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一句恭喜的话,但却看得出来,皇帝听了很高兴,对着裴氏傻傻的笑,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到丹炉前忙忙碌碌了。
看他这精神,再撑个几年应该不成问题的,几年的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从丹房出来,裴氏走在回廊之上,昭哥儿从花园里跑向她,口中喊着:母妃,母妃——身后好几个奶娘和小太监,小宫婢追着他的身后,昭哥儿一下撞入了裴氏怀中,差点把裴氏撞了个倒仰,将他抱起,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从宫婢手中拿了干净的帕子给他擦拭头上的汗珠,昭哥儿爱娇般在裴氏怀中撒娇。
裴氏脑中又想起了尧哥儿小时候的样子,走到哪里都不敢笑,一本正经的样子,不是他不爱笑,而是她不让他笑,因为笑容会让损害他的威严,尽管那时候尧哥儿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
一时竟有些搞不懂,自己那些年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为什么她怎么回忆,都回忆不出一丁点儿尧哥儿的娇惯之态呢,现在能想起来的,就是她无尽的责备,他奋笔疾书的小模样,还有小小年纪就挑灯夜读的勤奋姿态。她自私的把自己想要的一切,都加注在尧哥儿身上,把他当做自己的私有物般去控制着。
她从来都没有给尧哥儿带来过美好的童年,也没有给他作为母亲的关爱,一味索取,却不知付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甚至没有真正关系过尧哥儿的喜好,没有问过他到底想不想要这个皇位。
招福说的对,他们心里只想着尧哥儿若是登基,能够对她和对裴家有什么好处,可谁又管过这事儿对尧哥儿而言有什么好处呢。一个高高在上的,冰冰冷冷的位置而已,尧哥儿要的,至始至终都不是这个。
一语惊醒梦中人,裴氏无奈深深吸了一口气。
贴身嬷嬷来传话:“娘娘,国公求见。”
裴氏愣了愣,此时此刻,并不想见,但有些话却不能不交代下去:“就说我困了,国公来的意思,我已经知道,话的确是我说的,过几日,我会传他进宫,给他一个交代的。”
嬷嬷领命下去,裴氏抱着昭哥儿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抬头望着宫墙上的蓝天,正巧一队鸿雁飞过。
国公裴震庭被淑妃拒绝见面,回到国公府,就召集了裴知鹏和裴知衡,部署了一系列的兵力:“这些天他都在码头安排,显然是想出海了。”
裴知鹏和裴知衡对视一眼:“父亲,这件事淑妃娘娘怎么说?殿下这个决定她知道?”
“她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一个脱离了掌控的棋子,留有何用。”裴震庭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危险。
裴知鹏惊讶:“父亲想如何?”
“父亲三思啊。那是定王殿下,是您的外孙啊。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必然有他的理由,您何不听了他的理由之后再行…”
裴知衡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这样生气,如今形势大好,只要把定王推上位就能大功告成,可偏偏现在定王那儿出了问题,想摆脱他们了,整个裴家和淑妃都将重新面临一个未知的结局,父亲如何能不着急呢。
但他们仍旧不希望父亲因为冲动而做出将来会让他们想起来就后悔的事情。
“没有理由,他只要做了这个决定,那就没有任何理由解释了。我们裴家待他不薄,可他却和姓魏的人没有任何差别,他以为自己翅膀硬了,能够脱离我们了,如今我们就是要用事实告诉他,这事儿没完!我不会允许他毁了裴家的。”
看来裴震庭心意已决了。
