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慕容辞看向沈知言,使了个眼色。

“这位大人是…”李嬷嬷抬眼瞧了沈知言一眼。

“大理寺少卿沈大人。”慕容辞介绍道。

“奴婢拜见沈大人。”李嬷嬷心有些慌,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大理寺少卿特意来春芜院,必定是为了白庶人和莫庶人之死。

那两位庶人,死了就死了,还给她招惹麻烦。

倘若这事牵连到她,这份差事还能保住吗?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想到这里,李嬷嬷的后背都汗湿了。

雨后清新,日光耀目,因为凌晨下雨而起的潮湿已经晒干了。

此时是日头最烈的时候,暑热郁燥,大多数人坐在大厅檐下乘凉。有人抓挠身子,有人倚着墙打瞌睡,有人低声闲谈,有人看着那两个衣着光鲜的陌生人…

沈知言和慕容辞缓步走过,目光从他们的头上扫过。

虽然有几个头发花白,不过年事已高,身躯佝偻,相信没有作案的本事。

看了一圈,他们走向后院。

李嬷嬷热情地介绍着,“院墙外是宫道,再过去就是宫墙。”

后院有三间通铺,他们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头发花白的人。

“李嬷嬷,你先去忙吧,本宫和沈大人随处走走。”慕容辞清冷道。

“若殿下有事,吩咐奴婢便是。奴婢告退。”李嬷嬷恭敬地退下。

慕容辞和沈知言对视一眼,穿过通铺房往后院走去。

后院不大,种植了两株松树、两株桂树和几株参天古木。参天古木枝繁叶茂,绿盖如伞,绿荫凉爽无比。

风过处,沙沙声响,凉意生襟袖。

似有一股阴森之气袅袅浮现。

参天古木下有人。

轮椅上坐着一个中年妇人,一人在后推着轮椅。

是安贵人和她的近身侍婢柳眉。

与昨日慕容辞看见的一样,安贵人身穿灰黑色布袍,同色的长布巾包着头和脸。

她们察觉到动静,转头望来。

慕容辞和沈知言走过去,她淡漠地问:“你是安贵人?”

“老身并非安贵人,是安庶人。”安贵人嗓音很低,粗粝沙哑。

“安庶人在春芜院二十年了吧。”沈知言清雅的面容弥漫着清风般的微笑。

“是有二十年了。”近身侍婢柳眉回道,“二位贵人是…”

他正要表明身份,慕容辞抢先道:“我们是东宫的宫人,来这儿看看。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们说。”

安贵人那双溪水般清澈的眼睛半眯着,“看你们的衣袍,不像是东宫的内侍。”

沈知言状似玩世不恭地笑,“安庶人真是火眼金睛。其实我们不是宫里的人,不过我们恳求太子殿下相助,让我们来春芜院看看。”

柳眉面容一缓,“这春芜院与世隔绝,是人间地狱,贵人来这儿不是浪费光阴么?”

慕容辞盯着形容整洁干净的安贵人,她不施粉黛,额头光洁,一双眼睛漆黑幽深似千年古井,眉目枯寂,仿佛看透了红尘俗世,参透了生死阴阳,只剩下这静好从容的光阴。

大厅那些人的眼睛里写满了绝望、死寂和等死,而在安贵人的眼里,慕容辞看见了从容。

这不是很奇怪吗?

“春芜院是一座可怕的坟墓,埋葬了多少人的青春年华与血泪希望,二位贵人还是尽快离开吧。”

安贵人的语声沙哑幽凉,似一条阴毒小蛇从脚底蜿蜒爬上来,寒气直冲后背,令人毛骨悚然。

慕容辞把右手放在她的膝盖处,问道:“安贵人的双腿…废了吗?”

柳眉的眉目染了微怒,“还不是因为太子殿下…”

“柳眉。”安贵人低缓道,阻止侍婢说下去,她幽深如古井的眼睛溶尽人生的荒凉死寂,“这是我的命,怨不得人。”

“听闻当年安贵人双腿被打残了进春芜院的。”沈知言清逸道,“这十几年安贵人必定吃了不少苦。”

“人活在这世上原本便是艰辛的修行,苦或甜,悲或喜,皆是过眼云烟,转瞬消逝。”

安贵人语声淡漠,平静无澜的眉目写满了这一生的悲苦与枯绝。

从繁茂枝叶间漏下来的日光在她苍白的眉目映下一缕清滟的华光,宛若在破旧腐烂的白锦描画斑斓人间秀绝美景,然而即将腐烂的白锦无法承受华艳之重、之锦绣,反而衬得那眉目深入骨髓、透彻灵魂的荒芜枯寂。

然而,依然从容。

无与伦比的从容。

令人惊艳的从容。

这些念头只是瞬息之间,慕容辞静静地看着她,颇多玩味。

“二位贵人自便。”

无需安贵人示意,柳眉心领神会,推着主子离去。

沈知言目送她们进了房间,低声道:“殿下觉得安贵人有古怪?”

