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很累,想好好睡一觉,可思绪不肯放过他,拽着他濒于崩溃的神经在过去和未来中游走。
他像一只陷入蛛网的昆虫,无论怎么挣扎,无论怎样树立信心,依然逃不过被猎杀的命运。
他能怎么办呢?
去找傅澄宇拼命?那不是等于昭告天下?
或者和文萱离婚,让他们高调、短暂的婚姻沦为一个笑柄?
与把丑恶吞下去相比,叶吟风发现后者更让自己难以承受。
“嘲笑我吧!”他在心里发出惨烈的笑声,“我就是一个懦弱的可怜虫!”
叶吟风借口出差,在酒店一连住了三天,公司的事务也都通过电话沟通解决。他觉得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只有在跟崔友新等下属聊具体业务时才能稍稍恢复一点人味儿。
通过崔友新方面的消息,他了解到江润项目的进展大致还算顺利,傅澄宇也重新在江润露面了,依旧风光无限,原来此前担心的种种都只是虚惊一场。
而只有叶吟风清楚自己所遭受的屈辱,那将是他心上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疤。
“叶总,您那边的事大概什么时候能完成?江润的设备测试通过后咱们还要举行一个庆祝仪式,没您不成局啊!”面对即将成功的局面,崔友新的声音显得无比欢快。
叶吟风想了想,勉为其难地问:“你预计哪天需要我到场?”
“也就这个礼拜的事儿,最迟能推到下周一吧。”
叶吟风深吸一口气:“…行,我这个星期五就回去。”
时间确实是医治一切创伤的良药。虽然对于叶吟风而言,可供他用来“治疗”的时间实在太短,但在最初的疼痛过去后,理智还是占了上风。曾经是完美主义的他,在现实面前也不得不低头,作出改变。
事实上,叶吟风星期四就重新回到他既定的轨道上去了。
公司运营如旧,下属们的脸上洋溢着与过去毫无二致的恭敬;家里,母亲照样唠叨,文萱对他的突然“失踪”也没有多加埋怨。
在繁华的表面之下,叶吟风不免又生出奢望,如果他能够甩开那段肮脏的记忆重新开始,那么现在仍不失为一个幸福美丽的世界。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白天依旧过得神经紧张,而到了夜晚,又迟迟无法入眠。
他开始迷上喝酒,好让自己陷入浑沌状态,借此暂别痛苦的记忆。
就这样一天天地熬到周一。
江润项目的庆功宴上,叶吟风的言谈举止无不大方得体,赢得掌声阵阵。他甚至还跟傅澄宇热情地握手言欢。
光看他脸上那盛情风光的笑意,谁能猜到他深埋心底的恨与痛。如果现在给他一面镜子,叶吟风相信,连他自己都会唾弃镜中那个虚伪的自己。
可不这么做,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面带完美无缺的笑容,在心里苦涩地自嘲:“人生如戏,你我皆是戏子。”
夜,再度悄悄拉开帷幕,把世间的一切都纳入它庞大的麾下。
第三杯威士忌灌下去后,叶吟风的神经才彻底舒缓下来。
白天在外头戴了一天的面具,回到家里,如果没有酒精的帮助,他恐怕很难继续伪装下去。
文萱轻叩书房门,随即推门进来,看到叶吟风手中握着的酒杯,眼里闪过担忧:“你怎么又喝酒?”
