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娘细细端详,有用手指抿了些摊在手背上,顺滑服帖的粉质的确与她进货色同样。
乔掌柜一听,额头都冒汗了,叹着气道:“这个怎么办,那白家也不知哪里打听到的,竟然手眼通天,进了跟我们一样的货品,最主要的是,他们家现在卖的那叫一个便宜,连您定价的一半都不到,到时候我们货就算来了,只怕那些订货的夫人小姐们也会吵着退货啊!”
琼娘拧起了眉,其实乔掌柜的说的那些还是轻的,只怕两家货色比较后,那些个贵女们会疑心她崔琼娘牟取暴利,故意高价杀熟。
这样一来,崔家商铺岂不是要就此臭了名声,在京城里再无生意可做?
好一个白家,硬来不成,便软刀子伤人。
他这是宁可赔了本钱也要断了自己的商路啊!
乔掌柜看着琼娘凝神不语的样子,想了想开口道:“商贾的根本在诚信二字,现如今。若是想维护了崔家的名声,少不得要赔银子,实在不行,我们也降价认赔,免得被贵人们背后非议我们做生意不厚道。”
琼娘摇了摇头,缓缓道:“他们白家既然使出这一招儿来,便是不怕赔银子也要搞臭我崔家的商行。你今日降价,我保管他白家明日将价格降得更低…且容我想想。”
她又与掌柜详谈了一会,问清了这几日有无货船的消息,然后再无心去食斋。只在夜色将晚时才坐车回府。
她原本以为琅王应该是与旧部饮酒达旦,可没想到琅王回来竟是比她还早。
离老远,琅王便看见自己的新婚娇妻,扮作翩翩公子的模样从马车上下来,看样子又是去人前招摇去了。
以前,他只一心讨好着小娘,花样百出,尽是想着赶紧将肉按在锅里。却不曾想,这小娘可半点没有为人妇的自觉,只第一天便回来这么晚。
这是眼看着府里没有婆婆之类的长辈看管,心里没有半点的规矩!
虽则男人腰力各有不同,但有一样都是相通的,那便是新婚后便要给自己妻子立下规矩,免得触动了自己的忌讳,闹得伤了夫妻和气便是不美。
他不想刚刚新婚便吵,只趁着琼娘在屏风后换衣时,手里捏着朱砂茶壶,尽量压着火儿道:“以后你出门之前,须得跟本王知会一声,有什么琐事,尽是安排在上午本王入朝时,下午的时候不得外出,免得本王人前少了服侍,可都记下了?”
琼娘的手顿了一下,复又慢慢将衣服换好,然后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看看琅王不虞的神色,开口道:“今日回府晚了,的确是我的不是,可是新铺刚开,难免有些琐事,让人事必躬亲。只上午去办,恐怕是不够的。”
琅王拖着长音道:“那你的意思,便是本王回府,却看不见王妃,还得去个商铺请人不成?既然是这样,上午甭去了,尽给本王老老实实呆在府里!”
琼娘坐在了琅王的对面,尽量低眉顺眼地道:“婚前不是说好了,不会阻了我的生意吗?今日的确是我做得错了,便是特例,以后绝不会这般晚回来。”
琅王直觉如今人已经娶到,倒是要扬眉吐气些,不能再如从前被这小娘拿捏了,便径直道:“不阻你做生意,可是不代表任着你出去野了心思,你身子瘦弱,给你看病的郎中说了,若想要孩儿,便要好好将养,这几日便留在府里,至于那些个事情,你不是雇佣了伙计吗?他们是白吃干饭的不成?”
琼娘也不想刚刚新婚便与他吵。其实在她的心里,总是觉得琅王要比自己小上很多,一个半大的少年郎,成婚后想耍耍威风,在适度的范围呢,也是看着可爱的。
可是这位江东王就是有本事将几分可爱,化作讨打的惹人厌!
他那翻脸不认账的无赖,可不就是觉得自己已经入府,可以任着他拿捏了?


第86章
想到这, 琼娘不想再跟他言, 只起身出屋,往一旁的小书房走去。
这是当初琅王为讨她欢心, 特意给她归置的房子,让她有个拨算盘,看账本的地方。
琼娘此时便想一个人去书房静静, 这也是人的脾气习惯使然。前世里,她与尚云天相敬如宾并不代表两人没有争吵, 只是没闹到脸红儿的时候,二人便有意无意地各自分开做自己的事情。
待得高涨的怒气冷却了, 二人也便若无其事地翻到下一页去了。这日子就可平静而看似和美的过下去。
而如今, 琼娘不想跟一朝得逞原形毕露的王爷吵,便想在小书房里囫囵一夜,顺便想一想应付白家低价倾销的计策。
可惜, 楚邪却不是尚云天。他在战场上向来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岂有避战的道理?他说得正热,可琼娘却掉头便走,这是何道理?
