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晴听了想笑,可死命忍着不露出来,一时竟不知该继续哭还是转成笑,竟是僵在那里。
周成瑾见她双眸犹红,白净的小脸挂着两行珠泪,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反射出莹莹光华,自有一种动人的风韵。
一时呆了呆,想掏帕子给她拭泪,可身上已换了中衣,便俯身去吮那泪痕。
楚晴别开身子,板着脸道:“你离我远点儿。”
“好,”周成瑾答应得痛快,“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可得先让我给你擦了泪,哭过了怕是明天眼睛会肿,让人看见还以为咱们俩怎么着了。”说罢,起身下地,就着夜明珠的光辉到净房拧了帕子回来,仔细地给她擦拭脸颊,动作轻柔而温存。
这人,就会来这一套!
楚晴暗自叹口气,转过身,委委屈屈地盯着他。
他的双眸幽深黑亮,像沉静的古潭,潭底却似燃着火,汹涌而热烈。
对上她的视线,周成瑾唇角弯了弯,随手将湿帕子往床边矮几上一扔,双手揽住楚晴肩头,将她拥进怀里,低低柔柔地说:“以后我肯定注意,不说这种话,再说你就打我,用手打疼,明儿我给你做把戒尺,一头磨光了,免得扎得你手疼,另一头…唉,钉上几根竹刺…”
楚晴终于撑不住笑了。
隔着薄薄的绉纱中衣,清楚地感受到他紧实强健的肌肤以及温度的灼热,楚晴不由将脸贴在他胸口处。
她觉得自己是疯魔了,越活越小了,以前何曾有过眼泪没干就咧嘴笑的时候?
只有五六岁的孩童才这般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吧?
两人言归于好,重新躺下的时候,周成瑾摸到枕边的那对欢喜佛,仍是不死心,贴着楚晴耳边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雕工不错,你看一眼,放心,我今天绝对不碰你。”将那对楠木雕刻的人儿举到楚晴眼前。
楚晴半推半拒地看了眼,果真雕刻得极细致。两人都坐着,男人微低着头,女子却是仰着脸,四目交投,目光痴缠,无论眉眼情态还是手脚动作都细致入微,就连头发丝儿都根根不乱丝丝不断。
“跟魏老二逛古董铺子看到的,一下子就看中了,还给岳父挑了块鸡血石,岳父说给你刻个印章。你的小字叫苒苒?挺好听的,以后我就叫你苒苒,顺嘴又亲切,太多人叫你阿晴了。”
楚晴呆一下,想起梦里那边空茫无边的蒲公英,想起那个身材高大,穿一身墨色衣衫的男人,想起他扼住女人颈项时,低哑又带着几分恳求的声音,“苒苒,别离开我,我不会放你走。”
前世,他是个多么冷硬又不善表达的男人,而这世,却死皮赖脸油嘴滑舌的,是当真如他所说,只为来偿还前世的债?
正思量着,听到周成瑾问,“你以前在哪里见过,一样的吗?说不定是一套,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好奇。”
楚晴恼怒地瞪他一眼,仍是回答了,“好几年前收拾我娘遗物时候看到的,没仔细看,不知道是不是一套,好像也是木头刻的。”
周成瑾轻声笑着,“那你明儿找出来我瞧瞧,要是一套的就好了,到时候传给孩子。”
楚晴气得哑口无言,前天说把字画传给孩子倒是靠谱,今天又把这个传下去,难道想让孩子都跟他似的,养成纨绔?
周成瑾觑着她的脸色笑,“闺女出嫁不都带这个?到时候咱们生两个闺女两个儿子,闺女每人一件,对了,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拾掇拾掇给闺女陪嫁,儿子就不用管了,让他们自个挣,你说好不好?”
这样教养孩子倒是好的,可谁稀罕跟他生孩子?