裴知衡焦急的看向哥哥,裴知鹏上前跟裴震庭解说:“父亲,这事儿真得好好想想,虽然京中的势力都是裴家的人,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们更多的是听命于定王殿下,纵然您可以指挥,但若是让他们去杀定王殿下,只怕会引起人心不稳,得不偿失啊。还是跟他好好的谈一谈,我…”
“还谈什么?他这些天做的事情,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三艘船只都已经准备好了,船上粮草充足,他这是想直接离开大魏境内啊,正因为京中的势力大多受他调遣,我就更加不能让他离开了。”裴震庭真的已经被魏尧气疯了。
这些天硬是压着性子,没管他的所作所为,就是想看看他到底能做出什么事来。
等了这么多天以后,事情基本上已经水落石出,魏尧想离开京城,在码头上弄了三艘船,船上放的都是些金银玉器,绫罗绸缎,他这是想带走一切,出海避世去了。这么多年掺和在内,一朝退缩就想要避世,避开他们,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派人去盯着定王府,只要他们动身,就追上去,不要打草惊蛇,混入船舱里,待船开出京城以后,再行动手。他就算不想留下,那也别想出去。”
裴知衡和裴知鹏还想说点什么,就被裴震庭打断了:“此事就这样决定,不必再说。”
三天后的晚上,定王府外的灯都熄灭的时候,两辆马车从巷子里牵出来,一行人穿着斗篷,其中一个女人手中还抱着个孩子,人们陆陆续续走出,上了马车,周平等护卫上了马,所有动作极其迅速,很快就离开了定王府门前的巷子。
在车队转角之后,定王府对面的暗巷中出来两个人,一个追着车队过去,一个则回去复命。
定王府的车队一路往码头奔去,码头之上,卸货的人还未歇息,灯笼高高挂着,王府众人鱼贯上了魏尧早就准备好的三艘大船,然后车队就混在码头的搬运工人之间,将马车里的东西一点点的搬上船去。
一群黑衣人无声无息的窜到了甲板之上,隐藏在黑暗之中,等待时机。
马车上的东西尽数搬完,船锚收起,杨帆而动。
等到船从黑夜开到天明之时,领头的黑衣人一声令下,几队人马就窜入了船舱之中,船舱里摆满了粮食和箱子,为首黑衣人来到一只箱子前,听说定王在船上准备了不少金银珠宝,打开一看,果然金光闪闪。
为首黑衣人背后出来一人,抓起一只金锭子就要往怀里揣,被那首领给抢夺过去,在抢夺的过程中,两人就发现了不对劲。
将金锭子在手中掂量了两下,猛地醒悟:“不好,中计了。”
说完这句话,黑衣人们就想出去,可谁知就在这时,船舱的门从甲板外面关了起来,怎么推都推不开,天窗上落下几根沾了火油的火把,船舱里的东西一点就燃,黑衣人们被瓮中捉鳖,想出去却没有办法,为了不被烧死,只能尽力往天窗上面爬,为了争抢那一个求生口的机会,人们在船舱里就开始了一轮残酷的决斗杀戮…
而与此同时,魏尧和云招福正坐在那辆他们从西北回京城时,陈亮将军送给魏尧的一辆豪华大马车里,悠悠闲闲的吃着肉干,喝着香奶。
肉干是云招福在吃,香奶是悦姐儿在喝。
魏尧歪在一旁看书,云招福吃着吃着,依旧觉得实在太神奇了,她原本以为会有一场轰轰烈烈的决斗,将京城大闹一场,然后风风火火的离开,没想到,居然能这样顺利,不禁问道:
“你真用几艘船的假货,把国公府人全都骗到海上去了?”这件事魏尧跟云招福说过一次,但云招福却觉得难以相信。
魏尧笃定的勾唇一笑,并不对自己的丰功伟绩多加炫耀。
他越是这样,云招福就越是好奇。喂好了奶,悦姐儿难得没有睡觉,云招福就把孩子递给了魏尧,让他抱着玩儿,自己转过身子,去扣前襟的扣子,嘴里嘀嘀咕咕:
“我总觉得事情太顺利了。国公府的人也不是笨蛋,他们发现问题的话,难道不会继续追过来吗?一路追杀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魏尧让悦姐儿靠在他的大腿上,跟她面对面,做了个不怎么可笑的鬼脸给悦姐儿看,然而高冷的悦姐儿只留给她爹一个很酷很酷的淡定表情,魏尧逗了两回,她都没什么反应,不禁气馁,转而跟云招福说话:
“国公府如今能用的人,都被我困在了海上,京里其他人我带出了一半,还剩一半也未必会听国公的,来与我为难。”
这点,云招福倒是相信,裴震庭虽然是裴家的幕后掌舵人,但是这十年来,毕竟是魏尧在京里指挥上下运作,魏尧虽然不能让这些护卫们去对付裴震庭,但是同样的,裴震庭也没有办法让这些护卫来对付魏尧。
“那咱们以后,都要过到处逃窜的日子了吗?”
