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洛克赶紧点点头，“我能等，德姆瓦。只是千万别把那些记录弄丢了，行吗？我为了搞到那点东西，可是去地狱走了一遭。有机会我还是想劝你把它们交出来。”
雅各布正看着太阳，“拉洛克，别再跟我无病呻吟了。你可没去过地狱……目前为止没有。”
他转身朝电梯走去。时间还早，可以在睡眠机里睡上几个小时。出发之前，他谁也不想见。
* * *
三十年战争（1618 ~ 1648），由神圣罗马帝国内战演变而成的全欧洲参与的一次大规模国际战争。
捷克生理学家。
零和博弈是博弈论的一个概念，指参与博弈的各方在严格竞争下，一方的收益必然意味着另一方的损失，博弈各方的收益和损失总和永远为零。双方不存在合作的可能。与之相对应的是非零和博弈，又可以分为正和博弈和负和博弈。
第七部
在所有的进化过程中，没有其他任何转变和飞跃能与这一次相比。之前从来没有一个物种的生命形式和它的适应之道能如此彻底而迅速地发生改变。在大约一千五百万年的时间里，人类都跟其他的动物混迹在一起，没什么两样。但从那时起，事情出现了爆炸性的发展……第一批农耕村落……城市……超级大都会……所有这一切都被压缩进了进化史上一个很短的时间段里，只有区区一万年。
——约翰·E·费弗
* * *
约翰·E·费弗（1915 ~ ），美国人类学家，著有《人类的出现》等书。
第二十一章 似曾想过
“你想没想过，为什么我们的星际飞船起航的时候，船员中女性的比例大都在百分之七十？”
海琳先递给雅各布一瓶热咖啡，又转身继续拍打着咖啡机，给自己也来了一瓶。
雅各布撕开瓶子外面的密封包装，里面是一层半渗透膜，可以在让蒸汽逸出的同时封住里面黑色的咖啡液。尽管外面有隔热层，但饮料瓶还是太烫了，简直没法拿住。
海琳这一定是又想出了一个挑逗性的话题！尽管探日飞船的舱板是开放式的，没什么遮掩，但只要他们两人单独在一起，海琳·德席尔瓦每次都不会错过可以让雅各布想入非非的机会。奇怪的是，他一点儿也不介意。他们离开水星已经十个小时了，一路上，这种考验令他保持了十足的精神头。
“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我们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们就以为那是对飞船上男性船员的一种额外奖赏。‘青春期幻想就产生于这类思想’……这是谁的话来着，约翰·图克劳兹？你读过他的东西吗？我记得他是伦敦人，所以没准儿你还认识他父母呢。”
海琳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无数次了，雅各布不得不竭力克制自己对她说“你这副表情很招人爱”的冲动。她的表情真的是很可爱，但是，一个成熟的职业女性难道会愿意听到别人说她还长着酒窝吗？不管怎样，自己犯不上冒着一条胳膊被打断的风险去尝试。
“好吧，好吧，”他大笑道，“我还是接着你的话题说。我想那样一种男女比例应该跟女人的特点有关吧。相比男人而言，女人对高加速度、高温和高寒的反应都更好一些……女人还有更好的手眼协调能力和超强的不受外界干扰的能力。我猜，这些特点让女人比男人更适合当宇航员。”
海琳啜了一下她饮料瓶里的吸管，“的确，你说的这些都是原因。而且，女人似乎比男人更能忍受时空迁跃带来的不适感。不过，你应该也知道这些男女差异并不重要，它们解释不了一个事实：为什么有更多的男性报名应征太空战机飞行员；此外，超过一半的在编飞船船员是男性，作战舰只上这个比例更是达到了百分之七十。”
“呃，我不知道商船和科研船上的情况怎样，但我觉得军方挑人看的是作战才能。我知道这还未经证实，不过我猜……”
海琳笑起来，“哦，你用不着拐弯抹角，雅各布。男人当然比女人更擅长战斗……统计数据是这么证实的。像我这样的女战士是例外情况。其实，那也是军方选人考虑的因素之一：我们也不想星舰上的船员都是武夫类型的。”
“可这说不通啊！星舰船员前往那广袤无垠的星系，甚至连大数据库里都没有那里的完整数据。你们必须面对千奇百怪的外星物种，其中很多都是极度喜怒无常的种族。而公会又并不禁止种族间战争。当然，从斐金所说的话来看，就算他们想禁也禁不了；他们能做的也只是让战事不那么暴虐而已。”
