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啦,我不是许天师啊,我叫茅山的李克。”这老头怎么只认兵器不认人啊,我急了。
陈洪笑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靠,不会好好说话么,咋说句话这么累捏!我发现这老头有点痴痴的,有啥话很难跟他讲清楚啊,只听他接道:“相逢总是机缘,老夫有礼了。”
唉,我知道他为啥没佛缘了,佛祖也嫌他说话太神经吧。
外边的黑云越聚越多,各种隐隐呼喝之声。
这时陈洪已将小石子横七竖八的在大殿中布满,隐隐泛着五彩华光,他招呼我到他身边站定,道:“各路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门外青光连闪,隐隐现出几条人影来。
却仍然隐在云雾当中,看不真切,这几条人影的背后,也隐见影影绰绰,不知道还有多少猛鬼妖物。
来人既已至此,可见殿周围那位高僧所布的结界已经给破了。
只听一个中年男子的瓮声瓮气的道:“老儿,今夜百妖云集浮邱山,识相的就快把琉璃盏交出来,不然教你这无量寺片瓦无存。”
无量寺,这名字也好熟,琉璃盏?是他背后那一盏灯么?果然是个宝物啊。
却听陈洪笑道:“难得熊施主也有这份雅兴啊。”
“何止熊哥,我们三山五岳的朋友可来了不少呢,呦,你还指望身边这位小后生帮忙啊。”一个声音娇笑着说:“我们姐妹可都想看看你这返老还童的俊俏模样呢。”声音妖冶非常,听的人心中一荡。
陈洪眉头一皱:“来的可是祁连山佘夫人么?”
那女子哎呦一声,娇笑一阵,刚要回答,却听得一声咳嗽,声音不大,却好像就在你耳边响起,把那女子的笑声生生压了下去,接着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陈洪,今夜诸位同道有备而来,只怕你独木难支,看在我与枯木大师一场同门份上,交出宝物,贫僧保你阖寺无恙。”那声音顿了顿,接道:“这位小施主固然慧根独具,念力炯乎常人,却只怕也难抵这百妖千鬼之力吧。”
方才那熊姓男子,还有那祁连山女子出言之际,陈洪面上始终微微一笑,即便是厌恶那佘夫人妖冶形态之时,也是充满鄙夷的皱皱眉毛而已,此刻闻听此人开口,面色却不由凝重下来。我也暗自惊心,这人一开口,就道出我念力不同寻常,确非庸手,我要小心为上。
看样子此人隐隐是这群妖物的领袖,他一张口,不但毫不客气的打断那佘夫人,更在他一言已毕后,身后妖众发出阵阵呐喊声,一时间鬼哭狼嚎,令人毛骨悚然。
陈洪伸出右手,把他前方的一颗小石子向右移了半分,忽然间风生水起,仿佛春风拂柳夏雨润荷,让人说不出的舒服,那群妖物扯着嗓子一通呼喝,却也再难动我们分毫。
我心下稍安,难怪这陈洪如此托大,一人在寺中面对群妖,敢情有真本事啊。他这几个石子,仿佛是传说中五行八卦的神奇阵法呢。
“老爷子,这是阵法么?”
“天师啊,你不至于如此孤陋寡闻吧,”他没好气的说:“确切的说,这乃是阴阳之术。”
阴阳之术?我就是阴阳师啊,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些?
这时黑雾在群妖催发下,不住向大殿逼进,却始终无法越雷池一步,从我这里看,陈洪不过在大殿入口处放了几颗石子而已,可那些妖物一旦接触,却似被烫伤般马上退开。
那佘夫人再次开口:“我说熊哥,咱们大老远的赶来,敢情连大门都进不了呢。”
黑雾里传来一声怒吼,接着一个硕大的身影迈步向前。我这才看清,是一个人身熊首的怪物,难道是熊精么?
