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等钟越再度开口便走了出去,客厅里没有开暖气,衣服濡湿着黏在皮肤上,很快就感觉到了凉意。我走回房间换了干净的衣物,这时钟越已经走了出来,手里捧着小药箱,表情有些尴尬地朝着我笑:“护士姐姐,你要轻一点啊。”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取下身上的浴巾后,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气,他的后背上有着一道很深的伤口,不知道是用什么砸伤的。我沾着药水小心翼翼地擦,他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偶尔在我力道失控的时候,他还忍不住地打个冷战。
“对不起…”
“对不起…”我们异口同声,可他却是紧咬着牙关,声音都在发抖。我顿时缄默,不给回应,也不去求证。
晚餐还是没有做成,我已经无心去料理食物,提出搬走的要求后,钟越一直保持着坐在床尾的姿势一动不动。我自顾自地收拾着行李,我的衣物、我的护肤品,还有他专门为我买来呵护颈椎的枕头。
“乐遥?”空旷寂静的卧室里突然响起他低低切切的声音。我的动作顿了顿,随即重新俯下身子去整理着衣柜。良久,我听到他的一声叹息,随即便是更寂静更空旷的夜。
我终于拎着行李走了,小甜瓜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钟越没有留我。
走出小区,高跟鞋突然被卡住,我拽了半天没有拽出来,整个人尴尬地立在路口手足无措。小甜瓜好奇地在下水道口闻来闻去,最后百般不耐地朝着我身上跳,想要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我蹲下身子想要继续拔鞋跟,小甜瓜却趁机跳到我的腿上,我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向后仰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痛,真他妈的痛。头顶上的天空看不到星光,只有小甜瓜拼命舔着我脸的粉红小舌头。
我索性脱了鞋子,索性将小甜瓜塞进了我的行李大包里,它露出个脑袋不满地嗷嗷直叫。我握着另一只完整的高跟鞋冲它吼了起来:“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回家吗!你就这么想留在这个鬼地方吗!你就这么喜欢隔壁家的火腿肠吗!”说着说着我就哭了起来,小甜瓜更无措地望着我,却也不敢再乱动分毫。
我哭哭啼啼地坐上了公交车,头贴在玻璃上被震得眼冒金星,可那些星星里全部都是钟越和夏卿的脸。他为什么不跟我解释?他除了一句“对不起”,为什么就没有别的解释?他到底对不起我什么?我就是吃醋了,我就是小心眼了,我就是个妒妇又怎么了!我哭哭啼啼着睡了过去,再醒过来时已经坐过站了。
“师傅!停一下,我要下车!”我抹了一把脸站起身。
司机师傅不理我,旁边一个老奶奶笑眯眯地安慰我:“小姑娘,这里不是站台不停车的,下个路口就停啦。”
“我不小心睡过站了。”我讪讪地坐了下来,“谢谢你啊。”
“不谢不谢,”她依然笑眯眯地看着我,“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啊,你们快要结婚了吧?”
我愣了片刻,随即扭头朝着车里四顾,老太太朝着我挥了挥手:“他早就下啦,你们不是一起的啊?”见我依然一脸茫然,她嗔怪地瞥了我一眼,“你睡着了,他怕你撞着窗玻璃,一直都用手挡着你的头呢!”
看着老奶奶慈爱温暖的双眼,我的心顿时潮湿得像是雨水经过,酥麻,却又带着勃勃的生机。
【10】
小甜瓜丢过一次之后,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和它算账,它倒同我闹起了脾气。挑食、乱尿尿,甚至还冲我叫!我看着它小叛徒的模样,真想揪住它的尾巴塞进洗衣机里。但这些都是我的责任,我认命地一次次地起早遛它,小区的范围已经不够,慢慢扩大到不远的一个小公园。那里草地宽敞,它很喜欢。
在我第三天带它来这个公园的时候,一个穿着卡其色薄款风衣的男人朝着我走来。起先我倒并没有留意到他,只老远看到一条毛发油亮的边境牧羊犬正飒爽英姿地朝着小甜瓜狂奔而来,小甜瓜警觉地蹿出老远,然后不顾我的制止拖着我跑了起来。
我仰天长啸,养了一只怂怂的狗,真的是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边牧的主人急忙喝住了他的爱犬,然后拉短了绳子朝我走来:“不好意思,吓到小泰迪了。”
“没关系,它看到小小狗也害怕。”我扯住小甜瓜的牵引绳,转过头来就看到了说话的人。细长眉眼,眼尾微微上扬,一双薄唇正朝着我勾起弧度:“别来无恙?”
