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外面响起声音时,他们几乎才睡半个小时。是几个图阿雷格人上到环形小路上了吗?门马上要打开吗?是阿迪亚尔派人来找俘虏吗?
下士立即起身,蜷缩在门边仔细听。
并不是脚步声传入他的耳中,而是低沉的和悲哀的尖叫声。一只狗沿着墙根转来转去。
“‘切红心’……是它!是它!”皮斯塔什喊起来。
狗卧在靠门槛的地上。
“‘切红心’……‘切红心’……是你吗?我的好狗。”他重复着。
这动物熟悉下士的声音就像熟悉自己主人的声音一样,用克制一半的叫声作回应。
“对,是我们……‘切红心’……是我们!”皮斯塔什还是重复着。“啊!假如你能找到中士长和他的老兄,你的朋友‘争先’……‘争先’……你听见吗,通知他们,说我们被关在这小屋!”
阿尔迪冈上尉和其他人都靠近大门。要是他们能够用狗与他们的战友联系该多好!在它的脖子上套一张纸……谁知道,只用它的本能,这忠实的动物是否能找到中尉?而维埃特知道了他的战友在什么地方,就会采取措施解救他们!……
在任何情况下,“切红心”一定不要在堡的大门前的环形路上被抓住。因此下士反复叮嘱它:
“去吧……我的狗,去吧……”
“切红心”听懂了,因为,在给它最后再见意思的抚摸后就走了。
第二天像头天一样,吃的东西一早就送来了,应该想到,囚徒们的处境今天还是无变化。
第二天夜里,狗没有回来。至少,等着它回来的皮斯塔什什么也没听见。他考虑到,是否这可怜的狗遭人暗算,再也见不到它了……
连续两天过去了,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大伙没发现镇上有任何活动。
4月24日,将近11点,阿尔迪冈到高顶上观察时,发现藏非克有活动。像马的喧闹一样,响起了不同往常的枪声。同时,居民们聚集在主要广场上,许多骑马的人正向广场走来。
这天,是阿尔迪冈和他的战友们要被带到这里面见阿迪亚尔吗?
不,这一次还没有,什么事也没有。相反,一切都显示出,图阿雷格人的首领马上要出发了。他在马上,在广场的中央,巡视一百名左右像他一样骑在马上的图阿雷格人。
半小时后,阿迪亚尔走到队伍面前,走出小镇,向欣吉兹以东走去。
上尉迅速地从上面跳到院子,向同伴们宣布那些人出发之事。
“这是向古莱阿的征讨,那里的工程就要恢复了,毫无疑问。”工程师说。
“谁知道阿迪亚尔是否会同维埃特及其分遣队遭遇?”上尉提醒说。
“是啊,一切都可能,但这又不肯定,”下士回答。“然而,可以肯定的是,既然阿迪亚尔和他的无赖们离开了市镇,正好是逃走的机会……”
“怎么?……”一个北非骑兵问。
是呀……怎样?怎样利用这刚出现的机会?堡的围墙不是永远过不去吗?大门在外面紧锁着,能把它打碎吗?另一方面,等谁谁援助呢?
然而,谈到这种援救,要看情况而定。
第二天夜里,狗像第一次那样,让人听到沉闷的叫声,同时它靠近大门,用爪子抓地。
在本能的引导下,“切红心”在围墙脚下的一个地方发现一个洞,几乎都被填上了土,从这里狗可以从外面进来。
突然,在那儿等着的下士看到它出现在院子里。
对!“切红心”靠近他,又跳又叫,他费了一些力气才止住它。
阿尔迪冈上尉、德沙雷先生和其他人立即冲出屋子,狗返回它刚穿过来的那个洞,他们跟着他。
那里有一个窄道出口,只要扒开一些石头和泥土,一个人就可以溜过去。
是呀,真没想到,在阿迪亚尔还没返回藏非克之前,今天夜里就应利用这个洞。
然而,穿过村镇后再穿过绿洲,不会不遇到巨大麻烦!逃跑者在这漆黑之夜怎样走呢?没有被人,乃至阿迪亚尔的人马撞见的危险吗?而到古莱阿有50公里,没有食物,只吃绿洲的水果和草根,能走得过去吗?
没有人愿意看到这些危险。他们迫不及待地想逃走。他们跟着狗向洞外走,狗过了洞第一个不见了。
“过!”军官对皮斯塔什说。
“您先过,我的上尉,”下士回答。
为了不使墙坍落,他们小心翼翼。囚徒们来到洞边,十分钟左右,他们都过到环形路上。
夜异常漆黑,乌云浓重,不见星光。如果没有狗在那儿引导,阿尔迪阿上尉及其同伴就不知朝哪个方向走。他们都为狗的聪明感到自豪。另外,在堡附近和土坡上,他们没有撞见任何人,就从坡上一直溜到前排树的边上。
当时是夜里11点。寂静笼照着村镇,住户的窗户确实紧闭,透不过一丝光亮。
逃跑者默默地走路,穿过树林,走到绿洲边界,没有遇上任何人。
就在那里,这时一个提着灯笼的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他们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他们。
这人就是梅扎奇,他从镇这头儿回家。
没等梅扎奇叫喊,狗就扑到他的喉咙部,他倒地身亡。
“好!好!‘切红心’。”下士说。
上尉和他的战友不再顾及这个横尸在那儿的可怜虫,加快脚步,沿着欣吉兹边缘,向迈勒吉尔的东部走去。

第十五章 逃跑
阿尔迪冈上尉在越狱之后选择向东逃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对面,肯定超过迈勒吉尔西边的边缘,沿着贯穿撒哈拉的走向,有去留古尔特常走的小路。从那里,可以安全、容易地按正常时到达比斯克拉。但是,盐沼的这一地区,由于他是从古莱阿东来到藏非克的,他并不认识,而经欣吉兹向西走,不仅路不熟,而且有可能在那儿遇上阿迪亚尔安置在那儿的人,他们在那里警戒着可能从比斯克拉那边来的部队。此外,行程也和从藏非克到运河终端一样。工人们可能已经大批回到工地。然后,到古莱阿集中,也许能见到维埃特中尉,他大概正在杰里德这一地区找寻……最后!正如下士所想的——“对此,它自有道理!”“切红心”带着穿过绿洲。难道他不同意把事情托付给“切红心”的灵性吗?因此他说:
“我的上尉,只有跟着狗走了!它没错!况且,他夜里看东西如同白天一样!我向您保证,这是一条长着猫眼睛的狗!”