王爷当下便绷着脸直追撵到了小书斋:“与你说话, 只说了一半, 掉头便走是何道理?莫以为府里没有长辈,你便没了形状!”
琼娘从书堆儿里慢悠悠地抬起头, 抽冷子来一句道:“谁说府里无长辈, 你干姨母站在你面前, 你不也是大呼小叫的?”
楚邪没想到这小娘如今嫁入府里, 身在他的屋檐下,竟然越没了章法,连敬语也不用,直接你啊你的,朝中御史都噤若寒蝉,不敢轻易言及的事儿,她却扔甩出来堵自己的嘴。
当下气得眉头一挑,邪笑着道:“怎么?觉得外甥不够谦恭?那你也得有个样子出来啊?说你几句便拿了乔儿,你见过哪个姨母躺在外甥的身下红着眼儿的哼哼?”
琼娘相敬如宾的夫妻之道,在琅王府里注定是要行走不通的,只这几句热热的刀枪剑戟,便将琼娘的火气全拱出来的了!
当下扔甩了手里的书本,来到书桌前,磨墨拎笔一气呵成,落笔走龙游凤写下了和离书状一封,然后递给了琅王道:“请王爷过目,若是无不妥之处,还请按押写上名姓,明日一早。请人递了宗人府录入,琼娘自会收拾行囊自归崔家!”
琅王没想到这小娘写和离书跟抄录诗句一边顺畅,甩手便是一张。
这该叫什么?年幼轻狂不知世道险恶?还是故意拿乔儿,跟他起杠?
若是此时服软,岂不是被她死死压上一头,越发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当下冷言瞪着琼娘,只伸手接笔,在那和离书上写下自己的大名。
琼娘的脸色未变,也许是婚前便想过无数次这样的情形,每个细节都考量得甚是周到。真到了走这一步的时候,便是可若齿轮碾合一般,一步步地依着轨迹前行。
她想了想开口道:“万岁御赐的封赏本就是依着王爷的功勋人情,所以琼娘半件都不会带走。王爷赠给琼娘的嫁妆也一并留在府里。我只抬走爹娘配给嫁妆,一会我写成册子交由楚管家,让他跟我的丫鬟翠玉一并核对清点,若是有错处,自可让他派人来崔家与我对账。”
竟是这般条理清晰,账目清楚!还真不愧是他精挑细选的商贾金算盘,都他娘的细算到家了!
当下堂堂江东王也是怒极生异,脸上挂着笑道:“这么说来,你样样都不要,岂不是是本王占了公主你的便宜?”
琼娘想了想昨夜的红被翻滚,壮硕的公狗腰身,便诚恳道:“王爷昨夜服侍也算是周到,诚心而论,若在是相公馆里,也是一夜千金。请王爷莫担忧顾虑,且算是本宫占了王爷的便宜吧。”
说完这话,琼娘自不想多言,只想回去收拾下简单的行囊,天一亮,先自早早离府。
“王爷,时辰不早了,还请您回房休息,不敢劳烦王爷,今夜我自呆在书斋里过一宿。”
下了变相的逐客令,琼娘自低下头来,去看手里的书卷。
虽说表面从容镇定,可是心内怎么能平静?她虽然一早料到与这楚邪的姻缘可能如朝露短促,终究不能白头偕老,却不曾想竟然是成亲第二日,便要和离。
不过这样也好,婚前到底是情爱作祟,一时蒙蔽的人眼。如今彼此早早看清不合适,便各自分开,都是好事。也省得她如前世一般,直到入井才彻头醒悟。
琼娘自我开解着和离的种种好处,可是那边却是气疯了的王爷一个!
崔家琼娘!妖孽!混账!
原来小娘这般从容,竟是拿他当红巷里的相公来用!果真是市井里滚爬出来的,竟然连给贵妇寡妇取乐的相公馆都知!
这是什么德行?此番若真和离了,岂不是就此开戒,荷包里不差银票,顶了个和离的名头,尽情地去相公里去消遣?
人气急而下,思绪难免光怪陆离,琅王尚未开口,已经被脑子里的种种气得恨不得拔剑砍人。
当下两手一搓,那写好了二人名姓的和离书就此变成纷飞的纸屑。
“想和离?美死你!”当下两手一身,便将桌子后的小娘一把拽了出来,往肩上一扛,便往卧房走去。
琼娘其实心里也满是火气,被他这般一抱,登时不干,只蹬腿喊道:“快些放我下来!”