第八章 天地造化
这东西双掌张开,口中呼喝有声,朝殿内冲来,脚刚一踏进殿门,就听滋啦一阵声响,竟然是烧焦了。这熊精也是了得,狂吼一声,震得人耳膜生疼,这厮竟然不顾疼痛,大踏步的直闯进来,气势惊人。
陈洪笑道:“你看这老熊,倒有几分本领,竟然连老夫的五行之火也不怕。”
那熊咬紧牙关大步前进,眼看就要突破法阵了,陈洪右脚一抬,把面前一颗石子踢飞出去,正敲在熊精的脑门上,也不见怎么的,那熊精嗷的一嗓子,仿佛被一颗巨石击中一般,一个跟头就翻了出去。
我笑道:“看来这些妖怪不过气势惊人,也没什么本事嘛。”
“许天师,你莫要小看了这区区一堆石子,需知道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阴阳不测之谓神。”
我点点头,这几句话我是知道的,阴阳之说乃是我们道家的根基所在,这几句玄之有玄的口诀,不知道传承了多少年了。可我还是头次知道,阴阳之道还有这么个用法。
“那你又知不知道,阴阳之道,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参悟以变,错综其数。通其变,遂成天下之文;极其数,遂定天下之象。”他一边摆弄石子,一边道。
我茫然摇头,他大笑,又卖弄似的大吟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像两,挂一以像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他摇头晃脑像被绕口令一样背了一大套,搞得我一头雾水。
他得意的一笑,道:“这夺天地造化之功的阵势有八八六十四阵,计有四千零六十九种变化,当日在长江畔,诸葛武侯不过摆了其中一个阵势,便将陆逊困住不得而出,数十万人马不得前行。”
我奇道:“可我听说那都是幻觉?”
“切,”陈洪嗤之以鼻:“天地五行阴阳八卦各有其常轨,擅闻风望水者,便可扑捉天机,以这几颗小小石子夺天地造化之功,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譬若赏之以春夏,刑之以秋冬也。到时,一刀一剑,一林一水,一峰一云,一狮一象,尽在其内,须弥芥子,沧海桑田,水火无形,阴阳二气,万象森罗,无所不包。人入其中,有切肤之至感,透体之感受,怎么能说是幻觉?”
这番话听得我晕晕,大概就是说他这个阵法厉害,有点类似人为的造风造水拟成万物吧,可不是幻觉,受伤什么的都是真的。我这下终于知道他为何没有佛缘了,唉,他把道家的阴阳之道也研究得太深了些,这阵势的厉害之处比起我们茅山的术法,只怕犹有过之啊。
我问道:“这么说他们在外边根本看不到咱们?”
“不错,漫说是看,就算是听,我如果不想让他们听到,他们就丝毫也听不到。”
这时只听黑雾中那领袖人物一声冷哼:“区区先天八卦阵,看我如何破你。”话音未落,一双手从黑雾里探出,上边赫然倒提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咿咿呀呀的不知道什么情况,和其他婴儿毫无二致,却赫然生出一双碧绿的眼睛来,看着无比的诡异。
那女声又道:“敢情绝灭大师早有准备啊,早知道不让熊哥去闯了。”
这话是摆明的挑拨离间,连我听了都不由暗暗摇头。却听那被唤作绝灭大师的人不动声色的道:“到时便少一个人分,有何不可?你要不要也去试试?”
那佘夫人娇笑一声:“你舍得啊,到时候伤了哪儿,你摸起来可就不舒服了。”
唉,我固然平时也没少看不健康网站啥的,可还是头一次直面的场面,只觉脸上一阵阵发热,陈洪面色却陡的一凛:“绝灭,四十年不见,你到底是练成了鬼婴么?”
哈哈哈,绝灭狂笑道:“不错啊,那个死秃驴枯木不是说我这门功夫有伤天和,让师傅把我逐出门墙么,今天倒要让你也尝尝我这野狐禅的厉害。”
奇怪,听样子他好像是红尘的师兄弟,那也该算是和尚了吧,怎么还一口一个秃驴的骂着?
陈洪叹了口气:“唉,若非枯木老友大限已至,也不会将这宝贝托付给我了,他若在世,你又岂敢来?”
我大概明白了,外边这位大和尚是那个枯木和尚的师兄弟,当年被逐出门墙了,趁枯木圆寂,回来抢宝贝,这个陈洪呢,是枯木的朋友,可能当年欠了份人情吧,所以来守住这个宝贝。那他为啥不带了东西跑路呢?估计是自持身份吧。
“废话少说!”却见绝灭双手一举,将婴儿抛在阵势当中,婴儿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叫,一边叫着,四肢着地的朝殿内爬来,所过之处,忽而皮开肉绽如烧焦一般,忽而有青紫冰冷似冻伤,继而筋断骨折鲜血直流,真奇怪这小小身躯居然啊有如此的耐力,方才那老熊受了一下便不行了,这婴儿居然伤痕累累的一路爬过来,而那些石子,却也在婴儿血水浸过之后,失去了光华。
陈洪二目圆睁,牙关紧咬,面色不住变化,显是不忍这婴儿如此痛苦。
我连忙过去:“老爷子,这婴儿分明已死去多时,加上目有奇光,只怕多有古怪,大爷千万不要动了恻隐之心啊,不如催动阵法,先破了这鬼婴才对。”
黑雾中传来绝灭放肆的笑声:“是啊是啊,这婴儿已经死去多时了,只不过在我的淬炼之下,六识仍存,与活人无异啊,陈洪啊,你不老是张口闭口就佛来佛去么,你不是慈悲为怀么?你的佛性倒哪去了?你还想不想出家了?”