酒精在体内持续发酵,叶吟风浑身都热热的,神经也紧绷不起来,此时听到文萱的声音,他不再像清醒时那样觉得刺耳,还能扭头对她报以一笑。
文萱走近,哄小孩似的拿掉他的酒杯,仰面对他微笑:“江润的项目大功告成,你总算可以好好放松一阵了。”
叶吟风只是笑,不让自己多想,脑子保持适度的晕眩,感觉还不错。
他微红的面庞和难以捉摸的笑意充满慵懒的魅力,文萱审视了片刻,情不自禁踮起脚,主动凑上去吻他。
叶吟风的鼻息间飘过一股柚子般清新的香气,仿佛夏日清晨拂过耳畔的凉爽微风,他的心里顿时泛起一阵涟漪,很快变被动为主动,反手搂住文萱,用力回吻她。
两人热烈缠绵,从书房辗转到卧室。
叶吟风的意识时而清晰时而飘远,他希冀自己搂着的是他最爱的女孩,可感觉又不太像,他想看清她但又怕看清后失望。
他浑身像被点着,终于放弃追究,手粗鲁地在文萱身上拉扯,她那件半透明的黑色蕾丝睡衣很快就被褪掉。
文萱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说:“吟风,我们要个孩子吧。”
那带点悸动的嗓音让叶吟风感到一阵陌生,他于狂野中赫然清醒过来,猛地认出文萱的脸。
这张脸有多美,它时而迷惘时而淡笑,谜一样的神情曾令他深深着迷。
这张脸也曾经在相片上妖冶地笑过,后来熔化于火中。
他体内的火焰全部转化为愤怒,她怎么能,怎么能那样对自己!
他伸出手去,想把这张脸毁掉,就像它曾经毁过自己那样…
他眼睁睁看着文萱美丽的面庞由痴迷转为诧异,继而是惊恐,白皙的面色被紫涨替代,原来她也有这样难看的一面。
“放…开…我,叶吟风,你…你是不是疯了?”
叶吟风终于听到她的呼救,又是一阵恍惚,随即发现自己的手正掐着文萱的脖子,他悚然一惊,松开手,文萱立刻狼狈地跃身起来,伸手扶着脖子,咳得死去活来。
叶吟风颓然躺倒在床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神色迷茫,分不清此刻究竟是身处现实还是梦境。
待到能够喘息了,文萱急忙又溜下床,回身站在床边,难以置信地盯着叶吟风,眼神依然惊恐。
叶吟风似乎根本看不见她,两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语不发,更没有要解释道歉的意思。
文萱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她的嗅觉一贯敏感,此刻望着丈夫近乎呆滞的神情,似有所悟。
她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又爬回床上,手掌小心翼翼地抚摸叶吟风的脸:“你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叶吟风依然沉默着,呆望天花板,像死了一样。
文萱鼻子一酸,眼泪滴落下来,一颗颗坠落至叶吟风的面颊,又顺着面颊滑入脖子,温软的感觉,像醒酒液,迫得他醒了。
可他仍然缄默。不是没话可说,而是根本不能说出口。他明白,一旦向文萱捅破那层窗户纸,他们无疑就走到了尽头,好不容易恢复的宁静将再次被打破,之后,他需要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诘问,那是他目前还无法面对的。
文萱的泪水还在滴落下来,他一动不动承受着。
眼泪是咸涩的吧,他想。他没有用舌去尝,却已能体会到。他闭起眼睛,任那苦涩的滋味在皮肤上流淌,然后慢慢渗进心底。
第十三章 迷雾重重
叶吟风忽然变得很沉默。
以往,他也不多话,但眉宇间总蕴含着一股自信和善意,他时常鼓励员工积极进取,来自他的关怀总能让人倍感亲切温暖。
而现在,这些他独有的魅力已无人能领略到。阴郁和不耐在他脸上时隐时现,开会时,如有人发言不利索或回答不上来他的提问,他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宽容,会冷不丁发脾气,甚至拂袖而去。
职员们见了他都缩头缩脑,避之不及,生怕哪里惹他不爽。
他工作起来却是更拼命了,常常加班到深夜,几个亲信诸如冯远哲、崔友新等见他还在,都不好意思提早离开,只能守在各自的办公室里与总经理遥相呼应,内心却均苦不堪言。
在家也是一样,叶吟风因为琐事闹过几次脾气后,父母和文萱都不敢再随意向他问这问那。
叶母不明所以,把气都转嫁到文萱头上,认为是媳妇让儿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文萱再能忍也有到头的时候,如此几次之后便不再去叶家应酬了,连小冬也重新接回来由她自己照看。
叶吟风的周围渐渐凝结成一块块的冰,人人都跟他保持距离,而这正是他希望的。
夜里,他独自开车回去,街灯蜿蜒向前,在黑暗中为他护航,而他加足了马力向夜色深处飞驰,希望能融进那一片广袤无垠的墨色中。
每当这时,手机铃声就成了他最讨厌听到的声音,通常他都不理会,继续享受飙飞的愉悦,除非有特别执着的人,不惮于他喜怒无常的脾气,非要在这时候与他通话,比如此时。
叶吟风被那该死的铃声搅得心烦意乱,猛踩刹车在路边停住,皱紧双眉抓起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串陌生号码,却又似曾相识。
他定了定神,想到一个人,双眉不觉皱得更紧:“喂?”