“我们跟着它!”阿尔迪冈上尉说。
这是更需要做的事。在这么深沉的黑夜,在迷宫一样的绿洲里,逃跑者有可能在离村镇不远的地方出差错。很幸运的是,放手让“切红心”来引导,他们迅速到达欣吉兹北边的边缘,并只沿着岸边走。
更重要的是一点儿别偏离那里,因为,除那里,迈勒吉尔不过是个危险之地,布满坑洼的窟窿,人掉进去不能自拔。纵横于坑洼之间的、可让人走的小路,只有藏非克和邻近村镇的图阿雷格人才认识,他们以向导为业,而且往往为了抢劫驼队,才提供这样的服务。
逃跑者大步流星赶路,没有碰到坏人,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们在一个棕榈树林中休息。鉴于在黑夜里冒险有麻烦,他们就不该认为,这段路程的距离有七、八公里多,仍然有20公里才能到达欣吉兹最远端,过了那里,差不多还要穿过盐沼,才到古莱阿绿洲。
在这个地方,夜里走路太吃力,阿尔迪冈上尉认为休息一小时是合适的。这个树林很荒凉,最近的村镇在这个未来的中心岛的南部边缘。因此很容易避开这些镇。此外,向东看,目力能及的那么远,阿迪亚尔的人马一点也让人看不见。藏非克这地方,走了15个小时后,想必已经走远了。
虽然疲劳迫使逃跑者休息一会儿,但如果他们得不到一些食物,这样的休息也不足以使他们恢复过来。在牢房里最后度过的几小时里所吃的东西已经耗尽,他们只能指望在穿过欣吉兹绿洲时采集野果,只有椰枣、浆果或许还有皮斯塔什很了解的某些可食用的根茎。谁也不缺火镰和火绒,把根茎在干木点的火上烧一下,就算比较主要的食物了。
是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有理由希望,阿尔迪冈上尉及其同伴能吃饱肚子,喝足水,因此欣吉兹有许多干涸河,甚至他们可能会借助“切红心”抓到一些野味野禽。但是,在他们赶路穿过盐沼多沙的平原时,任何这样的机会都没有,那里只长着一丛丛茅草,不能吃。
总之,既然囚徒们在索阿尔的带领下,从古莱阿到藏非克走了两天,那么,他们从藏非克走到古莱阿要用更多的时间吗?是的,那肯定,还有两个理由:第一个是,这一次他们没有马;第二个是,不认识可走的小路,他们不得不慢慢找路。
“总之,”上尉说,“应该只有50公里……今天晚上,我们就能走一半路了……经过一夜休息再上路,甚至如果有必要,下一半路我们用双倍时间,我们后天晚上就可以看到运河的陡岸了。”
休息了一小时后,只吃了一些椰枣,逃跑者就沿着边缘走,尽量隐蔽自己。天阴着,几缕阳光勉强从云缝里透出来。雨就要来了,但是,幸运的是雨并没下。
第一站路,到中午走完了。没有发生任何紧急情况。没有碰到一个土著人。至于阿迪亚尔匪帮,肯定已经在30至40公里外的东部。
休息延续了一小时,椰枣不缺,下士挖出一些根茎放在灰烬里烤。大家好歹吃了一些,狗大概高兴吃这些。
天黑时,已离藏非克25公里,阿尔迪冈上尉停在欣吉兹的尽头。
这是最后一个绿洲的边缘。荒凉广袤的凹地向绿洲外延伸。在无边无际亮晶晶的平坦盐霜上,没有向导,走路既困难重重又有危险。但是,囚徒们最终远离了牢房,而如果艾赫迈特和其他人开始追他们,至少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所有人极需要休息。他们尽早到古莱阿有某些好处,他们大概能在那个地方过夜。另外,冒险黑夜里走在过了欣吉兹的这些活动的土地上,会过于冒失,他们几乎要用一整天才离开那里!在今年的这个季节和这个纬度用不着担心冷,他们蜷缩在一丛棕榈树脚下。
毫无疑问,派一个人在宿营地附近警戒是明智的。下士甚至毛遂自荐上半夜担任哨兵,哪怕用两个北非骑兵接哨。当他的同伴们呼呼大睡时,他在“切红心”的陪伴下坚守岗位。但是,刚刚过了一刻钟,皮斯塔什就禁不住要睡,一开始差不多是无意识的,随后就躺在地上,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
幸运的是,忠诚的“切红心”是更好的哨兵,因为午夜前一会儿,低沉的狗叫声叫醒了熟睡者。
“警报……警报……”刚刚突然起身的下士喊起来。
一刹时,阿尔迪冈上尉就起来了。
“听!我的上尉!”皮斯塔什说。
一阵巨大的声音在树丛左面响起,像树枝的断裂声或撕扯灌木林的声音,高树丛有百步左右。
“是藏非克的图阿雷格人沿着我们的足迹追赶我们吗?”
他可能怀疑,囚徒们越狱被察觉了,图阿雷格人赶忙追他们来了吗?
阿尔迪冈上尉侧耳听了一会儿对下士说:
“不,这不是土著人!他们企图对我们突然袭击……他们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那么是什么?”工程师问。
“这是动物……猛兽转来转去在绿洲穿行。”下士声言。
其实,营地并未受到图阿雷格人的威胁,而是受一头或数头狮子的威胁,狮子的出现仍然是巨大的危险。假如它们扑向营地,他们能抵抗吗?没有一件武器能自卫吗?
