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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霄道:“付了万贯,怎么还能叫赠呢?”
“庄道长并未索要钱资,是我知道道长欲在京中修建道观,自愿捐助。这是在道长答应我之后,我方才提出来的。”叶老爷子强调道,“你们未见到玄女下凡,庄道长更是极有智慧之人,非比寻常俗流。”
徐菁面露犹疑,虽然是叶老爷子的吩咐,但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她一时有些犹豫。
反倒是白氏热切地道:“父亲,庄道长可能测算命数?”她倒是有心算算丈夫的官运,若能知道,这钱花得也值啊。
徐菁侧目去看温澜,见她微微颔首,这才低声道:“没带这样多交子,得命人去取。”
“祖父,我们还能见玄女吗?”
“庄道长在哪儿呀……”
“父亲可得了丹药?”
你言我语之中,温澜对徐菁耳语几句,带着移玉走开了,他人只以为是去更衣,并不在意。
唯有叶青霄看准了,他也不是第一次来妙华山,等上一会儿就走另一条路去堵温澜了。
“你怎么不拦着些?”叶青霄就差没抓住温澜了,只是顾忌这里或有外人出没。
移玉一见他,便自觉地走到一旁去守着。
温澜将手里的帷帽转了几下,戴在头上,“四哥来了,那随我走吧。”
“嗯?”叶青霄听她口气怎么像是知道自己会跟过来,“走哪儿?”
温澜冷静地道:“四哥废话太多了,那种人不打怎服得了?”
叶青霄:“……”
第24章 高义
“我此来京师,不过炼了两炉丹,一路遇着有缘人与道友,已散出去大半。过些日子进京了,还待再炼丹,需得向道友借些水火。”庄道长对挂单道观的观主说道。
观主忙道:“道兄只管吩咐便是。”
庄道长从壶卢里倒出三粒红丹,“这三粒回春丹赠予道兄罢。”
观主捧了丹药一嗅,面露喜色,“感激不尽!”
两人又闲话几句,观主便退出房外,庄道长站在门口相送,待他走出院子,便回身关门,房门刚要关上,一只穿着皂靴的脚踩在门上,抵着不叫阖上。
庄道长抬眼看去,原是一个俊朗青年,身旁还有个戴着帷帽的人,那垂布长至膝盖,下头挽起衣摆,只露出裤脚与靴子,也辨不清男女。
庄道长端着架子,沉声道:“二位……”
只说了两个字,那戴帷帽的人一脚踹在他下腹,他倒头栽在地上一滚,发髻都散了,神色惊恐。
庄道长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相反,他剑术极好,因此对刚才那一脚感受更深,这力道、着处都刁钻无比,挑着他最软处,一脚踩上来,他浑身无力,嘴唇都白了几分。
也因此,以庄道长的江湖经验,敢笃定帷帽下应当是个男子,而且要么是经年的街头无赖,要么就是刑狱老吏,他的剑术毫无挥洒余地。
趁着庄道长一点气力也没有,温澜将门关上,抢过庄道长的壶卢,倒出丹药来闻闻,又刮下一点粉末尝罢,“倒还有几分能耐。”
庄道长虽然是个“装神仙”,但丹方倒研习得不错,医术大约也可以,这回春丹炼得很有火候,少量服用可强身。
温澜把壶卢里的丹药全都磕出来,拿布一包便卷走了。
叶青霄:“……”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被温澜看到,便从里数出几颗给他,漫不经心地道:“回去七日服一粒,小儿减半,补得很。”
叶青霄:“…………”
庄道长挣扎着坐起来,“两位,两位施主——”
他听着这戴帷帽之人声音清越,动作利落,愣是没往女娇娘处想。
温澜将一根手指竖起来,隔着帷帽放在唇前,“还未到你说话的时候。”
庄道长面色青白,隐含屈辱,他走到哪里都是神仙人物,纵有慢待,也绝无这样粗莽阴毒之人,连给他开口或出手的机会也没有,一下将他打落在尘土里,灰扑扑的一点儿神仙样子也没有。
——这么说吧,就连先前还对露脸有一点顾忌的叶青霄,这会儿也毫无感觉了。这若是真的神仙人物,能引得仙人下凡,那为何还不动用他的仙术?
