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遥…唔…”他咕哝两句,又埋了埋脑袋,“乐…遥…”
我偏过头,却只看到他额前乱糟糟的头发。酒吧里的音乐很吵,我却突然笑出声音来。就算黑暗再黑,你也是那颗熠熠发亮的星星。
【06】
穆覃等在MG的门口,玛莎拉蒂嚣张地大敞着门:“上来。”
我目不斜视地朝着大楼里走,穆覃按了按车喇叭,随后又跟上一步:“昨晚钟越为什么喝多,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我迟疑地停下脚步,他得意地扬起嘴角:“有人托我告诉你一些事情,如果你想帮钟越的话,不妨上车。”
“谁?”我蹙眉,“谁托你来找我?”
他手搭在车门上,闻言似乎犹豫了一会,但很快就干脆地回答我:“好吧,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夏卿,是夏卿让我带话给你。”
夏卿?夏卿和他不也是竞争敌手?我承认我被牵住了鼻子,但他故弄玄虚的背后,的确有我想要知道的真相。我上了他的车,直视前方命令:“开远点,公司附近狗仔多。”他不以为意地耸肩,扭头嘲笑我:“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啊。”
车子停在城郊外的河岸大堤,他伸了伸懒腰看着窗外的蓝天:“工作那么忙,好久没有郊游了,天气不错,你觉得呢?”
“夏卿要你跟我说什么?和钟越有关?”我尾随下车,开门见山。
他回过头,无奈地看着我:“小姑娘真心急,”见我面无表情,他席地坐下来,拍了拍身边的草皮,“你的水母瓶设计方案,为什么我会拿到手?你就没有好奇过?”
我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却只是站在他的身后:“为什么?”
“因为夏卿,”他不介意我的冷淡,远眺着堤坝下缓缓流动的护城河水,“钟越一直相信夏卿,其实夏卿和我才是真正的合作关系,我们各有目标,她只是曲线救国。”
我背脊僵直,声音仿佛不是我的:“她想要什么?”
穆覃没有即刻回答我,只是沉思良久,这才站起身朝我走来:“乐遥,你怎么那么笨?夏卿想要什么,你不会没有发觉。”
“她到底想要什么…”我的底气渐失,整个人都快要站不住。
“钟越。”面前的恶魔冲我露出笑容,我脑中一昏,只觉阳光太刺眼。穆覃扶住我的双肩,声音温柔许多,“其实能帮钟越的只有夏卿,你只知道她做香水,其实她的祖母是ManyStore的董事。”
就算我再孤陋寡闻,我也听说过这个全球连锁的超级百货公司,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个德国的品牌,董事竟是一个中国人。所以夏卿的香水公司,其实也不过只是其中的一个附属子公司吧。
“虽然她年纪大了,但她最疼夏卿,所以能不能帮到钟越,就看你舍不舍得了。”穆覃的话,像淬了毒的利箭,我抬眼看着他带笑的眉眼,那么寒冷如冰。
“这是夏卿的原意?”
“当然。”他俯身盯着我的眼,我的眼睛发潮,害怕被他看见,只慌忙躲避他的眼神。他却迅速扳过我的肩,将我带进他的胸膛,“没有钟越还有我啊,也没有什么好难过的。”
我汗毛直立,手忙脚乱地推开他,恼羞成怒之下只会破口大骂:“你神经病啊!跟他比,你算哪根葱!”
我的演技愈发精湛,在钟越面前,我仿佛什么都不知情。煮好的饺子刚起锅,他急不可耐地拣了个饺子塞进嘴里,随即被烫得哇哇大叫。我迅速倒了杯凉水递过去,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脸:“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很棘手?”