这绝灭竟是深知陈洪的慈悲性情,特意用言语激他呢。
我正要张口,只听陈洪长叹一声,声音中说不出的慈悲,接着双手一挥,地上大部分石子在他一挥手间四下零散,他一弯腰,将那婴儿抱在怀中。
“是人是鬼,总是一条生灵,老夫又何忍……”
不好!
我想出声警告已经晚了,那婴儿张开小嘴,露出惨白的牙齿,狠狠的咬在陈洪的肩头。
阵势凌乱,大殿内,一时妖气汹涌而入。
第九章 求仁得仁
我不知道哪来的劲儿,猛的冲上前去,一把提着婴儿的背心,从殿门口扔出去,转头再看陈洪,短短数息之间,面色变了又变,此刻已如死灰一般。他强提精神,一把拉住我,快步退回到蒲团前,脚下毫不停歇,连连踢动石子,转眼间又组成一个阵法,将刚刚涌入大殿的群妖又挡在面前。
他在蒲团上盘膝坐下,苦笑道:“好厉害的毒,这下老夫只怕要功德圆满了。”
我看他面色初时惨白如纸,此刻却泛起红潮,知道乃是回光返照之兆,显然是没救了,不由也心下黯然。
“也怪我不该如此托大,”他叹了口气:“唉,枯木啊枯木,你是算准了我们老哥俩都要埋骨在此啊。”
忽然又欢喜道:“老夫一世与佛无缘,此刻却死在这大雄宝殿当中,这难道不是缘法么?”
我与他相识不过半天,可是却知他虽然行事古怪,却乃是大有慈悲心肠之人,心下十分悲痛,蓦地生出同仇敌忾之心,当下一握刀柄,鼓起勇气道:“老爷子,我背你冲出去。”
“天师,老夫平生不受人恩,概因不想欠情之故,现在看来,一切皆有定数,半点不由人啊,”他喘了口气,接道:“你若真想帮我,便带这七宝琉璃盏离开此地,此宝乃是佛门至宝,归于道家也无不可,只是万万不可落入这群妖邪之手,否则道消魔长,生灵涂炭,我九泉之下也没面目见枯木老友了。”说完,他将那七宝琉璃盏拿过来,放在我掌中,我仔细一看,这琉璃盏中,竟然没有灯油的,却仍然散发着柔和宁静的光芒,瞧着这光芒,我蓦地凭空生出些熟悉的感慨,不由得痴了。
他看我没应声,急道:“老夫生平不肯求人,这是头一遭,你放心,你龙虎山这份大恩,老夫纵然身入轮回,他年也必有一报!”
“唉,都说我不是龙虎山的了,我是茅山的,况且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这盏灯要真是宝物,为何你不用它退敌?”我奇怪的问。
“唉,这佛门至宝,无相无法,连枯木也未必知道他的用法,我又如何得知,只能各随机缘吧。何况,就算知道用法,也未必可以轻易使用,要知道此刻门外虽然百妖云集,可其中多半是慑于绝灭几人的淫威不得不前来,这些妖物虽非人道,却也不一定个个论罪当诛,轻动宝物,滥造杀孽,岂不是罪过么。”
我低头不语,这陈洪虽未出家,却处处秉一颗佛心,自己被暗算成了这般光景,眼见性命不保,却仍不肯滥杀无辜,真是令人好生敬仰,想来今世没有佛缘,也真是无可奈何之事。
可是,这样的慈悲真的对么?
我忍不住道:“老人家,岂不闻佛家亦有降魔手段,慈悲太过,错放妖物,难道不是为祸苍生么?能以杀止杀,方是大慈悲啊。”
他闻言一呆,半晌才喃喃的道:“难道我错了不成?”