慕容辞颔首,“说不清道不明。她双腿已废,不可能出来做恶。”

他在后院看了一圈,然后走向院墙。

院墙是土墙,大约有半丈高,很容易翻跃。翻过院墙便是宫道,高高的宫墙近在咫尺。

“从此处出入皇宫,再方便不过。即使附近有三班宿卫巡守,轻功不凡的人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他分析道。

“杀害白庶人和莫庶人的凶手从这里出入倒是方便。”慕容辞望着宫墙若有所思。

这一趟,没有找到可疑的疑凶。

回到东宫,二人又谈了一阵,沈知言辞别离去。

安贵人的眉目烙印在她的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从春芜院回来不久,慕容辞觉得头昏昏的,便去躺着,没想到又烧起来了。

原本她的风寒就没断根,这几日奔波劳累,今早又淋了雨、吹到风,没有及时更衣,便又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她躺在床榻,一会儿冻得如三九严寒,一会儿燥热似三伏,冰火交织,痛苦不堪。

服了汤药,出了一身大汗,睡了一觉醒来,才感觉好一些。

夏夜如墨汁打翻,寂静如斯。

她全身汗津津的,实在难受,想睡也睡不着,便吩咐如意备热水沐浴。

沐浴后,她神清气爽,却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喷嚏。

如意连忙伺候她穿上素纱中单,再披上玉色披风,然后回寝殿。

“殿下,奴才去把汤药端来。”

如意说着,却见殿下止步不前,好像见到鬼似的。如意疑惑地顺着殿下的目光看去,倒抽一口凉气——

寝殿里有人!

站在案前拿着一册书在看的男子赫然就是摄政王!

如意心慌意乱,思前想后,好像没有说漏嘴吧,没有透露殿下是女子的半点信息吧。

慕容辞死死地盯着慕容彧,内心交织着各种思绪,小脸发白,转瞬之间转为青,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慕容彧搁下那本册子,低沉道:“退下。”

如意看一眼殿下,躬身退下:殿下,你自求多福吧。

寝殿只点着两盏灯烛,光线昏黄,他站在那里,滚金玄袍的金色蟒纹绽放出狠厉的金光,似要扑出来将人吞噬。

他望着她,眉宇无波无澜。

山川江河,天下美景,都在那双眼里。

他冷峻瑰美,偏生长了一双好似会吞噬天下的眼眸。相由心生,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这双幽深寒沉的黑眸,她看见了他的心——野心勃勃。

他来做什么?

这里是她的东宫,他自由出入,堂而皇之地进入她的寝殿,没人来通报。

侍卫和宫人都是吃屎的吗?

倘若,他有心杀她,有心窃国,那么,她早已无声无息地死了。

第1卷:正文 第029章:争执

极短的一瞬间,慕容辞的脑子滚过数念,一如油锅上的蚂蚱,烈火煎熬,生死一瞬。

寒气自脚底升起,眨眼间蔓延到四肢百骸。那是一种源自灵魂的恐慌。

而愤怒的火焰烈烈燃烧,冲到脑门,烧到头顶。那是一种被人挑衅的狂怒。

俩俩对望,短短一瞬好似一年那么漫长。

“夜深了,王爷还没出宫回府吗?”慕容辞不假辞色地说道,声色冷凉。

“听闻殿下又染风寒,本王特意来看望。”慕容彧冠冕堂皇道。

“本宫只是偶感风寒,已经好了,多谢王爷挂心。眼下时辰不早了,王爷请便。”她下了逐客令,可不想这副模样跟他单独相处,更不想跟他在这不合时宜的良辰美景里唇枪舌战。

好在方才沐浴之时没有弄散头发,否则此时必定是说不清了。

他好像没听明白她的意思,掀袍坐下,优雅闲适,“这几日宫里宫外发生了不少事,殿下对侦破疑案也有兴致?”