他一愣,随即扬起眉梢:“只是有一点棘手,不过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过不去的坎。”说罢他端起碟子走出厨房,口中还不忘叮嘱,“带点辣椒油和醋。”
还是那样,总想把所有的重担都扛在自己的肩上。我想帮助他,可如果是用他来交换,我绝不会让步。放弃他,下辈子吧。
【07】
确定钟越已经出门,我才收拾好自己,挎上购物袋匆匆去楼下的菜市。几日观察下来,隔壁的夏老太太常在这个点儿下楼倒垃圾买菜,我想碰一碰运气,亲自会会她。
随意地买了几把青菜,又挑拣了几个芒果,这时看到有人卖盛开的风信子,忍不住跑过去蹲下身子研究。这时身边有人跟着蹲了下来,动作很慢,说话也慢条斯理:“生活里有了花花草草,日子才过得美啊。”
我回头一看,恰是夏老太太,一头银白发丝,却仍旧涂粉擦唇,看起来依旧精神奕奕。我故作惊讶:“这么巧啊夏奶奶,您还记得我吗?住在您家隔壁,上次甜瓜跑到您家,劳烦您照顾了。”
她笑着眯起眼睛:“好久没看到那小狗娃咯。”
陪着她买完食材,她邀我去家里小坐,只说夏卿不常陪她,往日里一个人总觉得寂寞。我欣然而往,一路上随意地问着关于夏卿的点点滴滴。到家后,她沏了花茶给我,两人相对而坐,倒一时寂静了下来。我斟酌着如何切入正题,却听到她轻轻的笑声:“其实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别急,先尝尝我这玫瑰花茶味道如何。”
我浅尝辄止,喝不出茶香,满腹心思都是她接下来可能说的话。夏老太太见我深思不宁,放下茶盏望着我:“林小姐,我们小卿自小在我身边长大,我太了解她。从小到大,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会靠着自己的双手去努力争取,从来都抗拒我的帮助。她的能力,我想你应该也看得到,这些都是她自己应得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不可否认地点点头,夏卿的确优秀,否则我不会无端自卑自怜。
“可是只有一件事太凭天意,光靠努力,也无法尽善尽美。小卿今年已经二十七岁,可是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男孩子,只有钟越。她在我面前脸红过,说着关于他的点点滴滴,也举着拳头信誓旦旦说要追逐争取,可更多的却是坐在阳台的摇椅里,一杯又一杯地喝着茶,当酒一样地灌进嘴里。林小姐,她父母早逝,她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看着她望着我的目光,虽然年迈,可依然清晰如炬,我突然感到害怕,我的目的还没说出口,却已经被她的倾诉封住了喉,这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在向我求助。
“我知道你想请我帮助钟越,老实说,我的确能帮,”她的嘴唇动了动,皱纹更深,“只要你能圆了我这个老太婆的愿望,让小卿和钟越在一起。”
不,这不是求助,这是交易,这是威胁!
我断然起身,百转千回之下,却还是果决地拒绝:“夏奶奶,您是过来人,您一定比我们更懂感情的事,世间强求不来的就是感情,也是万万交换不来的,所以我不会答应您,也不会放弃钟越。”
我不会放弃钟越。
当我看着他来回忙碌的身影时,再一次坚定了这个想法。
“口水都流下来了!”他突然回身,朝着靠在门边的我取笑。我懊恼地擦擦嘴,几步走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把脸颊贴上他的后背。他挣扎几下,连连推搡着我:“别闹,在洗碗。”
我突然固执地扳过他的身子,他举着戴了橡胶手套的手,仿佛投降。我迅速环上他的脖子,踮起脚跟,准确无误地吻上他的嘴唇。凉凉的,还带着芒果的清香。他的手落了下来,搂住我的腰身,更深更急切地吻了回来。
不放弃,不放弃,死也不放弃。我闭着眼睛享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却突然听到他口袋里手机的震动。他不舍地离开我,两手上举:“帮我看看。”
他又转身继续洗碗大业,我掏出手机,是一条微信,显示的是图片信息。我打开来一看,竟然看到我和穆覃拥抱的照片,他揽着我的肩,我的脸挡在他胸口,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他笑得一脸春光。
水声还在哗哗地响着,钟越随口问道:“谁啊?”
我看着那串陌生号码,将手机递了过去:“不知道。”
我努力放平我的声音,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脱下橡皮手套接过手机,低头只看了一眼,便将手机扔回给我:“帮我拿个毛巾,刚没注意,洗洁精进眼睛了。”
我心情复杂地取了干净毛巾回来,看着他边擦边问:“你不介意?”
他的眼睛被揉得发红,半天才能睁开,见我一动不动地怵在旁边,随即又将毛巾丢给我:“这个号码虽然我没存,但我记得,之前你和穆覃的那些照片,也是他寄过来的。他处心积虑,我才不会上当。”
我静静地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表情,半晌还是问了相同的问题:“你不介意?你不问我?”
他迅速冲好碗筷,这才将水龙头关上,转身一把捏住我的脸颊:“我才不乱吃醋,以后我不会再冲你发脾气,也不会跟你吵架了,我要做一个绝世好老公,你觉得怎么样?走,陪我去洗澡!”