狗发出了极焦躁不安的信号。下士用很大力气才按住它,不让它叫,不让它扑向发出愤怒吼叫的地方。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野兽之间厮打起来,激烈地争夺猎物吗?它们发现了树丛中的逃跑者吗?它们要扑向他们吗?
这样就出现几分钟的焦虑不安。假如他们被发现了,阿尔迪冈和他的同伴会很快聚在一起!最好在这个位置等候,首先爬上树躲避攻击。
这就是上尉下的命令,他马上执行了,当“切红心”从下士的手上放掉,它就消失在营地的右侧。
“这里……‘切红心’!这里……”皮斯塔什叫着。
但这动物,或是没听到,或是不愿意听,并没有回来。
此刻,嘈杂声、吼叫声似乎远了,一点一点地变小,直到没有了。唯一还感觉得到的声音,就是“切红心”的叫声,不久它就回来了。
“走了,这些猛兽肯定走了!”阿尔迪冈上尉说,“它们并没闻到我们在这里!用不着再害怕了……”
“但是‘切红心’怎么了?”皮斯塔什一边抚摸着狗,一边喊,他感到他的手上有血水。“它受伤了吗?它在那边被抓伤了吗?”
不……“切红心”并不埋怨……它蹦着跳着向右面跑去,很快就回来了。有人说它设法把下士从那边拖回来,因为下士正准备跟着它。
“不……别动,皮斯塔什!”上尉命令他。“我们等到黎明,就会看到该做什么……”
下士服从了。每个人又回到野兽最初吼叫时睡梦被突然打断而离开的位置。
睡眠没有被打搅,当逃跑者醒来时,太阳刚刚升起在迈勒吉尔东方的地平线上。
但“切红心”冲向树林,这一次当它回来时,大家发现它的皮毛上有新鲜的血迹。
“肯定那边有什么受伤的或死的野兽,一只被斗败的狮子……”
“可惜不好吃,因为一个北非骑兵说要是吃了的话。”
“我们去看看,”阿尔迪冈上尉说。
所有人都跟着狗,它叫着带领大家走,在百步左右的地方,他们找到一只淌血的野兽。
这并不是狮子,而是一只被野兽咬死的大个儿羚羊,为此,野兽们肯定厮打起来,在一些愤怒地攻击另一些野兽时把羚羊丢下了。
“啊!少见……少见!”下士嚷道。“这就是我们从来没吃过的野味!它准时来了,我们就会有整个路上吃的肉罐头了!”
在这里真是碰上了好运气!逃跑者不再被迫吃树根和椰枣了。北非骑兵和皮斯塔什立即动手,把羚羊身上最好部位的肉切下来,也给“切红心”一份儿。他们把好几公斤的好肉带到营地。大家把火点起来,放到热炭上几片,既然大家共享美味烤肉,就没必要多说了。
的确,在吃了这顿以肉代替水果的饭后,每个人都恢复了体力,大家皆大欢喜。
“上路!”阿尔迪冈上尉说。“不要耽搁……藏非克的图阿雷格人的追击总是可怕的。”
其实,在离开营地之前,逃跑者仔细地观察了向村镇延伸的欣吉兹的边缘,整个盐沼地域,无论向东还是向西,都是荒无人烟的,没有任何生气。在这片荒凉的地区,不仅野兽和草食动物从来不来冒险,面且连鸟都不振翅飞过。既然欣吉兹各个绿洲为他们提供了盐沼荒芜的地面不能提供的资源,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另外,针对阿尔迪冈上尉所作的这一番议论,工程师答道:
“当迈勒吉尔变成一个大湖时,它们就会成为这里的常客:海鸟、至少有海鸥、翠鸟,在水里,鱼和地中海鲸类在游弋!我认为我已经看到,张开白帆或开足马力的军舰和商船队,行驶在新的海洋里!”
“在盐沼还没灌水之前,工程师先生,”皮斯塔什下士声称,“我主张必项利用它还不是海的时候返回运河。希望有只船到我们所在的地方接我们,可能有什么事情等不及了……”
“当然,”德沙雷先生回答,“但我坚持认为,全部淹没拉尔萨和迈勒吉尔,不超过我们预想的时间!”
“不会延长一年多,”上尉微笑着辩白,“这对我们来说太长了!一旦我们的准备工作完成,我将下令开拔。”
“我们走,弗朗索瓦先生,”下士说,“需要马上逃跑,但愿您马上在一个有理发店的镇上休息一下,因为我们终于有了一把士兵的胡子!”
在逃跑的情况下,准备工作既不会长,也不会复杂。然而,今天早晨,这使他们耽误了一会儿,因为必须备好直到古莱阿两天行路所需的食物。可供他们食用的只有羚羊肉块,其中一部分已经吃掉了。但是,在穿越迈勒吉尔这段路中,没有树林,怎样点火呢?……这里至少不缺柴草,被杰里德猛烈狂风吹断的树枝俯拾即是。
因此,下士和两名北非骑兵就来干这个活儿。在半个小时之内,这些鲜美的肉片就烤在炭火之上了。然后,等肉片凉了,皮斯塔什把肉集中到一起,分成六等份儿,每人拿一份,用鲜树叶包起来。
这是早晨7点钟——通过太阳在地平线上的位置判断出来的。太阳升起在染红的雾里,这预示着又是一个热天。这一次在路上,阿尔迪冈上尉及其同伴,不再会在欣吉兹的树下躲避太阳的酷热了。
除了这个令人遗憾的情况外,他们又碰上了另外的情况,其危险也是比较大的。既然逃跑者沿着多荫的边缘走,就可能被人看见,而从那时起,就可能被跟踪,这种危险大部分没有减少。当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穿越盐沼长长的咸水湖时,准知道他们路过时是否会被告发?而如果几个图阿雷格人与他们交错而过,到哪儿去躲避以避免撞见他们呢?再者,是否这天或第二天,阿迪亚尔及其人马向藏非克返回?