慕容辞暗暗咬牙,道:“本宫做完功课之余尚有闲暇,觉得侦破疑案颇有意思,便琢磨一番。再者,这些事颇为诡异,本宫希望尽快彻查清楚。”

“大理寺的疑案,殿下私下揽来侦查,那大理寺的人岂不是很闲?”

“这些事错综复杂,千头万绪,本宫只不过是为沈少卿出一分绵薄之力。倒是王爷日理万机、政务繁多,王爷还是早点回去歇息的好,以免误了明日的早朝。”

“本王从来不会误了政务,即便是奋战三日三夜,也不知疲倦,容光焕发。”

慕容彧犀利如猎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昏光朦胧迷离,她的身子纤瘦柔削,更像女子的娇弱之躯。她披着玉色披风,颈项肌肤如雪如玉,那张小脸清妩绝丽,似一朵盛开在月夜下的娇花,凝着冰清玉洁的露珠。

她整个人单薄如纸,却柔软馥郁波光滟滟,像一个不为人知的春日绽放在他的身边,绽放在暗夜迷离的光色里,旖旎的春色孤芳唯有他窥探。

他的心湖,忽然荡开一圈圈涟漪。

他纤长的睫羽,不可抑制地轻颤。

那种情不自禁的感觉如藤蔓般爬满胸膛,刹那间,那个妖娆缠绵的夜晚,那张冷媚的小脸与眼前这张脸重合…

猛地,他的魂魄归位,那股燥热缓缓退去。

慕容辞捕捉到,他的目光由淡漠凌厉变得灼热迫切,又变得冰冷。

心,忽然忐忑起来。

他会不会发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那一夜…

“本宫要歇下了,还请王爷…”

“殿下抱恙,那些疑案让大理寺去查便好,殿下安心养病吧。”慕容彧深眸里一片乌沉沉的,似崇山峻岭压下,令人压力倍增。

“本宫自有分寸。王爷忙于国事,本宫这点小事就不劳王爷费心了。”她克制着怒气冷冷道。

大晚上的特意跑来管她的私事?阻止她查案?

该死的摄政王!

对了,他一定是担心她查出对他不利的事!而且那首歌谣影射的就是他,他阻止她查案原因就在这里!

慕容辞在案前坐下,高深莫测地讥笑,“王爷是不是担心本宫查到什么?”

慕容彧将茶盏的盖子拿起来,缓缓地刮着杯沿,“本王的确有点担心。”

青瓷相磨的轻响并不尖锐,却也令人不适。

她盯着他的手,他的右手拇指戴着一只蛇头金戒,昏黄暖光里,蛇头散发出刺目吞人的金光。

以他的睿智,必定早就猜到那首歌谣的影射是他。

现在他这般分明地说出来,用意何在?

是试探,还是警告她?

“若殿下当真查到什么,会怎么做?”慕容彧语声沉缓,目光转向她,深眸静若深渊。

“王爷大可揣测一番。”慕容辞纤眉微扬。

“本王觉着,殿下聪慧绝顶,不会轻举妄动。”

“王爷天纵英明,应当明白‘狗急跳墙’这四个字的深意。”

“本王奉劝一句,庸人自扰只会多生事端。”他眸底森凉的笑意似有似无。

“本宫也奉劝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她弯唇轻笑,讥讽满满。

“本王在想,继皇后风华绝代,竟然生养了一个俊秀绝艳的太子。”

话音未落,慕容彧握住她的小手,缓缓揉着,“这双手光滑细腻,不仅手骨纤细,而且柔若无骨,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这手的主人是个娇滴滴的女子。”

慕容辞用力地抽出来,却挣不过他的力气。

于是,一张俏脸涨得红彤彤的,接着气得发青,最后因为心虚而苍白。

这是赤果果的调戏!