那样的日子虽然惊险刺激,如果云招福是只身一人,很愿意跟着魏尧去冒险,然而现在,两人已经不是自有人,有了孩子的牵绊,再过那种流离失所的日子,也太对不起孩子了。
魏尧神秘一笑:“怎么会到处逃窜呢。岭南节度使,虽比不上王爷,但岭南山明水秀,自然风光极好,在那里定居,会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云招福吃惊:“岭南节度使?什么时候的事情?你自己封的吗?”
魏尧无奈,伸手将侧柜中的一封信递给了云招福,然后跟悦姐儿脸贴着脸,大眼瞪小眼:“宝宝,你娘不相信你爹啊,怎么办,咱们不理她好不好?”
悦姐儿:…
高冷如我悦姐,魏尧说什么,她都绷得住,不会给他任何反应的。父女俩瞪了一会儿眼睛,悦姐儿就打了个秀气的哈欠,魏尧见状,便将她抱起,放到了软塌里床,给她垫了小枕头。
悦姐儿似乎有点不满,对老爹的大腿那个位置还是很留恋的,不过,睡意来袭,虽说不满,却也只是哼哼两声,就吐着泡泡睡着过去。
云招福看着这封信上的字迹还有右下角用的玉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正经的任命旨意,魏尧是什么时候得来的?
“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个啊?”云招福对魏尧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这人真是时不时就给她一个惊喜,并且真的是很惊的那种,事先半点不带透露风声的,总是不声不响就把事情安排妥当,这种习惯,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云招福很惆怅。
“就…那天和你从宫里出来之后吧。下午就有人把这东西悄悄送来了府里。等我们到了岭南上任之后,这旨意才会公诸于众。”魏尧细心的给悦姐儿盖了个小毯子,马车缓缓前行,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震颤,悦姐儿睡觉丝毫不受影响。
云招福依旧不解:“这是…娘娘给你的?”
魏尧点头。云招福却郁闷:“怎么你们做事都是偷偷摸摸的呢。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连今天早上出发,都是今天早上被魏尧喊起来,要出发了才知道的。魏尧将一切都安排的好好,连东西都没让云招福怎么收拾,他就全都搞定了,说是本来想昨天晚上告诉云招福的,然而怕她一夜睡不好,就延迟到今天早上,急吼吼的出门,一直赶路到现在。
原本以为是要跟着魏尧流浪去,没想到,他给出了一个惊喜,有了这岭南节度使的任命书,这一路南下,几乎可以说是畅通无阻了,淑妃在这件事上面,给了魏尧最大限度的支持。
“不过话说回来,淑妃娘娘对咱们还是不错的。我收回之前说她不好的话。”
云招福真心实意的说。魏尧看着她笑了起来,没有做出什么评价,伸手牵过云招福的,让她枕到自己胸膛之上,轻声在她耳边呢喃:
“你说你喜欢扬州,本来我也想到扬州去的,不过扬州离京城路途太近,总觉得有一天会被召回,不安全,所以我就选了岭南,在岭南咱们可以随心所欲,抚远侯已经决定回京城去,正好我可以在岭南帮帮手,安抚一下民情,就提出来岭南,我娘想想,若我在其他地方,那就是游手好闲的一个人,没有半点用,若放我到岭南,至少还能起到一些牵制的作用,这不,就给了这个…”
前因后果说给云招福听了,云招福终于搞懂。
又低头看了一眼这任命旨意,合上还给魏尧,说道:“你当真不去管京城里的事情了?”
魏尧坚定点头:“不管了。也管不了了。父皇如今时而清醒,时而混乱,救不回来了,我也不想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我能力有限,救不了那么许多。现在的我,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与心爱的人一起,悠闲度过余生。”
还有比这更让人动容的情话吗?
