爱丽丝的刘海全部往脑门后面梳,偶尔会产生为什么这么漂亮的额头不露出来偏要留刘海的疑惑。
听到作业二字,爱丽丝瞬间清醒,一呲溜从被窝里钻出来。她睡觉前把棉衣脱了,现在只穿着一件(对她来说)不抗寒的毛绒衫。刚被耳提面命了一顿的赤之王连忙又把她塞回被子里。
还没回过神的爱丽丝被捂了个严实,她一拱一拱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头发被蹭得静电挂得毛毛糙糙,望着周防尊金色的眼睛问:“尊,你打电话给出云了吗?问到自己的生日了吗?”
周防尊:“……”
“没。”完全忘了这回事的大猪蹄子面不改色地撒谎。
“你怎么这样!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爱丽丝气得用脑袋拱他。
然而赤之王哪是她能拱得动的。
周防尊虽然穿衣显瘦,但衣服底下都是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
眼前的小面团他能搓搓捏捏,立场对立敌方的脑袋也能轻而易举地徒手掐碎——虽说长久的噩梦与头疼并非是让赤之王变得更加不安定的主要诱因,但在心情不快时,周防尊所散发出来的恶意几乎可以说是无差的。
人需要良好的睡眠,这个道理哪怕对王权者也适用。
可他依然在做噩梦。
哪怕曾因为在梦中体温飙升而把爱丽丝吓到许愿了一次,也仍然没有摆脱缠身的梦魇——或许是当时的爱丽丝只希望他在那一刻不要再继续做梦。
总之,不打算让她的能力再次为自己所用的赤之王依然是暴躁、易怒,却又不得不为了氏族的眷属们收敛自己脾气的。
然而硬要说现如今的周防尊和从前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么身为赤之王头号激推的八田美咲会立刻说:尊哥的耐心变好了。
——可不得变好吗?
不变好大概连草薙刚才那通絮叨都听不进去,更不要说记住了。
他看了眼抓住被子的两个角在胸前打结、给自己做了个被子披风的爱丽丝跳下沙发。结果因为被子太重,她被勒到脖子,又不得不跑回来找他帮忙……
“尊、尊!”爱丽丝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脖子上带。
为了不让被子滑下,她还是做了点努力的。虽然打的是最简单的交叉结,但她打了两个,还打得死紧。
叫她小笨蛋不是没有道理的。
帮她将结松开的赤之王几不可查地拎了下嘴角,转而他想起什么,又忽然笑不出了。
草薙说过,十年后的爱丽丝,好像在跟谁谈恋爱。
十年后周防爱丽丝的恋爱对象是谁,周防尊并不在意。
他只在意笨成这样的小笨蛋,将来会不会被男人骗。十年后她才多大?
十六岁。
十六岁能懂什么?
什么都不懂。
周防尊想起自己。
他在十六岁时干过傻x事可不要太多——这里面包括但不限于骑着自行车从堤坝上冲下去,然后连刹车都不刹地栽进水里。
虽然她被骗,他就一定会让那个骗她的人知道被吊起来放在火上烤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但这并不能杜绝她被欺骗感情又为情所伤的可能性。
只要想到将来倒在草薙吧台上烂醉如泥的名单里可能会出现周防爱丽丝的名字,周防尊的眉头便不禁拧了起来。
和过于早慧的大女儿安娜相比,周防爱丽丝实在是让人怜爱到无可奈何又十分恼怒的程度。
“……我下次不这么玩了……对不起嘛……”
看他脸色不善,爱丽丝立刻态度诚恳地向爸爸道歉。她刚才裹着被子其实是想去找自己的棉衣的,结果现在棉衣没找到,被子还被掀了。
吠舞罗的空调虽然开着,但温差还是让只穿着一件毛绒衫的爱丽丝打了个冷颤。
“……过来。”周防尊朝她伸出手。
爱丽丝磨蹭了两下,刚挨到爸爸的腿边,就又被他用被子裹了起来。
这次,爱丽丝被包成了一个茧,蜷坐在爸爸腿上。
周防尊只让她露了个脑袋在外面,跟自己大眼瞪小眼——介于赤之王阁下总是耷拉着眼皮,所以爱丽丝才是那个大眼,而他是小眼。
“周防爱丽丝。”周防尊很少这么郑重地喊谁。
“干嘛呀?”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的小笨蛋满眼天真地望着他。
“明天,带你去银座吃冰淇淋。”
爱丽丝:“!”