行走在迈勒吉尔这些不稳定的地面上,无论工程师还是上尉都不识路,大家知道,从欣吉兹这一端到古莱阿工地这段长25公里的路途充满危险,这已经困难重重,却又平添了这些危难!
阿尔迪冈上尉和德沙雷先生不能不对此加以考虑,他们现在还在想。但是,这些可怕的困难或危险,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去冒险。总之,所有人都有毅力、坚强、能够竭尽全力。
“上路!”上尉说。
“对!上路……好部队!”皮斯塔什答应着,他说得不无道理,他认为应该这样改变旧俗语。

第十六章 “泰尔”
阿尔迪冈上尉和他的战友离开欣吉兹最远点,已经过了七个多小时。盐沼地的特殊性质迫使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地表的盐霜,不能让人了解是否这块地有足够的牢度,不知每一步是否会陷入坑中。
工程师按照鲁代尔的探测和他自己的探测,对形成咸水湖和盐沼底层的土壤构成,心中有数。上层是一层盐壳,受某些明显振动支配。下面的沙子混合着有时流动的泥灰岩,水从那里进入其中,这使它们失去了坚实性。有时,探测器只到了很深的地方才会碰到岩石。因此,当人和马消失在这些半流动的地层中,这也不必惊奇,好像土地把他们吞噬了,不可能救援他们。
从欣吉兹出来,逃跑者希望找到阿迪亚尔和他的图阿雷格人的小队穿过这片盐沼留下的痕迹。既然近几天没有风雨横扫迈勒吉尔东部,这些脚印还来不及被抹掉。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循着这些脚印,不偏离这些土著人才熟悉的小路,就能直达古莱阿绿洲,很可能图阿雷格人首领到绿洲也是走此路。但是,德沙雷先生寻找这些脚印是徒劳的,他准是从中得出结论说,土匪们并没沿着欣吉兹的岸边一直到它的最远端。
在慢慢走的过程中,上尉和工程师坚持走在前面,狗作为侦察兵跑在更前面。在走什么方向之前,他们设法确定土壤的结构,在长长的盐层上试验相当麻烦,只能慢慢走。因此,第一段路走完时快到11点钟了,只不过才走过4、5公里。于是,应该停下来,既是为了休息,也是为了吃饭。眼前既无绿洲也无树林,甚至连一丛树也没有。只有数百步外沙地微微的隆起,打破平原的单调。
“我们没有选择,”阿尔迪冈上尉说。
所有人向这个小沙丘走去,坐在太阳照不到的那面。每个人都从口袋里取出一块肉。下士想找一个泉从中汲些可饮用的水,却白费工夫。没有一条河从迈勒吉尔的这个地区穿过,只能用在上一个营地采集的椰枣来止渴。
将近12点半,又开始走,继续走并非不累,也并非无困难。阿尔迪冈上尉尽可能靠太阳的位置,设法维持向东的方向。差不多每时每刻沙子都没过脚。凹地那时的海拔很低,可以肯定的是,当它被淹没时,将是在欣吉兹与运河的边缘之间,盐沼的深度大约比海平面低30米左右。
这就是工程师指出的,他接着说:
“因此,这一侧比别的地方的土壤不稳定,我毫不奇怪。在雨季,这些凹地必然容纳从迈勒吉尔流过来的所有水,它们永远不能变结实。”
“虽然讨厌,但我们又不能避开这些凹地,”上尉提醒说:“至于朝北走或向南走,都不能保证会找到更好的路,这会耽误时间,我们一天都不能浪费。总之,我们的方向能把我们引向我们所能到的最近的地方,最好不要改变方向……”
“这是毫无疑问的,”德沙雷先生声称,“假如阿迪亚尔及其匪帮去347公里处,不走这条路,不是也这样嘛。”
其实,大家没有找到他们经过的任何痕迹。
行进多么困难又多么慢啊!在路上要遇到多少麻烦啊!“切红心”一直向前走,当它感到白色的盐壳下陷了,就自己返回来。于是应该停住,探探路,向左右闪闪,有时要躲开50来米,这样就要曲曲弯弯地走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第二段路还走不到4公里半。天黑了,他们精疲力竭地停下来,况且,他们没有急切的需求,他们怎么能冒险夜行呢!
夜里5点钟。阿尔迪冈上尉很清楚他的战友不可能走得更远。可是,这个地方作为夜间营地不太有利。只是平坦的平原,甚至连可依靠的土冈子都没有。没有任何可以汲些可饮用水的水源。在低凹地甚至没有一丛沙棘。一些鸟也迅疾地飞过这不毛之地返回最近的绿洲,虽然这些绿洲离这里只数公里远,逃跑者肯定不能去。
此时,下士走近军官,对他说:
“我的上尉,恕我直言,我觉得在那个位置宿营更好,图阿雷格狗杂种不稀罕那地方!”
“什么,下士?”
“请看……除非我错了!这不是像那种上面长了几颗树的沙丘吗?”
顺着他向东北方向伸的手,皮斯塔什指着盐沼的一个地点,距离至多有3公里。
所有眼睛都跟着转向这个方向。下士并没错。很幸运,那儿有一个绿荫荫的小丘,当地人称“泰尔”,在泰尔上长着3至4棵本地罕见的树。如果阿尔迪冈和同伴们能到那儿去,或许他们能在不太恶劣的环境下过夜?
