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雨没有说话,顾振生小心的把相簿朝自己这边挪了一下,翻动了几页,指着一张夏晓雨和夏雪的照片,画面上两个人都笑着,似乎是夏天郊游的照片。

  顾振生强颜欢笑,说:“还记得这张照片么?那时候,夏雪多么漂亮啊。”

  夏晓雨的泪再次汹涌起来,她说:“我想去姐姐的墓地看看,你能陪我去么?”

  顾振生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入神的看着这张照片。

  夏晓雨的目光也转回到照片上……

  那是她12岁那年,顾振生和夏雪正在热恋,那年的暑假,顾振生借了朋友的相机,带着她们姐妹到了海边,那是夏晓雨第一次见到大海——

  初夏的海滩,大海倒影着天空的颜色,海面上波涛起伏,夏雪牵着十二岁的夏晓雨光着脚丫漫步在海滩上,夏晓雨问:“姐姐,你会永远陪着我么?”

  夏雪笑道:“当然啦,我怎么舍得晓雨。”

  夏晓雨又问:“姐姐嫁人了怎么办呀?”

  夏雪继续笑着:“即使姐姐嫁人了也会永远陪着晓雨的。”

  夏晓雨开心的笑了……

  然而,等她一转头,却发现周围只有她一个人,她一边奔跑一边喊着——“姐姐……姐姐……”

  转瞬间,成年的夏晓雨跑进了医院,那是四楼的走廊,走廊尽头的门被撞开了,夏晓雨和几个护士推着一辆担架车跑了过来,担架车上躺着昏迷的夏雪,夏晓雨在一旁一边跑一边焦急的喊着——“姐姐……姐姐……”

  一间病房的门被撞开了,那是夏雪的灵堂,灵堂中央挂着夏雪的照片,夏晓雨在一旁伤心的哭泣着——“姐姐……姐姐……”

  身后门忽然开了,顾振生陪着温佟和走了进来,温佟和来到夏雪遗像前恭敬地鞠了三个躬,然后走到胸口佩戴着黑花的顾振生面前,他说,“节哀吧。”

  顾振生没说话只是悄然的转过头看着夏雪的遗像,忽然,遗像相框的玻璃碎裂开来,原本微笑着的夏雪的双眼中,有两行黑血涌了出来,没来由的一阵奇怪哭声飘荡起来——

  夏晓雨从沙发上醒来,身边刚刚躺过的地方,被眼泪印湿了一大片,她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毛毯,相册还在茶几上,但她的姐夫不见了。

  夏晓雨推开顾振生卧室的门,电视机不知何时被搬了进来,正无声的播放着,电视上的画面是顾振生和夏雪结婚时的录像,画面中两个人都显得很幸福,亲朋好友,还有夏晓雨手里捧着鲜花在他们身边微笑着……

  夏晓雨转过身又在房间里四处找了找,顾振生确实不在家里。她转头看着窗外,夜色已经深沉。

  此刻,在温淼的卧室,温淼已经躺到了自己的床上,麦宇翔坐在她对面的一把椅子上,握着她的手,轻抚着。

  温淼轻轻地问道,“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为什么突然挂断了?”

  麦宇翔静静地说,“哦,手机刚好没电了。”

  温淼玩味着他的理由,“刚好?没电了!”

  麦宇翔不想再说这件事,转而问温淼——

  “今天在警察局你没有完全说实话是么?”

  温淼点点头,麦宇翔探过身,看着温淼那双如水的眼睛,问,“为什么不呢?”

  温淼的眼神里泛起一种深刻的担忧,她说:“我不只是梦见了她,而且在梦里,我就是她。”

  这句话说的很轻,但却像一把冰刃刺中了麦宇翔的大脑?怎么会是这样呢?事情更加复杂,也更加诡异了,他该如何解开这谜团呢?他想了很久,终于说:“过几天我们去看看徐晨晨,也许她真的看到了什么,也许我们可以从她那里了解到一些真相。”

  温淼担忧的说:“我有点害怕。”

  麦宇翔握紧了温淼的双手,把一种坚定传达给她,他说:“可我们没有选择,如果吴欣瑶和徐晨晨也都梦见过那个白衣女人的话,那么可以推断你也正处在危险之中,我们得找出原因,不能坐以待毙啊。”

  温淼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微笑,握住麦宇翔的一只手放在她的怀里。麦宇翔感到一阵温热,那是她的左胸,他能感到一颗心脏正在节奏急促的跳动着。

  温淼温柔的说:“你今晚能留下来么?”