“那人类驾驶的星舰只能准备迎接一场乱战了？”海琳微笑着说道，她的肩膀靠在穹顶的墙上。在氢–阿尔法滤镜的作用下，头顶上的色球层发出斑驳的红光，笼罩在她的金发上，看起来就像一顶正合适的棒球帽。“好吧，你说得当然不错。我们是得准备好战斗。但是，你再考虑一下我们在遥远的星系面临的情况。
“毫不夸张地说，我们要跟几百个不同的物种打交道，他们唯一的共同之处正是我们所缺失的：一条绵延二十亿年的传统和提升之链。他们已经使用大据库不知道几千几百万年了，而且一直在向里面添加更多的信息，尽管更新速度不那么快。
“他们绝大多数都脾气古怪，十分在意自己的特权，对来自太阳系的这帮傻乎乎的‘狼崽子’心存疑虑。
“比如有那么一个本来根本不入流的种族，他们现已灭绝的庇护主种族当年提升他们，只是要把他们当作会说话的坐骑；而现在他们却拥有两个经过改造适宜居住的小行星，还正好扼守在我们前往奥姆尼瓦利亚姆殖民星球的必经之路上。你说如果他们要找我们的碴儿，我们能做什么？这些胸无大志、毫无幽默感的生物截住我们的飞船，要求我们献上一首绝无仅有的四十头鲸鱼大合唱，作为过路费。你说我们能怎么办？”
海琳眉头紧皱，摇了摇头。
“在那种时刻，作战不是上策！‘女海神’号如此美丽，里面还装满了我们这个苦苦奋斗着的小小地球紧缺的物资……我们只好卡在太空中进退维谷，因为前面挡着两艘老旧的小破船，一看就是买来的而不是自己建造的，上面的驾驶者是一群‘智能’骆驼！”想起当时的情形，海琳的声音都变粗了。
“想象一下。一个美丽的新文明，但还很原始，只会使用格莱蒂克科技中很小的一部分，这些科技还是我们趁着每次他们做修订的时候学到的，我们主要是靠自己的努力发展自己的科技……现在却被两艘老掉牙的破飞船挡住，动弹不得，就因为它们的制造者一辈子都在使用大数据库。”
海琳停了下来，转过身去。
雅各布深受触动，但更多的是感到荣幸。他对海琳已经足够了解，知道她这样向自己敞开心扉，意味着怎样的信任。
他同时意识到，两人交往中海琳一直都是主导。问题都是她提出的——关于我的过去、我的家庭、我的感情——不知为什么我却很少去问问她的情况，去了解她的内心。是什么阻挡了我？我不能再这样了！
“那我想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去打这一仗，因为我们很可能会输。”他轻声说道。
海琳回过身来，点点头。她举起紧握的手挡住嘴，咳嗽了两声。
“哦，我们倒有一些招数，什么时候拿出来使一下也能吓某些人一大跳，因为他们对我们的所有了解，也就是我们没有大数据库而已。但是，那些招数还是得留到真正需要它们的时候。
“所以我们只得奉承讨好、唱圣歌……还跳踢踏舞……如果这些都不起作用，我们就只好逃掉了。”
雅各布想象了一下碰到一飞船的皮拉人是什么情形。
“有时候选择逃跑是不是也没那么容易？”
“是的，不过我们女人自有办法保持冷静。”海琳的情绪好了一些，一时间，那一对充满魅力的酒窝又出现在她微笑的嘴角，“这才是星舰船员大多是女性的最大原因。”
“得了吧。女人和男人一样，睚眦必报。我不觉得女人多了飞船上就一定会更和平。”
“不不，一般都不会。”她又用那种品鉴的目光看着雅各布，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最后只是耸了耸肩。
“先坐下，”她说道，“我给你看样东西。”
海琳领着雅各布绕过穹顶室，穿过舱板，来到飞船上一处没有其他船员和乘客的所在，圆形舱板就悬浮在离飞船外壳两米远的地方。
静滞屏蔽层就在他们脚下弯曲延伸，诡异地折射着色球层闪耀的光辉。光线可以穿过这道狭窄的屏蔽场，但会发生一些扭曲。从他们站着的地方可以看到太阳上那个巨大的黑子，它的样子和上次潜日飞行时比有了很大的变化。静滞屏蔽场的干扰，给那太阳黑子原有的闪烁波动又添加了另一种新的节奏。
海琳缓缓蹲下，直到坐在了舱板上，然后挪动身体到舱板边缘。她先是双手抱膝坐了一会儿，双脚在闪烁的光线下一点点前伸，然后她双手撑着身后的舱板，把双腿完全伸进了静滞场中。
雅各布吃了一惊。
“我还不知道你能这么做。”他说道。
雅各布看着海琳十分缓慢地摆动着双腿，仿佛陷进了一层浓浓的糖浆里，她那紧身制服的表层泛起了波纹，好像活了过来。
然后，她一下子抽出双腿，悬在舱板上方，看起来毫不费力。
“嗯，我的腿看起来还好，起码伸在里面没有感觉上下颠倒。不过我也不能伸得太靠里了。搞不好我双脚的质量会把静滞屏蔽场踩出一个坑来。”她再次把双腿伸进了静滞屏蔽场。