温澜将床幔扯下来,绞了几下从庄道长的手缠到脖颈,一下提起来,“四哥……”
叶青霄只见温澜一下闪身,拖着庄道长让出去几步,露出后头竟有一名提着剑的道童,他没想到房内还有人藏着,还待偷袭,连忙合身扑向前,提起竹凳架住剑,转腕把剑连同竹凳跑开,又提着道童的发髻锤了他几下。
道童功夫本就不高,立时软了下去,被叶青霄提溜在手中。
温澜摁着庄道长,捂住嘴巴狠狠揍了几下,也不打脸,专挑暗处,把个神仙打得涕泪横流。
庄道长到这里哪还能不明白自己得罪人了,只是嘴被捂住挣扎不开,只能泪眼蒙蒙地对道童示意。
谁知原本呆呆惊看的道童一个激灵,忽而拔腿就往外跑。
庄道长:“……”
叶青霄和温澜也不拦,道童一开门外头就有只素手抓住了他的发髻,就手往门板上一磕,立时鲜血长流,再往里一扔,阖上门。
从头到尾,也只露出来过一只手,顶多再加一截手腕。
道童头晕眼花,把脸上的血一擦,好歹还有几分机灵,立刻跪下来道:“两位爷爷,我们初到京师,还未来得及拜访各位同道,若有得罪之处,愿意赔礼,只盼示下个章程!敢问两位是哪门哪派!”
他们只当京师水深,来的是同道。
温澜却又加了三分力道,庄道长的惨叫被堵在喉间,只有一张脸紫胀了。
叶青霄不忍侧目,“够,够了吧……”
“我说过了吧,还未到你们说话的时候。”温澜冷冷道,她将如同一滩软泥的庄道长丢在地上,这才道,“我说,你们听着。”
庄道长和小道童都忙不迭地点头。
“我不管你们想走哪条通天道,现在都死了这条心,自回南方去。”温澜漠然道,“也劝你千万别把辩解的话说出口,你既在人前说九天玄女唯有道缘深厚之人,或人间天子才可一叙,打的不就是到御前的主意。”
庄道长额上冒出了冷汗,尽是被揣度清楚的心虚。
叶青霄倒没想到这么多,他只以为庄道长是来京师布道,拢些钱财的。
不过一想倒也是这情形,往年陛下绝不会接见僧道之流,近年倒是松动了,偶有僧道在宫中出没,虽没什么大名声,但好歹是混到御前去了。
想来各处三教九流之人,都动了钻营之心,还有特意上京来的。
温澜眼神闪烁,方才,她言有未尽之意。
庄道长只是许多前来京师谋算的三教九流之一,她并不认为这些僧道是单单的闻风而来,毕竟没有路子,来了也不过和京师从前那成百上千的僧道一般混迹市井。
这般样子,倒更像是受了有心人的煽动,妄图蛊惑君心,也与温澜梦中陛下临终前那段日子,京师妖风四起、谣言纷纷的情景相应呢。
温澜正暗忖之时,只听叶青霄好奇地道:“那九天玄女到底怎么回事?”
“九天玄女,不就在你手中?”温澜回神,随口说道。
叶青霄看了看那小道童,还真是眉清目秀,身形娇小,他反应了一会儿,惊呼道:“是他假扮的?”
