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歌愣住:他的言外之意是,那时他便对自己一见钟情?

“你我虽是针锋相对,我却觉得妙不可言,公主鄙视我,我更觉得有趣。”杨策的眼梢凝出笑意。
“放开我…”宁歌挣扎着。
“真正让我倾心的,是阿桑劫走公主的那次。公主无所畏惧,软骨铮铮,傲气凛然,那绝烈的纵身一跃,我很是钦佩。”杨策的双臂越收越紧。
“先放开我。”
“我会守候在公主身旁,只要公主一转身,便可瞧见我,我会等候公主酬以真心。”杨策抬起她的下颌,深深注目。
“你以为我们还有可能吗?”宁歌静静地望他,眼中犹有悲伤。
“我会等候公主忘记以往的开心与不开心。”杨策温柔地抚触着她凝雪般的脸腮。


“禀公主,太后此症非同小可,恐怕…恐怕…”卢大人跪地叩首,嗓音苍重而缓慢。
“恐怕什么?好不了?是不是?”宁歌伸手一拂案几上的茶盏,猝然间,碎裂声大作,惊心动魄。
“太后本已渐好,无料那罪女暗中在太后的膳食中下了一种名为‘五笑逍遥散’的西南奇毒,此种奇毒无色无味亦无症状,只需每隔一日服下少许,日积月累便可神志昏晦、痴痴傻傻,加之每逢七日施针,更使毒液入侵首部。太后此症需长年累月地调理静养,如蒙天佑,三年五载或可痊愈。”刘大人不敢直视大长公主的娇容怒颜,缓缓道来。

“三年五载…”宁歌低声喃喃,抚着鬓角,脸上似有倦色。
“臣万死,公主降罪…臣日日侍奉汤药,却对太后的膳食疏忽大意,请公主降罪。”卢大人与刘大人相视一眼,语声异常沉重。
“卢大人侍奉太后日夜不怠、尽心尽力,公主开恩,饶恕卢大人这一次。”刘大人稍稍抬眼,但见大长公主脸容苍凉,长睫卷垂、掩了所有的悲伤与怨怒。他斗胆进言,语声缓重,“卢大人身为太医之首,此次疏忽大意,确是罪该万死,然,恳请公主责其戴罪立功,全心医好太后。”
“一群庸医,滚!”宁歌一声怒喝,断然掷地。

刘大人和卢大人相视一叹,躬身退出大殿。却见章淮谦缓步行来,卢大人扯住他的手臂,摇头制止:“公主正在气头上,章大人莫进去。”
章淮谦轻一颔首:“无妨。”
跨入大殿,他望见大长公主孑然立于雕窗旁,午后稀疏的阳光在她的周身洒了一圈淡淡的浮光,愈显孤单与悲伤。

“萧雅柔咬舌自尽。”章淮谦立于她身后。
“意料之中。”宁歌的声音平静如水。
“公主,自责无益,太后吉人天相,相信假以时日即会痊愈。”章淮谦软言劝慰。
“我恨自己那么轻率,恨自己有眼无珠,我是凶手…若非我带她入宫,母后就不会被害成这样…一切都是我的错…”宁歌失声哽咽,悲伤地抱着自己。

“不是你的错。”章淮谦转过她的身子,抬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自责也是无用,假若太后晓得,也不会让你这般自责的。”
“我无法原谅自己…”宁歌哀伤地垂眸,泪珠簌簌滑落,“母后再也好不了了…是我把母后害成这样的,你不明白…”
“我明白。”章淮谦迫使她看着自己,“可是事已至此,你不能哭,不能自责,更不能懦弱,你是大长公主,你要牢牢记住自己的使命。既然太后不再临朝主政,你就要为你的母后守住江山。”

宁歌望着他,泪水迷蒙中,他温润的目光坚定如铁。
他温纯地笑:“公主该出宫散散心,要不明日到府里走走吧,臣备些家常酒菜,给公主换换口味。”
翌日午后,宁歌携着两名宫娥前往章府,观赏字画,穿园赏景,抚琴阅书,及至晚膳时辰,也不见章夫人罗锦婷。她想问,话到嘴边,终究没有问出口。
澹澹秋光欲暮,瑟风满苑落叶。
章淮谦见她浅笑连连,心中大为松快:“公主,臣敬你三杯,一为太后早日痊愈,二为华国公伏法,三为今夜的美好月色。”
宁歌举杯,一连三饮,即有一股晕眩猛烈地冲上脑额,也许是饮得太急了吧。她甩甩头:“为何不见章夫人?”