“真的吗!”
赤之王“嗯”了声:“前提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嗯……你先说说看?”爱丽丝歪了歪脑袋,“我要听完考虑一下!”
笨蛋女儿居然没有直接答应,这有点出乎赤之王的预料。
不过一切还在掌控之中,他有信心让爱丽丝答应自己的要求——一个冰淇淋不够,那就两个。反正他也没说允许她在同一天内兑换两个冰淇淋。
于是赤之王下令:“十八岁之前不准谈恋爱。”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十八岁之后看情况。”
“听明白了吗?”他向爱丽丝确认到。
蓝眼睛的小笨蛋盯着他看了会,然后摇了摇头。
周防尊:“……”
“哪里没明白?”他只能耐下性子。
“我今年才六岁。”爱丽丝左手比了个四,右手比了个二,拼在一起,“还要过十二个生日才到十八岁嘞。”
怎么?是嫌管她的时间太长了吗?
周防尊蹙起眉,已经做好了不在这方面退让的准备。
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我到时候要是忘了这个要求怎么办啊……”
爱丽丝挠了挠头,将话题辟向了另一个周防尊未曾设想的方向。
“……我会提醒你。”周防尊说,“还有其他人,他们也会一起提醒你。”
爱丽丝恍然地点点头,然后又在被子茧里蛄蛹了两下:“尊,我还有一个问题!”
“问。”
“‘恋爱’,是什么呀?”
周防尊:“……”
嘶……不该问的……
同一时刻,被周防尊一个电话打醒的草薙出云离开了酒店,正在寒风中的雷克雅未克大教堂前杵着。
他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吓得十束差点把手里的单反给扔出去——老式胶卷相机难以捕捉到极光,只能暂时放下自己心爱的设备,转身投向现代科技的怀抱。
“草薙哥,你该不会感冒了吧?”十束说,“真累的话就还是去睡会吧,我一个人在这里没问题的。”
“不,我不放心。”草薙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你那三脚猫的英语水平,要是走丢了连路都问不到,到时候我去哪里找你?”
“这里离酒店就一公里不到……”十束无奈地指了下他们来时的路,“草薙哥,你该不会还在在意我的‘死亡结局’吧?”
“少废话。”草薙出云没有说话,转而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觉不睡觉,突然跑出来还租了相机是要做什么?”
十束露出一副“你总算问这个问题了”的欣喜神色,回答道:“拍极光!”
“拍完回去试试看能不能找个杂志社投稿,赚点稿费什么的。”
“最近缺钱?”
“不缺哦。不过要认真开始攒钱了。”
“哦?怎么?有喜欢的人了?”
“嗯……安娜和丽兹算吗?”
“不算。她们两个没花过你的钱。”
“哈哈哈,说的也是。一直是草薙哥你在养她们。”
十束抬头望向漆黑的天空。如果世界上有吸血鬼,那么他们或许会乐意在这里定居,并站在高处哄笑着望着不辞万里奔赴到极北极寒、冬季日均只有四小时日照之地的人类在黑暗中摸索着开启他们的追光之旅。
“我的目标呢,是分别在安娜和丽兹十八岁的时候送她们两个来冰岛看极光哦。”
“怎么样?很浪漫吧?”