“应该去的是那儿……不惜一切代价。”军官表示。
“何况我们没有明确地离开我们走的路……”德沙雷先生加以补充。
“然后,谁知道是否盐沼底部那边对我们可怜的爪子更好些!”下士说。
“我们走,朋友们,最后努把力!”阿尔迪冈上尉下了命令。
所有人跟着他。
但是,在“泰尔”那边,是否像皮斯塔什刚才说的那样,盐沼底部又上升,是否逃路者可能碰到比较坚实的土地,其实在这段路的最后时刻,事情并非如此。
“我永远不会到了!”弗朗索瓦先生反复说。
“不……抓住我的胳臂!”乐于助人的下士作出这样的反应。
当太阳落下时,他们勉强才走了两公里。刚处于上弦月的月亮紧跟着太阳,很快就隐到地平线后面了。在低纬度区短暂的黄昏过后,跟着就是幽黑的夜幕。因此,重要的是,要利用白天最后的时光到达“泰尔”。
阿尔迪冈上尉一行6人,排成纵队,看一步走一步,路越来越差。盐壳在脚下折断,沙子在下面退缩,使水往上冒,有人陷入流动层直至膝盖,还不易拔出来。弗朗索瓦先生因离路过远,竟陷进半个身子,如果他不把手臂伸开,他的整个身子完全会被我们曾说过的“海眼儿”吞没。
“救救我……救救我……”他一边尽力挣扎着一边喊。
“挺住……挺住!”皮斯塔什也喊起来。
由于皮斯塔什在前面,于是便停下返回去救他。所有人也停下了。但他被狗超过了,狗跳几步就到了可怜的弗朗索瓦先生的身边,先生只有头有手臂露在外面,他紧紧抱住狗的粗壮的脖子。
这个严肃的人终于从洞中出来了,全身湿透,沾了一身泥灰。
虽然这不是开玩笑的时间,皮斯塔什还是对他说:
“没什么可怕的,弗朗索瓦先生,要不是‘切红心’抢到我前面,我只有抓住您的胡子把您从那里拽出来了!”
这样缓慢地行进,或确切地说,在这样的盐沼表面上的溜滑,人们是无法了解的。如果不冒陷进半个身子的危险,逃跑者就不能再前进了。他们一个接一个在沙子上爬,是为了在需要时能够互相支持。在凹地这段路,盐沼底部继续下降,因为一个大盆势必将盐沼的水文系统的流水聚拢起来。
不再有一次拯救的机会了:到达皮斯塔什说的“泰尔”。在那儿,肯定再现坚实的土地,乃至一丛树环绕着的小丘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夜里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但是在夜里,向那里走很困难。刚刚能看见这个“泰尔”,大家不知道应该从左边还是右边走。
眼下,阿尔迪冈上尉及其战友在盲目地走,而只有巧合才能使他们保持在正确的道路上。
最后,实际上是“切红心”作了他们真正的向导,他让人们听到急促的叫声……似乎狗应该向左100步,并向高处几步。
“小丘在那儿……”下士说。
“对,我们偏离了。”德沙雷补充说。
让狗去寻找“泰尔”,让它爬到树上,这不再有疑问,而它反复的叫声肯定是请大家追上它。
这就是应该做的,但是要付出一些努力,也有某些危险!自地面逐步高起来的同时又变得比较结实了。在它上面,现在感到有些粗糙的苔藓,手指可以被钩住,这样,由于皮斯塔什借了弗朗索瓦先生一臂之力,全体人员就都来到“泰尔”上了。
“我们终于到了这儿了!”下士喊着,抚摸着安静地卧在他身边的“切红心”。
那时已经8点多了。夜使人对周围什么也看不见,在树下躺下,在那儿休息一夜,没有其它事要做。但是,既然下士、弗朗索瓦先生、两个骑兵,很快就睡下了,德沙雷先生和阿尔迪冈上尉就白白地盼着睡觉了。太多的操心事和担忧使他们睡不着。他们不是就像遇难船员被抛在一个荒岛一样,不知道他们能否离开岛?在这“泰尔”脚下,他们找到可走的路吗?……白天又来了,他们应该还在浮动土地上冒险吗?而谁知道,即使朝古莱阿的方向,盐沼地的底部进一步下沉了吗?
“您认为离古莱阿有多远?”上尉问工程师。
“有12至15公里,”德沙雷先生回答。
“那么我们走了一半的路程了吗?”
“我想是这样!”
4月26至27日这一夜的时间过得多慢呀!工程师和军官应该羡慕他们的战友,由于疲劳他们都已进入梦乡,雷声轰鸣都不能惊醒他们。天空中虽然电闪雷鸣,微风四起,已发出嘈杂声,但却没有任何暴风雨。
当这些嘈杂声很快夹杂起更强的声音时,差不多是午夜了。
“发生什么事了?阿尔迪冈上尉从靠着的树脚下站起来问。
“我也不知道,”工程师回答。“是远处的暴风雨吗?……不!更像是滚动声穿过大地传过来!”
没有发生任何惊人的事。大家没忘记,当进行整平工程时,鲁代尔先生发现,杰里德的地面发生振幅相当大的振动,还不止一次地妨碍他的操作。这些震动肯定起因于某些发生在深层的地震。因此有必要考虑,是否这类扰动会扰乱这种盐沼地极不稳定的地基——迈勒吉尔是最典型的地基之一。
下士、弗朗索瓦先生、两个骑兵,刚刚被地下的这些强度逐步扩大的震动吵醒。
这时,“切红心”发出特别不安的信号,它下到“泰尔”脚下好多次,最后一次上来时,像从深水里出来一样,全身精湿。
“是啊!水、水!”下士重复着,就像他说大海的水一样!“不,这一次并不是血!……”
这种异议是针对欣吉兹的边缘营地度过的另一夜的,那时,当狗回来时,它的皮毛浸入被猛兽咬死的羚羊的血。
“切红心”抖擞身子,水溅到皮斯塔什身上。
小丘附近现在有一片相当深的水,狗就跳了进去。然而,当阿尔迪冈上尉及其同伴到达那儿时,他们不是趟过一片水,而是在易潮解的泥灰岩上爬过去的。
那么,这是刚形成的一块沉降的地面吗?是它把下面土壤的水带到地表的吗?“泰尔”变成了小岛吗?
