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不愿,明氏自不会勉强她,笑着点点头,“好!”
等忠勇侯夫人再度上门,明氏语气虽委婉,态度却是坚决,明确地回绝了此事。
周成瑾得知消息,拉着魏明俊到郊外跑马,他在京外有处庄子,庄子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庄头姓田,听说主子来,催着婆娘把周成瑾那处小院收拾干净了,又置办出一桌像模像样的席面。
周成瑾对庄头道:“听说你婆娘酿得一手好酒,搬几坛子过来。”
田婆娘娘家是开酒坊的,她自幼得了父亲真传,酿的酒说不上名堂,但是醇香浓烈,号称一碗醉。庄户人冬天进山砍柴打猎常常会灌一小壶,时不时喝一口以便御寒。
听得主家要酒,庄头岂敢不给,双手各抱了一坛送来。
周成瑾斜眼见了,道:“真小气,才送两坛来,放心,爷不白喝你的。”掏出荷包扔了过去,“再去搬几坛子。”
庄头憨厚地笑道:“大爷有所不知,我那婆娘酿得酒烈,等闲人一碗就醉,就是再强壮的汉子也喝不过三碗。”
魏明俊接过酒坛子,对庄头努努嘴,“去吧,准备点醒酒汤。”
庄头心领神会,也没捡荷包,急匆匆地离开了。
周成瑾一把拍开酒坛上的封泥,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他大赞一声“好酒”,给自己与魏明俊各倒一碗,“来,干!”仰头一饮而尽。
魏明俊知他心里不痛快,本就存了舍命陪君子的想法,此时也不推辞,毫不犹豫地喝了。酒一入口,只觉得嗓子眼火烧火燎的,身子也像着了火似的,热得发烫。
周成瑾却是没感觉般,又倒了第二碗,仍是一口干。
魏明俊举着碗实在喝不下去,可看到周成瑾血红的眼,心一横仰脖干了。待看到周成瑾又要倒酒,魏明俊伸手拦住他,“别干喝,吃两口菜就着,难得这个季节还有嫩黄瓜,来,吃一口。”掂起一根黄瓜“啪”掰成两半,一半塞到周成瑾手里,一半自己拿着,“吭哧”咬一口,黄瓜的凉意顿时缓解了烈酒引起的灼热。
周成瑾也咬一口黄瓜,突然就落了泪,“我是真喜欢她…”
第108章
魏明俊听得差点也跟着落泪,谁还能比他更了解周成瑾的心,谁会比他明白周成瑾在楚晴身上到底用了多少心思?
不说那几桩让人烦恼的亲事,单说平常那些琐碎的小事。
听说楚晴喜欢丁香色,周成瑾千里迢迢捎来十几匹深深浅浅浓浓淡淡的紫色布料,要说他是在丝绸之乡江南也倒罢了,他可是在宁夏。江南的绸缎运过去价格起码翻了一倍。
听说楚晴染了风寒,他眼巴巴地寄过来一个药方子,还捎带了许多大黄、白芍以及天麻等药材。从宁夏到京都,就是快马也得七八天,药方子送到,楚晴早就好了。
还有一次,特特写了个烧蹄膀的方子,是他在酒楼吃到这道菜觉得口味不错,花重金跟厨子买到,据说烧出来的蹄膀格外香嫩肥美。
虽说楚晴爱吃蹄膀,可魏明俊也不能特为往国公府送个菜肴方子,无奈之中就给了食缘里的徐嬷嬷。
还有各式好玩好看的小物件儿,周成瑾断不了往京都捎,魏明俊实在找不出借口给楚晴送,连带着许多药材都放在百媚阁的库房里收着。
点点滴滴,楚晴不知道,楚晟不知道,只有魏明俊看得清楚明白,也更加觉得心酸。当年意气风发睥睨群芳的周成瑾,何曾有过这样为情所困的时候?
