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池岸上几条走廊,分别是搓澡、桑拿与淋浴室。吧台上有饮料与点心,澡堂里有二三十人。与周洛阳想象的大相径庭,却又在某种程度上惊人地一致。
但周洛阳很快就适应了,因为除了杜景,他谁也不认识,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大家都习惯了这样走来走去,腰上连毛巾也不围一条。
“人呢?”周洛阳还在东张西望。
“帮我按按。”杜景在浅水区找了块石头坐下,背对周洛阳,“合适的时候会出现的。”
周洛阳说:“你在那方面,还和从前差不多吗?”
“比以前更严重了点,”杜景说,“不过能控制住,看出来了么?”
周洛阳在更衣室时就发现了,从前杜景的病导致性欲持续亢奋,大部分时候靠药物控制着。
“转过来吧。”周洛阳从背后拉了几下杜景的手臂,杜景便顺从地转身,他们坐在齐腰深的水里,杜景这么蹲坐着,犹如一只大狗。
周洛阳帮他按了下手臂,握着他宽大的手掌,看见他已有所抬头。
“要不要考虑换个医生?”周洛阳问。
杜景答道:“换了好几个,都没什么效果。”
周洛阳终于问道:“你到底在做哪一行?在当私家侦探?”
杜景答道:“你早就有了答案,不是么?”
“这三年里你都在做什么?”周洛阳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侧身。”
杜景侧过身,望着水面出神,周洛阳轻轻地碰了下杜景腰上的伤痕,帮他稍作擦洗,感觉到杜景不易察觉地动了下。
杜景没有正面回答周洛阳的问题,突然问道:“你终于承认自己喜欢男人了?”
周洛阳抬眼看杜景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波动。
杜景又说:“洛阳,你到底是双性恋还是同性恋?”
“我不知道。”周洛阳答道。
第13章 现在
周洛阳与杜景进了桑拿房里,光线调暗了下来,吴兴平则始终没有出现。
周洛阳猜测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监视着他们。
“万一他不来呢?”周洛阳道。
杜景腰腿间搭着毛巾,吁了口气,说:“那么就蒸完回去睡觉。”
在这种地方办事,还真有意思。周洛阳心想,侧头看了眼杜景,又说:“乐遥刚入学,我不想再让他转学。”
“他总要去学习独立生活,”杜景道,“否则你让他怎么恋爱成家?怎么工作养活自己?我十二岁那年已经离开家,去寄宿学校。他们需要的,不是图方便让谁来照顾一生,而是被你当作一个健全的普通人看待。”
“你不一样。”周洛阳十分无奈,杜景至少在身体上没有任何障碍。
杜景说:“唔,我没有一个愿意照顾我一辈子的哥哥。”
周洛阳正想说不是这个意思,杜景却望向桑拿房入口,进来一名彪形大汉,满背的纹身,看着他们。
“找吴兴平做什么?”魁梧男人一身赤条条,也不避他们。
杜景答道:“给他送钱来了。”
魁梧男身高、腰围、肩宽与他们都不是一个维度的,肩上搭着毛巾,在桑拿房这么一个坦诚相见的情境下,堵住了门,令周洛阳生出诡异的感觉。
“哟,”那魁梧男道,“那行,四楼有请,你们慢慢聊。”
周洛阳怀疑见着正主儿了,这家伙多半是包括那勒索犯、吴兴平等所有人在内的头儿。
杜景当即起身,魁梧男轻松地说:“你就是那个……从什么NBA回国的家伙?昌意的?”
听到这话时,周洛阳倏然感觉到杜景哪怕这么赤裸站着,全身都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就像一只猎豹在捕食前,展露出它的威胁。
魁梧男却在桑拿房里坐下,从肩上扯下毛巾,搭在腰间,与杜景对视,玩味地笑了笑。
“走。”杜景冷冷道。
离开桑拿区时,外头站了七八个身穿薄浴服的小弟,各自看着两人。
杜景先去淋浴,与周洛阳各占了一个喷头。
“你还打过NBA?”周洛阳哭笑不得道,“看来你这三年里的经历还挺丰富的。”
杜景没有回答,流水从他的肩背淌下,周洛阳想了想,笑道:
“我猜他是不是想说别的词,只是没记住?”