他只想着所谓九天玄女下凡,里头有些障眼法,却不知道内里的技法。
“有些手艺,用得好,就是神仙中人,行走宫阙,用得不好,就是市井之娱,聊以糊口。”温澜施施然道,“不过这费用的其实顶要紧不是手艺,而是口舌,是投其所好的眼力。一些障眼法,加上踩绳的伎俩,就能招来神仙下凡,唬住那样多王公贵族。”
庄道长听温澜说破自己的法术,神情极为窘迫,况且温澜言辞极为犀利,把他们和瓦舍中的杂耍艺人相提并论。
有些东西一点就通,叶青霄听罢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神仙下凡只是如此而已。只需要踩绳技艺高超的一个小道童,扮成仙娥,再用些障眼法遮挡,远远看去,尤其是他祖父年老眼花,远看时可不就是九天玄女。
他有些可笑又觉得可悲,有时他们仰鼻息于贵人,贵人们却追捧这样的人物。就连曾经一字一句教他读史的祖父,也不能避免。
叶青霄又在箱笼里翻找了一下,果然还找出来一些纸人、胭脂、宫装、□□之类用具,另还有许多他一时说不上用法的器物,想必也都是庄道长赖以成名的法术用物。
庄道长借此愚弄了不知多少民众,甚至贵人,万没想到自己的法术有人都看穿了,京师果然卧虎藏龙,不是他能闯的地方,不得不低声下气地道:“不知阁下究竟是何方高人?小道心服口服,只是也想输个明白。”
温澜一翻手腕,曲起两指对他比了个手势。
庄道长一个瑟缩,这才知道对方并非同道,而是惹到专治他们这些牛鬼蛇神的人了,还未正式进京,就被人撵住。
庄道长低声道:“郎君,我有银钱万贯,甘愿奉上,让后即刻离京。”
温澜冷不丁一抬腿,膝盖顶在庄道长小腹上。
“啊!”庄道长痛叫一声,吐出来一口带着血丝的黄液。
温澜自喉间轻笑了两声,仿佛夹杂着寒冰冷丝丝的凉气,刺进庄道长骨子里,“万贯,只够买你在皇城司狱中的铺盖。”
庄道长抽了口气,狼狈地伏在地上,透出些万念俱灰的劲头,叫叶青霄看了虽不可惜,却莫名感同身受。
温澜想到什么,又轻轻一笑道,“退你五十贯,托你办件事。”
叶老爷子领着家小等待庄道长出来,却不见叶青霄,问了一句:“青霄呢?”
老夫人小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四不乐意看这些,找个借口走了。”
“真是糊涂。”叶老爷子失望地道,“难道这就是没有道缘么?”
正在此时,庄道长手里捧个壶卢,仙风道骨地出来,光是这个飘飘欲仙的劲儿,便让阖家女眷心中暗道。倒真像个高人呢。
叶老爷子连忙迎上去几步,“天师,不知这引仙之术今日还可再用么?”
庄道长一整神色,说道:“方才我入定时得了一梦,白祖师托梦告诫我,需得快快回海州,不可在京师久留,否则恐有大患。”
叶老爷子惊道:“怎会如此?”
“时也,命也,京师龙虎盘踞,我乃月蟾入命,流年不利于此。”庄道长摇头道,“看来少说再过五十年方可上京……叶相公,你也是福缘深厚的人,我既不在京师,你要布捐的钱还是算了,留着日后赈济百姓。我这里也有一些积蓄,听闻今年京师粮价贵,请叶相公替我布施了吧,但勿要提我姓名。另外,我这里还有一壶卢的回春丹,都送给你。”
叶老爷子又惊又喜,还有一丝糊涂,因为半天前,这个回春丹还是有缘人才能得赠一颗的。
“福缘深厚啊。”庄道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叶老爷子。
叶老爷子立时有了精神,珍惜地捧过壶卢,“多谢天师。”
庄道长又拿出官交子,极为缓慢地交到叶老爷子手中,眼中依稀可见泪光。
叶老爷子也郑重地接过,“我替京师百姓谢过天师高义!”