待琅王几步走入了屋子,将她摔在了大床上,一边脱衣一边恨恨道:“既然本王的功夫价值千金,不尽给干姨母享受了,岂不是不孝?”
当下便是直扑了过去,跟她热热的吻在了一起。
在琼娘的认知里,生气便是生气,想她与尚云天也是有冷战个几个时辰的时候。
可是这般热乎乎的还没吵完便亲,算是哪门子道理?当下便去咬他的薄唇。
琅王也不躲,只任着她乱咬一起,可是手下也是飞快,不一会便得了逞去。只一味地侍候着小娘,怎么舒服怎么来…
这一闹,便是至夜深沉,琼娘累得香汗淋漓,都不知道自己何时被琅王拥在怀里睡去的。
到了第二天,她睁开眼时,琅王因为临时事务,停了婚休,已经起身早朝去了。只留了她一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
昨夜的争吵,酣睡了一夜后,就变得有些零散,依稀记不得争吵的内容了,可是地上的休书碎纸,又昭示着的确有一场争吵。
早起吃饭时,她问翠玉:“王爷可曾跟你们下人提及不让我出门?”
翠玉正往桌子上摆放小菜,闻言一愣道:“奴婢并不曾听见啊,倒是吩咐将府里那辆新装的带着软簧的车马给王妃您用,还嘱咐说这几日日头甚毒,出门的随侍要机灵些,莫让王妃你晒了肌肤呢。”
她和几个丫鬟昨天是听到王爷与王妃争吵的,虽然不知争吵内容,可是心内也是担忧不已,好不容易到了半夜,二人似乎有和好了,她这才将心慢慢放下。
可是想到自己的小姐自从回了崔家后,脾气似乎变得越加火爆,与柳家教导的淑女风范大相径庭,不禁开口劝慰道:“小…王妃,您如今已经嫁与了王爷,自当事事要顺从夫君的意思,不然总是忤逆君意,传扬出去,岂不是要担了悍妇的名头,这可是犯了七出的条例,有损您的清誉啊!”
琼娘接过了饭碗,淡淡开口道:“夫君是君子,夫人才可是得体的淑女。他不过分,我自懒得与他计较,这世间有些事情,可不是上赶子殷勤便能解决得了的…”
说到这,琼娘忽然顿住,她似乎想出了解决白氏低价倾销的法子。
于是吃过饭后,她急匆匆地上了马车,赶到了崔家的货铺时,找来了掌柜道:“三天后,你寻几个伙计,按照单册上的名头去各府里退还定金。她们若问原因,你便告知他们,崔家的这批水粉涨价了,价钱是原来的五倍!”
乔掌柜原来还听得头头是道,到了最后竟有些瞠目结舌,小心翼翼问道:“东家,小的没听错吧?原先的价格跟白家就没得比,现在涨了五倍,还退了定金…这,这不是擎等着这批子货在库房里返潮长霉子吗?”
琼娘没有言语,从怀里又掏出一张图纸道:“距离京城外五百里的华阳镇,有个姓沈的工匠,其人现在虽名不见经传,可他镶嵌技艺精湛,最擅长精工细作的器皿。你秘密前往,请这位工匠依着这图样,先制作出三个脂粉盒子来,以后我还会大量订货。至于镶嵌的宝石,由我所出,尽是挑足足的宝石镶嵌。”
乔掌柜眨了眨眼,有些明白了,小声道:“东家,您这是要赔钱搞一出买椟还珠啊!”
琼娘微微一笑:“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既然白家喜欢贱卖,让他们贱价卖去好了,我崔家的货色就是这么高不可攀…你明日寻些市井里的上年纪的婆娘去,容貌越丑越好,让她们穿得破旧些,去白家商铺买胭脂水粉,个个要当场试用,将脸儿抹成唱戏的花脸,还要喜极而泣,跟前来买货的客人夸赞他白家的脂粉便宜又好用!”
乔掌柜听得直搓牙花子,光是想想一群满脸褶子婆娘卡着一脸摊不平的粉大唱赞歌,他都隐隐倒胃,这哪是夸人?简直等于变相的踢馆子,他怎么就没想出来?
最后这位老把式一举大拇指:“东家,高,实在是高!”