逃跑者等待天明是多么不耐烦,多么忧虑啊!他们想重新睡觉,但却做不到。况且,地下面的干扰,强度还在增加。应该相信,深部生成的和水成的力量,在盐沼的底下相互较量着,它们在缓慢地变化着。有时甚至产生那么剧烈的震动,以致使树弯下腰,就像狂风吹过要把树连根拔起一样。
有时,刚刚跑到“泰尔”下面的下士发现,最早的地层浸在水里,厚度已经有2至3英尺那么厚了。
这些水从哪里来的呢?地层的运动把水从下面的泥灰岩层挤到岩沼的表层,在这种特殊现象的作用下,盐沼表层只能下沉,并且确实比地中海海面低。
这就是德沙雷先生提出的问题,当太阳又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他能解答完问题吗?
直到曙光来临,似乎从遥远的东方传来的嘈杂声,不停地扰乱空间,也不时地、有规律地产生相当强的震动,“泰尔”的地基随之颤动,“泰尔”周边的水随着类似涨潮时海浪撞击岸边岩石的声音涌出来。
有时,大家试图用耳朵来了解眼睛看不到的现象,这就引出阿尔迪冈的话题:
“这么说,迈勒吉尔可以用地下挤到它表面的水来灌满了?”
“这的确不可信,”德沙雷先生回答。“但是,我认为有一种可以接受的解释。”
“哪种解释呢?”
“这就是海湾里的水,越过加贝斯,把迈勒吉尔淹没,一直把从加贝斯到杰里德的整个地区淹没。”
“那么……”下士喊道,“我们也会有办法……我们得靠游泳逃命!”
白天终于到来了。盐沼东边出现的一些亮光非常白,好像一张厚厚的雾幛张挂在地平线上。
所有人都从树下站起来,目光盯着这个方向,只等晨曦之光降临,好了解情况。但是,一件坏透了的倒霉事在等待他们,他们失望了。

第十七章 结局
一片雾在小沙丘周围上空弥漫,雾浓得连最初的光都无法把它驱散,人在4步之外就互相看不见,树枝都淹没在这浓重的蒸气里。
“确实像有鬼似的!”下士喊道。
“我信。”弗朗索瓦先生应道。
“然而,应该抱这样的希望:在几个小时以后,当烈日当头时,这些雾最终会散开,人们就可以放眼迈勒吉尔的方向。
因此,只有耐心等待,比任何时候都要节约不可能再生的食物,应该吃一部分,可事实上,只够吃两天了。至于口渴,从“泰尔”脚下取上来的咸水,好歹可以解解渴。
三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嘈杂声渐渐地小了。一阵大风吹起,吹得树枝沙沙作响,有帮忙的太阳,毫无疑问,这厚重的一团雾不久就会散开了。
这团涡状雾终于开始变得稀薄,树也显露出树枝的骨架,而用骨架这个词是对的,因为那儿只有死树,既无一个果实,也没一片叶子。后来,雾被一股风彻底吹到西边去了。
于是,迈勒吉尔就暴露在广阔的空间里。
它的表层,由于这盐沼湖底的沉降,它有一部分已经淹在水里,而一条宽50来米的水带围着“泰尔”。在那边,在较多的地方,又出现一层盐霜。然后,在低洼地,在长长的、其凸起部分保持干燥的多沙平原中间,水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阿尔迪冈上尉和工程师把目光转向地平线,然后德沙雷先生说:
“肯定发生了一些大的地震现象……盐沼底部下沉,下层土的水层涌入盐沼……”
“那么,当路到处都不能走前,应该出发,立即出发!”上尉说。
所有人都从自己的位置下来了,可当时他们都被这可怕的场面惊呆了。
向北面两公里的地方,出现了一群来自东北方向的动物,拼命地逃窜。近百只猛兽和反刍动物,狮子、羚羊、盘羊、和水牛等,向杰里德以西逃命,他们准是由于共同的恐惧而聚到一起的,这种恐惧不管强者还是弱者都要摧毁,这些惊慌失措的动物,只想逃避杰里德的四足动物的溃败所引起的危险。
“那么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下士反复问。
工程师对这个问题也无言以对。
一个北非骑兵当时喊起来:
“这些野兽是向我们这边来吗?”
“怎么逃呢?”另一个说。
这时,兽群离这里不到一公里了,并以飞快的速度靠近。但是,它们在疯狂的逃跑中似乎并没有发现在“泰尔”上避难的这6个人,它们朝偏左方向跑,最终消失在涡状尘埃中。
另外,按照阿尔迪冈上尉的命令,他的伙伴都睡在树脚下,就是为了不被发现。当时,他们看见数千只鸟张开翅膀逃向迈勒吉尔边缘地带时,大群火烈鸟也逃向远方。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皮斯塔什下士不停地问。
下午4点钟,这种罕见的大批逃难现象的起因,很快就真相大白了。
在东边,流质层开始向盐沼表面拓展,多沙的平原立即全部被淹,但只有浅浅的一层水。盐霜逐步消失,直到目力所及的远端,形成一个大湖,映照着太阳光。
“是海湾之水可能涌入迈勒吉尔吗?”阿尔迪冈上尉问。
“我不再怀疑,”工程师回答,“我们听到的嘈杂声,来自一次地震……地面就产生剧烈的震荡,由此导致迈勒吉尔地基的下沉,可能包括杰里德的整个地区……在加贝斯脊状隆起断裂后,海水将淹到迈勒吉尔!”