我一路被拖进浴室,却半点自觉没有,只反复回味着他那番故作轻松的话语。莲蓬头打开,衣服瞬间浸湿,我突然哇哇大哭起来。他急忙束手就擒:“我没想对你怎么样,我保证!”
我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背,即便他什么心思都不肯轻易泄露,可是我却感受得到,他眼底的疲惫和日渐的消瘦。水花打在我的脸上,扑簌簌的,又疼又痒,混着我的眼泪,像小河流缓缓不息地淌。
我以为我是女超人,可为何此时此刻,我却这样无能为力。

Chapter 12.爱若难以放进手里,何不把这双手放进心里
【01】
尽管最近的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Mia的新专辑依然按照计划顺利推出,并且其中有一首还是翻唱宋未来唯一的主打歌,主题就叫献给师姐。欧姐安排我做策划案的时候,我突然灵光一现,钟越为了JoyHall能重聚人气,推出了各种折扣促销活动,虽然一时增加了不少顾客,但最后还是迅速被IMC抢走,竞争已是白热化。如果Mia可以在JoyHall举办小型歌友会,并且现场签售专辑,不知道会不会有所帮助?
策划案一出,各项工作很快就跟进,时间定在周末下午,JoyHall的位置也正好处在市中心,人流量一向很大,尤其是Mia的签售会提前做过预告,现场十分火爆,就连附近的小超市都沾了光,卖出不少瓶汽水。
我举着相机几番挤进人群,好不容易抓拍到几张好看的照片,正低头翻看,突然被涌来的人潮推到台前。我只恨自己脚下踩着细高跟,这种场合如何让我处事不惊,大汗一抹,顾不得形象,挽起衣袖抱着相机便往外冲。
突然听到Mia的歌声戛然而止,伴奏还在放,却半天等不到她的声音。我还以为麦克风出问题,一扭头却看到她徒然站在原地,整个人仓皇无措,眼神飘在不远处的人群里,像只受惊的小鹿,想躲却又无路可逃。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可是只有一圈圈的歌迷,我找不到她的方向。
主持人及时出来救场,Mia这才恍然回过神,抱歉一笑,接着音乐唱了起来,可视线却时不时地搜寻着什么。
我以为这只是开始,直到歌友会结束后的现场签售,Mia原本正埋头一张一张地签名,后来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整个人突然站起身,四处张望一番便朝着门外冲了出去。我急忙拉着她的经纪人JOJO一起跟了出去,只见JoyHall的环形小广场里,一张巨型大幕从顶楼旋滚而下,耳边发出哗哗的翻动声,随即是人群的惊呼和尖叫。我抬起头,只见偌大的布幕上,两个大字赫然入目,白底的玫瑰花瓣图案上,打着一行字。
Mia
Marry me
现场一阵哗然,我愕然地回头去找字幕上的当事人,只见她伫立在广场中央,眼睛里也是掩不住的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暗涌翻滚的情绪,她在哭。
现场的镁光灯频频闪起,看来明天的新闻又有好看的了。我抬头再次看向布幕,只能倒吸一口气,身边的JOJO花痴地捧着下巴:“哇塞,好浪漫啊!”
我给她一记暴栗,故意凶神恶煞:“你好好拷问拷问陈妙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虽觉得讶异又好奇,却还是赶紧赶回公司撰写新闻稿,并且特意提到JoyHall。JoyHall的歌友签售会,Mia突逢神秘人现场求婚,巨型布幕大书浪漫,幕后究竟所为何人。随即网上一片热议,有说疯狂粉丝,也有合作伙伴,但所幸Mia很少有绯闻,也不曾有恋爱历史曝光,一时还找不到任何有用线索。
值得庆幸的是,求婚门事件一箭双雕,不仅给Mia带来了极大的曝光率,也让JoyHall的人气步步攀升。钟越望着我,点着我脑门忍不住地笑:“鬼点子真不少。”
我努起嘴不乐意:“那是我聪明伶俐!”转而一想,却又沉吟起来,“不过求婚这事还真是个意外,我感觉不像是粉丝做的事,因为Mia在现场一直魂不守舍。”
“你难道还不让自己的员工谈恋爱?”
“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我斜睨他一眼,他抱着靠枕歪在沙发上翻报纸,我抢出抱枕逼过去,“你有没有想过怎么求婚!”