“是你?”我愕然地看着他,“你也住在这附近?”
穆覃却答非所问,指着小甜瓜问:“它几天没洗澡了?”
“啊?”我匆匆低头看小甜瓜,它正顶着一头横七竖八的毛发无辜地看着我,短小的尾巴拼命地摇着,仿佛正在向穆覃示好。而这时边牧优雅地甩了甩毛,小甜瓜又吓了一跳,屁股往后一缩,拽着我又踉跄几步。“咳咳,它不太注重形象…”
因为宠物,我倒和穆覃说上了几句话,只不过在遛狗的短短几分钟,彼此交换着养狗经,此外也没有其他的交谈。他是纪尤熙的表兄,钟越也提醒过我与他保持距离,我提早带着小甜瓜离开了公园。
途中Mia的经纪人JOJO给我打来电话,说Mia已经在公司等我,我看了看时间,她到得倒挺早。小九九的事,我忠于她的意见,她并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晓,因此我也没有向欧姐请教,反而是铤而走险,准备自己先行爆料。我提前订购了游乐场的门票,两张成人票,一张儿童票,还特意让Mia邀请了她远方的表姐来帮忙。
当天中午网络上就有了报道,小九九头戴海盗帽,手里握着一个大大的棉花糖,Mia正蹲下身子替他擦脸,表情温柔,眼神宠溺。那则新闻下链接了Mia的微博,正是她在游乐场时发布的照片,配的文字是:“陪表姐一家逛游乐场,都说游乐场是孩子们的天堂,今天我也想当个孩子王。”
她的笑容肆意又天真,短短的时间里,微博已经被转发上千,我忍不住拍案叫绝。谁会联想到出道至今从未有过绯闻的陈妙言会是个单亲妈妈?何况她才接了两场慈善活动,并且都是和儿童有关,这一切都是更利于她的国民小妹形象。
紧接着公司又安排她上了本城最有名的娱乐访谈节目,波浪大卷发的女主持举着她的活动现场照片问:“你自己是不是也很喜欢小孩子?有没有想过结婚生子这件事?”她巧笑倩兮,莹润的下巴微微扬起:“我非常喜欢小孩子,但我自己的话,一切只能看天意。”
小九九很快被大众遗忘,陈母即将带着她回老家。Mia托我去送机,电话里已经泣不成声:“我舍不得,可是该怎么办…我没有办法…他都三岁了,我却只陪过不到三个月,他还要叫我妈妈…”
机场大厅里,小九九乖乖地坐在陈母身边咬指甲,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四顾着:“阿姨,妈妈她不来送我了吗?”
“你妈妈她很忙,阿姨送你也是一样的啊!等下次妈妈有空了,她亲自去接你来玩好不好?”
他望着天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高兴地点了点头,并且竖起小指朝着我伸了过来:“拉钩钩!撒谎的是小狗!”
我默默地伸出手指,心中暗忖,小甜瓜,你姑且替我挡一挡。
看着小九九消失的背影,我想到了许久未见的小小鱼,一样黑漆漆的大眼睛,可是她却调皮得多。这段时间也疏于和程程联络,我走出机场打了电话过去,这才得知小小鱼已经被她妈妈带出国。程程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似乎依然很自责:“我没有照顾好小小鱼,她一定对我很失望。我从来都让她很失望,不是个令她骄傲的女儿。”
“不,程程你是个很棒的女孩,没有人不喜欢你,”我急着安慰,却又不知如何措辞,“你妈妈一定也很爱你。”
她不答话,很快语气就活跃了起来:“乐遥,咱们好久没聚了吧,晚上出来唱歌啊!我最近在家听了好多苦情歌!”
“行!要是你唱得好,我挖你进娱乐圈!你看曼莎现在不混得风生水起的嘛!”我们约好了时间定好了包厢,突然程程又追来一条短信:“记得带家属到场!否则落单的人埋单!”
这招太狠了!她难道知道我和钟越正在冷战?从我搬走那晚之后,钟越一直没有联系我,我也碍于面子不肯主动找他,之后又是Mia的事一直缠身,居然转眼就过去了一个礼拜。
正常的情侣会一个礼拜都不联系彼此吗?再冷战下去,那以后都不需要再联系了。我咬咬牙,终于拨通他的号码。他迟迟才接:“乐遥,我有话同你说。”
我一愣,随即连连点头,也忘了他压根看不到:“我也有话跟你说。程程约我们唱歌,晚上八点国际花都见?”