周成瑾吃完黄瓜,默默地倒了第三碗,魏明俊仍是陪着,却不敢再像前两碗那样一口闷,夹一口菜抿一抿酒,没吃多少就开始觉得头重脚轻,手里的筷子跟不听使唤似的,豆腐块都夹不起来,眼前的周成瑾隐隐约约变成了两个,摇摇晃晃地冲自己笑。
第二天日上三竿,魏明俊昏头昏脑地醒来,见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身上穿了件八成新的土灰色裋褐,洗得倒干净,就是紧了点,箍得身子难受。
刚下地,就觉得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翻腾,想吐却吐不出来。
因见床头有茶壶茶盅,试了试,茶还是温的,喝了半盅才觉得舒服了些。
院子里,田婆娘正从井里提水洗衣服,见到魏明俊,忙抖着湿漉漉的双手赔笑迎上来,“二爷醒了,厨房里温着白米粥,要不要盛一碗?”
魏明俊本没胃口,可想着白米粥最是温养胃,遂点点头,“来半碗。”
随着白米粥上来的还有两碟小菜,一碟是酱黄豆,一碟是咸菜丝。
白米粥糯软香甜,小菜清爽宜口,魏明俊吃得浑身舒泰,精神也旺了许多,想起周成瑾来,问道:“周大爷醒了吗?”
田婆娘笑道:“大爷一早进山了。”
去!那家伙还能上山,敢情昨儿没喝醉?
魏明俊暗骂一声,又问:“昨儿那坛子酒还剩下多少?”
田婆娘答道:“两位爷真是海量,都喝光了。”
一坛酒差不多能倒十碗左右,他喝了不到三碗,再加上洒了差不多一碗,难不成周成瑾喝了六碗?
这小子真是改头换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喝了,还是以前都是装相?
魏明俊又骂一句,问清上山的路,抬步往山上走。
说是山,其实就是一土坡,不太高,上面石头为主,零星栽了些松柏以及果树,野草倒长得浓密,可惜都枯黄了。
刚上到一半,就听山顶有埙声传来,幽深哀婉,含着淡淡的悲戚与感伤。
魏明俊停下步子放眼望去,看到苍翠的老松下,周成瑾一身玄衣正坐在大石上,手捧陶埙,凝神望天。
秋高气爽,蔚蓝色的天际云淡风轻,远远地有两行南飞的大雁,发出凄婉的鸣声。山间树木枝叶凋零,火红的柿子挂在枝头随着秋风摇摆。
那树、那人、那天,就像一幅忧伤的写意画。
魏明俊说不出心里是怎样一种感受,突然不想打扰他,转身下了山。
直到晌午,周成瑾才回来,面色有些憔悴,神情却很平静,见到魏明俊,狭长的眼眸里浮起丝暖意,抬手拍拍魏明俊肩头,笑道:“今儿再过一夜,明天衣服干了就回京都。”
魏明俊细细打量他几眼,嬉笑道:“放弃了?”
“我是那么轻易撒手的人?”周成瑾神色一凛,似是随意又似是坚定地说,“我说过非她不娶…既是求不得我也不能再由着她的性子,回府后就请祖母进宫请旨赐婚。”
“早该这样,”魏明俊极为赞成这个主意,“早请旨早就娶回家了,何必跑到宁夏受这两年苦?”
周成瑾满心的苦涩,先前他所求不过是两情相悦,可眼下看来,这么多年都是他烧火棍子一头热。
在梅林里,楚晴分明瞧见他紧挨着楚晞,可她眼里既没有伤心更没有嫉妒,甚至连丝波澜都没有,规规矩矩地行个礼,似乎唇角还翘了翘,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可见,在她心里,半点没有他。
这样下去,哪怕再过两年,甚至五年,他也娶不到她。
他不想等了,先娶回家再说,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哄她,宠她,来表现自己的诚意与真心。
人心都是肉长的,就是湖底的石头,他也有信心能够捂热了。
当夜两人没再喝酒,吃了田婆娘做得几道乡间土菜,早早安歇了。
翌日,两人起个大早,换上各自衣衫就往京都赶。
此时楚晚正在倚水阁跟楚晴哭诉,“…也不知怎地,回府就板着脸,问话也不说,天天长吁短叹,要么就一个人喝闷酒。昨儿喝得有点多,醉里说了实话,皇上训斥他们不早点生儿育女为皇家开枝散叶。我听王爷的意思是要纳两位侧妃进来…”
顺德皇帝已经年过花甲,膝前一个男孙都没有,怎能不着急?
太子被圈禁这些年自不必说,二皇子跟三皇子都才从西北回来,没有子嗣也是正常,只有四皇子一直在京都,天天与楚晚守着,怎么也没生出孙子来?