“不巧,今日罗府有些事儿,内人一早便回府了。今日无缘得见公主天颜,是内人没有福份。”
“原来如此…”
宁歌觉得越来越晕,手足渐趋无力。怎会这样?这清酒后劲大?还是…酒中下了药散?是章淮谦下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却见章淮谦已在面前,关切地望着自己,满目纯良。她挣扎着站起来,却虚软得支撑不住。刹那间,她觉得自己腾空而起,被放在床榻上。
脚步声,关门的声响,厢房里的烛火倏然幽暗,凄迷地跳跃。
宁歌想要坐起来,却使不上气力,不由得心慌起来:“淮谦,你想做什么?”
章淮谦坐在床沿,暗红的灯影映射在他的脸上,尤似鬼魅:“公主莫慌,臣不会伤害公主。”

“你在酒中下了迷药…是不是?”她的声音有气无力。
“不这么做,公主就不会乖乖地躺在这里。”
“我这么信你…你竟然这样对我…”宁歌气愤道。
“公主可知,臣根本不想娶罗锦婷,可是,只要是公主赐婚,臣就会娶她。”章淮谦抚着她的脸颊,无限的深情,无限的哀切,“臣明白,此生此世臣无法娶公主为妻。”

“公主高高在上,惊世天颜难以一见,不知哪个男子有幸赢得公主高贵的心?”
“是杨策吗?”他的声音愈发低沉,眼色渐渐变了,不再纯良。
“臣知道是杨策,可是,公主,杨策有什么好?武艺高强吗?一介武夫罢了!他是江南降将,城府深不可测,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公主为什么喜欢他?”

“为了攫取权势,杨策千方百计地博取太后的宠信;为了培植势力,他拉拢人心、广结党羽;为了取得公主的好感与信任,他命人暗中监视公主;为了控制朝野,他害了多少人,包括你的皇兄、二皇兄、太后、华国公,包括臣的父亲。”章淮谦愤恨道,眼中浮现丝丝缕缕的邪恶。
“不要说了…”字字惊心,句句切骨,宁歌心如刀割,因杨策而痛,更因眼前的男子而痛。她从来不知,纯良温和的章淮谦,竟也有如此邪恶的一面。
“公主不想听吗?”他的手指抚触着她的唇,轻轻地来回摩挲着,“杨策害了这么多人,公主不恨他吗?”
“我恨他…你遂心了…”宁歌轻弱道。
“可惜,公主的心不属于臣。”章淮谦自嘲地冷笑,手指滑过她雪白的颈项。
“你想要怎样?”冷凉入肤,她心里一紧。
“公主可知,自五年前得见公主天颜,臣情思暗系,可惜,父亲多次求亲,太后皆以各种理由搁置。”他将她抱起来,双眸暗迷几分,“多年来,臣只能望着公主冷傲而美丽的背影,痴痴地等,痴痴地盼,等着公主再大一些,等着公主对臣另眼相看。”

宁歌想不到他竟然对自己付出这么多、藏得这么深,感动之余,还能如何?她感谢他的深情,也只能是感谢:“生在帝王家…婚姻之事由不得自己做主。”
章淮谦温良如玉的脸孔漾着层层叠叠的情意:“太后决意与南萧联姻,公主可知臣多么心痛?后来,公主回来了,可是,臣大婚在即,再也不能对公主有非分之想。”
他将她的手移到自己的心口:“这儿,因为公主痛了五年,公主可想过如何偿还?”
虽有歉意,可他以迷药让她“乖乖就范”,宁歌无法不怒:“我从来不知…淮谦,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神色一变,怒气涌起,他低吼道:“臣不管,今夜,臣会一尝夙愿,谁也不能阻止。”
震骇之下,宁歌仅凭点滴之力推着他,却是水珠入海,丝毫撼动不得。
柔软的唇裹挟着狂热与邪气,章淮谦颤抖地吻住梦寐以求的唇瓣,所有的相思与心痛全部化为炙热的欲念,将她席卷。
宁歌以绵薄之力推着他,然而一点气力也使不上,怎么办?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是因为看到自己与杨策的私情吗?还是因为其他的事?
她瞧见他双眼微闭、沉迷如醉,她瞧见他一如陌生的衣冠禽兽,她无法抗拒他的侵犯,她心痛如绞…
章淮谦触着她的鼻尖,低沉道:“即使公主恨臣,臣甘之如饴。”