  麦宇翔犹豫着,“啊,好吧,我睡在外面。”

  温淼无奈的笑了,撅起了嘴,说,“怕我吃了你?”

  麦宇翔朝客厅的方向看了看,说,“伯父还在呢。”

  麦宇翔抽出手,站起身给温淼盖好被子,温淼闭上了眼睛。

  麦宇翔关上卧室的门走到客厅里,发现温佟和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安静的吸烟,沙发旁的桌子上放着古色古香的茶壶茶碗。温佟和好像在思考着久远的心事,看到麦宇翔看着他,便示意麦宇翔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然后,他把剩下的烟在烟灰盒里按灭,烟灰盒里已经有七八个烟屁股了,温佟和似乎被烟呛了一下,轻轻咳了两声。麦宇翔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温佟和和蔼的问道:“淼淼睡下了?”

  麦宇翔点点头,“已经睡着了,伯父,很久没看到您吸烟了。”

  温佟和和蔼的笑了,说,“小麦,喝茶吧,刚刚沏的。”

  麦宇翔点点头。

  温佟和又咳了两声,麦宇翔忙去拿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温佟和,温佟和却摆了摆手。

  麦宇翔关心的说:“最好还是别抽,对身体没好处。”

  温佟和点点头:“是的是的,年轻时候染上的毛病,戒了很久,到老还是没戒成。”

  温佟和熟练地洗茶、泡茶,倒茶,将一盅茶递到麦宇翔面前。

  麦宇翔双手接过茶杯:“谢谢伯父。”

  温佟和和蔼的说:“年轻人有思想敢说话,不是坏事,但好心容易办坏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非此即彼,非白即黑。”

  麦宇翔点点头:“嗯。”

  温佟和继续说:“我们温家是医药世家,我自己当了大夫,就也干了一辈子,怎么不知道吸烟不好,可年轻的时候抽的凶,和淼淼妈妈结婚以后啊,她管着,后来她去世以后啊……”说到这,这位老人有些伤感了,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没人管了,等淼淼会说话了,就她管着,淼淼好孩子啊!是不是?”

  麦宇翔由衷的说:“是。”

  温佟和叹了一口气:“可是命不好”他更加伤感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按算命的说法呢,就是——天生命软,心神两虚。可我知道那是因为淼淼从小心脏有病,从会吃饭就吃药,哪有小孩儿受这罪的?我带着她去了很多地方,试了各种疗法,都没治好,我本身就是大夫啊!内疚啊!……眼看着科技进步,心脏移植手术已经有很高的成功率,我女儿却因为等不到配适的器官,一天天挣扎在死亡线上,后来有了现在这家医院,提供器官捐赠和移植,可是多年啊,治好的病人不计其数,可还是治不了自己的女儿!我不是坏人啊,修桥补路,捐资助学,送你到英国读书,啊?”

  麦宇翔也显得很伤感了,连连点头称是。

  温佟和继续说:“小麦啊,那时你还在国外,淼淼每次给你写信,都是费了全力,一封信要分几天才能写完。但我不忍心劝阻她,因为我知道,你是她的精神支柱啊!……”

  麦宇翔感动的眼圈红了。

  温佟和兀自饮了一口茶,接着说,“好不容易熬到几个月前,终于有了匹配的心脏,给我女儿移植了一颗健康的心脏。我呢,也不想干了,就准备呀,慢慢退下来,可是医院里却接连发生怪事,淼淼常常做恶梦,夜里啊,我都知道,心疼,搅得我心烦意乱。”

  麦宇翔安慰道:“还好,医院的正常运转没受什么影响。”

  温佟和拍拍自己的胸口,说,“小麦啊,我没有儿子,从今天起,我就把你当做自己的儿子,你和淼淼就要结婚了,我就把这丫头托付给你了,你一定帮我要好好守着她,让她每天高高兴兴的……”说着,他伸手推了麦宇翔的膝盖一把。

  麦宇翔郑重的说:“是,我一定尽全力让温淼快快乐乐的生活。”

  温佟和点点头,赞赏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淼淼,而不仅仅因为她是我的女儿,能有些事业上的实惠。我也是从你们这个时候过来的,看的明白。”

  麦宇翔的脸有些微红,说,“我是真心喜欢淼淼的。”

  温佟和和蔼的一笑:“那就好,男人有一份真心不容易,几十年如一日坚持下来就更不容易。淼淼从小受罪,没过过普通女孩平平常常的好日子,我也有责任,有些娇惯她,所以她脾气不好,很任性。你要多担待。”

  麦宇翔点点头:“我会的,伯父,而且我管的了她的。”

  两个人都不由的会心一笑。

  温佟和说:“我知道你小子有本事。”

  接着,他眉头一簇,又说,“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能保证不跟淼淼说吗?”