楚晴故意不回答,感觉周成瑾的手又不老实地顺着她的腰身往下探,急忙沉了脸,“你说过今天不碰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好,我就搂着你行吧?”周成瑾没有再继续动作,探身取了夜明珠下来放进盒子里,展臂搂在楚晴肩头。
今晚他本就没打算折腾她,不是因为不想,而是顾及她的身子。
这几天忙,夜里不得安睡,白天又不消停,她的眼底都有了细微的青色,他好容易取回来的小娇妻得好生养着宠着。
窝在周成瑾健壮结实的臂弯里,楚晴睡了个好觉,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微亮。
已到了七月,清晨跟夜里会有些凉,周成瑾细心,自个只穿着中衣裤,却给她搭了条薄毯。
楚晴心中温暖,小心翼翼地伸手够床头的衣衫,她一动弹,周成瑾立刻醒了,伸开长臂把她事先准备好的短衫罗裙抓了过来。
外头伺候的听到屋内动静,便开始活泛起来,有的去端水,有的去传饭。
片刻,周成瑾长衣长衫地出来,沉声吩咐,“进去伺候吧。”
如果早晨不跟楚晴起腻,他都会趁她梳妆打扮的工夫打两趟拳,然后一同用早餐。
今天也不例外,当他披着满头湿发回来时,楚晴已经收拾妥当,只等他回来摆饭。
见状,楚晴不免又取帕子替他绞发,他个子高便坐在炕沿上,楚晴跪在他身后,一缕一缕地绞,“这会儿天还热,以后天气凉了先绞干头发才能出门,知道吗?要不,你就在屋里冲洗,冷风吹了头发容易头疼。”
周成瑾最爱听她这般絮叨,就好像厮守多年的老夫老妻,就好像她对他也是充满了爱意。
吃过饭,周成瑾重提昨晚的话,“你把那个东西找来看看?”
光天化日之下,看那玩意儿?
楚晴不知说他什么好,连连白他好几眼。
周成瑾笑道:“反正屋里没人,看看怕什么?”说实话,他对楚晴的这几个丫鬟还算满意,都挺有眼色的,平常除了吩咐基本不进屋,就连廊下也不待,就远远地在厢房门口候着。
这也是因为观月轩人口清静,进进出出的没有别人,用不着防范那么严。
楚晴拗不过他,亲自到耳房打开箱笼找了出来,连外头包的绸布带东西一并塞给周成瑾,“往一边看去,别碍我的眼。”说罢,拿起尚未缝好的衣衫继续缝。
只是,眼光瞟过去,见周成瑾笑眯眯地看得认真,不由又是来气,这家伙就对这种东西上心。
“真不是一套,你这是柳木的,而且雕工不如我的好,不过也不错了。”
楚晴只做没听见,不想接这个话茬。
片刻又听周成瑾问:“苒苒,你说你这个从哪里来的?”声音干涩,带着丝异样的紧张。
楚晴诧异地抬头,就看到周成瑾神情紧绷,眼眸烁烁,手里捏一片已经有些发黄的绫绢,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激动。
楚晴疑惑地答道:“是我娘压箱底的东西,怎么了?”
周成瑾不答反问,“你娘几时成的亲?”
楚晴默默算一算,“娘成亲后两年有的我,应该是丁卯年五月,具体日子记不得了,怕是得回去问大伯母才好。”
“没事,日子不重要,要是查也能够查出来,”周成瑾语无伦次地说,忽而大步走到楚晴面前,“苒苒,那里面藏着一封信,很重要的信。我马上出去一趟,午饭肯定赶不回来,晚饭也不一定,夜里我准回来陪你。这封信的事儿,跟谁也别说。”
楚晴感受到他的紧张,莫名地也随着不安,声音颤抖着问:“你要不要换身衣裳?”
周成瑾点点头,已经冷静下来,“换件打眼的,就是以前穿的绯色衣裳吧。”
楚晴软着腿打开衣柜,找出一件伺候他换上。
周成瑾笑着抱抱她,“没多大的事儿,刚才我没料到里头藏着信,吓着你了,别怕!今儿衣裳就做好了吧,明天穿出去显摆显摆。你也别老低着头,时不时出去走走,要不中午上祖母那里吃饭,让厨子给你烧蹄髈。还有,过两天咱们成亲就满一个月了,你打算回去住几天,带什么东西?”
楚晴笑道:“别啰嗦了,快走吧,早去早回。别的事情,等你回来再商量。”
周成瑾亲一下她的脸颊,大步流星地离开,楚晴却呆愣了好半天…这封信是不是就是当年楚晓摸遍了十几匹布想要找的东西,也就是楚晚翻腾妆盒想要找的东西?