“听起来你要攒很多钱。”草薙出云没有否认他的创意。
“是啊。所以要多想点办法才行。”
十束的声音被风吹得破碎,却又清晰地传进草薙的耳中。
“丽兹和安娜……要是能再慢点长大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草薙笑了起来。
第78章
藤山大介是个黑手党,隶属东京犬山组。
常年一身黑西装,袖子卷到小臂中间,露出上面青面鬼的纹身,看着特别唬人——至少穿街过巷以及向那些自己寻求家族保护的商户收账的时候,那些“普通人”看到这样的他,多少都有些发怵。
但实际上的藤山大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西装是他从商场打折款里淘的,本来并不合身,是姐姐帮他改的尺寸;手臂上的青面鬼是他拿贴纸贴的,每次洗完澡之后都还要重新贴一次,而且不能让人靠近了看,否则就会穿帮。
而犬山组在东京都内其实也没什么名气,他们的任务并非在势力盘根节错的东京闯出一片天地,而是定期将这个庞然城市中每个角落正在发生的事情汇总、再上报给支撑他们得以在东京过活的组织——港口黑手党。
说白了,藤山大介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线人,而且还是不怎么能派上用场的那种。
他既没有灵活的脑筋也没有矫健的身手。如果不是那身黑西装和贴纸纹身,没谁会把面相憨厚老实的他跟“黑手党”联系在一起。
总部港口黑手党理所当然不知道有他这号人,而就算是在犬山组,藤山大介也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存在。
所谓里世界底层中的底层,说的大抵就是藤山大介这种稀里糊涂当了黑手党,又端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理浑浑噩噩过日子的日子人。
时至今日,藤山大介加入犬山组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这两年里他一直听从上级命令,只在镇目町及其周边活动。
而他们的主要监视对象——吠舞罗——是个让藤山大介一开始不明就里的组织。
这群天天盘踞在一间酒吧的小混混到底有哪里值得注意的了?
藤山大介不理解。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但凡见过那群与猩红火焰共舞、叫嚣着“NO BLOOD,NO BONE,NO ASH”的疯子们,想来不论是谁都会明白为什么要对“吠舞罗”加以重视。
“如果在街上见到一个红发金色眼睛的男人,记得停下来打招呼,叫他周防先生。”
犬山组的BOSS再三叮嘱;藤山大介将这番教诲铭记于心,不敢不从。
于是每当他在街上看见正在漫无目的地散步、又或是显然目标明确地前往并盛町的赤之王时,藤山大介都会冲上前去鞠上一个九十度的大躬,并且附上自己的大声问候:“今天也辛苦您巡查了!周防先生!”
根据藤山大介的观察,令人闻风丧胆的赤之王不仅是个寡言的人,同样也是个非常粗神经的家伙。
通常面对这样很有精神的问候,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大概都是社死。
可赤之王非常的与众不同。这个赤发金瞳的男人,有时候甚至不会多看一眼向自己打招呼的人,直接“噢”一声便从他们身边掠过。
以上,就是藤山大介的全部工作内容,也是他一直没想过辞去这份薪水微薄却十分轻松还包住包三餐工作的原因——吠舞罗虽然危险,但他的上司从来没要求他主动靠近那群疯子;周防尊虽然危险,但他的上司也从来没有要求他主动讨好这位被一群中二疯子称作【王】的青年。
更重要的是这份工作从不加班,每天都能准时在六点下班的藤山大介,甚至还可以到镇目町最受好评的居酒屋里点上一份限量牛丼饭,以此犒劳自己。虽然在这之后他还要把今天的工作日志(监视情况)写成邮件发给上司,但这都是之后的事了。
下午的饭点其实还不是居酒屋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候,因为上班族们才是居酒屋的主要客户群体,依照日本的低效加班文化,这个时候的社畜们都还没有乘电车回来。
藤山大介选了个顺眼座位落座,而就在他等待自己的那份牛丼饭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的出现,差点让藤山大介从凳子上滑到桌子底下。
“周、周防先生!!!”