云招福抬头在魏尧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魏尧意犹未尽追了过来,两人小声笑闹了一会儿,云招福才气喘吁吁的倒茶喝,喝了一口,魏尧就接过去继续喝。
“等咱们到岭南安顿好之后,就让岳父岳母带着大哥大嫂,还有小妹一起过来岭南,那里风景真的好,到了时令还有吃不完的荔枝,再也不用跑死那么多马,就能吃个够,想想还是挺向往的。”
云招福很满意魏尧的这个安排,掀开旁边的车帘,看着疾驰而去的两边风景,转过头之后,对面就是自己心爱的男人,男人旁边是她的孩子,他们一家三口,已经逃离了让人压抑的环境,一起奔向了平和安宁的未来。
只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作者有话要说:
啊。磕磕绊绊,正文终于完结了。等我明天写番外。
不出意外,嫡妻在上明天开坑吧。
《嫡妻在上》原题目《侯爷打脸日常》武安侯重生回来,一心想和上一世辜负的妻子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可等他打仗回来才发现,老婆居然悄摸的跟自己和离了。
漫漫追妻路,让武安侯明白一个道理:辜负什么都别辜负老婆,追起来太他娘的难了。
第217章
五年后的一个盛夏。
节度使府主院里有一棵茂密的荔枝树, 正好挡住了庭院里的阳光, 让盛夏都变得不那么闷热了。
魏尧躺在荔枝树下的躺椅上,一边喝凉茶一边看着京里来的邸报。孩子们围着那棵荔枝树下奔跑,打闹,发出咯咯的笑声。
云招福端着一盆冰镇荔枝来到魏尧身旁坐下,一边剥荔枝,一边探头看他手里的邸报, 问道:
“京里有什么新鲜事?”
将一颗剥好的荔枝送到魏尧口中, 魏尧吃着荔枝, 幸福的眯起了双眼, 五年的时间,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反而越来越开朗年轻了。懒得动弹, 嘴巴动动,云招福就给他拿了一只碟子放到他嘴边给他吐核。
“也没什么特别的大事, 两个月前, 册封太子了。”魏尧在那盘荔枝上挑了一颗大的, 递到云招福手里:“这个最大,你吃。”
云招福甜甜一笑, 孩子们见状纷纷扑了过来,云招福和魏尧是生了悦姐儿三个月之后, 就离开了京城,等到了岭南半年多,云招福就又怀上了, 这回一怀就是两个,跟在姐姐后头,如今也四岁了,两个都生的虎头虎脑,成天在外面疯玩儿,晒的跟两块小黑炭似的。
两个小黑炭趴在云招福左边的扶手上,悦姐儿趴在右边,全都等着云招福给他们剥荔枝吃,魏尧躺着,本来在看邸报,和云招福说话,等不到她的回应,放下邸报才发现孩子们围着她要吃荔枝。
魏尧放下邸报,从躺椅上坐起,拿了几个荔枝和小刀给悦姐儿:“娘已经够累了,自己剥去。”
悦姐儿看着魏尧,却不接刀和荔枝,冷静自持的说了一句:“爹你为什么不自己剥?”
三双小眼睛,一双大眼睛刷刷的全都看向魏尧,魏尧想起先前二爷般享受妻子服务的样子,老脸一红,放下邸报,大言不惭:
“你们凭什么和我比?这是我的娘子,我剥给她吃,她剥给我吃都是天经地义的。”
云招福满头黑线,把两颗剥好去核的荔枝喂给两个儿子吃,大闺女马上六岁了,性子开始显出来,父女俩是不是的就要来这么一场辩论。
“别听你爹的,吃吧。”
云招福剥好一个送到女儿嘴边,女儿一边吃一边跟魏尧瞪眼,不过吃完之后,也就乖乖的拿起一把小刀和几颗荔枝,乖乖带着两个弟弟到旁边去了。
孩子们走了,云招福才能继续问魏尧册封太子的事情:“册封的是谁?”