雅各布膝盖一软，“你难道是头一次这么做？”
海琳抬起头看着雅各布，露齿一笑。
“我有点儿炫耀了吗？好吧，我可能是想给你一个深刻的印象。不过我可不是疯子。你告诉我们巴伯卡和真空吸尘器的事儿之后，我又仔细研究了一下静滞场的方程式。它是绝对安全的，你干吗不也来试试？”
雅各布木然地点点头。自从离开地球，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事，眼前这个根本算不上什么奇迹了。
雅各布把腿向下伸进去，感觉的确像伸进一层厚厚的糖浆，而且越向下感觉它越浓稠，弹力十足地往回顶着。
而且，雅各布制服的裤腿仿佛也活了过来，有点吓人。
海琳沉默了一会儿。雅各布也没去打扰她。她显然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你们那关于‘芬尼拉’号的故事是真的吗？”她终于开口问道，却没有抬头。
“嗯。”
“她一定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是啊，她的确是。”
“我是说她不光勇敢。在二十英里的高空中，她从一个气球跳到另一个，这需要莫大的勇气，不过……”
“她当时想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好让我把点火装置熄灭。我不应该让她那么做的。”雅各布听见自己的声音，遥远而又微弱，“可我以为我能兼顾她、保护住她……我本来都想好了计策，你明白吗？……”
“……但是她在其他方面一定也有过人之处。我真希望能见见她。”
雅各布这才意识到自己几乎一直在喃喃地说着话。
“嗯，是啊，海琳。塔尼娅会喜欢你的。”他甩了甩头，自己说这种话有什么意义呢？“我们不是在讨论另一件事吗，呃，星舰上的男女比例问题，对吗？”
海琳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我们就是在讨论这个话题，雅各布。”她轻声说道。
“是吗？”
“当然。我刚才说过，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以女性为主的星舰船员团队，在跟外星人打交道的时候会更加慎重……这种办法可以确保他们选择逃跑，而不是作战。你还记得吗？”
“记得，但是……”
“人类到现在已经有了三个殖民地，但是运输费用太过高昂，无法搭载太多的乘客，所以，如何在一个孤立的殖民地扩充基因库，这是个大问题，你知道吗？”她说这段话时语速很快，似乎有些难为情。
“当我们第一次返回地球的时候，发现又回到了大宪章时代，邦联政府允许女性自主选择是否还要参加下一次迁跃飞行，而不是强制我们必须服役。不过，我们绝大多数还是报名参加了。”
“我……我不明白。”
海琳抬起头，微笑地看着雅各布。
“好了，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谈这个。但你应该意识到，再过几个月，我就要登上‘女海神’号出发了，之前还有些准备工作要提前做。而且，我随时可能会变得很挑剔。”
她直勾勾地盯着雅各布的眼睛。
雅各布惊讶得下巴都差点儿掉了。
“好吧！”海琳双手在腿上搓了搓，准备站起身来，“我想我们该回去了。就快到活动区域了，我得回到岗位去监督大家工作了。”
雅各布赶紧站起来，向海琳伸出一只手。这是种古老过时的礼仪，但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可笑的。
雅各布和海琳一起向指挥台走去。途中他们停下来，想去检查参数激光器。他们走近机器时，总工程师唐纳森从设备后面抬起头看着他们。
“嗨！我想它已经准备好了。要来试试吗？”
“当然。”雅各布在激光器旁边盘腿坐下。那机器的底座铆在了舱板上，通体细长，主体由好几根金属发射管组成，在一个球形转节上晃动着。
海琳走过来站到雅各布身边。雅各布感到海琳裤子右腿那柔软的织物表面轻轻蹭过自己的手臂。这让他有点儿分心。
“使用这台参数激光器，”唐纳森说道，“可是我的主意，可以用来跟太阳幽灵进行接触。我想，既然精神感应装置给不了我们什么帮助，干吗不试试他们跟我们交流时使用的方法——视觉通信呢？