众女眷见此情形,哪里还有不服的。老太太心中更想,该叫青霄来看看,这年头骗子虽多,但庄道长总不是浊流,即便今日看不到他的仙术,单凭这份高义,不图名不图利,也堪为天师。
待与庄道长道别,叶老爷子将那壶卢里的回春丹倒出来一数,一共有四十九粒,他极为珍惜地数出几粒,要分些给儿女孙辈。
白氏亲看到叶老爷子先前服丹后精神大好,眼巴巴地道:“爹,这可不能按房分发,我们二房人多,青云还在进学,正是要进补的时候。”
“唔。”叶老爷子淡淡瞥她一眼,倒也真按人头分给各房。庄道长那笔钱,则叫徐菁收起来,回去后依庄道长的意思,匿名布施了。
……
独处之际,徐菁又点了一遍手里那几粒丹药,对温澜道:“看来庄道长的确是得道高人啊,视名利为浮云。老太爷说这是汉时传下来的丹方,我这份便切开,给和之与你用了,可惜咱们房中人少……”
徐菁话音未落,就见温澜手一抬,与自己手中一模一样的红丹如圆珠倾泻,哒哒落在瓷碗中,粗粗一数也有几十颗。
徐菁:“……”
第25章 构陷
其实,从在章丘时起,温澜就在有意一点一点向徐菁坦陈自己的真实身份。她不敢一开始就说明事情,否则徐菁必然难以接受。
而要不是温澜在点滴之中可以不遮掩的痕迹,徐菁是不可能有之前的任何怀疑,即便徐菁作为她的母亲朝夕相处,温澜也能瞒得滴水不漏。
徐菁在拜菩萨时的话,令温澜着意控制她接受的度,几十颗药丸砸在瓷碗里,徐菁已是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徐菁问出了自己分明知道答案的问题,她捧起瓷碗嗅了嗅,和自己用匣子装好的丹药也是一般的味道。
“嘘。”温澜将一根手指竖起来,做出了在庄道长面前也出现过的动作,但神态是截然不同的,在徐菁面前时甚至有点顽皮,“庄道长并非什么神仙中人,我见过他玩的那些把戏,故此去提醒了一番。只是老太爷年纪大了,不便拆穿,省得他气冲上头,有个万一。”
温澜说得很理所当然一般,她拆穿了庄道长,庄道长便不敢骗人,不要叶家的钱了。
但徐菁还记得更重要的一点,“他不收钱便罢了,为何还要倒给钱……还有,所以这丹药也是假的?”
徐菁仔仔细细看自己女儿,难道单凭义正言辞,就能责备得人找回良心?可若非如此,女儿又能用什么手段去……威逼呢?
“这种假借神佛名义行骗,是朝廷禁止的,咱们便是官宦之家,继父是大名府推官,四哥又是大理寺丞,他不想被治罪,自然只能收手,反落了个好名声。”温澜顿了一下,又续道,“阿娘应当还记得我说过,人皆有弱点。你看他仙气十足,也有惧怕的东西。”
徐菁怔怔道:“倒是如此……”
温澜一直在提点徐菁如何处事理家,一时半会儿不开窍倒也不急,待赵理的事毕后,她还有更多时间来告诉徐菁。
温澜又将庄道长的骗术底子一一揭给徐菁,徐菁听罢直觉不说则已,一说这九天玄女下凡也没有那样稀奇,踩绳这样的杂耍,大家在瓦舍都看过,看来难得的还是庄道长那嘴皮子。
“不错,像他们这样的人,功夫三分在手上,七分在嘴上。”温澜见得多了这样的人,“他们同走街串巷的阴阳生、巫娘也没有太大区别,阿娘平素知道哪些可取哪些不可取即是。”
“比如这回春丹,便是下功夫炼出来的,加了不少名贵药材,说是丹方,我看药方还差不多,他若去做道医还可信些。此方调养精神,不过药性过补,所以得慢慢吃。”温澜将那些丹药都替徐菁收拢到匣子里,“阿娘你在吃补肝的药,为免药性相冲,就不要用了。可以叫父亲一旬服一次,他在这位子上耗心神,正得用。”
“至于我,”温澜淡淡一笑,“我自觉没什么虚的,倒是用不着。”
徐菁总是被女儿三言两语说得服气,此时也不例外,“唉,你都打点得很清楚,咱们娘俩个反倒像是掉了个儿,尽是你在提醒我。”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温澜揽着徐菁道。
母女两个正是温情脉脉,车架忽而大大颠簸了一下,温澜皱眉,探首去看了看。
家仆连忙道:“夫人、姑娘没摔着吧?是有放羊的过,避让间颠着了。”
温澜的目光在赶着羊的老汉身上一扫而过,又再探出来些,回头看了看,镇定地道:“无碍,去看看祖父、祖母可受惊了。”
趁着这功夫,温澜回来极快地小声道:“阿娘,从这一时起便小心一些。”
徐菁还未从方才的温情中回过神来,“怎么了?”
“如果我没有看错,应该有人盯着我们……多半是皇城司的察子。”温澜垂目道,“就像先前父亲说的,他得罪了禁军与皇城司,人家自然要有所‘回报’。”
徐菁坐立不安,“那要去同老太爷说吗?那些察子会怎么做?”