他们离京那年,前太子…实际上也就是抚远侯,跟晋王斗得如火如荼,两不相让,不过在他们离京之后第二年,太子就因身体原因,被皇上送去别宫修养,顺便撤了太子之位,不过却没有如众人所期盼的那般,立晋王为太子,而是暂且搁置。
这几年的时间,京里发生了极大的洗牌,抚远侯将岭南的兵力转回京城之后才发现,京城已经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好混,感觉什么地方都插不进一脚,被包围的铁通似的,以为是薛相在和他使绊子,便针对薛相和晋王展开了一系列的争斗,可斗到后来,两败俱伤以后才发现,两人根本就是白斗了,他们鹬蚌相争,裴家渔翁得利,然而那时知道已经晚了。
抚远侯府和薛相府,晋王府争斗不休,大伤了元气,前太子被贬,晋王府势力削弱,然后皇上此时颁布了不少封赏,将裴国公的两个儿子,世子封做了禁军统领从三品,次子入了五城兵马司,这两处职位都是至关紧要的,一夜之间,风向就开始发生逆转。
从那时候开始,就有不少消息传出,皇上欲立淑妃次子为太子,拖了这么几年,终于下了诏书。
不必魏尧回答,云招福就已经知晓了答案,不由一叹,魏尧见状,将凉茶杯子放下,故意打趣云招福:
“叹什么气?”
云招福故意夸张的说:“唉,我在叹啊,若你不离开京城,我现在可能就是太子妃了呢。”
魏尧失笑:“好啊,那咱们现在回去。太子妃还是你。”
“好啊。”云招福点头:“不过,我那十几棵大王荔枝树这些日子得收成了,今年雨水一般,不过果子长得还不错,一个荔枝得有半个拳头大,我得留下来赶收成,岭南好些个人家都已经重金跟我定了这些,这笔能赚不少银子呢。忙完了这个荔枝树,还有龙眼树也得收成了,只怕腾不出功夫回去当太子妃啊。太忙了。”
云招福一句太忙了,差点让魏尧给笑喷,郑重其事的说道:“那好吧,既然夫人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了。留下来帮夫人打打下手。”
夫妻俩说到这里都忍不住相视而笑起来,云招福看着魏尧越发精神的状态,问道:
“你是真不想回去了?在岭南的日子,觉得无聊吗?”
魏尧果断摇头,用一副‘你在开玩笑’的神情看着云招福:“无聊?我每天要做多少事情啊。早上起来打一通拳,就要考虑喝什么早茶,吃什么点心,完了还得去衙门里坐坐,节度使哪儿那么好当啊,隔三差五的还有人来告状,我得审啊。有时候忙到下午才回来,都耽误我喝茶了,晚上还要陪你们娘儿四个去逛街,买了东西还得给你们提,一天忙下来,我多累啊。”
魏尧说的煞有其事,让云招福和旁边的几个孩子听了都觉得满头黑线。
还真是…挺忙的。
不过,看他这样子,是真的不想再回到京城去搅和那趟子浑水。
当年可以说是淑妃放他们离开京城的,国共曾派人追击过,但却被淑妃压下,因为淑妃对国公说,他们无非就是想要一个能够登上皇位的人,是魏尧还是魏昭,对裴家而言其实都是一样的,并且如果是魏尧上位的话,裴家想要把持朝政的可能性,几乎不太大,但如果是魏昭,一个十岁未满的孩子,在孩子成年亲政之前,就是淑妃和裴家的天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尾声就是番外啦。三章连更。
第218章
裴震庭也不傻, 犯不着把一个已经被养出獠牙的魏尧拉回去当这个皇帝, 若是魏尧听话还好,不听话的话,将来对裴家而言,可能还是个障碍,这么一想,裴家就觉得魏昭还不错了, 年纪小了点, 但胜在听话呀。
就这样, 裴震庭才放弃了跟魏尧为难, 让他们舒舒服服,太太平平的在岭南府过日子。
云招福躺入躺椅,摇了两下, 才颇有感慨的对魏尧说:“唉,咱们其实想想也挺不厚道的, 昭哥儿那么小的年纪, 就被推上了那个位置,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夜不知道他将来会不会怪你。”
魏尧却没有这份担心:“怪不怪我的, 已经都这样了。人各有志,他应该能明白的。他从小在我娘身边长大, 见识的都是这些,他年纪小,若非我娘和外祖的话, 这个皇位,轮到谁都不可能轮到他身上,所以说,有利有弊吧。将来他得自己参悟。”
确实是这个道理。昭哥儿的童年虽然笼罩在淑妃和国公的羽翼之下,但至少不会像魏尧小时候那样,处处受到人的暗杀和欺负,昭哥儿相对平安,所以,将来他是要做皇帝,要做什么样的皇帝,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和别人没什么关系。