“叶老板!”果然不出叶吟风所料,是那个声音,像他的一场噩梦,“最近过得不错?”
“怎么又是你?”他抑制住不耐,冷冷地问。
“呵呵,看来你不太想听到我的声音。不过这次我是想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要离开三江了。”
叶吟风没什么反应地听着。
“叶老板是个讲信用的人。所以,”老三故意顿了一顿,“临走前,我还想跟你做笔买卖,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叶吟风答得斩钉截铁。
老三的笑声里含着宽容的味道:“你别这么快就回绝嘛!难道连听一听的兴趣都没有?”
叶吟风真想立刻挂断,可手不听使唤,迟迟没能动弹。
老三收敛了笑,沙哑的嗓音低沉了许多:“这次的买卖不比那几张照片,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我考虑了几天才决定给你打这个电话…”
叶吟风听得心浮气躁,忍不住打断他:“你能不能有话直说,别卖关子?”
“你想知道你堂兄叶孝祥是怎么死的吗?”
老三的这句话像出其不意的一拳打在叶吟风的胸膛上,他懵怔之下连对老三的敌意都忘却:“你什么意思?”
老三嘿嘿冷笑两声:“你以为他真是自杀?”
“难道不是?”叶吟风的心一下子缩紧,有凉飕飕的风从背后吹来。
“如果是自杀,我这笔买卖就没法跟你做了。”
叶吟风闭了闭眼睛:“你的意思是…有人杀了他?”
“叶老板,我很想现在就告诉你,但你不至于让我空着手走吧?”
“你这次想要多少?”
“五十万!”
“五十万太…”
老三干脆地打断他道:“叶老板,你别跟我砍价了,这个价一分不能减!我拿了这笔钱就走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来烦你。至于你买了那个秘密后要怎么处理也跟我没关系。”
“我能跟你见面谈吗?就现在。”
“除非你带着钱来。”
“我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叶吟风解释,“银行早就关门了,再快也得等明天早上。”
“那咱们明天再约。总之没见到钱之前我是不会说的。”
叶吟风渐渐冷静下来:“五十万不是个小数目,你怎么证明你的秘密确实值这个价?”
老三再度发出笑声:“叶老板,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道上的规矩多少懂一点,坑蒙拐骗的事我是不干的。没有十足的把握和证据,我不会来跟你开这个口。至于值不值,等明天见了面你自己判断。”
叶吟风思忖,论敲诈勒索、倒卖消息老三应该是个中老手,自己绕不过他,况且眼下两人的优劣势一目了然,主动权都掌握在老三手里,自己再多纠缠也盘问不出什么来,只得道:“那好,明天上午十点,我在老地方等你。”
老三很高兴:“叶老板就是爽快!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上午咱们老地方见!”
接完老三的电话,叶吟风发现自己的手在不自觉地颤抖,虽然轻微,但还是被他察觉了,那是来自心底深处的某种战栗,他害怕一个长久的猜想会得到证实。
在老三骚扰他以前他都不想回家,在和老三通完电话后,他更加缺乏回家的勇气。
他不顾父母反对组建起来的这个家并未给他带来多少温暖,反而逐渐走向支离破碎。冥冥中,似乎还有一股来自黑暗中的更为强大的力量,决意要将它彻底捣烂。
手机再度响起,把他从无边的深渊又拖回现实,电话来自文萱。
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足足有十秒之久,其实也没在想什么,只是忽然间觉得这个名字对自己来说很陌生。
最后,他调整情绪,接起电话,尽量保持语气平和:“文萱?”
听到他的声音,文萱似乎松了口气:“我打了你好几次电话都不通——你不是说今天回来吃晚饭么?”