周洛阳按了几下洗发水,听见隔壁水声停了,杜景走过来,站在他的身后,帮他洗头,摸到周洛阳的颈侧动脉,轻轻地捏了下。
“你会把人按死那招么?”周洛阳说,“我一直很好奇电影里,直接按死人是什么原理。”
“颈动脉窦,”杜景两手以修长有力的手指环住周洛阳的脖颈,声音里带有危险之意,“需要按住一段时间才能奏效,建议直接拧断更简单,就像折断一株蒲公英。”
接着,杜景一手锁住周洛阳脖颈,另一手掣着他的下巴,强行将他的脸朝侧旁稍稍一扳,灼热的手掌与那不容抵抗的强迫意味,顿时让周洛阳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同时他感觉到自己颈椎一声轻响,呼吸顺畅了许多,顿时整个人轻松起来。
周洛阳伸出手,揪住杜景腕上的橡皮筋,放开,“啪”一声轻响,弹在他的手腕上。
“我的入职礼物呢?”杜景问道。
“修好就给你。”周洛阳说,“还没来得及找你喝一杯。”
杜景关上水,离开淋浴室,服务生送来藏青色的长裤与中式薄浴衣,放下拖鞋。
“那边上四楼。”有人给周洛阳指路。
“谢谢。”周洛阳礼貌地说,心想谢天谢地,不用光着身子谈事情真是太好了。
吴兴平正等在休息室里,老板还特地备了茶点。周洛阳躬身吃冰淇淋,喝果汁,杜景看着吴兴平,周围的人便自动离开。
吴兴平眼窝凹陷,有着明显的黑眼圈,显然已有好几天没能睡着。
“你来做什么?”吴兴平声音有点发抖,“我什么也不知道,你找我没有用。”
周洛阳打量他一眼,那夜在楼顶漆黑一片,看不清吴兴平的长相,无法判断是不是眼前这个人,但杜景既然没有疑问,想必有他的办法,一定不会认错。
“我来救你的命。”杜景两手十指抵在一处,也不看吴兴平,认真想了一会儿,说,“余健强让你现在就走,如果你愿意把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他会再给你四十万。”
“让他滚!”吴兴平倏然在这个时候爆发出了怒气,吼道,“他杀了我的大哥!”
周洛阳被吓了一跳,不由得认真打量吴兴平。他长得很年轻,还不到二十岁,就像快手上通常社会人的打扮,念完高中就出来混日子讨生活。没想到“大哥”的死,对吴兴平的冲击如此大。
杜景:“你们杀余健强没得手被反杀,还想怎么样?大家各凭本事。”
“大哥没打算杀他,事先说好了,只是吓一吓他!要把他拉上来的!”吴兴平不住喘气,但这时候说这种话又有什么用呢?人已经死了。
杜景就这么看着他,犹如看穿了他的心思。吴兴平的智商算不上太高,毕竟聪明人另有发展,不可能会选择这个行当。哪怕对周洛阳而言,吴兴平的挣扎也是一览无余。
吴兴平终于屈服了:“让我走,走去哪儿?牧哥不放我走。万一被查,我会给他惹麻烦。”
周洛阳想起那名桑拿房里的纹身壮汉,“牧哥”就是他吗?
杜景说:“他会。因为不放你走,他只会招惹更大的麻烦。”
吴兴平最后道:“他让我走我就走。”
“你现在去问他。”杜景说。
吴兴平疑神疑鬼,又说:“条子正在到处搜捕我,他们怀疑我杀了大哥,你要护送我离开,否则我就算被条子抓住,也会把你们拖下水。”
杜景说:“你不怕我半路上把你杀了灭口?”