“寒拾寺的刺客,是不是你安排的?”宁歌岔开话题,暗自思忖着该如何制止他的丧心病狂。
“公主聪慧,是臣安排的。”他的微笑仍然温润如初,“臣并没冤枉杨策,臣只想让公主看清他的真面目。”
“你遂心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她再次挣扎着推开他。
“不,不够!”章淮谦的指背扫过她的脸颊,“公主风华绝世,臣怎么舍得轻易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眉目紧拧,宁歌愤恨地瞪他,冷硬了嗓音,“放开我!”

章淮谦窃窃地笑,在她拼劲挣扎之际,突然俯唇吮吻着她的侧颈、耳垂,大手四处游移,狂肆而冷邪…
热气升腾,她浑身绵软,手足渐冷。
温香美肌,软玉无骨,掠起埋藏最深的狂热,他几乎抑制不住,却蓦然发觉怀中的人儿毫无动静——因为挣扎过甚,她已然昏迷过去。
冷酷一笑,章淮谦解开她的衣物,将她放倒在床上,接着自行除去外袍,将她搂进怀里。
秋夜渐浓,正是销魂时节。


第十一曲 雪肌傲烈火
夜阑深,绣帐香。
一阵阵激烈的金铁交击声隐隐地传来,章淮谦猛地惊醒,幽幽烛影下,怀中的人儿,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
门扇被人狠狠地踹开,惊破床帏间的静谧与温软。一抹昂扬的人影闯进屋中,立于床榻前方,黑袍肃冷,银剑横立。
宁歌悠悠转醒,觉得恢复了些许气力,却见搂抱着自己的男子只着寝衣,而自己也只剩中单。刹那间,她浑身一震,手足俱冷,直直瞪向章淮谦。
却瞥见帷帐之外站着一人,正是杨策。

章淮谦单臂抱着她,微笑如风地撩开帷帐:“杨将军擅闯章府,该当何罪?”
他的微笑温润淡然,虽是衣衫不整,却也风度洒然。她袅袅地依着他,云鬓乱,薄云红,容色慵懒,自是风流。
眼见如此情状,杨策遍体发冷,怒气狂涌,冲上脑门——他持剑直刺,刺向章淮谦的咽喉处:“侵犯公主,罪当处死!”
心口却一阵阵的绞痛,他不明白,就因为他曾经的“奉命行事”,她就这样待他吗?她就可以转身与别的男子相好?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
凤凰铜阙不再欢迎将军,从今往后,唯一与否,无关紧要;从今往后,再无“你我”,只有君臣。
她说过的话,响在耳畔,他终于明白她的意思——凤凰铜阙欢迎的是章淮谦。

“此为公主与我之间的事,与杨将军无关。” 章淮谦冷笑道。
“杨将军这是…”宁歌慢悠悠地问道,知道杨策定是以为自己投入章淮谦的怀抱,可是,她不想解释,什么都不想说。
“既然公主无恙,臣告退。”怒色收敛,脸上铁寒之色尽逝,杨策猝然收剑,转身离去,背影僵硬。
宁歌推开他,挣扎着起身,取过衣物穿上。却有一双手臂横来,温柔地帮她穿衣,仿佛举案齐眉的夫君。
章淮谦温然一笑:“还是让臣服侍公主。”
宁歌怒喝:“放开我!”

******

这个冬天,很冷,寒气刺骨。
朝堂清明,皇城冷寂,一切随心所愿,宁歌却觉得满目苍茫、满心荒凉。
很多人走了,至爱的二哥走了,至亲的母后人事不知,就连杨策也成陌路。
杨策?多少真心,多少真情?多少欺瞒,多少算计?
她只不过利用他,只不过付出一半的真心,结果,赢了什么?又输了什么?
惟余一腔惆怅罢了。