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第139章
真没想到竟会放到欢喜佛里头,想必爹跟娘也是不知道的。
毕竟,谁会闲着没事摆弄那种东西?
只除了,只除了周成瑾…想起他,楚晴脸上浮起自己也不曾察觉到的羞涩的甜蜜。
他这人真是既无耻又赖皮,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情都敢做,还说她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哪里有这般骑在夫君头上的女子?
他是吃准了她不会太出格吧?
可知道他娇着她,宠着她,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欢喜,尤其欢愉过后,她瘫在床上懒得动,向来都是他,去净房兑了热水,耐心细致地帮她擦洗。
即便她想起身侍候他,他也不让,他说,“你要是还有力气,那我们再来一次?”
以前认为她与他之间绝无可能这般亲热,现在却是这样的如鱼得水。
他容易出汗,满头黑发垂散下来,帐幕般将他们的脸围在里头,就看到他额角的汗顺着脸颊一滴滴地掉落。
每一滴都烫得惊人,像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席卷了两人。
楚晴蓦地涨红了脸,忙收住心思,凝神缝制手里的衣衫。
心里存了情,一针一线便格外认真,绵绵密密的,似是要把自己的情意都缝进去。
不大工夫,楚晴收了针,将衣衫摊在炕上端详片刻,在袍摆处绣了两三支碧绿的兰草,绣过之后想一想,用了稍微深点的绿在叶子上加了只臭大姐。
她还是前两天才知道自己绣的两条帕子被周成瑾拿走了,也不怕被人笑话。
既然这么喜欢臭大姐,就再给他绣一只,反正隐在草叶上,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
楚晴满意地笑了笑,将衣衫整整齐齐地叠好,扬声唤了暮夏进来。
暮夏端着碟切好的西瓜,动作仍是轻柔大方,可眼里明显带着气。
楚晴诧异地问:“谁惹你了?”
观月轩这边就几十号人,小厮们都在悠然居旁边的群房,轻易不出来走动,丫鬟除了知书达理,其余就是倚水阁带过来的。
楚晴根本想不出有谁能招惹到暮夏。
暮夏在楚晴面前几乎没有秘密,当下气鼓鼓地说:“还不是寻欢?前□□衫划了道口子指使我给他补,我扔给半夏了,刚才又吩咐我给他打条络子系在剑鞘上。天天颐指气使的,把自己当爷了?我是伺候奶奶跟大爷的,他算哪门子主子,再说,咱们没来之前,他衣裳破了就没人补了?还不是看我不顺眼捡着软柿子捏,你说,他也算长得人模狗样,怎么一副小肚鸡肠,还叫个男人嘛?早在几年前,他拿绳子捆我,我就看他不顺眼了。”
楚晴听到好笑,却想起以前那桩旧事来,问道:“寻欢没跟着大爷出去?你找他来,我有事问他。”
“大爷带了作乐出去,寻欢留在府里,”暮夏鼓着腮帮子回答,出去叫寻欢。
问秋却随后闪身进来,笑道:“我冷眼瞧着,寻欢像是看上暮夏了,隔三差五寻由头跟暮夏说话。”
楚晴恍然,仔细想想寻欢模样也算周正,做事机灵又不失稳重,倒是值得托付,便道:“暮夏只比我小两个月,也该定下来了…这事随他们去,只别闹出格就成。”
问秋笑笑,“我也是这么想,寻欢挺好,又是大爷身边得用的人,就看能不能入了暮夏的眼。”
想起暮夏适才愤愤不平的样子,楚晴唇角弯了弯。
没多大会儿,寻欢就来了,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厅堂门口,头低得很低。而暮夏却站在廊下,头仰得高高的,翻着白眼。
楚晴撩帘出来瞧见的就是这副场景,笑得差点没憋住,强忍着在正中太师椅上坐了。
寻欢躬身过来行礼,“奶奶有何吩咐?”
楚晴含笑道:“没什么事儿,就是想问问你们之前不是养了两条狗,怎么没听到犬吠声?”