周洛阳说:“你别吓他。”
杜景说:“搞不好我想图个省事,真会这么做的。”
吴兴平被这么一提醒,眼里带着恐惧。这时间外头敲了敲门,一名戴着眼镜的年轻人进来,显然那敲门的礼节是对杜景而言的。
吴兴平正要起身,年轻人却客气地说道:“老板说,你可以走了。”又朝杜景与周洛阳点了点头,说道:“招待不周,不好意思。”
杜景摊手,示意解决了。
“你可以用自己知道的秘密来要挟他,”周洛阳朝吴兴平说,“包括为什么最后一刻突然想动手杀余健强,那些内容都是从哪儿来的,你应该知道许多内情,对吧?你让他把你安全送到目的地之后,再一五一十地告诉他,这样就好了。”
吴兴平:“……”
杜景道:“我本来不想下手,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只能杀他了。”
周洛阳说:“这冰淇淋味道不错。”
吴兴平一时没明白周洛阳到底是与杜景在打配合,还是真的互相调侃,此时他的脑子已是一团浆糊,实在无法理清诸多事项。
“给你回家收拾东西、朝朋友告别的机会。”杜景最后说,“别在今晚被抓了,明天早上七点,我来接你。”
吴兴平没有回答,只安静坐着。杜景与周洛阳下楼,回更衣室换衣服。
杜景:“你到底是帮哪边的?”
“你不会杀他,”周洛阳说,“我不相信你会杀人。”
“如果我从前杀过呢?”杜景冷漠地下楼梯,答道。
周洛阳说:“只要你别详细描述,我就可以当作不知道那些过去,你还是你。”
杜景说:“一个人需要拥有什么,才能成为人?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过去,当下与未来。”
两人到得二楼时,刚打开储物柜,周洛阳忽然察觉不对,一手拦住杜景,稍稍退后些许。
二楼有三个男人,正在朝服务生询问,杜景看了一眼,便与周洛阳退后,回到储物柜遮挡后。
“是便衣吗?”
“……”
“NBA选手居然会忽略这种细节,太不应该了,要不是我拉住你,你说不定要撞在便衣身上。”
“被你扰乱了心神。”
杜景与周洛阳拿了衣服顾不上换,回到四楼,杜景明显地加快了脚步,周洛阳有点跟不上了。
“吴兴平在哪里?”周洛阳拉住一个人,问道。
“你比我适合进NBA。”杜景快步道,“快点!他们要上来了!”
三名便衣已经上了二楼,开始找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冲着吴兴平来的,周洛阳跑到二楼走廊的窗子往外看了一眼,没有警车。
周洛阳冲回四楼,正好与那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擦肩而过,年轻人匆匆下楼,说:“他在五楼,从消防通道走,他认识路。”
年轻人去应付便衣了,杜景一脚踹开五楼足浴室的门,看见吴兴平正在与一个洗脚小妹说话。
“走,条子来了。”周洛阳说。
吴兴平眼眶尚且发红,闻言顿时乱了方寸,周洛阳与杜景一人一边,几乎是架着他出去。
“快带路!”周洛阳不悦道,“走消防通道,身份证带了吗?”
吴兴平忙点头,看得出已经慌了,周洛阳问:“你跟你们大哥几年了?没被抓过?”
“别和他聊天。”杜景侧倚在扶手上,滑了下去,推开一楼的门,头顶上已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便衣追下来了。
杜景抬头看了眼,周洛阳马上道:“喂!不要袭警!”
杜景:“比我老板管得还宽。”
实在是太刺激了,周洛阳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经历这种警匪片般的情节,在躲避追捕,更刺激的是,自己与杜景还成了匪!在掩护污点证人逃脱!
“这是在犯罪。”周洛阳说。
“没被抓到就不算。”杜景答道,“快点!”
“穿着拖鞋!”周洛阳恼火道,“跑不快!”
周洛阳一身浴服,穿着拖鞋,还不能把拖鞋扔了,不能留给便衣任何蛛丝马迹哪怕一只鞋。
“站住!”外头街对面居然也守着便衣,一看三人推门而出,瞬间追了上来,喝道,“什么人?!”
“扫黄上面去扫!”周洛阳道。
杜景:“……”
“给我站住!”便衣马上用通讯器通知楼上的同伴,同时追向三人,在他们身后喊道,“发现目标了!楼下紧急出口!”
这下麻烦了,周洛阳正在想往哪儿跑,杜景却一揪他的浴服,扯得周洛阳露出半边白皙肩膀。
“有人非礼我!警察叔叔!”