  麦宇翔郑重道:“我保证。”

  温佟和一脸忧伤:“淼淼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的生身父母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夫妇俩都在西藏支援医疗时,车被泥石流埋了……”

  温佟和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一行老泪落在了茶杯里。麦宇翔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位饱经世事的老人,也不禁动容。

  温佟和擦了一把眼泪,却忽然说:“你觉得顾振生这个人怎么样?”

  麦宇翔似乎对话题的突然转换有点不适,他略想了一下,答道:“他是个好医生,很有能力。但是脾气太古怪了一些。”

  温佟和轻笑了一声,“很有能力?!”,他向前探了一下身,嘱咐麦宇翔说,“你要小心他,他下决心做的事,他连最爱的人都下的去手。”

  夜深了,“叽嘎”“叽嘎”“叽嘎”很响的轮子摩擦水泥地面的声音传来。这医院看守太平间的洪老头儿巡夜来了,他推着一张空的担架床,不知要往哪里去。

  站在柜子前的那个人看了女尸一眼,把她搬出来放在他身后早已经准备好的尸床之上,他摘下口罩——顾振生!

  顾振生有点疑惧的看了几秒眼前这具女尸,然后转身走到尸床另一端,拿起一个快递盒,正准备打开……可是——突然,他看到冷藏室的门口竟然探着一张怪脸,顾振生登时吓得魂不附体,抓住盒子的手青筋暴跳。

  顾振生强作镇定的问:“谁?”

  门口的人脸一晃不见了,就好像那里从没出现过什么人脸。顾振生眨眨眼睛,再看,但那里确实什么也没有。

  顾振生怀疑的低头看向女尸的脸,女尸原来紧闭的双眼突然睁了开来!顾振生吓得身子往后猛地一撤,他慌忙的从尸床底端抽出一席白布把女尸盖住,然后,他瞪大眼睛,一步一步的倒退着退出了冷藏室……

  他匆匆走了,身后,冷藏室的门“啪”一声,轻轻合上了。

  第16章 消失的档案

  医院大厅,许多人围着布告橱窗,上面有一张安民告示和一张公安局的征集线索通知,人们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麦宇翔推门走进会议室,会议室里正在开会,坐了一屋子人。温佟和正在发言。

  麦宇翔在门旁的一个空座坐下,顾振生隔着大会议桌坐在他对面,麦宇翔注意到,顾振生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等他回视过去,顾振生已经把目光移开了。

  温佟和说:“……大家最关心的吴欣瑶事件,警方已确认为他杀。杀人动机现在还不清楚,但已经有证据证明是人为事件,而不是风传的什么灵异事件。作为本院的员工,我们都是医务工作者,不仅不应相信那些乌七八糟的流言蜚语,更应该从维护医院声誉和病人身心健康的角度,制止谣言的传播。”

  与会者议论纷纷,温佟和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静一静,他继续说:“……公安分局刑警队的同志已经向医院保证,会尽快破案。他们在医院周围布置了警力,所以大家的安全是有保障的,请大家安心本职工作,尤其注意安抚医院的住院病人。另外也希望大家如果有破案线索或发现可疑的情况,请及时向我和公安局反映,谢谢大家!最后,还有两件医院业务工作要布置……”

  麦宇翔的手机铃响,他赶紧底身出了会议室接听电话。

  麦宇翔来到走廊:“……喂,……你拿到了!太好了……你那里也没有,那就奇怪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别,千万不能摊牌,……你是没所谓,我的麻烦就大了……不吓唬你……我知道,他是你爸爸,也是我BOSS呢!……我开完会去找你……”

  会议室传出一片仪式性的掌声。

  麦宇翔:“……好的,有新情况我第一时间告诉你,拜拜!”

  开会的人从会议室里往外走。麦宇翔没有回会议室,而是混进人群里,离开了医院。

  会议室里,人已经走的差不多,温佟和把顾振生叫住,说还有事和他商量。顾振生就留下来,等人都走光了,温佟和把会议室的门关了,一脸忧心的问道,“老顾啊,你后悔么?!”

  顾振生一听这话,脸上泛起一阵厌恶——

  “你为什么现在问这个?”

  温佟和摇摇头说:“又有人死了,而且据我所知并没有证据证明是简单的谋杀。”

  顾振生轻蔑的反问:“那我们去坦白好了,可是难道你想让你的宝贝女儿死么?”