“放开!”她怒斥,疾言厉色。

“这双手…真是令本王爱不释手,好像在哪里见过…”

慕容彧眉飞色舞道,活脱脱一个登徒子的淫-荡模样。

她努力了几次,都无法挣脱出来。

他非但不松手,反而坐到她身旁,凑近她的小手,仔细端详。

慕容辞愤懑地盯着那张名动帝京容色如花的雪颜,恨不得一脚踩扁成肉饼。

他靠近她,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际,“若殿下不乖,本王每夜出宫前都来探望殿下。”

唔,她刚刚沐浴,清香馥郁,气息清甜,似初夏盛开的蔷薇花,令人迷醉。

她的心骤然收缩,气愤满胸。

他炽热的气息烫着她如雪的肌肤,转瞬就染了一抹艳红,宛若朝日云霞铺就长空,艳丽无匹。

她猛地推开他,然而他纹丝不动,如山岳般倾向她。

慕容彧盯着她,目光颇为玩味。

唇如花瓣娇软,那抹艳红似苍茫雪原里迎风摇曳的一朵嫣红夏花,瞬间就惊艳了他的眼。

心弦颤动,似有什么勾着他朝那抹艳红靠近。

慕容辞蓦然一惊,拿起茶盏泼向他。

随着哗啦一声轻响,温热的茶水淋了他一脸,细碎茶叶糊在那张冷峻的雪颜上,要多惨有多惨。

她终于缩回手,站起身,眼底眉梢寒气森森。

活该!

慕容彧僵硬不动,默然半瞬才朝她伸手。

“做什么?”她没好气地问,觉着他的黑眸如一团阴沉的霾云乌沉沉地笼罩了寝殿。

“给本王丝帕。”他低哑的语声好似克制着怒火。

慕容辞取了一方丝帕放在他手里,好心道:“本宫叫如意来伺候你。”

慕容彧抬眸看她,似笑非笑,“谁犯的错,谁来收拾。”

她愕然,半天没找回自己的声音,暗暗磨牙。

“那么,本王勉为其难在殿下的寝殿留宿…”

“无耻!”

她利落地抽了丝帕,切齿间水眸闪过一抹狡黠的流光。

先是轻轻柔柔地擦,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忽然,她用力地擦,竭尽所能地下狠手,好似要搓下他三层皮。

好似风和日丽突然狂风大作,暴雨来袭,令人防不胜防。

慕容彧扣住她的手腕,“不好好伺候,若本王觉得殿下没有诚意,本王勉为其难…”

慕容辞咬咬牙,把烧到脑门的怒火压下去,擦拭他脸上的碎茶叶和茶渍。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纤眉细长乌沉若羽,玉色披风和素纱中单遮掩了她的身躯,却更让人想入非非。

清楚地记得,曾有几次他抱着她,那身段纤细得柳条儿,那柔软如春水微漾,那触感无与伦比的美妙…

血气瞬间燥热,一路上行,充胀在胸口,在四肢百骸,几欲爆发。

鬼使神差的,他伸手…

然而,她退开三步,冷淡道:“好了。”

慕容彧怅然若失,站起身,语声沉沉,“本王的话,希望殿下牢记,在东宫学习如何安邦治国。”

“本宫自然会刻苦学习,不过王爷也该记得收收心,太野了总归不好,说不准会遗臭万年。”慕容辞针锋相对地说道。

“殿下是执意任性到底了?”

“本宫不觉得侦查疑案有什么不好,既可锻炼头脑…”

“本王说不好就是不好。”

慕容彧语声寒沉,深眸溢满了深秋凌晨的清寒之气。

看见殿下和沈知言一起查案,语笑举止亲昵,他就觉得日光格外的刺眼。

慕容辞讥嘲地冷笑,“王爷请便。”

他凝视她的目光由冷凉变得寒凛又变成凉薄如霜,最终拂袖离去。

她跌坐下来,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不让她查案,不就是担心她查出什么吗?

他就是心虚!

无论如何,她都会查下去!

慕容辞的病情有点反复,次日早间又烧起来,到午时才退了。

这回如意坚决不让她下床,要她好好歇着,哪里也不许去。

在床上躺了两日,总算不烧了,慕容辞决定出去走走,去找沈知言问问有何进展。

用膳的时候,端柔郡主慕容诗求见。

慕容辞不想见她,吩咐琴若把她打发走,她却已经闯进大殿。

第1卷:正文 第030章:验证

看见慕容诗,慕容辞再好的胃口都没了,可惜了满案精致可口的膳食。

慕容诗俏生生地站在那儿,看见琳琅满目的珍馐美味,不由得美眸发亮,吞吞口水。

方才兴冲冲地离开王府,还没吃午膳呢,这会儿闻到美食香气,肚子咕咕地叫。

“郡主还没用膳吗?一起用膳吧。”慕容辞忽的眉宇含笑,灿然生辉。

“谢谢殿下。”