他迟疑不答,我提着心吊着胆,终于听到他的应允:“那晚上见。”
“晚上见。”我恋恋不舍地紧握着手机,那头再无动静,我只得挂断电话。最后一秒,仿佛耳边突然划过他的呢喃,呓语一般的“我想你”,我以为我听错。
【11】
国际花都的VIP包厢里,程程边唱边跳红遍大江南北的神曲《江南Style》,并和北野拉拉扯扯,誓要邀他共舞。钟越看着他们无声地笑,程程得瑟地朝着我抛来媚眼,我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突然听到钟越在一片喧闹中独特而低沉嗓音:“夏卿在我的百货公司设立专柜,她和我只是合作关系。”
“你的百货公司?”
“JoyHall,白色情人节的时候我带你去逛过的百货商场。”钟越望着我的眼睛,“它是我全部的心血,MG只不过是我对外的工作,JoyHall才是我个人的事业,也是我回国来的目标,前期都是北野在帮我打理,所以他一直很辛苦。”
我微张着嘴,眼神呆愣,难怪他随随便便一个电话,就让那个导购下班回家。大概我的表情实在可笑,他不由得失笑,揉着我的头发贴近,低头贴上我的前额:“JoyHall以化妆品为主,服装为辅,夏卿的香水品牌入驻,我们是强强联合。”
我撇撇嘴,程程已经开始正儿八经地唱起苦情歌,杨宗纬的《洋葱》:“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地剥开我的心,你会鼻酸,你会流泪…”我揉了揉鼻子,扭头若无其事地看着钟越晦暗不明的脸:“你干嘛告诉我,我又没怀疑你和夏卿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那你为什么生气?”他好整以暇地喝一口啤酒看着我。
我眨巴眨巴眼:“我生气是因为你不信任我,你说我是你的亲人,可是你什么都瞒着我,你的事业我帮不了忙,既然有别的女人能和你强强联合,那自是再好不过…”
“这不是吃醋是什么?”他一手捏住我的鼻子,气息近得喷薄在我的皮肤上,正在我突然心跳加快的时候,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振动起来,我低头一看,眼神太好,“夏卿”两个字赫然入目。他抬眉瞥了我一眼,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我顿时泄气,整个人无精打采地陷入柔软沙发,茶几上放着钟越的烟盒,我手痒地凑了过去。在钟越的强烈要求下,我已经戒烟两个月了,只是现在我的情绪太需要一根烟。正弯着腰试图抽出一根,钟越又走了进来,瞪了我一眼便把我拽了出去,眼神示意我保持安静,然后当着我的面和夏卿通完了电话。
倒的确是工作,但我还是要装腔作势:“你干嘛?打电话都需要观众?”
“某些人喜欢吃醋。”他关上手机塞进口袋,整个人懒懒地斜倚在走廊墙壁上。
我没有答话,走廊的光线昏暗,照得他讳莫如深,可那紧紧胶着在我脸上的眼神却更加深邃温柔,我感觉自己像是火上的一块黄油,正滋滋地融化着。然后我干了一件丢人的事,我主动投怀送抱,踮起脚亲吻了他的脸。
“你勾引我。”他掷地有声,听起来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没有——”说着更伸出手臂环抱住他,想要把自己同他熔化到一起去。
他没有挣扎,却突然低下头来寻找我的唇,在他情不自禁的急迫中,我突然拔出脑袋:“上次你陪我坐公交车了?”
“恩,”他匆匆又把我的后脑勺按回去,含糊不清地回答我,“你的脑袋跟石头一样硬。”
我再也挣扎不了,便不情不愿地顺了他的意,有服务生经过的时候,他直接拉着我逃出了KTV。中途程程打来电话,扯着嗓子直吼:“你人呢?和钟越吵崩啦?我跟你说,他和夏卿真没什么事!就是合作伙伴!你赶紧跟他和好啊!”电话好不容易挂断,我的耳朵还没清静一会儿,钟越的手机也跟着响了,同样来自程程:“钟公子啊!你是不是跟咱们乐遥吵架了啊?虽然她是小心眼了一点,但她那是在乎你!你在哪儿呢?要不你去找她啊?大半夜的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啊!”