他一个激灵猛然起身,鞠躬,结果额头直接砸到了桌面,疼得龇牙咧嘴。
然而周防尊今天很反常地没有只是“噢”一声就从他的全世界路过,反倒是烦躁地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才将视线挪回自己的腿边——那里正挂着一个穿着并盛小学校服的小女孩。
说“挂着”,是因为这个满脸眼泪的小女孩正不情不愿地被赤之王牵着手。
藤山大介认得她。和早就在吠舞罗安家的栉名安娜不同,周防爱丽丝的出现是近一年才发生的事情。
因为不肯进门,小姑娘的整个重心都在往后倾,只要面色不善的赤之王现在狠心一松手,立刻就能让她后脑勺着地,用登时到来的疼痛长个记性。但她会这么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很显然是因为知道自己不会被放开,更不可能脑袋着地。
——好像闹脾气的柴犬。
藤山大介望着他们,一直到赤之王拎起小女孩的衣领走进店内,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一直盯着对方,实在是胆大包天。
幸好赤之王并没有追究、甚至根本没有在意藤山大介无礼的僭越之举。
因为他的女儿正在嗷呜呜地哭着。
“骗子、尊是骗子!骗子骗子骗子大骗子呜哇啊啊啊……”
这位小公主此时哭得日月无光十分悲怆,仿佛天塌了一般。
不过她虽然哭,却依然努力地在往凳子上爬——这家居酒屋的桌凳偏高,小孩子需要努努力才能坐到凳子上——想去够桌子上的菜单。
……这是哭饿了吧。
藤山大介没忍住笑出声,连忙捂住了嘴。他一边动作轻缓地坐下,一边看着眉头紧皱的赤之王将女儿抱起放在凳子上。
“骗子!”她不说谢谢。
“吃什么自己点。”赤之王默默承受着骂名,并将菜单放到她面前,“牛丼饭吃不吃?”
“吃……不要葱呜呜……”
“不行,要吃葱。”
“呜呜……骗子……”
“章鱼烧要吗?”
“要……骗子呜呜……”
“小爱丽丝跟爸爸吵架了吗?”居酒屋的老板靠在柜台上远远地问。现在店里不忙,他还能闲得跟客人聊上两句——小客人也算客人,而且比起赤之王,她看起来跟老板更熟一点。
“是尊不对在先的!”一听到有人主动来问发生了什么,刚才还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的小姑娘立刻来劲了。
她跑到柜台边,垫着脚往上看:“爷爷你听我说哦!”
“你说你说。”
“尊昨天说,只要我答应他一个要求就带我去吃冰淇淋!”
“嗯,那你现在生气是因为他食言了吗?”
“……爷爷,食言是什么?”
藤山大介看见赤之王撑住了自己的额头,肩膀耸动。十有八九是笑了。
“呃……食言就是,他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老板向爱丽丝解释道。
“那……好像也没有食言……”她只比柜台外侧的桌板高半个脑袋,脸颊肉压在桌板上,看起来很好戳的样子。老板真的伸手戳了她一下,据说手感很像气球布丁。
“具体怎么回事?你说说。爷爷帮你评评理。”
“就是,尊刚刚按照约定带我去吃冰淇淋了。”
“嗯嗯。”
“但是尊拿回来的那个冰淇淋,它化掉了!它不是球球了!”
“我说我吃球球的冰淇淋,可尊说融化的冰淇淋也是冰淇淋!”小姑娘越说越激动,“尊好坏!!尊是骗子!!!”
她气得在原地蹦跶、跺脚、张牙舞爪、仿佛第一次见到下雪在雪地里打滚撒欢的南方小熊。
发尾的天然卷跟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而这就是她严正抗议所能造成的最大影响。
“咳……”
这回不仅是藤山大介忍笑忍得辛苦,连老板也笑了。
老板往“骗子”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赤之王没有说话,只是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盒子朝那边亮了下。
是很常见的一种儿童感冒冲剂的包装盒。
偶尔会请假回家帮姐姐照顾生病的外甥,藤山大介对此也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