“我求过了。”他纹丝不动。
我张牙舞爪:“什么时候!”
可半晌他都没有回答,只是握着报纸的手指微微颤动,我突然像被点醒,想起那些噩梦缠身的夜晚,还有在厨房里暴食恸哭的压抑。
这是我跨不过去的坎。
我垂下眼,默默地穿上拖鞋,故意打着哈欠:“好困啊,都这么晚了,我去睡啦。”
背后的人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报纸的翻动声都没有再响起。
【02】
Mia的求婚门正轰轰烈烈地位于热议话题的首位,欧姐却突然把我叫进办公室,摔出一份文件。我迟疑地取过一看,竟是林大平起诉公司的律师函。
“这…”我一时懵了脑袋,仔细将文字看下来,背脊都惊出一身冷汗。
欧姐推着鼻梁上的眼镜架,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林乐遥,我一直以为你处事冷静理智,你怎么会干出这种事?雇凶殴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哑口无言,脑子里的确是一团糨糊。欧姐又捡起文件,迅速浏览一遍重新丢回我的身上:“我要给你气死了!你要做就做得漂亮一点!给别人留了把柄算是什么回事!还让人找上门来!你说怎么办,这事怎么了结?林大平那种人不可能轻易罢休!”
“欧姐,”我底气尽失,“不是我…”
“不是你为什么特意提到了你的名字!”
我低头看着文件中“林乐遥小姐”五个字,只觉得脑中飞了一群蜜蜂,嗡嗡响得我心烦意乱。虽然我实在回忆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雇人打他了,但又隐隐约约仿佛有这几个关键字的记忆。
欧姐的目光还留在我身上,我硬着头皮迎上她的视线:“我去找他谈谈,让他撤诉。”
但此行,我毫无信心。
最后事实也证明,不管我如何义正言辞,甚至最后低声下气,他都趾高气昂,根本不屑与我交谈。我知道,他仍旧记恨着Mia的不肯屈服,甚至记恨着我的鼠目寸光,所以这次被打,他更是怀恨在心,这次起诉,他几乎很难撤诉。
被保安送出门的时候,我恨得牙痒痒,回头瞥见他正在剔牙,嘴角还有乌青,整个左眼圈都是紫的,我不由得开怀,真是大快人心。
我掉头去找肖慎,一见面便朝他胸口猛捶一拳:“兄弟,干得好!”他正要邀功,我旋即又更猛地打了一拳,“不过你害惨我了!”
我猜得没错,肖慎的确是幕后黑手,当初他信誓旦旦地说交给他,我哪里知道他真的会当真!当真就算了,怎么到最后还把我出卖了!
“我没跟他提你啊。”他抱着啤酒瓶直纳闷。
“你找的什么人?是不是他们透露的?”
“我亲自动手的!从头到尾没说过“林乐遥”这三个字!”他拍着胸口又开始信誓旦旦。
我头又痛起来:“那你怎么动手的?”
“他从停车场出来的时候,我们就用个黑塑料袋套他头上了!你放心,我们选的地方没有监控!我虽然没经验,但还有智商!”
“然后呢?”
“然后就暴打一顿了!最后还拍了好多照片,哈哈哈哈,他那熊样子,你看了一定很解恨!”
“套着塑料袋照的?”我突然觉得有一丝危险的气息。
肖慎果然愣了一下,随后才迟钝地回答我:“不是…拿了塑料袋拍的,不然怎么拍到他的熊样子!”
我猛灌一口啤酒,气得心窝子都疼起来,就在肖慎还嘀嘀咕咕辩解的时候,我忍不住河东狮吼:“他见过你,你不记得啊!他认得你的脸!当然知道和我有关系!你的脑子被猪啃了啊!肖慎,你害死我了!”