不说帝王家,就是寻常百姓成亲两年有余,也该有动静了。
楚晴了解楚晚受到的压力,问道:“你不是每个月都请平安脉,太医怎么说?会不会那年冬天你落水留了症候?”
想起在沐恩伯府的亭子里被孙月娥推到湖里的情形,楚晚愣了片刻,脸上显出几分犹豫,默了会儿才道:“应该不会,要是有症候太医就说了,我身子毫无问题,王爷也康健,可就是怀不上…王爷说等到年底,倘若还没信儿,上元节宫宴,他就趁机选侧妃…你一向主意多,帮我想个法子吧?”
要是别的事情,楚晴兴许会有办法,可现在是纳妾生子,楚晴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会有什么主意?能忍着羞涩耐心听她诉苦已经不容易了。
楚晴便道:“要不你问问祖母或者二伯母,她们经得事情多,或许能有办法。”
楚晚叹口气,“祖母年纪大了,我听珍珠说祖母这些天精神不太好,我哪好再去烦扰她,至于我娘,你又不是不了解,她何曾是个有正经主意的人?”
老夫人这几天确实身子不爽利,连带着他们的请安都免了,楚晴今儿还没到宁安院去过。
想想也是,做晚辈不能承欢膝下也倒罢了,实在不该再让老夫人费神。
楚晴想起以前不知从哪里听到的闲话,随口道:“要不就到哪个寺庙拜拜观音,或者打听有没有能让人怀胎的偏方?”
楚晚眼眸一亮,“对了,我听说华严寺有处灵泉不但能治百病还能送子,每月初一十五寺里会布施泉水,四乡五村不孕的妇人都求了寺里的泉水喝。今儿正十五,六妹妹陪我去一趟吧?”
楚晴有些犹豫,“太仓促了,我还没跟大嫂说,要不等初一再去?”
“那岂不又等半个月,你不知道,女子每月就只几天能有孕,错过…”
“好好,我陪你去就是。”楚晴红着脸打断楚晚那些羞人的话,吩咐暮夏跟王氏说一声,又开了衣柜换出门衣裳。
王氏自不会拦着小姑出门,只叮嘱暮夏要好生伺候楚晴,多带几个护院。
楚晚道:“带护院又得等半天,我带着人呢,你只带上暮夏和问秋就行,咱们早点去早点回来,也不知过了晌午,寺里还施舍不施舍泉水了?”
楚晴想想也是,楚晚身为王妃虽然出门并一定用仪仗,但随身带几个侍卫是一定的,便没坚持,留了问秋看门,点了暮夏跟冬欢跟着。
到了角门,没看到楚晚往常坐的王府车驾,而是停着辆普通的黑头平顶马车。
楚晚支支吾吾地有些不好意思,“昨晚跟王爷置气,一大早没跟他打招呼就出来了,所以没用府里的车。”
既然已经出了门,楚晴也不好改变主意,一想连主子带丫鬟共有六人,倒也不怕遇到事情没人照应,摇摇头仍是上了车。
车厢有点逼仄,正面是软榻,两边各放一条长凳。
楚晚与楚晴坐在软榻上,四个丫鬟则在长凳上挤着,好在楚晚身边新换的丫鬟很周全,随身带了两只点心匣子还有一匣子洗过的脆梨。
马车出了城门又改道往北,楚晴极少出城,忍不住就掀了车帘向外瞧,但见田野广袤,树丛连绵,枝头树叶尽黄,呈现出浓浓淡淡的金色,甚是好看。
行过一阵,楚晚突然红着脸小声道:“我想小解。”
楚晴呆了下,为难地说:“这里连个茶寮都没有,往哪里解?二姐姐先忍忍,前头有村子,到时候借别人茅厕用用。”
“我快憋不住了,”楚晚皱着眉头,“早知道在你那里就不喝那两杯茶了。”
丫鬟见楚晚窘迫,指了远处一丛灌木,“要不就到那后面,反正这条路也没人来。”
“好,”楚晚咬牙答应,丫鬟拍着车厢让车夫停了车,自个先跳下去,又扶了楚晚下去。
楚晚小声问楚晴,“你一道去解一下?”