这时,那几名领头的妖人已经进入大殿,就站在我们面前,几乎一探手就能触及,可是他们四顾茫然,仿佛根本看不到我们的存在。
这先天风水之阵果然非同反响,我心下稍安,却听陈洪开口道:“老夫已至这般田地,对错已无意义,若有来生,再好好参详这个话头吧。眼前这先天风水阵法乃由设阵人的念力维持,此刻我油枯灯尽,维持不了多久了。”说完他挣扎着坐起身子:“趁我还有口气,给天师打开一条通路。”
我连忙阻止:“老人家,你都这样了,就别乱动了。”说完拍拍胸脯:“你不说我是天师么,这点妖邪还不在话下。”
他摇头失笑:“老夫我虽然老眼昏花,可也还看的分明,是是非非,这其中的缘故,只怕只有你自己才能明白了。”
说完他双手连连挥动,我只觉眼前一花,面前赫然出现一条大路来,他在我背后猛得推了一把,喝道:“还不快走,切莫回头!今日受你大恩,陈洪他年必有一报!”
我一个踉跄,捧着琉璃盏飞奔出去。
耳畔呼啸声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血红袈裟的高瘦和尚,他旁边是一个身材曼妙的妖冶女子,应该就是绝灭和尚和那佘夫人了吧。看那身形,这佘夫人倒真像是个蛇精。再往后是一群群张牙舞爪的妖邪,各具形状。他们固然凶神恶煞,却好像看不到我一样。
这时,背后传来慈悲的低诵:“若世间有罪孽,愿尽归吾一身;如生灵有悲苦,但仅落吾一人……”
……
我只觉得脑中腥然一响,这是修罗舍身咒!
我在那西山公墓听到过的!
我猛的回头,只见陈洪双掌合十,口吐鲜血,见我回头,本已涣散的眼神中,射出焦急的神色,我这才醒起,他交代过不要回头的。
连忙回过头去,发一声汗,向前狂奔,只觉身后一阵土崩瓦解般的震动,仿佛百尺高楼坍塌一般,接着那些妖众的惨呼声传来……
难道陈洪临死前终于彻悟,对这些妖孽大开杀戒了么?
可我也知道陈洪的法术阵势已经渐渐失效,稍有迟延,只怕就走不了,当下撒开两腿,玩了命的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觉背后一声巨响,接着一阵巨大的气浪传来,我的身子被重重的抛出去,接着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十章 最是初见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入眼便看见青青的草色,天亮了么?
我定定神,发现竟然是趴在地上昏死过去,坐起身,头疼的厉害,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我就总是不住的头疼,连鬼眼好像也失效不少。
抬起头,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四下看看,幸好自己跌倒一处柔软的草坪之上,不然方才那一阵气浪,把我推到那么高摔下来,非摔残废不可。
也不知道陈洪怎么样了?他身负重伤,在群妖围攻之下,只怕难以幸免,想到这里,不禁潸然。
唉,陈洪给我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还有手上握着的七宝琉璃盏,可是偏偏什么也想不起。摸摸背后,旅行包还在,我一边将百鬼在背后插好,一边把琉璃盏也塞进去,这才站起身来。
此地也非久留之地,我四下看看,已经找不到那无量寺的所在,只能胡乱认准个方向,迈步前行。走不几步,只觉得腹中一阵咕咕作响,算来我也一夜未吃饭了,瞥见不远处有一棵大树,上边生着些鲜红的果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却也十分诱人,连忙跑过去,手脚并用,爬上树去,准备摘几个果子来果腹。
幸好我自幼也是爬树攀墙无所不能的,所以这树虽高,却也不在话下,几下就爬上去,摘了个果子在手,仔细端详一番,色泽晶莹,异香扑鼻,料来无事,在衣服上胡乱擦擦,张开大口就要咬,猛听得树下有人噗嗤一声轻笑,道:“吃不得的。”
我吓了一跳,低头一看,看到一个窈窕多姿的女子,年纪在二十岁上下,长发如瀑,撑把一把绿伞,正仰头望着我,清浅的笑着。
那是我第一次认真的看清楚她的脸,可是我知道,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在我的梦里,在无数次午夜梦回十分,在H大医院的门口,我都看见过她,那是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如果非要形容,倒让人想起前阵子郭德纲在单口相声里说,这人有一想之美,闭上眼睛想吧,要怎么好看就怎么好看。
其实,或者在世人眼中,她并不是如此美的,可是在我眼里,已经美得不可方物。
这样一张脸,无数次出现在梦中,而此刻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笑语相对,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油然而生……
手不由一松,扑通一声摔下树来。
也亏得这一摔,让我头脑清醒了不少。
“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不光打扮奇怪,还这么死盯着人看,好生无礼!”她嗔道。
我正在想得出神,闻言缓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是啊,我还穿着牛仔裤体恤衫呢,看他一身绫罗的打扮,我此刻估计还在哪个不知名的年代呢。
“这个,在下,啊不,学生,啊不,贫僧这厢……”
嗐,这都哪跟哪啊,我有点语无伦次了:“小生这厢有理了。”
噗嗤,她展颜一笑,如春冰解冻,煞是好看。
我忽然想到特勤处的人说过,他们是利用记忆细胞来完成时空穿梭的,难道,难道这女子,一直存在于我的记忆当中么?