第一场细雪落下的时候,她已在西州的琼台枯坐十日。
绫子忧心忡忡,却无力劝解:“公主,晚膳时辰已至,该回去了。”
宁歌木然地呆坐,脸庞如冰。

“公主这么呆坐着也不是法子啊。”绫子气急败坏地说道,猛地跪在地上,“公主,都是小的错,小的不该告诉杨将军公主在章府,也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小的眼见夜深了公主还未回宫,担心公主出事才找杨将军…小的该死,请公主责罚…”
“不关你的事。”宁歌淡淡道,毫无所动。
“公主这样,小的很难过。”绫子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杨将军对公主是真心真意的,假如公主还惦记着他,小的可以跑一趟…”
“不必了。”她的声音如雪冰冷。

“如果公主没有惦记着杨将军,又怎会独自在此枯坐呢?公主这是自欺欺人啊。”
“放肆!”宁歌怒喝。
“公主…”绫子苦苦哀求,几乎泪落,“杨将军心胸广阔,一定不会介意的…”
“连你也觉得我放荡?”宁歌斜眼睨着她。
“小的不敢…”绫子惊得垂眸,避开大长公主犀利的目光,“小的看得出来,公主对杨将军是真心的,小的也看得出来,杨将军也不好过。”
“你见过他?”

“前些儿在大明苑无意中遇见…”
“他…如何不好过?”宁歌犹豫着问出口。
“见着了公主就知道杨将军如何不好过了,既然公主还关心他,为什么不肯与他相见呢?”绫子扯住她的豆青色斗篷,热切地追问。

宁歌冷一牵唇,片刻之后,漠然地拂开她的手:“你先回殿,我自会回去。”
愣愣地瞧了须臾,绫子无奈地离去。
细雪盈天,寒气逼人。
他不愿见她,她自然也不会见他。他误会也好、心冷也罢,她与他之间,只是大将军与大长公主罢了。
她的心中,不知是心灰意冷多一些,还是刻意回避多一些。就此淡忘一切,就此收回曾经的付出,不想了解他的想法,更不想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因为,只是一半的真心罢了。


突有轻缓的脚步声驱近,宁歌转眸望去,一人从风雪中缓步进来,满身风雪,脸上沾着雪珠子,眉宇间蕴着缕缕轻愁。
心中一颤,她冷漠地回眸,无视他的存在。
杨策行至她的身侧,望见她的疏离,淡淡一笑:“公主要与臣老死不相往来吗?”
宁歌缓缓起身,轻然笑道:“将军此话何意?”

“公主当真如此绝情?”他的嗓音冷硬得恪人,却克制着浓浓的伤。
“将军请便。”宁歌径自离去,越过他之际,手腕被他拉住。

两厢站定,静默无声,只有细雪纷飞,恰如她心中的慌乱。原以为心如止水,却不知相见的时刻仍是心乱如麻。
一袭石青斗篷,高靴沾雪,眉目冷蹙。仅以眼角余光一瞥,她亦清楚,他并不比自己好过。
她付出一半,他付出多少?她利用他,他可知道?是否将计就计、转而利用她?他对她的情意,当真纯粹如玉?
他说:我会等候公主忘记以往的开心与不开心。
他一直在等候吗?

杨策硬是拥她入怀,竟然在笑:“公主清减了,可是想我?”
宁歌冷冷地蹙眉,心中却是一热,:“将军憔悴了,莫非是夜中难眠?”
他点点头,手指抚着她的脸腮:“相思之苦劳心熬人,任是钢铁意志也无法抵挡。公主,我一直在等候。”

“等候什么?”无数次幻想着相见的场面,她会冰冷地拒绝、坚决地离开,然而,她舍不得挣开,她依然眷恋他的胸怀。
“等候公主忘记以往的开心与不开心,等候公主原谅我之前所做的一切,等候公主的解释…”杨策深情款款地说道。
“解释什么?解释…为什么会被你捉奸在床?”宁歌冷笑,眸心如雪,“倘若将军信我,就不会等候我的解释。”
“那样的场面…我很难相信章淮谦会坐怀不乱。”他窘迫道。

“你认为大长公主恣情放荡,利用过杨将军之后,接着利用章大人,是不是?”
“没有,我从未这么想过。”
“那你怎么想?”宁歌冷冷逼问。
“我已有妻小,是我亏待了公主。”杨策轻叹,揽紧了她,“此生此世,我一定会给公主一个名分,公主只需记住,我绝不负公主。”
“你要我下嫁?”她玩味地睨着他。