“临时碰上点麻烦,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
文萱担忧起来:“会到很晚?”
“嗯,也许…你不用等我,和小冬早点休息,我…可能要通宵。”
文萱顿了一下后问:“你还在公司?”
“对。”
文萱静默了片刻,也许只是几秒,但叶吟风忽然意识到她一定猜透了自己不想回家的心思,忍不住想,如果她现在质问自己,他一定会把憋在心里的痛苦和愤怒都说出来——痛痛快快地倒给她听,哪怕他们的家在顷刻间就会倒下。
然而,文萱仅仅选择短暂的沉默,之后,一如既往地,又用柔和的语气叮嘱他:“尽量早点回来,别太累了。”
叶吟风深深吸了口气,又轻轻地呼出去,而后听到自己温柔的回答:“好的。”仿佛和文萱说话的那个人并非他本人。
他没有回公司,而是像上次那样找了家旅馆住了一晚,反正也睡不着,在哪儿待着都一样。
翌日一早,叶吟风就赶回公司先把钱准备好,之后也无心处理公事,早早离开公司去茶馆等着。根据上次的经验,他相信老三早就到了,看见自己应该会立刻现身。
一路上他有过很多猜想,大部分猜想中的嫌疑人都和文萱脱不开关系。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浑蛋,他对文萱的过去太不了解,却居然为她的美貌所迷惑,以至于让自己如今深陷泥淖。
但后悔已然无用,能够令他振作起来的动力,还是要搞清孝祥的死因。
然而,他从九点半枯坐至十点,老三都未曾出现。叶吟风不时看表,告诫自己要耐心,但当时针走至十一点时,他的忍耐也跟着到了极限。
他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他掏出手机,照老三的号码回拨过去,语音提示,对方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他仔细回忆昨晚和老三的对话,那个人渣轻松的态度,调侃的笑声,越想越相信对方是在跟自己恶作剧。
“浑蛋!”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离开茶馆时,除了有被捉弄的耻辱感外,他心里迷雾一样的疑虑并未就此消散,但他显然已得不到答案。
这是否意味着眼下貌似风平浪静的局面还能接着维持下去?一念及此,在失望过后,他居然有那么点儿如释重负的感觉。
人有时候真跟鸵鸟没什么两样,遇到麻烦的第一反应是把脑袋往沙子里扎,等抬起头来发现危机已经过去时,就会不问缘由地继续原来的日子。至于麻烦是否还会再来,且等以后再说吧。
又是阴云密布的一天,傍晚还下了场暴雨。这一天似乎格外漫长——从早晨提了钱去茶馆守株待兔开始。
叶吟风觉得很累,有撑不住的感觉,他决定不再和自己对着干,五点半一过,他推掉所有需要他参与的事务,打算提早回家,结果却被堵在路上。
傍晚六点,正是这个城市的下班高峰期。
他的车排在长龙里缓缓前行,雨刮器一下一下在眼前晃,单调无聊。
雨下得人心里烦躁,叶吟风点开CD,想给自己换换心情,然而,他听了半支歌都不到就把CD给关了,歌声并不能愉悦他的身心。他随即又扭开广播。
此时正在播报即时新闻,无非是米菜价格又涨了、哪国跟哪国又掐上架了,联合国首脑忙碌地飞来飞去调停却无济于事。
他听得意兴阑珊,正要把广播也关了还自己耳根清净时,一条本地交通事故的播报突然传入耳内。
“今天早上六点半左右,在华清路和云庆街交界处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辆渣土车在行驶过程中不慎撞倒一位过马路的行人,导致行人当场死亡。经调查,死者姓陈,一个月前刚来三江。具体情况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叶吟风握方向盘的手陡然间用力,一股寒凉之气从脚底蹿上来,他开始明白今天为什么等不来老三的电话了。
车后方传来刺耳的喇叭声,把他从震惊中拽出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和前面的车子落下了一大截。
等终于通过繁忙的十字路口后,他不假思索地拐弯驶离主干道,将车停靠在路边,随即拿出手机来拨了几个电话,辗转找到他想找的人。
通完电话,他把手机甩在仪表盘上,重新发动了车子,向位于城西的公安分局急速驶去。
赵警官在接到叶吟风抵达的电话后很快至门口与他会合,开门见山地吩咐:“走吧!医院就在前面那条街上。”
叶吟风点头,跟在赵警官身后步行往医院方向走。赵警官边走边问他:“你跟陈志平什么关系?”