“你叫什么?从哪来?”
“我叫李克,从哪来么?这个,很难解释啊,或者说我是从一个遥远的时空来的。”
“遥远的时空?什么是时空?”她瞪起一双大眼睛,像嵌了宝石般灵动非常,皂白分明。
“时空啊,这该怎么解释呢,大概这么说吧,比如方才你看我掉下树的时候,那便是一个过去的时空了,此刻我站在这里,这是现在的时空,而呆会我们两个会很开心的交谈然后成为朋友,这就是不远将来的时空。”
她仿佛明白了一些我的意思,也当然听懂了我套近乎的手段,微嗔道:“油嘴滑舌!”
接着目光射出迷茫的神色:“过去,现在,将来,时空,唉,作你们人类真好啊。”
“啊?!这么说,你?”
“我是狐!”她做了个鬼脸:“是妖怪,要吃人的,害怕吧。”
“唉,要是所有的妖怪都这么美丽就好了,那我宁可连皮带骨给你吞下去。”
她脸上飞起一朵红云:“你很饿啊,就知道吃,人家才懒得吃你。”
“可不是饿坏了,不然怎么会……”我一指那树上的果子。
“这果子是有毒的,不能吃的。”
“可是它们看起来很鲜艳啊。”
“越鲜艳越危险,”她朝我吐吐舌头,做出恶形恶状的样子:“比方我,很可怕的。”调皮的像个刚懂事的小姑娘。
我已经看出来了,她就算是妖,也是个无害的妖,更何况她那么多次出现在我的意识当中,所以我打定主意要赖上了:“可是我好饿啊,你不妨先把我喂饱了,再吃掉我吧,这样会好吃些。”
她托腮想了想,郑重其事的说:“嗯,这个主意不错,李克,你跟我来吧。”说完转身往一条山路走去,我欢天喜地的跟上去。
她走了几步又停下,沉吟道:“可是万一你是坏人怎么办?”
“你不是妖怪么?怎么还怕坏人?”
“唉,坏人吃了会坏肚子的。”她一本正经的说。
“放心放心,小生是货真价实的良民,保证你吃了之后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嗯,”她点点头:“那你跟紧了哦。”
我连忙跟上。
头一次,对特勤处那些糊涂科学家们,竟然生出些感激之情来。
第十一章 明
我在她背后跟着,用力盯着她窈窕的背影看了又看,想分辨她说自己是狐妖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却一无所获。
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撒谎,她根本就是人,另一个可能,我的鬼眼,彻底的失灵了。
失灵就失灵吧,管它呢,我此刻一门心思都在这从天而降的梦中情人身上,跟着她走了一会,我紧走几步凑过去问道:“还没请教小姐芳名呢?”
“食物没必要知道这么多吧。”
“不能知道小姐芳名,我会死不瞑目的,人死时如果有愿望不能达成,肉会发酸,灵魂也不能安息呢,还会永堕轮回化为厉鬼呢。”
“真的啊?”她站定,转过头,盯着我用力的看了看。
“当然是真的。”
她将信将疑的点点头:“我叫碧君,你记好了哦。”说完转身继续前行。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我忽有所感,低声吟道。
她的背影,分明的浑身一震,却不曾回头。
我心里一动,方才这两句诗,是当年武则天在唐太宗李世民驾崩之后,被迫在感业寺出家时候所写的,可是碧君好像分明不知道这首诗,还仿佛有点当年项少龙在纪嫣然面前念“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时候的震撼,难道此刻竟然是唐代之前么?又或者她真是只狐妖,生在深山,所以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我正在胡思乱想,路转峰回,迎面出现一座茅屋。
“到啦。”她开心的说。
屋内陈设十分的整洁,纤尘不染,我在竹椅上坐下,伸了个懒腰,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肚子不争气的呱呱叫起来,我捧着肚子,苦着脸对她说:“饿死了,有吃的没啊?”
她白了我一眼:“饿死鬼投胎啊。”转身进了里屋,不一会,端出一盘子东西来,是各式各样的水果,有很多种我见都没见过。
我真是又渴又饿,连忙抓过两个来塞进嘴里,入口果汁四溅,滋味甜美无比,我三五口吞下去,吧唧吧唧嘴,一面又抓过另一种水果,一面问道:“没有肉的么?”
“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