楚晴摇头,“我没有。”
楚晚带着一个丫鬟急匆匆地往灌木丛走,她的另一个丫鬟在路旁望风,楚晴嫌戴帷帽麻烦,便没下车,跟暮夏与冬欢坐在车上等。
不大一会儿,只听马蹄声响,远处突然出现三道人影。那些人骑得快,转瞬就到了眼前,正要经过时,其中有个穿灰色裋褐的人“咦”了声,“那边小娘子生得倒是俊俏。”
其余两人也松了缰绳,停步朝丫鬟看来,笑道:“果真不错…喂,小娘子,你独自在这干什么,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事,要帮忙吗?”
丫鬟吓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透过车帘的缝隙,楚晴看到那三人个个身材魁梧横眉怒目,显然不是善茬子,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有心想吩咐车夫赶车快走,又不能丢下楚晚。何况,那些人是骑着马的,总归能追上。
不由后悔不该听楚晚的话没带护院,只是后悔也晚了。
楚晴咬唇想了想,拔下发间金簪,悄悄握在掌心。暮夏与冬欢有样学样,也把头上簪子拨了下来。
车外三人已经翻身下马,调笑着走向丫鬟,上下打量番,“哟,小娘子还没许人吧,瞧哥哥的人才怎么样?”
三人上前一步,丫鬟退后一步,直至退到车边,猛地撩开车帘往车里爬。三人岂容她走,抱着她两条腿拖了下去。
楚晴再不能等,扬声指使车夫,“快驾走!”
话音刚落,穿灰色裋褐之人已跳上马车,奸笑道:“这下发财了,车里还有三个美人儿,嗯,个顶个的漂亮。”
第109章
马车已驰出老远,只能看到个黑点隐约在晃动。
车夫垂首,恭谨地道:“王妃请稍等片刻,王爷想必很快就派车来接您了。”
楚晚木木地站着,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四皇子要派车来接她。
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套,目的就是把楚晴引出来。
四皇子说,谁让楚家人不识相,老老实实把楚晴嫁给谢成林不就好了?他们只要拿到那封信,不但不会为难楚晴,反而会好生敬着她。
毕竟十好几年前的事情,跟楚晴半点关系都没有。
可周成瑾去楚家求亲了,他刚救过楚昊的命,说不定楚家人会答应。东西若是到了周家,他们再想拿到就不容易了。
所以,只能想法坏掉楚晴的名声,让她嫁不出去。
他们就设计了这个圈套,不需要绑匪做什么,只要把楚晴扣在手里大半天,等天黑再送回来,京都必然就会产生流言。
楚晚不想应,她身为女子,自然知道名声对未出阁的姑娘而言是何等的重要。尤其,楚晴曾经在沐恩伯府救过她,为她向孙月娥讨过公道,在她说亲屡屡不成的时候安慰宽解过她,更遑论平常两人最合得来。
楚晚坚信楚晴根本不知道有什么信件,也怀疑赵蓉嫁过来时到底带没带了那封信,可四皇子却很笃定。
四皇子就是楚晚的噩梦,是泥泞的深潭。
从出嫁那天起,她就陷在泥潭里拨不出腿。
喝完合卺酒,喜娘说完吉祥话离开,她半是害羞半是期待地坐在喜房里等。一直等到外面的梆子敲过两下,过了二更天,四皇子才进来。
与她料想得不同,四皇子身上半点酒味都没有,喜袍也已换过,换上了月白色的圆领袍,在大红喜烛的辉映下长身玉立丰神俊朗。
楚晚早知道四皇子生得美,面如冠玉长眉凤眼,又见他特地为了洞房而先自沐浴过,更加觉得欢喜,垂了头羞怯怯地道:“王爷,这便安歇吗?”
四皇子没应声。
楚晚以为自个儿的声音太小,便强忍着羞意提高了声音,“王爷何时安歇,妾身伺候王爷更衣吧?”