  顾振生站起身走到门边,拉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麦宇翔住处,窗帘紧闭。

  吴欣瑶的笔记本电脑摆在桌上,显然已经清理过或准备清理。

  麦宇翔蹲在地上,用一只搪瓷盆焚烧照片和信件。

  有人敲门,麦宇翔一惊。

  敲门声连续不断,越敲越响。麦宇翔赶紧灭火,打开窗户,挥手赶烟。

  麦宇翔:谁啊?!

  没人回答,敲门继续。

  麦宇翔无奈地去开门。

  洪大爷站在门口,一脸瘆人的微笑。

  麦宇翔满面烟灰,不耐烦的问:“又挡太平间的道了?我就停一会儿,马上要出去的——”

  洪大爷还是微笑着,沙哑着说:“季节到了,火葬场的车……”

  麦宇翔打断他——

  “行行行,知道,季节到了,季节又到了……!”

  麦宇翔没顾上锁房门就走。他跟洪大爷刚从过道消失,洪大爷疑惑的问,“小麦,你烧什么呢?”但麦宇翔怎么撒谎,已经听不到了,两个人下楼去了。

  温淼从楼梯的另一端进来,她来到麦宇翔住处门前,用钥匙开门进屋——

  满屋烟尘,温淼看见一盆焚烧未尽的照片和信件的碎屑,遂用湿巾捂住嘴,用脚尖拨弄了一下也看不出多大名堂。随后,她一抬眼,就看见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电脑上的彩色贴膜暴露了主人身份……一股巨大的惊慌袭来,“果然我猜的没错”——

  温淼捂住胸口,费力的调匀自己的呼吸,然后坐到椅子上,拿出随身带的药丸,灌入喉咙——

  麦宇翔下楼以后,他发现自己的车根本没有停在洪大爷所谓的“挡路”的地方,“您是存心戏耍我么?”洪大爷却是不答,一个人溜达着走了,最后撂下一句,“回去你就知道啦,回去吧!”。

  麦宇翔这才健步如飞的跑上楼,就看到温淼正脸色惨白的浏览吴欣瑶笔记本电脑的内容,他大吃一惊——

  “……淼淼?!洪大爷他?!”

  温淼慢慢转身,点点头说,“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跟我撒谎了?你们都在骗我!”

  她指指那只焚烧用的搪瓷盆和桌上的电脑,表面很平静地说话,左手却一直颤抖着抓住自己的胸口——

  “解释吧,不要编故事了,给我说实话。”

  麦宇翔愣了一下,一步跨进屋里,随身关上门,转身说:“当然能解释,句句真话。我烧的是吴欣瑶留着的当年我的照片和信。”

  温淼纠正道:“是情书!”

  麦宇翔无奈的点点头,说:“是,是情书!……这笔记本也是她的,你知道吗,她在我的电脑上做了手脚,遥控我这里的摄像头,窥视我们俩在一起的情境——”

  温淼捂住胸口:“不要说了,你想气死我吗?”

  麦宇翔上前走了一步,伸手想去扶住温淼,却又没敢轻举妄动:“淼淼对不起,为了你我的感情,所以我要把这些都毁掉。”

  温淼抬眼忧心的问道:“这么说,是你杀了她?”

  麦宇翔一急,说:“我没有杀她,真的没有!但是,这些东西如果被警察拿到,我就是有一万张嘴也是说不清的,所以我在接到你的电话以后就先跑去她的宿舍把这个拿……偷回来了。”

  温淼的表情平复了不少,“哦,那就好吧。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麦宇翔坐在床沿上,一脸沮丧,“我想,公安局的人迟早会发现吴欣瑶的遗物少了东西,会找到我的。”

  温淼担心的问,“那你还……?”

  麦宇翔淡然的笑了笑,“我知道,但是,起码我把里面我们的那些‘亲密’镜头掐掉了,是不是?”

  温淼感动的笑了。

  麦宇翔说,“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尽快协助警方抓住真正的凶手,才洗的清我。”

  温淼赞同的点点头。

  麦宇翔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问,“对了,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没有?”

  温淼低身从包里拿出了两把崭新的钥匙,递给麦宇翔,“那,我找洪大爷配了一把。保险柜的密码是我爸的生日,老人家都是死脑筋。”她虚弱的笑了笑,又担心的问道,“我爸爸不会真的牵连其中吧?”

  麦宇翔感到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以他对温佟和为人的了解,他是不会做什么草菅人命的勾当的,可是,如果心里没鬼,他“老人家”又在掩饰着什么呢?