第87章
到了第二日, 掌柜的依着琼娘的吩咐,去寻找那位巧匠定制脂粉盒子,那工匠果真如琼娘所言, 自己制了许多奇巧的盒子, 见管家带着宝石来寻,心内还纳闷何时认识了这般慷慨主顾。
因为盒子是现成的,只需要将宝石镶嵌上便好了。乔掌柜一看,这位老师傅果然功夫了得,竟然自创了一种满嵌的法子,那盒子也精巧, 分作两格一边胭脂,一边水粉,各自有个盖子压实。
其实这却是琼娘回忆起前世里,自己的店铺曾经独家售卖过这样的粉盒,一时风靡京城。而现在,她不过是提前几天,发掘了这位巧手的工匠而已。
乔掌柜记得琼娘的吩咐, 有要求这工匠在两个盖子上刻上崔记的篆体字, 还搭配了一朵素雅的兰花花纹。
两日后, 有两只盒子镶嵌完了,乔掌柜便取了回来。
琼娘将两只盒子装好了脂粉, 嘱咐他如何言语后, 便让乔掌柜带走一个, 去各处府宅退定金。
可是他刚走, 那边踢馆的便来了,还没及中午,几辆华贵的马车便停在了崔记店铺的门口。
琼娘坐在二楼,正看见太子府的两个妾——白氏和柳萍川形色亲密的下了马车,而其他马车上下来的,也是京城贵府里叫得上号的长舌妇,嚼话精。
琼娘饮了一口茶,积攒些唾沫,毕竟这么几位人中翘楚聚集道一处真是不易。
这几日,白家的脂粉销路甚好,白氏也是学了琼娘先前的样子,主动给各个府宅相熟的夫人小姐送去。
许多在琼娘这定了货的夫人,一用这粉顿时心生疑惑,再拿琼娘之前赠与她们的脂粉比较,当真是一样的质地,可是价钱却差了许多。
虽然个个嘴上不说什么,可是心里却不甚滋味,只觉得自己是被琅王妃杀了熟,竟然卖贵这许多的价钱来!
一时间,竟是对太子爷的这位妾侍生出了许多的好感——同样是商贾出身的女子,这位可比那位琅王妃厚道多了。
而今日,白氏提议众位夫人去她家新开脂粉铺子聚香阁看一看,顺便再挑选些新鲜的花色,保准比那琅王妃先前给众位夫人们看的还要花色新鲜。
于是几位夫人闲来无事,便一起随着白氏去给她家的新店铺里走上一遭。
而柳萍川在对付琼娘一事上,与白氏乃是心有灵犀。
这白氏也是个狠角色,事实上白家有一半的生意都是过着她的手。柳萍川觉得自己暂时先靠定白氏,在这太子府内就算不得太子恩宠,也将立于不败之地。事实上,琼娘的进货渠道也是她告知白氏的。
白氏如太子府前,便在京城里人脉稳固。借着经商的便利,与许多府上的夫人,管事都甚是舒适。
柳萍川随了她几日,眼见着她不露声色地将那崔琼娘的商誉败坏殆尽,心里不禁一阵解气。
而今天能当面看琼娘丢丑,这样的机会她自然是不愿放过。
是以便跟白氏她们一起前来。
跟着一起来的夫人们,其实是想来退货的。虽则琼娘是太后的义女,又身为琅王妃。可是这般变着法儿的拿她们当傻子,她们可是不干!
虽则诸位夫人都是不差钱银的,但是这不是钱银的事儿,而是花着钱,心里不顺气!
一个江东来的异姓王而已,能不能在京城里站稳脚跟还难说呢,他的夫人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是开门做买卖,便得讲了诚信不是?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夫人,也得按着买卖的规矩来!
这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进来,琼娘是面带微笑相迎。还没等几位夫人开口,她便吩咐伙计举了一托盘的银子道:“原是派了伙计挨家去退银子,没曾想几位夫人溜达到这儿来了,正好跟你们说,你们先前定的水粉缺货,我只能又补定了一批新货,可是这价钱较比着以前高了五倍,想着几位夫人若是不愿补货钱,便将先前的定金给你们退了,诸位夫人的意思是?”
那几位夫人一定,互相会意地看了一眼,只笑着说在:“既然是这样,便退了吧。”
白氏笑吟吟地看着,拿眼角瞟了柳萍川一眼。柳萍川心领神会道:“什么货色啊,竟是贵了这么多,该不会是先前卖了高价,眼看着被人泄了底价,绷不住,自找面子吧?”
琼娘走过去,突然伸手。柳萍川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以为这琼娘嫌她话多,又要来打,只下意识地惊叫出声,伸手去挡。
琼娘的手一撤,似受惊吓道:“柳侍妾,本宫只是看着你的簪花歪了,想替你扶一扶,怎的这般无措?”