“你们或许已经知道了，大多数激光器都在一到两个很窄的光谱频段里工作，主要涉及某几种特殊的原子和分子转换。但这个宝贝能够发射你想要的任何波长，只需要通过这个控制器键入数字就好。”他指了指机器外壳上三个控制器中间的那一个。
“是的。”雅各布说道，“我知道参数激光器，不过我从来没见过。我想，它的功率必须足够强劲，可以穿透我们的屏蔽场，而且还能被太阳幽灵们看到。”
“在我上辈子的时候……”德席尔瓦故意拉长强调，语带嘲讽地说道（她经常在提到自己随“女海神”号迁跃飞行之前的生活时，带上一种自我保护式的讽刺意味），“……人们已经可以用荧光染料制造彩色、可调的激光了。它们可以释放很强的能量，非常高效，也极其简单。”
她笑了笑，“当然，你要是把染料洒出来，那可就是一团糟了！格莱蒂克科技带给我们的好处里面，我最最感激的就是再也不用清理地板上的一摊若丹明6-G 啦！”
“你们真的能够在整个光谱范围内调节激光，就用单单一个分子？”唐纳森将信将疑，“你们到底是怎么给一种……‘染料激光’……加上能量的？”
“哦，有时候会需要闪光灯泡。一般都是使用有机能量分子——比如糖来引发内部化学反应。
“要覆盖整个可见光谱，你得使用好几种染料。比如要表现光谱的蓝绿端，我们经常会用聚甲基香豆素；若丹明和其他几种染料则被用来把激光调整为红色。
“管他呢，那都是过去的历史了。我要知道你和雅各布这回想出了什么歪点子！”她在雅各布身边的舱板上坐下，却并没有看着唐纳森，而是用那种令人不安的鉴赏目光紧紧地盯着雅各布。
“呃，”雅各布咽咽口水，“这其实很简单。我登上‘布拉德伯里’号的时候，随身带了一套鲸歌和海豚小调的曲库，心想没准儿太阳幽灵可能会喜欢吟诗作曲什么的。所以当总工程师唐纳森提出用一束光照过去跟它们通信时，我就把那些磁带贡献出来了。”
“我们还可用一种古老的数学通信代码。雅各布把那个也装上了。”唐纳森咧嘴一笑，“如果我是太阳幽灵，即使有个人走过来咬我一口，我也还是不知道什么是斐波纳契数列。不过他说那是一种古老的标准。”
“的确如此，”德席尔瓦说道，“不过，‘维萨留斯’号退役之后，我们就再也没用任何数学协议来做通信了。大数据库已经保证了大家在太空中可以相互沟通，大接触之前的古老协议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她轻轻推了推那细细的金属管。它下面是个转节，平稳地旋转着。“等激光器打开的时候，你们不会还让这个玩意儿在这儿随便转动吧？”
“当然不会。我们会上紧螺栓把它固定住，这样激光束就可以从飞船中心沿着船体的一条半径发射出去。你大概是担心激光会在船体内部反射，这样就可以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了。实际上，等激光器打开，我们都得戴上这种护目镜。”唐纳森从激光器旁边的一个袋子里拿出一副厚厚的大墨镜，“尽管这种激光对视网膜没有危险，玛蒂娜医生还是坚持要大家戴上这个。她认为强光会对人的认知和人格造成影响。她几乎把整个基地翻了个底朝天，到处找寻别人根本就从未察觉的亮光。她来的时候，指责大伙儿有‘群体幻觉’。好嘛，她看到那些小幽灵的时候怎么腔调就变了呢！”
“好了，我该回去工作了。”海琳说道，“在这儿待得太久了。我们应该快到太阳了。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们。”她微笑着离开，两个男人都站起身来。
唐纳森看着海琳的背影说道：“你知道吗，德姆瓦，一开始我以为你不正常，然后我觉得你其实心里有数，不过，现在我对你的看法又开始变回从前了。”
雅各布又坐了下来，“怎么说？”
“我知道男人，如果有这么一个女人对他青眼有加，一定都只有摇着尾巴讨好的份儿了。你的自控能力可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就是这样。其实也没我什么事。”
“你说得不错，这不关你的事。”雅各布有点郁闷，没想到别人都看出来了。他开始暗暗希望这次任务早点儿结束，这样他就可以专心处理这个问题了。
雅各布耸了耸肩。自从离开地球之后，他就不停地做这个动作。“换个话题吧。我刚才在想这个内部反射的事情。你想没想过，可能之前有人会在这上面捣鬼呢？”
“捣什么鬼？”
“冒充太阳幽灵啊。如果有人想这么做，他只需要偷偷带上一台类似全息投影仪的设备就行……”