  麦宇翔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我们先查一查你那次手术的档案,起码满足一下你想知道你的捐献者是谁的好奇心吧。”

  温淼的情绪被提了起来,点点头,说,“嗯,你下午就去吧,爸爸今天下午去公安局汇报情况。”

  麦宇翔通过悠长的走廊,悄悄来到这医院主楼第三层院长办公室的门前,他四下看了看,迅速用钥匙开门进去。

  麦宇翔进门后,把门反锁上,他感到自己的心狂跳不止,他曾无数次来过这间医院里最雅致的办公室,但现在他没心情欣赏这些,因为今天他是来偷东西的,唉!他叹道,怎么又是偷呢?这是一个套间的办公室,外间是温佟和日常办公的地方,挂着不少墨宝,里间便是医院的资料库,有着几排小型的书架,上面是按日期、科室排列的资料档案,不管是谁要查阅或是存放档案资料都必须经过温佟和的首肯,平时那里间的房门都是锁着的,不过麦宇翔用另一把钥匙打开了这个秘密所在——

  麦宇翔打开灯,然后开始迅速查找存放医疗档案的橱柜。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心脏外科”——“2010年”字样的档案夹,急切地翻阅起来——

  然而,当他翻到一月的档案时,却发现那里是空的,他不甘心的继续往后翻,确实没有关于温淼手术的记录,是没有做记录?还是已经被人拿走了?或者存在了别的地方?

  正想着,他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夏雪。

  咦?她不是患的脑癌么,怎么会查心脏呢?他又看了一下日期,是在2009年的12月。直觉告诉麦宇翔,这之间应该有某种联系,他跨出两步,抽出2009年和2010年脑科的档案夹,翻找起来,却发现这两年里根本没有夏雪在这医院里住过的记录——

  突然,外间响起了敲门声,麦宇翔被吓得一惊,下意识的低下身,却忘了,外面的人是根本看不见他的。

  门外的人敲了一会儿,响起了离开的脚步声。

  麦宇翔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赶紧把档案放回原位,准备离开这办公室,无意间却瞥见了温佟和座椅旁的保险柜,会不会在那呢?他于是转身朝那保险柜走了过去。

  他在保险柜跟前蹲下身,按温淼所说输入温佟和的出生年月日,输完他拧了一下把手,门没有动,他加大力度又拧了一下,门还是没动!麦宇翔暗自笑笑,心想,看来老人家也不都是死脑筋呀。

  麦宇翔悄悄从院长办公室出来,他四下看看,走廊空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他便佯装无事的朝电梯走去,正走着,却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叫他——

  “麦医生,麦医生等等!”

  麦宇翔一阵犯疑,难道被人发现了?谁会管这个闲事呢?

  他转过身准备应变,却看到外科主任医师顾振生正朝他这边走来——“麦医生!”

  麦宇翔勉强镇定下来,应道:“顾医生?有事么?”

  顾振生出人意料的向他露出一个笑容——

  “啊,是有点事情想找你,你现在方便么?”

  麦宇翔点点头,说,“好吧,方便,去我办公室吧。”

  顾振生关心道:“你脸色不好。”

  麦宇翔一笑,说:“啊,可能是因为昨晚没睡好吧。”

  顾振生又恢复他惯常的冷漠表情,说,“理解。”

  麦宇翔不想再提这个,就说,“那咱们走吧。”

  两个人一路同行,来到麦宇翔位于第十一层的办公室。他将顾振生让进屋,回身关上门。

  麦宇翔习惯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请坐。”

  顾振生在麦宇翔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他说,“麦医生,我是来向你请教的。”

  麦宇翔一愣,但随即露出一个他招牌式的微笑:“您太客气了,您说吧,我尽量帮忙。”

  顾振生犹豫道:“你能帮我保密么?”

  麦宇翔说,“当然,我会保密的。”

  顾医生想了一下,一脸憔悴的问道,“如果亲人死后很长一段时间还经常能感觉到她,就像他从未离开这个世界,是不是精神上出了问题?”

  麦宇翔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男人,解释道:“这是人类的一种自然情感,或者说是心理惯性,举个例子,当年在德国纳粹集中营,纳粹的心理学家做过一个实验,就是把一个犹太人的手切掉,然后,他们发现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虽然这名可怜的犹太人的那只手已经没有了,但是他还是恍惚可以感觉到那只手的存在的。忽然失去一个朝夕相处的亲人,那种感觉应该和失去身体的一部分的心理感受是相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