寻欢一听就知道这是清算以前的旧账,忙不迭地跪下,“回奶奶,那两条是临时借的草狗,不咬人就是爱叫唤,现下倒是养了三条獒犬,就在摘星楼后头,獒犬不爱叫。奴才怕吓着奶奶不敢带奶奶过去看,奶奶要是喜欢狗,奴才弄两条京巴狗给奶奶玩儿。”
“这样啊,”楚晴噢一声,“既是临时借的,怎么见了我就往上扑呢?”
寻欢擦了把脑门上的汗,“是事先给它闻了鱼汤的味儿,奶奶衣裳沾了鱼汤,所以…”
难怪?
楚晴还以为自己有什么贴身物品落在周成瑾手里,曾经担心忐忑了好几天,没想到是那碗鱼汤惹得祸。
也算他还有分寸,没做出更为人不齿之事。
楚晴点点头打发了寻欢出去,带着暮夏到了乐安居。
浅碧正在内室给大长公主敷腿,从滚烫的药汤里取出帕子来,稍拧几下水分,覆在膝盖处。
帕子触到腿,肌肤便红了一大片。
饶是如此,大长公主仍是不满意,“不行,还得再热些。”
楚晴见浅碧满脸是汗,开口道:“我来吧?”
浅碧笑着摇摇头,“奶奶受不住这烫,便是我从小习武皮糙肉厚的,也觉得烫手。”
大长公主也道:“你不顶用,照顾好阿瑾就成…阿瑾一大早穿成那样去了哪里?”
楚晴心平气和地回答:“说是有事,夜里吃过饭才能回来。”
大长公主看着她的脸色,宽慰地笑笑,“这样就对了,阿瑾不是胡闹的人,不用学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整天就知道掂酸吃醋,看到男人出门就揪住下人追问。”
楚晴脸一红,低声道:“祖母教训得是。”
话音刚落,就听外头丫鬟清脆的传呼声,“夫人和二姑娘过来了。”
大长公主面色沉了沉,对浅碧道:“让她们在外面等着。”
浅碧应着出去,自有丫鬟上前将适才的药汤端了出去,另换了兑好的温水进来。
又有丫鬟拿来干净棉帕给大长公主擦拭膝盖上的药渍,楚晴伸手接过,屈膝跪在地上,轻轻地沾了沾。
外头浅碧的声音时隐时现,“大长公主刚喝了杯羊奶眼下正眯着,夫人跟姑娘且稍等片刻,说不定待会儿就醒了。”
大长公主显然也听见了,眉眼间尽是不耐烦,吩咐道:“换那身墨绿色绣牡丹花的褙子。”
丫鬟很快地找出来。
褙子熏了栀子花香,味道有些浓。
楚晴侍奉大长公主换上,又换了真紫色罗裙。
丫鬟挑了挑香炉,栀子花的香味更加浓郁,掩盖了适才的药味。
大长公主这才使人将高氏唤了进来。
见到楚晴在里面,高氏明显便是一愣,目光飞快地在她腕间通天眼的菩提珠上扫过。
楚晴等高氏与周琳跟大长公主问过安,才屈膝行礼,“见过母亲。”
周琳笑着招呼,“阿晴也在?”
大长公主轻咳一声,“没大没小的,连个称呼都没有。”
高氏笑道:“母亲也知道阿晴跟阿琳本就要好,如今成了一家人,更是天天守在一块儿,叫嫂子小姑倒显得生分。”
周琳赧然,“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
楚晴应和,“是啊,是啊。”
大长公主没再追究此事,顺手抓起身边的美人拳递给楚晴,楚晴忙接过,识相地帮她捶起了腿。
高氏将手里攥着的几张纸递过来,“还有十几日是母亲生辰,这是宾客的名单,母亲看看可要增减?”
大长公主爱答不理地说:“几十年了,每年都一样,你看着办就成。”
高氏尴尬地笑笑,“往年只给国公府送一张帖子,现在既然成了亲家,就打算给老夫人、世子夫人和二太太各送一张。”转过头问楚晴,“你们府上还有什么亲戚故交,要不也请来大家认识一下,以后也都是亲戚了。”
楚晴答道:“劳母亲惦记着,国公府的亲戚大都在京外,往来不是很多。”
高氏点点头,又笑,“以前有什么事儿都是我自个张罗,不免顾得了东头顾不了西头,这会儿阿瑾娶了媳妇,让阿晴帮我搭把手吧?”