“他曾去我们公司应聘过。”叶吟风沉着地撒着谎。
“哦。”赵警官扭头扫他一眼,眼锋犀利,“应聘什么岗位啊?”
“钳工。”
赵警官笑道:“一个钳工还需要总经理亲自面试?”
“只是刚巧撞上,就跟部门主管一起问了他几句,这个岗位老招不到合适的人,大家都挺着急。”叶吟风口气依然镇定,“他看上去有点特别,给我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虽然后来没用他。我听了广播,觉得很有可能是他,所以想来看看…”
“为什么觉得他特别?”
“这个…他和我们车间的一帮工人不太一样,感觉像是出过什么事,这也是我们没把他留下来的主要原因。”
赵警官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许:“你猜得没错。他曾经在梅岭坐过牢,我想他肯定没把这事告诉你们吧?”
叶吟风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继而摇头。
赵警官又问:“他到你们公司去面试是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一周前。”叶吟风露出歉意的笑,“面试时听说他是一个人来三江找活儿干的,我们却没能用他,现在又出了这种事,心里总觉得有点…希望不是他。”
赵警官再度瞧了瞧他,但眼里的锐利抹去不少:“你倒是个挺有善心的老板,旁人听说这种事都避之犹恐不及。”
叶吟风干笑笑,没作声。
陈志平的尸体就摆在医院太平间内,已经经过处理。
赵警官掀开遮住尸体面庞的白布,问叶吟风:“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吗?”
叶吟风低头扫了一眼,的的确确是老三,即使死了,眉头还锁得很紧,仿佛心不甘情不愿。他沉重地点了点头,半天没能言语。
赵警官重新把老三的面庞遮好,叶吟风才又开了口:“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也许我能…”
赵警官耸耸肩:“肇事司机所属的建筑公司会承担所有费用,主要是丧葬和家属抚恤,不过我们查过了,这人是个光棍,户口登记上就他一人,现在又这么死了。”
“他…留下什么,嗯,什么遗嘱没有?”
“当场死亡,什么口讯都没有。不过也有意思,他两天前就把房屋租金给清了,看样子是想离开三江…”
临分手前,赵警官又告诉叶吟风:“这是起普通的交通事故,事后肇事司机也主动报案了,态度很配合。我们会再花几天核实一下具体细节,没什么疑点的话就这么结案了。”
叶吟风心事重重地回家,一路上,脑子里被各种胡思乱想所充斥。
到了家门口,他心不在焉地取出钥匙开门,钥匙还没插入锁孔内,门突然被拉开。
他一哆嗦,钥匙掉在地上,等捡了钥匙直起腰来,视野里是文萱略带讶异的脸:“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不是说今晚有应酬么?”
“我…”叶吟风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过这个借口了,他无心细想,敷衍地道,“哦,临时取消了。”
“那你晚饭还没吃吧?”文萱在他身后关上门,“我给你煮水饺好不好?今晚上我没做饭,和小冬一起在你妈那儿吃过了。”
“你去见我妈了?”叶吟风回身过于用力,身体差点失去重心。
“是啊!”文萱笑着,同时有点意外他受到惊吓的神色,“我想了想,还是不能太任性,毕竟那是你妈妈,我得主动跟她处好关系。正巧今天去幼儿园接小冬时碰到她了,她说她想小冬了,顺路过来看看。然后就…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没什么。”叶吟风收回异样的目光,掩饰着问,“小冬呢?”
“在房间里玩呢!你饿不饿?水饺我给你煮二十只够吗?”
“够了。”
文萱脚步轻快地迈入厨房,叶吟风忽然觉得迷惑,她安详的神态和举止,看上去显然是对老三的事故完全不知情,莫非是自己想错了?
小房间内,小冬一如既往地和她众多的毛绒玩具们玩着过家家的游戏,表情与文萱的一样,安详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