“甭想了，”唐纳森摇摇头，“我们一开始就考虑过这一点。另外，那群线圈生物那么复杂美丽，谁能伪造得出来？无论如何，如果真有那样一种占据我们整个视野的投影，飞船‘翻面’外沿的摄像机也会捕捉到它的！”
“好吧，也许别人无法伪造那群线圈生物，但是‘人形’幽灵呢？他们可是很简单，也很小，而且，他们能避开飞船外沿摄像机，比飞船转得更快，可以保持悬停在我们头顶，这些都很奇怪。”
“我该说什么好呢，杰克？就是怕有这种情况，所以带上飞船的每一件设备都经过仔细的检查，每个人的个人用品也是如此。从来没发现过有什么投影设备，再说谁能在这么敞亮的飞船上藏东西呢？我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我不觉得有人能捣什么鬼。”
雅各布缓缓点了点头。唐纳森的话不无道理。而且，就算有人在操作投影仪，他又怎么能跟巴伯卡的勒萨尼圣物配合得那么好呢？这想法很诱人，但看起来不太可能有人在这上面捣鬼。
远处密密麻麻的针状体此起彼伏，仿佛跃动的喷泉。一个超米粒组织缓缓震颤着，遮住了半个天空。沿着它的边缘，一股股喷气交织在一起。在它的中央，是那个大黑子——一只巨大的黑眼，边沿是一圈炽热的明亮区域。
在他们的侧面九十度方向，有几个人影，或站或跪，挨着驾驶席。迎着光球明亮的深红色烈焰，只能分辨出他们的轮廓。
指挥席旁边可以看出两团黑影。瘦高的那个是库拉的侧影，他站得略靠边上，正指着前方，那里的大黑子上空悬停着一个细长的暗条拱。那拱形慢慢变大，雅各布看着看着，觉得它离自己越来越近。
另一团黑影正远离人群，悄无声息地朝着雅各布和总机械师移动过来，它顶上是圆形的，上大下小。
看着那团笨重粗壮的黑影摇摇晃晃左扭右扭地朝他们走过来，唐纳森努努嘴，“这下我们可找到一个能藏一台投影仪的地方啦！”
“你说谁，斐金吗？”
雅各布小声说道，倒也不怕坎顿人听见了会怎么样：“你开什么玩笑！天啊，他不过才参加了两次潜日飞行！”
“是啊。”唐纳森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那些枝枝杈杈的可真是……我宁愿去搜查巴伯卡的内裤，也不想到那里面去追查违禁物品。”
一时间，雅各布觉得自己听到了总工程师声音里的一丝颤抖。他瞟了一眼身边的唐纳森，对方的脸上却毫无表情。
两人起身迎向斐金。坎顿人报以愉快的口哨般的声音，看起来并没有听到两人刚才的谈话。
“海琳·德席尔瓦指挥官刚才说，太阳上的天气条件出奇地好。她说这对于解决一些跟太阳幽灵不相关的普通太阳研究问题大有裨益。涉及的度量问题只需要花很少的时间，比好天气为我们省下的时间要少得多。
“换句话说，我的朋友们，你们有大约二十分钟可以用来做准备工作。”
唐纳森吹了声口哨。他叫上雅各布，两个人又投入到激光器的调试工作中去，装配就位，上紧螺栓，检查投射信号要用到的磁带。
几米之外，玛蒂娜医生正在翻查她的太空行李箱，找出小部件。她的精神感应头盔已经戴在了头上，雅各布都听见了她的轻声咒骂：“该死的，这回你可得跟我说话了！”
* * *
一种红色荧光染料。
太阳光球大尺度水平运动所导致的流场结构，直径可达 16,000 ~ 32,000 公里，可持续超过一天时间。
第二十二章 委托
“‘这些光之生灵，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记者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但他还有一个更深的问题要问：‘人类的目的是什么？’我们的工作，难道就是像一个跪在地上爬行的人，出于孩子气似的虚荣，不顾一切地扬起下巴，对着整个宇宙说道：‘看看我！我就是人类！别人会走的时候我只会爬！可是我爬着也哪儿都能去，这难道不是很了不起吗？’
“‘皮族’的人声称，适应能力是人类的专长。人类没有猎豹的速度，但能跑；游泳赶不上水獭，但会游。人类眼睛没有老鹰锐利，更不会用腮帮子来储存食物，所以人类须锻炼眼力，用从饱经沧桑的地球上找到的零碎来制造各种工具。不仅是为了更好地看东西，还为了跑得比猎豹还快，游泳游得比水獭还好。人类能够行走穿越北极的荒原，涉水游过热带的河流。在旅途的末尾，人类还会爬上树，建造一间漂亮的旅馆。人类会在那儿把自己洗干净，然后在就餐时跟朋友夸耀自己的非凡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