楚晴才不愿掺和这些事情,连忙推辞,“这么重大的日子,我没经过事别越帮越忙乱,而且后天正满一个月,得回娘家住对月,怕耽误了事。阿琳明年出阁,正是该学起来才是。”
大长公主抬抬眼皮,“你回去住几天?”
对月住几天都成,有住一两天就回的,也有住满一个月的,当然住五六天的最多。
楚晴笑道:“大爷早晨还提到这事儿,让我过来请祖母跟母亲的示下。”
大长公主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意,“我这边无所谓,多几天少几天都成,你跟阿瑾商量就是。”
楚晴低声应着。
大长公主瞥一眼高氏,淡淡地道:“不是什么整寿,还按往年的例办。”
“哎哎,”高氏不迭声地答应,“母亲,阿瑾已经成亲了,阿瑜只比阿瑾小两个月,这世子是不是该定下来了,也好给他说门体面亲事。”
“立世子是皇上做主,吏部礼部的官差往来周全,咱们妇道人家说了可不算。”大长公主冷冷一笑,“阿瑜不当世子,难道就说不到媳妇了?”
高氏神情一滞,心里不住腹诽。
可不就是说不到?
周成瑜不比周成瑾是皇上眼目中的红人儿,能够有皇上御笔赐婚。他现在是高不成低不就,有心寻个门户高的,但只空有个秀才的功名,并无一官半职,长相也远不如周成瑾俊俏,却受了周成瑾的恶名连累,哪里能找到称心如意的。
大长公主不用看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朝廷上的事情,女人少插嘴,我留阿晴和阿琳用饭,你自去忙吧。”
高氏恭敬地行个礼告辞,心里的火气几乎憋不住,好容易到了正房院,把大门一关,劈手将太师桌上甜白瓷的茶盅摔在了地上,“女人不干政,不干政,当初是谁带着兵符杀进紫禁城的?”
大长公主讨厌周祎两口子的品行与做派,但对周琳的印象还不错。
周琳不像高氏那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不想周祎那样敢做不敢当,就知道找个娘们为自己挡枪。
祖孙三人气氛融洽地用了中饭,吃了两盏茶。
楚晴见大长公主似有困意,便与周琳一道告辞。
周琳歉然地说:“我娘说话有口无心,你别往心里去。”
是在描补高氏给周成瑜说亲的那话。
楚晴笑道:“我本来没多想,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听着有点不对劲儿,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周琳噗嗤一笑,随即神色黯然,“还是嫁在京都好,能在娘家住对月。”
“真定离京都也不远,三四个时辰就到了,说不定你婆婆也允你回来住几日,总比那些嫁到千里之外的强得多。”楚晴蓦地想起即将从江西嫁过来的五皇子妃。
周琳本就不是钻牛角尖的人,稍解劝就宽了心,“说得也是,谢依苹就嫁到山西去了。”
这事儿楚晴也知道,谢依苹比她早三个月,嫁得是大同总兵的儿子。
一念及此才想起,前几天谢依芹也说定了亲事,是五兵营的一个千户,已经三十多岁了。
据说是谢依芹到华岩寺进香,马车半途掉了车轱辘,幸得千户仗义相助,才没有落得车翻人伤的下场,不过她既被千户抱过,只能嫁给他。
楚晴曾感慨不已,谢家的姑娘都有才气文气,却嫁给个行伍的军人,岂会琴瑟相和?
说给周成瑾听,他满脸都是讥刺,“谢家的姑娘都是给二皇子铺路的。”
沿着星湖走到绿静居,周琳往东,楚晴则往西,两人正好反方向,便笑着告了别。
楚晴歇了个午觉,醒来后抄了两遍心经,指使丫鬟将西次间的箱笼都归置到耳房去了,堆放在长案上的书整整齐齐地摆放到书架上,然后挂上两幅山水画,一幅是楚澍画的《秋居图》,另一幅则是明怀远画得《雪夜寒梅》。
忙碌了一下午,便到了晚饭时间。
周成瑾不在,楚晴也没什么胃口,只就着碟清炒莲藕吃了半碗米饭。
饭后消了会儿食,便取了本词话歪在大炕上看。
一本书读完,外面已经敲了二更天的梆子,而周成瑾还没有回来。
楚晴心里七上八下的,想到他临出门前特意换上的绯色衣衫,扬声叫了暮夏进来,“让人问问寻欢,大爷是不是去了百媚阁,这个时候不回来,要不要使人接应一下?”