慕容诗不客气地坐下,先吃一口琉璃盏里的羹,接着拿起银箸津津有味地吃着。

琴若和如意面面相觑,殿下竟然请端柔郡主一起进膳!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看殿下那意味深长的微笑,她们心想,殿下不会又想整端柔郡主吧。

今日慕容诗身穿桃红织金夏衫,下系同色绣芙蓉花百褶纱裙,一身的柔软娇嫩;乌光水滑的朝云髻插着蝴蝶珠钗,宝光流转,璀璨流光;那五官精致如玉如琢,唇红齿白,端的明艳娇媚。

“郡主有事找本宫?”慕容辞淡淡含笑。

“殿下,我把《三字经》背下来了,要我倒着背也可以。”慕容诗想起今日来的目的,眉开眼笑。

“哦?《三字经》倒背如流不算什么,郡主可要多加努力。”

“我每日都跟先生学功课呢,殿下,我没有偷懒。”慕容诗一本正经地说着,“稍后我就背给殿下听。”

“本宫有一件事,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只有郡主可以帮本宫。”慕容辞笑看着她,“不知郡主是否愿意帮本宫?”

殿下主动提出要求,而且只有她才能帮到殿下,慕容诗怎么可能不愿意?

她兴奋地答应了。

用膳后,慕容辞让她坐好,如意取来胭脂水粉。

慕容诗看见那些胭脂水粉,不由得诧异,“殿下想要我做什么?上妆吗?”

慕容辞神秘地挑眉,“稍后郡主就会知道。”

如意遵照殿下的意思为慕容诗上妆,慕容诗原本的妆容恰到好处,桃腮粉面,肌肤娇嫩而清透。

不多时,大功告成。

慕容诗好奇不已,“殿下,我想看看自己的模样。”

慕容辞示意如意,如意取来妆镜,让慕容诗自己看看。

妆镜里映出一张浓墨重彩的小脸,眸似秋波,唇如含丹,面如桃夭,颜色风流,瞬间惊艳了世间男子的目光。

群芳盛放,繁花葳蕤,却不及她三分的貌美如花。

慕容诗又惊又喜又迷惑,简直叹为观止,“殿下,我从未上过这么浓的妆。”

“郡主这么一打扮,便是帝京第一美人了。”琴若笑道,不过在她心里,殿下比郡主还要美几分,貌若琼雪。

“可不是?把所有世家闺秀都比下去了。”如意附和道。

“殿下想要我做的就是这件事吗?”慕容诗蓦然想起方才殿下说的,娇羞地垂首敛目。

原来,殿下是想看看她盛妆的模样。

那么,这不就说明殿下喜欢她,想娶她为太子妃吗?

她悄悄地斜眸瞟向殿下,只见殿下似笑非笑,也正在看自己。

目光相撞,她窘迫地移开目光,好似做了坏事被当场捉住,心如小鹿乱撞。

慕容辞起身往外走,如意搀扶着慕容诗道:“郡主,跟着殿下到外面。”

慕容诗心里喜悦,好似饮了甘醴那般甜蜜。

殿下让如意为她打扮,这会儿肯定是带着她在宫里走走,或者去御花园赏花。

想到稍后就能和殿下并肩而行、形影不离,她就心花怒放。

琴若见她一脸的娇羞、窃喜,摇头失笑,郡主啊郡主,稍后你就笑不出来了。

虽然琴若不知道殿下究竟要做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

殿前阶下,慕容辞止步。

夏日炎炎,毒辣灿烂的日光笼罩寰宇,晒在娇嫩的肌肤上,有点辣疼。

慕容诗有点懵,殿下为什么站在这么烈的日头下?

“郡主,本宫要你帮本宫,你可是心甘情愿?”慕容辞扬眉问道。

“我心甘情愿,殿下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慕容诗立即表明心迹。

“稍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郡主都不要吵闹,更不能动,乖乖站着便是。”

“我知道了。”

两个内侍分别提着两桶水过来,放在一旁,木桶里放着一只葫芦瓢。

琴若、如意更迷糊了,殿下究竟想做什么?

慕容诗暗暗思忖,莫非殿下不是想去御花园?

“郡主千万不要动,切记。”

慕容辞再三嘱咐,拿起一只葫芦瓢,吩咐琴若道:“本宫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琴若领命,拿起另一只葫芦瓢。

只见慕容辞舀起水,高举手臂将清水浇在慕容诗头上。

琴若、如意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