柳萍川人前失态,气得脸颊顿时发红。
琼娘这时微笑说道:“崔记商行一向走的是精品细卖,从不进从众的货色。诸位夫人当知,纵然是一样橘子,颜色外表看上去一致,可是甘美的淮南橘和微酸的淮阴橘味道却完全不同。脂粉一类,想要做得质地和味道一样,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然后劣质的脂粉因为成分不同,最伤肌肤,初时容光焕发,肤白细腻。可是时间久了,却伤及肌理,肤色枯黄。”
说话间,她捧来了那一盒特制的胭脂盒。只见盒子表面镶嵌着大颗的碧玺宝石,在临近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待得打开了盒子,那胭脂盒水粉分别盛装在阴阳两极的格子里,打开盖子,盖子上的阳文图案正好印在了脂粉上,崔记二字下是一朵娇艳的兰花。
许是宝石映衬的缘故,那粉看上去竟然较比着众位夫人先前见的还要细腻似的。
琼娘看大家都看了过来,笑着接着道:“可是这盒脂粉就不同了,珍珠捻粉为底,搭配上好的雪莲花汁萃取,选用的米汤,也是江南的新米,软糯细滑的粉质,最是将养皮肤。样样都用好的,这价钱能便宜下来吗?”
白氏在一旁冷言旁观,心道:这位琅王妃,先前看着都是端雅寡言的气质,听说虽是商户,却是在柳大人家里养大的。可没想到巧舌如簧,竟然是个天生的生意人。再这么说下去,动摇了这些娘子军的军心,便大不妙了。
当下她微笑地适时打断了琼娘的话:“诸位夫人不是想去我家新开的商铺挑选吗?这时辰也不早了。我已经吩咐店里的伙计去醉宴坊定了成套的食盒子,夫人们可以一边品着小菜,一边挑选呢。”
听她这么一说,夫人们连忙收了定金,跟琼娘说一声抱歉,便纷纷过街离去了——那白家开的聚香阁也是故意要跟琼娘打擂台的缘故。正在崔记不远的对面街上。是以夫人们连马车都不用上,转个弯儿便到了。
琼娘也没有阻拦,只转身上了二楼,准备就着一笼新出锅的蟹黄包,看着对面的好戏一台。
坐在二楼往下一望,白家的生意真真是叫人艳羡。临近中午吃饭时,竟然还是人潮如涌。
只见十几个体态瘦削,脸儿黝黑的婆子打着嗓门喊着:“我们先来的,凭什么先卖给她们?”
原来是几位夫人在仆从的环护下进店,引来了先前客人的不满。
有个满脸麻子的婆子还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跟一位夫人说:“你也是来买这家水粉的?我跟你说,这家的粉可好了,便宜着呢!还好用,你看,我这脸上是不是白皙了许多?”说着,还将脸往上凑了凑。
惹得那位夫人用巾帕捂嘴,连连后退。
一时装修素雅的门店里鸡飞狗跳,争抢排队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白氏也没料到会是这样,连忙叫来掌柜的道:“不是嘱咐你今日有贵客吗?怎么的不清店迎接?”
那掌柜的一苦脸道:“这几个婆子这几日没少来买,都是熟客,原以为多买是好事,便是笑脸相迎。原本小的嘱咐她们今天不做生意的,谁知就是这前后脚的功夫,她们怎么一股脑儿的全来了?”
白氏绷着脸叫伙计赶紧清场,最后是连推带搡的,总算是把这些个人都清走了。
可是剩下那几位夫人惊魂未定,再看端上来的胭脂水粉,眼前总是晃着那几张黑黄褶皱的脸,还有泛黄的板牙…只要想到是与那些个粗鄙乡妇用同一盒粉,谁的心里都是一阵的不舒服,再想想,琼娘那番“橘子”的言论,自然生出了比较之心,疑心这便宜的货色,必定减乏了什么。
白氏也不再推销,只脸上带笑,只招呼着夫人们一起享用食盒。
可是她的心里却是一沉,笃定那方才的乡妇们是有人特意找来的——崔氏琼娘,这个厨娘出身的女子,是个人物!
再说琼娘悠哉地享用完了一笼包子后,便饮茶漱口,准备返回府中。
自从那日清晨后,琅王便一直没有归府,不过琼娘倒是尽量按照琅王的意思,赶着中午返回府中。
至于那琅王要跟她置气到什么时候,便请随君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