“没事,”温澜摸了摸徐菁的手,“就别让老人担忧了,还记得父亲说么,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找不到把柄自然散了。”
她还有后半句没说出来,皇城司若是把你里外翻过一遍,发现你真是个完人,半点能拿捏的错处也没有,下一步当然不可能是散了,而是……构陷。
然而皇城司构陷之法,这么说吧,一半儿是温澜首创的,另一半儿也是她在任时负责教习的。
因突厥探子的事,叶谦行事愈发小心翼翼,尤其是听说皇城司的察子在窥伺他家之后,他还特意去找了大哥叶诞,希望得到大哥的支持,一起约束家中上下。
——他父母在,并未分家,若是其他房出了问题,他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如今和二房关系又不大好,更要大哥做个中人。
叶诞心道还要你来说!你这时候才想起小心未必有些晚了吧!
心中虽说极为沧桑,为了这个家,做长兄的还是要撑起来,叶诞缓缓道:“我知道,我会提点老二的。家中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青霄同皇城司打过数年交道,还算有些了解,他也会上心的。”
“这就再好不过了!”叶谦道,“我凡事多来请教大哥和侄儿。”
叶谦这厢正担忧着自己的安危,比他先出事的,反而另有其人。
这日在衙门中,叶谦正在处理政务,忽而有府吏来报,禁军与府下的巡卒吵闹起来了。他心中暗叹,这禁军本就刺头多,因他得罪了三衙指挥使,有些愈演愈烈的势头,真是不胜其烦。
府中上下只要知道对方番号,便知道和叶谦有关,故此都来告知他。
叶谦叹了口气,强打精神道:“事由如何,且将人都带到堂上来,我问一问。”
府吏应了,回转去传人。
可是这一传,传得有些久,再回来时便一脸惊慌了。
“怎么了,打起来了么?”叶谦急问道,“人呢?”
“叶推官,”府吏咽了口唾液,“禁军都急令回营了,那,那个……禁军马军司指挥使被下御史台狱了!”
叶谦只觉脚下踩着棉花一般,飘飘浮浮,极不真切。
三衙指挥使的身份何其特殊,马军司指挥使进了御史台狱,又得是何等动静的案子,难怪他那点事人家再关心不上,全都缩回营了。
可是这马军司指挥使到底犯了什么大事?叶谦也是灵光一闪,问道,“你可有问过,马军司指挥使是直接入御史台狱,还是从其他处转过去的?”
府吏摇头,“我知道的也不真切!”
叶谦也顾不上处理公务了,赶紧去其他同僚那里探听,此事正飞速地传遍京师上下,自然有消息灵通的人神神秘秘地道:“马军司指挥使,是自承天门转去的乌台。”
从皇城司转去的御史台?!
叶谦脑子里哄哄闹闹的,问道:“那,那岂不得是勾当皇城司亲自拿人,是哪一位可知道?”
“覃庆。”
这不就是前些时候,和禁军指挥使一起被陛下申斥的那名皇城司长官?
叶谦只觉有电光闪过一般,灵台清明,想通了其中关节。
虽说禁军受罚更重,但对皇城司来说其实更严重,因为他们职司伺察。而且此事太巧,禁军与皇城司同时出差错,二者本该是互相牵制。
哪怕为了重新获得陛下的信任,皇城司也要加紧伺察,办个漂亮案子。但没想到,他们会直接选择马军司指挥使开刀。
这就是其中唯一的疑点了,便是人选说得过去,闹到要下御史台狱,也太过了,否则就是马军司指挥使真有什么大罪被逮住了。
不止是叶谦想到这一点,其他人也估摸到了覃庆是想赶紧弥补过错,嘀咕道:“不会疯狗一般四处咬人吧……”
覃庆要干出政绩来,倒霉的还不是京官们。
过得一会儿,又有消息传来。
“马军司指挥使以指斥乘舆下狱。”
众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乘舆在此处指的不是车驾,而是天子,因不可直言天子,故以天子车驾代称。此大不敬罪,重则斩首,轻则流放,旁人知之不告也要流放。马军司指挥使到底长了几个胆子,敢指责天子?是因为先前被申斥,心生不满吗?
更可怕的是,马军司指挥使是什么样人,不可能没脑子地随处乱说,必然是与极为亲近之人相处,甚至独处之时说的。便如此,都被皇城司探到了!
人人顿生坐立不安之感,再没有心情聊下去了,万一有失言之处,也被皇城司探到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