四皇子仍是没答应。
楚晚疑惑地抬头,看到了四皇子脸上的肃穆和眼眸中的淡漠。
他就那么冷清清地站着,俨然一个旁观者,喜房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而楚晚就像个戏子,沉浸在自己的戏台上表演着羞涩与窃喜。
在这样的目光下,楚晚起初还保持着镇定,不知为何越来越心虚,越来越恐慌,及至最后竟是承受不住那种迫人的压力,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四皇子这才露出一丝笑意,淡淡地说:“我娶你是因为你有可利用的价值,不要倚仗自己是国公府的姑娘就把自个儿当主子。国公府在别人眼里还算盘菜,可在本王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记着,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否则我有千百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别把我的话当玩笑。”
那如蛇般冰冷阴沉的目光,像万年深潭般冷酷无情的声音,都昭示着他的言出必行。
楚晚怎敢不答应,颤颤巍巍地表了态,四皇子才恩赐般将她拉到床上,应付公事似的采了她的落红。
事毕,楚晚默默地流了半夜的泪,因为疼因为怕还因为失望。
就在早上,她还是欢欢喜喜地憧憬着成亲后的生活,文氏特地嘱咐她,要以夫为纲,好好侍候王爷;楚晴也宽慰她,只要她尽到王妃的本分,不懂的事情多请教王爷,不擅自作决定,就能过得平稳。
万万没想到,被京都众人羡慕嫉妒的亲事竟会是这样。
她曾隐晦地告诉文氏生活得不如意,文氏嗔她一眼,“能嫁到皇家去,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还不知足?王爷忙于政事,没工夫在内宅里厮混,你更应该管好王府的中馈替王爷分忧,而且,要尽快怀个儿子。有了儿子傍身,王爷怎会不器重你?”
楚晚欲哭无泪,她每天活得战战兢兢,连四皇子身边的内侍都不如,府里上下除去身边陪嫁的四个丫鬟,谁会听她的话?
就这四个丫鬟,也早被府里的内侍敲打过,不敢肆意而为。
孩子,她倒是想的,可越想要越是怀不上,而且四皇子在房事上很是节制,每月只四天歇在内院,其余均在外院书房安置。
内宅里,虽然没有侧妃姨娘,但有好几个没有名分的丫头轮流伺候四皇子安寝。轮到楚晚的次数时少之又少。
她一个人,怎么能怀得上孩子?
***
清风吹来,带着几分秋的萧瑟,楚晚蓦然想起往日与楚晴的情分,自觉对不起她,便吩咐车夫,“你追过去瞧瞧,让他们好生对待六姑娘,别惊吓着她。”
车夫冷冷地道:“王妃不用担心,他们手底有数,会给六姑娘一个痛快,不会让她受太多苦。”
“你是什么意思?”楚晚愕然地盯着他。
车夫道:“王爷的吩咐,干脆来个釜底抽薪,人一死,谁还管她的东西,王妃正好借口整理六姑娘遗物…”
“你!”楚晚也不知何处来的勇气,劈头朝车夫撞去,“我跟你拼了。”
车夫抬臂挡住她,对丫鬟道:“王妃受了惊吓,好生扶着点儿,别失了王爷的面子。”
丫鬟颤颤巍巍地刚想上前,楚晚朝着她们怒吼道:“谁是你们的主子?他害了六姑娘,我绝不放过他。”伸出手抓向车夫的脸。
楚晚先前的丫鬟喜鹊跟鹦哥都因年纪大而且用着也不是非常顺手,早就放了出去,这两个是她出阁前半年买的,跟了楚晚这几年,总算有些主仆情分,见状也跟着上前与车夫缠斗。
车夫毕竟是个男人,比她们三个女子强壮了许多,要不是碍于楚晚的王妃身份,早将她摔在了地上。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滚滚尘土中,有两骑疾驰而来,楚晚也顾不得脸面,张嘴就喊,“救命啊,打劫了。”
不多时,来人已至近前,楚晚定睛一看,两人都认识,穿鸦青色长袍的是楚暖的夫君魏明俊,旁边那个是周家大爷,心头一松,急忙道:“六妹妹让人劫走了,快去追她。”
周成瑾闻言,浑身的血凉了半截,顾不得询问缘由,冷声问道:“往哪边去了?”