暮夏觑着楚晴脸色不好看,心里对周成瑾抱怨不已,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平常口口声声说对姑娘好,可还是断不了去那种地方,都快半夜三更了还不知道回来。
那里头的人能比姑娘更漂亮?
因是带着气,面对寻欢时就毫不客气,“奶奶问大爷是不是去了百媚阁,要是的话,找两个人赶紧把大爷请回来。这个时辰,早就开始宵禁了…”
第140章
寻欢只以为是楚晴的意思,二话没说就叫了两个小厮,吩咐他们拿上周成瑾的名帖往百媚阁去。
暮夏见他行事干脆,心火稍减,回去说给楚晴听。
楚晴没当回事,吩咐她下去歇息,眸光一瞥瞧见炕边周成瑾的衣衫,想到可以给他绣个相配的荷包,索性将剩下的碎布翻出来,又从册子里选了个兰花初绽的样子,俯在炕桌上仔细地描。
周成瑾是临近三更才回来的,隔着浅薄的绡纱正瞧见楚晴美好的侧影,长发散着,头微低着,正在做针线。
许是低头久了,颈项有些酸痛,她仰头摇了摇,伸手按了几下后颈。
这么深的夜,还有人等着自己,有人为自己留一盏灯…周成瑾心头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柔与感动,大步走进屋子。
楚晴听到脚步声,回头瞧见周成瑾,忐忑许久的心瞬时安定下来,迫不及待地下了炕,细细打量他一番,“你没事吧,吃过饭没有,要不要再用些点心?”
“吃过了,不用麻烦。”周成瑾对上她关切的目光,伸手将她拥进怀里,“怎么还不睡?”
他身上酒气熏人,夹杂着浓郁的脂粉香气。
楚晴僵了下,挣脱开,“中午睡得多,走了困。”
周成瑾猜出她的心思,唇角弯起,柔声道:“我去洗漱,满身酒气别熏着你,你先睡,别做针线了,看伤了眼。”
楚晴应着,将炕上的布料叠好,针线都收到笸箩里,正端着烛台往内室去,就听急促的脚步声走近。
周成瑾已冲洗过,头发还沾着水,没穿上衣,肩头和胸口上的水珠在烛光的辉映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肌理紧实,胸宽腰细,有灼灼的男子气息。
腰间松松垮垮地系着裤带,显得一双腿越发地长。
楚晴别开眼,笑道:“这么快?”
周成瑾接过她手中烛台,“噗”一下吹灭了。
正是月初,外头暗沉沉地黑,就连星子也没几个,而屋里更是暗,便是近在咫尺,也只能瞧出大概的轮廓。
越是看不见,感觉越是敏锐。
楚晴被扔到床上,下一刻就感觉有个凉而湿润的身子覆过来,他低柔的声音响在耳畔,半是温柔半是戏谑,“不放心了,巴巴地遣人过去寻?我没喝花酒也没点人作陪,就跟五皇子他们谈事情。从那种地方出来身上不沾点脂粉会让人疑心,所以每人什么都弄了点。”
“我没不放心,”楚晴反驳,身子被他压着,就跟挨着个火炉似的,可偏偏他发间滴落的水又是那般地凉,一凉一热交织着,教她心猿意马,瞬间沉醉在他如水的温柔里。
潮水一波涨一波落。
终于风平浪静,两人满身是汗,床上的枕头床单也都潮乎乎得不成样子。
楚晴慵懒地嗔道:“都怪你,头发不擦干就上来,叫人怎么睡?”
周成瑾好脾气地哄她,“是我不好,我心术不正,看见你就忍不住,太急了。下次一定缓着点慢慢来,慢慢的…”
楚晴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许说!”
周成瑾无声地笑,欢好这么多次,她都是羞怯怯地接受,唯独今晚,他是想慢慢地磨,可她却哑着嗓子小声说了句,“快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