“如果公主不嫌弃将军府格局太小。”他温柔一笑。
“下嫁也无不可,可是…”宁歌莞尔一笑,“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嫁给你?”
“既然公主不愿下嫁,只能一辈子无名无分了。”杨策自信而促狭地笑。
“我是放荡的女子,将军介怀吗?”宁歌推开他,目光冷傲。

“是我亏待了公主,就算公主放荡,我也毫无怨言。”他单臂揽住她,笑意洒然,“不过我相信公主不是那样的女子。”
“刚才似乎有人还在等候我的解释,这会儿怎么如此笃定?”
“因为,我终于明白公主不是不想解释,而是不屑于解释。”

宁歌一怔,确实如此,不是不想,而是不屑。因为清白,所以不屑。无论他是否误会,她都不屑于解释。
那一夜,她人事不知,然而,刚刚昏迷的时候,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章淮谦解开她的衣物,吻着她,从蛾眉至双唇,从脸腮至胸脯…后来,回到宫里,她仔细回想,身上并无不适,并无痕迹。
终究,章淮谦放过了她。

神游之际,她已被他拥在怀中。杨策吻下来,一分分地温热她冰凉的唇,一寸寸地攻陷她的抗拒,连日来的相思之苦付之狂热一吻。
宁歌缓缓地阖上双眼,情不自禁地沦陷,不由自主地沉迷。
一半清醒,一半恍惚,之前的坚决早已不知所踪,所有的冰冷皆已化冻。那些恨,那些痛,就这么算了吗?她不知道怎么办…
这个男子,是她爱的吗?那么二哥呢?

二哥…好久没有想起二哥了…
杨策摊开她洁白的手掌,柔软地轻笑:“公主的手中,握有大宁江山,即使不能像太后那样临朝主政,但是陛下需要你,我也会帮你。我说过,纵使火海刀光,纵使千山万水,我会保护公主,不让你伤及半分。”
宁歌望着他,他的脸孔坚毅无比,他的双眼蓄满坚定的力量。四目相对,她感受到他不容抗拒的力量,她不由自主地颔首:“为什么帮我?”
他的目光渐趋炽热:“我说过,我一直在等候此生至爱,如今,我要告诉公主,我等到了。倘若有一日,公主要我抛却所有随你隐匿江湖,我愿意。”
是的,那时候,二哥登基为帝,与谢皇后龙凤合鸣,而她却在沧浪行宫独自饮酒伤怀,他追到行宫,陪她饮酒。
他默默地守护在她的身旁,为她遮风挡雨,为她出生入死,为她未雨绸缪,数次救她于危难之中,他所做的一切,皆是因为钦慕于她,而并非是他臣子的本分。

其实,她早已有所察觉,只是,她不愿相信而已,或者说,她不愿深想。
而此时,二哥不在了,她的至爱与痴恋永远再也回不来了,他的深情守护变成携手并肩、真心相待。
宁歌反问道:“如此简单?”
杨策淡淡一笑:“如此简单。”


十一月二十五日,飞马传讯,西南大捷。
征南大将军率十万大军远赴西南,未至西南边族,便已震动整个西南地区。大军所到之处,边民无不惊慌闪避,可见其威慑。
自开战,大大小小七八次战役,作乱叛军无不是自乱阵脚、不堪一击,大军所到之处所向披靡,乱贼丢盔弃甲、弃械投降,短短一月即平乱五六乡镇。然而,叛军中有一股两万左右的人马尤为顽强,熟悉西南地形,倏忽来往,与朝廷大军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华一波与这股人马交手三四次回合,并无占到丝毫便宜。

叛军首领甚为强悍,精行军、擅谋略,华一波恼羞成怒,誓与其周旋到底。
无料,西南这一战,竟然打到次年春才最终平乱,悬叛军首领首级于城门,剿灭叛军三万,收编二万。
熙平元年二月,西南传讯,征南大将军即日班师,凯旋回朝。
圣旨下,着大军绕道建康,稍作休整,再行北上归朝。

只因,杨策率麾下五万将士回建康,以享天伦。
也该是时候回家看看了。
三月初八,夜凉如水。建康西郊皇家行苑燕子矶,“杏花天”花事繁盛,枝上胭脂点点,浅白深红,妍姿芳态,占尽一夜春风。

“公主还记得吗?不是杏花,不是月色,也不是巡视,更不是闲情,如此说来,真是不巧,时辰不对咯!而燕子矶的‘杏花天’,也许真的不是一个该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