钟越看了我一眼,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和乐遥在一起。”
“…操!你把电话给她!”程程又不文明一回,我听着直皱眉,接过电话才喂出口,她又号叫起来,“你们俩合伙玩我是吧!我瞎操心啊我!我懂了!你们这是躲着不埋单!”
凉飕飕的夜晚在程程火辣辣的号叫声中渐渐升温,身边的人撑开大衣将我裹进怀里,我贪婪地想,就这样走一辈子吧,天不要亮,路不要完,一秒就是一个世纪。

Chapter 10.如果美好记忆还算难忘,为什么还会记得悲伤
【01】
我在平湖公寓的房间里睡了一个长长的觉,醒来时卧室里漆黑一片,窗帘紧掩,然而床头却有幽幽的蓝光,在墙壁上投射出奇妙的景致。我坐起身,钟越在白色情人节送给我的水母,此时正在床头的玻璃柱里漂浮着。
像是梦境一般,我仿佛置身在这蔚蓝的海底世界中,直到卧室的门被推开,钟越擦着才洗的头发走了进来。
“醒了?”他随手打开灯,那束蓝色的光芒骤然被掩盖。
我突然翻身,爬到床头柜底下翻找出纸笔,在他诧异的目光中一笔一画地临摹起水母来,前一刻映入眼帘的奇妙一幕,此时仍然翩跹在脑海。钟越坐过来,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你会画画?”
我嗤之以鼻:“你忒小瞧我!”
钢笔的笔尖在纸上轻轻滑过,水母的曼妙曲线也呼之欲出,钟越在一旁摇着脑袋:“不像不像。”我不理会它,在画完的水母旁加上一个大猪头,朝天鼻孔,呼扇耳朵,钟越突然扬声:“咦?”
我大笔一挥,书上两个大字:钟越!
他扔了擦头发的毛巾便向我扑来,打闹间他灵光一动,拽过画纸将我搂进怀里:“这个做香水瓶子好看吗?”
“哪个?猪头?”
“水母!”他斜我一眼,随即盯着画纸上的图案深思。
白天回到单位,钟越兴致高昂地打来电话,说他已经邀请设计师设计水母瓶,但一定不会忘记挂上我这个原作者的大名。我暗暗偷笑,幻想声名鹊起的未来,突然一通陌生来电打入手机。
“My dear Penny,How are you ?”
我似乎并未结识异国人,除了曼莎,可她说一口美式中文。
“我的小牧突然不吃不喝,每日静坐,是否相思成疾?”我终于听出那边的声音,不由得纳闷:“你的小牧?”
“那只边牧犬,你难道不记得?”穆覃故作不满,声音充满嗔怪。
我无语:“你应该带它去看医生,而不是来问我。”
“可是它自从见过你的小泰迪,便出现这种症状,我觉得它陷入了爱情。”他不依不饶,并且一本正经!如果不是见过他的人,我肯定想象不到此时他的眼角一定微微上扬,带着一层凉凉的笑意。
我无欲与他纠缠,却突然想到一事:“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晚上你带小泰迪来与小牧见面,到时我就告诉你。对了,小牧的新女友叫什么名字?”
我望了望天,想着小甜瓜撒泼的模样,忍不住扶额:“对不起,同事在叫我,以后再联络。”不等他回应我便挂断电话,看着通话记录上的陌生号码默默咬牙切齿,神经病!
当晚就与穆覃狭路相逢,他牵着帅气的边牧大步朝我走来,看着他穿着一身运动套装的休闲模样,第一个进入脑海的想法就是——跑!于是我拉着小甜瓜拔腿狂奔,紧接着听到边牧急切的号叫,它追上来了!
我被穆覃堵在小区门口,他一边喘着气一边笑盈盈地看着我,细细的一双眼睛,仿佛含着桃花:“我读大学的时候是长跑冠军,你赢不了我。”
我不看他,低头看他身边吐舌头的边牧犬:“它不是好好的?身强体壮,怎么会相思?”
“有人说宠物的心情会随着主人的心情改变,也许,”他故意停了停,“也许是我患了相思?”