“这边!”杜景有时对周洛阳的脑回路实在没脾气。
庄力正在驾驶位上无聊地打手机游戏,忽然抬头,只见杜景与周洛阳朝车快步冲来,身后还跟着个人。
周洛阳最先拉开车门,钻进车里,杜景紧接着一头进来,吴兴平看看,只得坐在副驾位上。
庄力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训练有素,马上打方向盘,掉头。便衣追到停车场处,停下脚步,掏出相机,闪光灯一闪,给车拍照。
周洛阳蓦然想起,车牌号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你们车牌号用谁的名字申请的?”
“车牌用黑布挡了,”庄力说,“别担心,来这洗浴城里,都会挡下车牌。”
吴兴平心有余悸,坐在副驾位上,庄力提醒道:“系安全带。”
后座周洛阳靠在位置上直喘气,说道:“太刺激了。”
“这算什么刺激。”杜景冷漠答道,扯开浴服扣子,拉着领子脱下衣服,露出瘦削完美的上身肌肉。
“去哪儿?”庄力把车开上高架,又开下来,绕过几条路,在路边停车,迅速下去,摘下遮挡的黑布。周洛阳也在后座换衣服,空间十分狭隘,不小心就会碰到彼此赤裸的肌肤。
杜景先是穿好西裤,系上皮带后再穿衬衣,周洛阳换回休闲服,倒是速度很快,说道:“去我家吧?我家没人?”
“呃……”庄力从倒后镜里看了一眼杜景。
杜景:“去高铁站,买今晚的票,两张,随便去哪儿。”
吴兴平听到这话时,整个人松懈下来。
“三张。”周洛阳更正道。
杜景没有坚持,系好领扣,穿上西服外套,又恢复了那禁欲的生人勿近模样。
“公司不让报家属票,”杜景冷淡道,“必须自费。”
周洛阳说:“没关系,你有的是钱。”
高铁站里,庄力随便买了张票送他们进站。
周洛阳轻松地说:“人生真是充满了变故。”
“给你们买点零食?”庄力说,“车上这个点,可能没吃的。”
“不吃零食,”杜景说,“他也不吃。”
“我吃,你们公司还招人吗?”周洛阳说,“我也可以当助理的。”
庄力正在努力地表现,说道:“万一车上饿了呢?还是去买点吧。”
杜景从后备箱提出装满钱的行李袋,朝快步去买零食回来的庄力说道:“拿回家放着,不要动。”
三张动卧票,一个动卧包间住两人,上下铺,一张小桌,一张沙发。
高铁开车,周洛阳依旧看着窗外站台——没有便衣追过来,列车缓慢加速,站台与昏黄灯光一同消失在视线远方时,周洛阳终于完全轻松下来。
杜景起身,过去敲门,把吴兴平抓了过来,一脚踩在沙发边上,躬身系他的皮鞋鞋带,头也不抬说道:“你房间里,铺位下的四十万是给你的,现在可以说了。”
“这是到杭州的车吗?”吴兴平说,“中间我选一站下车,到时给你打电话说。”
杜景抬眼一瞥吴兴平,吴兴平坐在沙发上,不由自主地稍靠后少许。
周洛阳打开庄力买来的零食,说道:“真想把你灭口,怎么会带这么重的钱出门,不嫌麻烦么?”
“你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吴兴平不为所动,说道,“商量好的。”
周洛阳把一瓶饮料递给杜景,杜景随手拧开瓶盖,递回给周洛阳。
“给你喝的,”周洛阳说,“洗完澡不口渴么?”
“等会儿。”杜景松了下手指关节,吴兴平意识到要挨揍了,马上道:“我说!”
杜景停下动作,掏出录音笔放在桌上,接过饮料一口喝完,擦了下嘴角,注视吴兴平,一扬眉,示意:说,别逼我动手。
吴兴平深呼吸,看了看窗外,再看杜景。
“我大哥他……你们知道他的名字不?”
“对死人的名字没兴趣。”杜景说,“谁让你们去勒索余健强的?”