这样的解释想必是对的。人们就处在地震现象的跟前,而它的重要性还被道破了。由于这些地震的效果,撒哈拉海有可能自己形成,它的广大,是鲁代尔上尉做梦都未曾梦到的。
此外,一次新的嘈杂声在远处又响起来,扩散到空间。它不仅穿过地面,而且不断扩大的声音在空气中传播。
突然,东北角尘土飞扬,从尘烟中闪出一队骑马的人,像飞速逃命的野兽那样逃跑。
“阿迪亚尔!”阿尔迪冈上尉喊道。
对!图阿雷格的头子,既然他的同伙与他飞快地逃,这是为了逃避他身后涌现的魔鬼般的漩涡,这漩涡向整个盐沼展开。
自野兽过去两小时后,太阳不一会儿就不见了。在大水不断上涨的情况下,“泰尔”——作为这个新形成的海洋中的小岛,难道不是向阿迪亚尔提供的唯一避难处吗?
图阿雷格人和阿迪亚尔距“泰尔”只有1公里,他们肯定看到了,他们就向它狂奔过来。他们能够赶在涌浪之前到达“泰尔”吗?这样的话,从昨夜就躲在小岛树丛中的逃跑者又会怎么样呢?
但是水上涨得更快了,成了真正潮涌的激流,激浪连续不断,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其速度之快,哪怕最好的马也无法超过它。
那时,上尉及其同伴是这可怕的场面的见证人:这近百人被涌浪卷入白色泡沫中。随后,这横七竖八的骑手和马就消失了,在黄昏最后一抹余光时分,大家只能看到一些尸体被大浪卷向迈勒吉尔以西。
这一天,当太阳走完了它一昼夜的行程时,它是从海平线上落下来的!……
对于逃跑者来说,这是多么可怕的一夜啊!虽然一开始他们碰到过猛兽,接着又碰到图阿雷格匪帮,但他们就怕在这避难处遭受大水的没顶之灾。
但是,离开那里是不可能的,他们恐惧地听到,水在这充满破浪声的黑夜里慢慢上涨……
这一夜大家想象着,在强劲的东风鼓动下,浪花翻滚声不绝于耳。天空中回荡着无数海鸟的鸣叫声,这些海鸟现在展翅翱翔在迈勒吉尔的海面上。
天又亮了。上涨的水并没超过避难处的最高处,真好像达到自己的最高点了,把盐沼灌得满满的。
沧海表面上干干净净。逃跑者的处境似乎令人心灰意冷。他们的食物今天就吃光了,而且在这荒凉的小岛上无法弄到。逃走吗?用什么工具呢?用这里的树造个木筏,用它逃走?但是,怎样砍树呢?……后来即使有了这木筏,他们能靠这里常有的可怕的风来推动它吗?它不会被人都无法抵抗的海流又推回迈勒吉尔宽广的岸边吗?……
“从这里脱身将十分困难,”阿尔迪冈上尉向盐沼那边看了看之后说。
“嗨!我的上尉,”下士应和着,“但是是否有人到这里救咱们?……我们不知道……”
一天过去了,情况还是没变化,像拉尔萨一样,迈勒吉尔变成了一个湖,这是肯定的。如果运河的斜坡在各处溃败,大水要扩展到什么地方呢?
奈夫塔和其它镇在地震现象或随之而来的涌浪中不会被淹吗?最后,灾难会扩散到整个杰里德地区,乃至加贝斯湾吗?
然尔,晚上接近了,而在早饭吃过后,阿尔迪冈上尉和他的同伴就再也没有吃的了。他们在“泰尔”上站稳脚跟的同时就发现了,树枝上没有任何果实,只是枯树。没有一只鸟,甚至连一个鸟窝也没有,它们从侧面飞过,不在这个小岛上栖息。哪怕能吃一只椋鸟解断肠之苦,也没有。如果说新海水里会碰到几条鱼,那算皮斯塔什白说了。其次是口渴,既然这层水现在已掺进海水里,怎么能解渴呢?
可是,快到7点半,在太阳即将隐没时,向东北方眺望的弗朗索瓦先生,用一种惊奇的语调整说:
“一缕烟……”
“一缕烟?……”皮斯塔什下士大声问。
“是一缕烟,”弗朗索瓦先生又说一遍。
所有人的眼睛都转向所指的方向。
没错,这确实是一缕烟,风把它向“泰尔”吹压过来,大家已经相当分明地看到它。
逃跑者说不出话了,生怕这缕烟会消失,怕船从来的地方向别的地方开走,远离“泰尔”。
这样,工程师作的解释就是正确的!他的预见就实现了。
有26至27日间,加贝斯湾的水,已经遍布杰里德东部地区的地面!从此,既然船肯定可以沿着贯穿咸水湖和盐沼这条水路航行,那么小沙洲和迈勒吉尔就有联系了。
25分钟后,这条船就显出身影,大家已看到它的烟囱出现在地平线上,然后船体又显出来,第一艘来往于新湖的船!
“信号!……发信号!”一个骑兵说。
阿尔迪冈上尉怎样在这个小岛上的狭窄的顶点显示有逃跑者在呢?小丘的高度能让船队看见吗?这条进入视野的船还处在东北方两公里多的地方吗?
况且,短暂的黄昏之后就是黑夜,天黑了,很快就不能看到烟了。
于是,一个北非骑兵禁不住失望地大叫:“我们迷路了!……”
“救命……救命!”阿尔迪冈上尉说,“天一黑,我们的信号就看不到了,将看到黑夜了!”
他又补充说:
“把树点着……点火……”
“是,上尉!”皮斯塔什肯定地喊,“把树点着!它们会像火柴一样发出光来。”
顷刻,火镰打起火光,树枝落了一地,堆在树干脚下,火苗起来了,烧着了上面的树枝,发出耀眼的光亮,驱散了小岛四周的黑暗。
“要是他们看不到我们这熊熊大火,这条船上的所有人就是瞎子!”下士喊道。
可是,这一堆树枝燃着的大火不能持续一个多小时。所有干木头很快烧尽了,当最后一束光熄灭时,他们不知道船是否靠近“泰尔”了,因为它没用炮声表明它来了。
现在,漆黑的夜笼罩着小岛。时间在流逝,逃跑者听不到任何汽笛声、螺旋桨的轰鸣声和船桨激水声。
当东方露出鱼肚白时,当“切红心”用力吼叫时,皮斯塔什叫起来:
“它在那儿……它在那儿!”