楚晚指了马车的方向,“那边,她坐在马车上。”
不等她话说完,周成瑾已策马奔出老远。
魏明俊帮着楚晚制服车夫,用腰带将他双手双脚紧紧捆住,又怕他逃跑,从怀里掏出短刀将他脚筋挑了,将短刀递给楚晚,叮嘱道:“王妃先看着他,等回了京都审问。要是他不老实,把他手筋也挑了。”说罢匆匆上马,追着周成瑾而去。
车夫疼得昏死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此时的楚晚,脑子出奇地清醒。
说不定什么时候四皇子派的马车就会来到,要是被他们瞧见,车夫定然会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告诉四皇子,自己以后在王府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即便马车没来,让魏明俊带回去审问也不好,那三个劫匪是死士,如果楚晴被救出来,他们必定会服毒自杀,这事儿就牵连不到自己身上,而车夫却未必能咬紧牙关。
思来想去,留着车夫就是个祸害。
楚晚打定主意,将短刀递给丫鬟,“把他杀了。”
丫鬟吓得浑身哆嗦,腿一软瘫在地上,颤着声儿道:“我,我连鸡都没杀过。”
一看就是个不中用的。
楚晚冷哼一声,咬着唇,走近车夫,将短刀对准他的咽喉,慢慢往下刺。
似是感受到什么,车夫忽地睁开眼,喝道:“王妃想要干什么?”
楚晚心一慌,短刀歪了下,扎在车夫胸口处。
车夫吃痛,挣扎着往旁边闪,楚晚岂容他躲,复握紧短刀,闭上眼,也不管什么部位,用力捅下去。
车夫“嗷”地发出一声惨叫,这叫声刺激了楚晚,她想起在自己在王府被轻视被欺辱的情形,眼前的车夫似是变成了四皇子,楚晚泄愤般连着捅了十几下,直到力气尽失才停下手。
车夫浑身血迹斑斑,早咽了气。
两个丫鬟站在一处惊恐地看着楚晚。
楚晚冷冷地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心里清楚,倘若透露出半个字去,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丫鬟一齐跪在地上,嚅嚅地回答:“奴婢明白!”
“明白就好,你们把他抬到灌木丛后头,好生藏起来…有火折子更好,烧了干净。”
丫鬟们唯唯诺诺地应着,两人根本抬不动车夫,索性合力一路拖到灌木丛后。其中一个丫鬟倒是带了火折子,闭着眼将车夫的衣服点燃了。另一个怕燃不彻底,到周围折了些枯枝扔到尸身上。
楚晚看到灌木丛后冒起了黑烟,将短刀收到怀里,双手捧了些干土,将地上的血渍盖住了。而后,与两个丫鬟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京都的方向走去。
而此时,周成瑾已追上了楚晴乘坐的马车…
第110章
隔着老远,周成瑾就看到了楚晚说的那辆黑头平顶马车,停在一处山崖边,两个穿土黄色裋褐的男人一个稍胖,一个略瘦,正俯在车辕上把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拽出来,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
车厢里隐约传来女子惊恐的尖叫与男子的呵斥声,夹杂着放肆的奸笑。
周成瑾目若寒冰,放慢马速,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的□□,□□是从鞑靼人手里抢过来的,只半尺长,用精铁与马筋制成,带着六支箭头极锋利的竹箭。
瞄准、张弓,三支竹箭连发,带着呼呼的破空声呼啸而过。
前头的胖子反应甚是灵敏,当即侧转了身子,躲过第一支竹箭,竹箭擦着他的肩头飞过,正中身后瘦子的胸口。
瘦子捂着胸口满脸不可置信地倒在了地上。
胖子见状,警觉地四下打量一番,看到了蓄势待发的周成瑾,只是不等他有所准备,第二支、第三支竹箭接踵而来,分别射向上、下两路。
胖子躲得了上面却躲不了下面,竹箭直直地插在他膝头。
周成瑾手下不停,再取三支箭射出去,胖子行动不便,脑子却好使,“扑通”倒在地上躲过一劫。
这时,自马后转出个身穿灰色裋褐的人,手执长剑,摆出迎战的架势。
周成瑾冷笑一声,扬鞭催马,毫不犹豫地冲上前,马蹄踏在胖子胸口,胖子惨叫一声,浓稠的鲜血自口中喷出来,流了满地。
“你是哪条道上的,有种的报上名来?”穿灰色裋褐之人喝道,脚下却不停,腾转挪移,猛地朝马腹刺来。
周成瑾身上没带趁手的兵器,只有一条长鞭,见状催马躲开,右手甩动长鞭,朝那人面部抽去。
那人挥剑隔开长鞭,借这个空当,周成瑾纵身一跃,直扑那人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