“我不知道,”吴兴平说,“一个在国外的人,是个线人,养ATM的,告诉我们,有人能、能宰……钱到手以后……三七开。”
“说清楚点。”杜景又道。
周洛阳很少接触犯罪之事,听到吴兴平解释他们这个产业时,顿时惊了。吴兴平是被他的大哥带入行的,这名大哥又是开洗浴城的牧野手下的一个小头领,手下管着六个人。这家洗浴城专做黑产,说是黑产,近年来也因政策原因,收敛了许多。经营范围主要在催收各种网络贷、套路贷上。
周洛阳对高利贷有一点好奇,毕竟前段时间实在没钱了,他也曾经想过去借砍头息贷款,后来仔细考虑过,才没有给自己找麻烦。
但吴兴平没有对催收行业解释太多,而是详细解释了除了催收之外的另外一个来钱快的行当:勒索。
每年国内,都有大量海逃的经济犯,受限于引渡条约,不少人藏身于美国或墨西哥等地,未能被引渡回来。往往在外逃后,中方就势必只能求助于国际刑警,日久天长,案件只能暂时搁置。
这些经济犯,大多掌握着合作伙伴的重要涉案线索,有官商勾结,也有财产侵吞,甚至某些纠纷引发的命案。外逃者习惯了在国内的生活与开销,不少人在出境后更有赌瘾,花钱如流水,很快把带出国的钱花得精光。
为了来钱,他们便将曾经的同谋,身上未被查明的污点提供给当地的线人,以供勒索国内从前的犯案同谋。
线人得到证据后,发回到国内给像吴兴平大哥这种人承包,由他们自行掌握敲诈的节奏,控制在当事人不至于去报警、心甘情愿掏钱出来摆平的界限上。
拿到钱后,承包人也即吴兴平团伙拿三成,余下七成,经地下钱庄汇往国外。线人拿四成,再给举报人留三成。
余健强就是其中一个典型的案例,被瞄上成为了ATM机。而举报人,就是当初掐死了王克,且离开境内,远走高飞的那对情侣。他们在国外穷困潦倒,于是辗转找到美国的一个华人黑帮,提供了王克生前的许多记录,包括一些公司来往的合同,用以勒索余健强。
余健强为了保住自己现如今的一切,只能乖乖就范,三个月时间里,被“提”走了两百万。
吴兴平说:“像……有点像东南亚杀猪盘。”
“模式还挺成熟。”周洛阳尚是第一次接触到,但是他有一点不清楚。钱已经拿到了,为什么还要杀人?
杜景早已知道这条产业链,他唯一关心的,也是吴兴平对此的回答。
第14章 过去
吴兴平的回答与周洛阳所想的一致:“大哥接触线人,牧老板已经提醒过,不能接ATM业务了,怕把ATM机逼急了,连累大家被打黑。大哥没朝任何人提起过,只告诉我,事成以后能得一千万,我和他分……二八分。”
杜景稍稍皱眉,手指敲了敲台面。
“我没有撒谎。”吴兴平说。
杜景:“你知道那夜是去杀余健强吗?”
吴兴平说:“不知道,大哥说只是去教训一下他。”
吴兴平神情十分委顿,一千万,这笔钱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这是他好几辈子也挣不来、存不下的钱,足够让许多人铤而走险。
“你怎么就确定,对方会给你那笔钱呢?”周洛阳提出了另一个疑点。
吴兴平跟着他的大哥时间长了,多少知道一点,说:“不是第一次,以往每次都说话算话,把钱打过来了。”
杜景手指敲了敲台面,吴兴平不明其意。
“手机。”杜景说道。
吴兴平于是掏出了手机,放在桌上,杜景说:“密码。”
吴兴平迟疑片刻,还是说了密码。
杜景问:“这两天里有人加你?”
吴兴平说:“我……关机了,宗哥特地提醒我,怕我被定位。”
“宗哥是谁?”
“戴眼镜那个,”吴兴平说,“他是老板的军师。”
“卡。”杜景又说。
吴兴平沉默良久,杜景说:“我要用你的微信,四十万是你的了,天亮随便找个地方下车。”
吴兴平不再挣扎,把卡也一起给他,还附赠了一枚取卡针。
“让他走吧。”周洛阳说。
“滚。”杜景最后说道。
火车不断行进,周洛阳看了眼桌上的卡与针,杜景修长手指拈着针,尝试着往里戳,周洛阳坐到沙发上,接了过来,帮他给吴兴平的手机装卡,卡槽弹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