他的视线胶着在我的脸上,火辣辣,赤裸裸。我吞了口口水,索性拽了拽甜瓜,打算绕道而行。我可不认为自己国色天香,为我患上相思病?我看是神经病!就在我嘀嘀咕咕腹诽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边牧犬突然超越我们,然后在一棵树边嗅了嗅,随即两腿一弯,不知害臊地当众嘘嘘了。
我满脑门子冷汗地瞥了一眼死皮赖脸的狗主人:“它明明是一只母狗!”
“母狗对母狗就不能相思病了?”他故作无解,“在国外我一直支持同性恋爱。”
我去!神经病!
【02】
水母瓶很快设计出来,方案决策的那天我参与了会议,全程由小秘书钟越代表发言。最终方案顺利通过,夏卿笑说:“我实在喜欢这种神秘感,梦幻,却惊心动魄。”
数日后,夏卿召开紧急会议,投影仪的幕布上正播放着几张香水的平面广告,淡蓝色的水母瓶身,名为Secret——秘密。
“水母作为香水瓶的方案,我们在一周前的会议上刚刚通过,可是就在昨天,IMC公司却率先推出取名为‘秘密’的新款香水,巧合的是,它的瓶身和我们的设计图几乎一模一样。”夏卿的目光冷冷扫视一圈,“我们的设计方案并没有公示,我不相信这是巧合。”
我双眼紧紧盯着幻灯片一张一张闪过,没错,虽然不是我设计的水母瓶,但我熟悉它的每一个曲线变化,这是我的灵感。
“我怀疑——设计图流出,是有人故意为之!有人出卖了公司!”夏卿的声音突然震耳欲聋,我浑然一惊,抬起头竟然直直对上她盯着我的眼睛。一种不好的预感兜头而下,紧接着我听到座上有人发言,然后提到了我的名字:“当时参加会议的就是我们几个老员工,钟公子作为合作方,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只有林小姐…”
他欲言又止,我紧紧握住了拳,身边的钟越悄然覆上我的手:“林小姐的品行我十分了解,她是个看娱乐片都会掉眼泪的人,我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
会场一阵安静,是夏卿打破了僵局:“虽然我和林小姐的关系并不算熟稔,但我也不愿意相信是她出卖了我们公司的利益,她并不谋求什么,当初画图也完全因为喜好,她才应该是今天在座的人里最单纯的一个。”
我遥遥地看着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沉默以对。
旋即,那位提到我的元老再次站了起来:“可是我曾见过她和IMC的穆总会面,两人关系不浅。”
“黄经理,您可不能口无凭证。”夏卿厉声提醒。
“我黄国文可不会信口雌黄,您问问林小姐,她有没有和穆总在佳园广场约过会。”
佳园广场?穆总?我一头雾水,夏卿的目光却已经朝我投来:“林小姐?”
我张了张嘴,有些木然:“穆总,是指穆覃吗?”
夏卿的眼神一闪,藏着摸不透的深思,她扭头看向钟越:“她和穆总走得很近,钟总您不知道吗?”
钟越一直以沉默抵抗,他望着我的眼神带着疑惑,更多的却是深深的迷惘。我没有心思去辨清,只在脑海中不停回荡,穆覃是IMC的人,他偷了我的创意,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名为Secret的香水瓶,与我的原画没有任何差别,可是原画只有钟越看过…
我迟疑地抬起眼皮子,正撞上他看向我的眼,太深了,我看不透,只能听到他断然的声音:“不会是她。”
他的维护在所谓的证据面前不堪一击,那位黄经理提议签署承诺书,可是在提笔的时候,我分明看见钟越犹豫了,他没有落笔。不不不,不会是他,他不会陷害我,他不会拿我当一枚棋子的。
计划搁浅,每个人都精神不济,散会出场时,那位黄经理深深地瞥我一眼,我无动于衷,侧身让他而过。人渐渐散光,只有钟越仍旧纹丝不动,旋即却突然听到他推开椅子,语气轻松:“走吧,肚子好饿,回家做饭给我吃。”
我终于忍不住:“你不问问我跟穆总的事?”
他看着我愣了片刻,随后收拾好文件站起身:“回家吧。”
会议厅的顶灯闪着白亮的光,有保洁阿姨进来打扫卫生,我抓起桌子上的茶水猛灌几口,这才急急地跟了出去。
【03】
因为水母香水瓶的计划胎死腹中,钟越准备提前举办JoyHall的酬宾庆典,我为他精心挑选了出席的装备,又掏出我的面霜谄媚地双手呈上:“抹一抹,能瞬间年轻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