下士并没弄错。
一艘船顶上飘扬着法国国旗的两千吨小船停在那儿。当这个无名小岛上燃起火焰时,指挥官改变了方向,绕到西南方向。但是出于谨慎,当小岛的火焰熄灭后,他在深水处抛锚过夜。
阿尔迪冈上尉及其战友呼喊起来,很快就听到了回应的声音,他们在一艘划过来的小艇中,辨出维埃特和中士长的声音。
这是“伯纳希尔”号突尼斯小吨位护卫舰。6天前才抵达加贝斯,它是第一个大无畏地航行在新海洋中的船。
几分钟后,小艇靠在曾拯救过逃跑者的小岛脚下,上尉赶忙把中尉搂在怀里,中士长也被搂进皮斯塔什下士的怀里,而“切红心”则跳到它主人的脖子上。至于弗朗索瓦先生,尼科尔好不容易才认出这个满脸长胡子的人,当然登上“伯纳希尔”号的第一件事,对弗朗索瓦先生来说,就是刮胡子。
这就是48小时前发生的事,事情是这样的:
一次地震刚刚改变加因斯湾和迈勒吉尔之间整个杰里德东部地区。加贝斯的脊状隆起断裂后,200多公里长的地面塌陷,小沙洲湾的水涌入足以容纳这些水的运河。因此,这些水不仅淹没拉尔萨整个面积,而且淹没了费杰一特里斯大片的低凹地。幸运的是,一些镇,如拉哈马、奈夫塔、托泽尔和其它镇,并没被淹,因为它们的位置高,在地图上可以作为海港标出来。
至于迈勒吉尔和欣吉兹,它们已变成了中心大岛。但是,即使藏非克幸免于难,至少头领阿迪亚尔及其抢劫团伙受到涌浪的突然袭击,直到最后完蛋。
前于维埃特中尉,他试图寻找阿尔迪冈上尉及其同伴,但白白费劲了。他搜寻了靠近347公里处工地的迈勒吉尔附近,工地上并没见到工人们,普安塔的勘察队等待着比斯克拉派来的护送队,他到了奈夫塔,为了在那里组织勘察队穿越各个图阿雷格人的部落区。
但是他在那里碰到了司机们和两名北非骑兵,他们应该感谢一次不测事件,使他们逃脱了两个首领的暗算。
然而,当地震时,他正在这城市里,当大水来后,“伯纳希尔”号能够从加贝斯出发,该舰的司令来这里寻找有关拉尔萨和迈勒吉尔的消息时,他还在那里。
护卫舰的司令很快接受了中尉的来访,让他和中士长上舰了解局势。最紧迫的是去寻找阿尔迪冈上尉、德沙雷工程师及其同伴。因此“伯纳希尔”号全速前进,穿过拉尔萨后,就航行在迈勒吉尔的水面上,为了寻找它岸边未被大水淹没的绿洲及法尔法利亚绿洲。
可是,在迈勒吉尔水面上航行的第二天夜里,他们被火光惊醒了,司令官决定向“泰尔”方向行驶,但是在这个新海洋里,他的装备不多,尽管维埃特中尉恳求,还是在天亮后与小岛取得联系,而现在,逃跑者安然无恙地在船上。
自从护卫舰接受了新旅客,就取道去托泽尔,司令官想把他们放到那里,又从那里,派人走快路,在他们重新进行直到迈勒吉尔边界的考察旅行前,把情况报告给自己的长官。
这样,当德沙雷先生及其同伴,在托泽尔下船时,阿尔迪冈上尉就又找到他的分遣队的人员了。与他的战友重聚,他们是多么高兴啊!
从突尼斯来的快信提醒说,在比斯克拉找不到分遣队。为此,普安塔及其人员又被迫返回比斯克拉,要求进行新的培训。
就是在比斯克拉,“争先”这位老兄,又见到“切红心”了,这两个朋友交换了多少满意的表示,这就无法表述了。
这一切都往往发生在兴奋的人群中,但他们总是受了有关这次洪水所引起的所有事变的过度刺激,而洪水又与新海洋最初的勘测密切相关。
突然,工程师发现他对面一个陌生人,用自己的臂肘为自己开出一条路来,他首先向他深鞠一躬,很快用很浓的外地口音对他说:
“我是荣幸地对德沙雷先生,对他本人说话吗?”
“我认为是对的……”德沙雷先生回答。
“那么好,先生,我荣幸地通知您,这是根据当面交给当事人的代理权真正正式的证书,该证书有法国海外公司所在地、上诉一审法庭庭长先生的签名确认,签有:法国驻突尼斯总驻扎官的仲裁决定执行书。在空白处有以下批注:记录200页,反面空格12,收到3.75法朗,包括10生丁,签名模糊。我是上述公司清理人的受托人,拥有全权,尤其是当名誉受损时,有调停的权力。——上述权利确实是正式认可的。您不用惊奇,先生,既然按所任职务起作用,我以他们的名义向您交待:由该公司进行的工程,您已立此使用的保证。”
在充分流露,并逐步涌出的喜悦中,自从他又见到他的同伴,以及看到他的事业如此神奇的方式完成,这位如此冷峻、如此有自条理、如此有自制力的人,在最困难的情况下,只一会儿,又变成了过去被冠名为令人快乐的人,在中心法院,他——同年晋升的少校,责备他的大学一年级学生有一位老者的狂热。他用一种爱开玩笑的口吻,对他的谈话对象说:
“全权的受托人先生,顾问朋友说:宁愿您采取撒哈拉海的行动。”
在举行庆祝活动期间,他继续上路了,他开始估计新工程的预算了,这些工程预算大概已经列入当天他想交给公司行政部门的报告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