当初为了从林大平手里救回Mia,是肖慎特意赶来解的围,也是他亲自跟林大平一行人大打出手,林大平不知道他和我的关系就奇怪了!我恨铁不成钢,咬着牙一遍一遍嚼着下酒的牛肉干。
“姐,你跟要嚼了我似的,我害怕…”他缩着脑袋,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我懒得理他,一想到林大平,我就跟吃了苍蝇似的。他选在这个时候起诉公司,显然是因为看到了Mia的求婚门事件。他还真是小人之心,特意挑了这么个时候,又解恨,又报了一箭之仇。
一人做事一人当,虽然是我不经意的一句话,但毕竟祸从口出,我该扛下一切。林大平,不管他怎么骄横,是人就总有软肋,我一定能找到他的那根软肋。
【03】
就在我努力跟踪林大平找软肋的时候,姑姑给我打来电话,她打算和裴叔叔订婚。我仿佛遭遇当头一棒,整个人站在太阳底下直发虚,直到汽车的鸣笛声催促着把我唤醒。
钟越说是因为最近钟家的事情太多,二叔又一直昏迷不醒,姑姑打算冲冲喜,也许能有些转机。我木讷地点着头附和,心里纵然明白他们总有一天会结婚,却无法消化这个事实,这个生育了我的男人,马上就要娶别的女人了,而我却不知道能不能叫他一声爸爸,该不该叫他一声爸爸!
我一恍惚,就拼命往肚子里填东西,钟越坏笑着看我:“你最近是不是太能吃了一点?双下巴都要出来了!要不是我没干过坏事,我都以为你怀宝宝了。”
我被他的话惊得一口咬住舌头,痛得鼻涕眼泪横飞,忍不住送出旋风小粉拳:“你才怀孕了!你全家都怀孕了!我瞪谁谁怀孕!”
即便心里再抵触,我还是提前准备了礼物,姑姑一向喜欢艺术,我虽然不怎么懂,但也装模作样地学了一点。礼物是从画廊里挑的油画,虽然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胜在画者的干净单纯,画中的鸢尾犹如姑姑,清丽而动人。
然而最后礼物却并不是我亲手送上,就在姑姑告诉我订婚的时间之后,我妈也带给我一个晴天霹雳。她和杜叔叔就要动身了,飞机就在姑姑订婚的那天。放下电话我欲哭无泪,老天就是这么爱开玩笑,一边是新婚,一边是生离。
我去送机,我妈穿着碎花长裙,脸上还特意化了妆,看起来神采奕奕的,并不像是不得已离开。也许她的决定的确是正确的,毕竟杜叔叔待她不薄,而她也需要一个归宿,杜叔叔会是个好丈夫。候机的时候,我给她拍了好多好多照片,我从来没给她拍过照片,也几乎没有一张合影,看着屏幕里她带着些微皱纹的眼角,我几乎就要泫然欲泣。最后还是装作笑出眼泪,随后一抹便将手机塞给杜叔叔:“帮我跟妈妈照一张,一定要帮我照瘦点!”
我妈雀跃地一把搂住我的脖子,我连蹦带跳,努力地让自己笑得灿烂。上剪刀手,下剪刀手,交叉剪刀手,我妈乐得合不上嘴,我却紧紧地抱住她的肩膀。她为了我,扛下了多大的负担。我们争吵,我们看不起对方,我们互相伤害,直到最后终于相拥取暖。可是为什么在好日子到来的时候,我们却要分离?
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我不顾正在拍照的杜叔叔,扭头埋进她的颈窝。她浑身一僵,笑着推我:“怎么了啊,乐遥?”
我拼命摇头,滚烫的眼泪黏湿她的发丝。她笔挺地站了许久,突然叹息一声,伸手慢慢地抚摸着我的头:“怎么了,乐遥?”
我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搂着她不住号啕,口中却只反复地呢喃着一句话:“妈…妈…”
她笑着安慰,可是开口却也是哽咽:“傻丫头…我走了,又不是不…回来…”
可是我知道,她不会回来了,我的妈妈不会回来了。我想留住她,可是我不敢告诉她我知道的真相,她想要瞒住我给我一辈子的幸福,那么我就顺了她的意,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会幸福,我会让她放心。
机场里响起登机的广播,飞机就要起航,杜叔叔在一旁柔声提醒,我妈却纹丝不动地紧紧揪着我的衣服,我感觉得到,她的泪水已经浸湿了我的肩膀。其实她也很脆弱,她也只是个需要爱的小女人。我强颜欢笑,将她推给杜叔叔:“你要照顾好我妈妈,你发誓!”
他笑着并起手指:“我发誓。”
她一次都没有回头,走得又急又快,花裙子被风飘起来,我几乎眯了眼。我知道她害怕停留,因为只要停一秒,或许她就要反悔,她舍不得我。我蹲下身子,低头翻着手机里我俩的合影,她的笑容安慰而又满足,可双眼却漾着水光,而一旁的我正扭头看着她,嘴角扬得那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