“你说的对,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而命运都是自己选择的。你选择了闲散度日,就势必会失去权力,咱们并没有欠他什么。”
魏尧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所以千万不要觉得对不起他,觉得他在替我受过,我小时候受的过,可不是他现在能够想象的。哎呀,真是不过这种舒坦的日子都不知道这种舒坦的日子有多舒服!反正让我现在再回到尔虞我诈的环境里去,我指定受不了了。”
对于魏尧的老实话,云招福选择掩唇笑着,但魏尧这话的意思,她是很能理解的,岭南的日子实在太舒服了,天气适宜,资源丰富,每天只要想着怎么打发时间就好了。
有人雄图霸业一生,有人机关算尽一生,有人舍己为人一生,但那些都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谁规定人一定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功业才算是赢家,在云招福看来,只要把日子过舒坦了,那就是人生的赢家。
现在她和魏尧的日子,就完全符合他们两人对生活的各种期待。
有一方田园,有三两儿女,不缺吃穿,闲来看花听雨,兴之所至烹茶燃香,与知己畅谈,不受人间富贵与权势吸引,人活得自在,身上就没有负担,没有负担的人生,那才叫一个爽字。
“对了,几天前不是收到爹娘的来信吗?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自从云招福和魏尧离开京城以后,云公良也彻底没了当官的兴致,第二年就辞了官,带着妻女离京,回到了扬州。
原本云招福是让他们来岭南的,不过范氏怕热,觉得岭南的天气虽好,但总归潮湿闷热了些,还是喜欢扬州,夫妻俩就留在了扬州,而且对于喜儿,她也更喜欢扬州一些。
扬州的经济确实比岭南要发达许多,能够让她有更多的发展空间。不得不说,喜儿这姑娘很有经商的天赋,从一开始的两家店铺,到如今都快成扬州首富了,买下了扬州好几条主要街道,所开店铺的种类,涵盖特别多,商场上几乎打遍天下无敌手,就是个人问题到今天要没解决,眼看都要二十五了,却还没个婆家,身边据说倒是有个情投意合的,是个镖师,范氏催了他们几次,两人都不着急的样子,又不肯吐口证实,可把范氏和云公良给急坏了,私底下写了好几封信来跟云招福诉苦,让云招福多少要劝着点这个妹子。
云招福收了命令,自然劝了,然而收效甚微。喜儿一句话就把她给怼回来了:姐姐姐夫自己选了一条自由自在的路子,我也要自由,不要被任何人束缚。
好吧,这句话,云招福确实没有反驳的理由,他们自己做了这样的表率,就不能怪别人了。
不过,云招福一直就觉得,一个人是否幸福,与她是否成亲了,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一个人也可以很幸福,只要她不迷茫,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可以了。
云公良和范氏从扬州出发,武氏也随行,一路南下,前几天来信说是到了福州,算是入了岭南竟吧。不过从福州到岭南还得有个好几天的路程,云招福忠心希望他们能这几天赶到,这样就能吃到她亲手培植出来的大王荔枝了。
“应该这几天就到了吧,我已经派人去福州的官道上迎接了。”
范氏和云公良倒是来过岭南几次,所以云招福并不是很担心。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魏尧派出去迎接云公良和范氏他们的人就回来了,云招福听了消息,高兴的奔了出去,赶到了门口的时候,马车正好停住,赶车的是从前相府的门房老刘,看见熟悉的面孔,云招福很高兴,云公良率先从马车上下来,看见云招福招了招手,转身去扶范氏和武氏,三人下了马车以后,云招福就迎了上去,三个孩子从门内跑出来,悦姐儿飞奔入了范氏怀里:
“外祖母。”
悦姐儿特别喜欢范氏,当初范氏来岭南看她们要走的时候,悦姐儿哭了好几天呢。
云公良有些吃味:“悦儿眼里就只有外祖母,没有我了吗?”
悦姐儿这才腻歪到云公良那里,甜甜的喊了声:“外祖父。”
两个小的也跟着姐姐的脚步,过去抱住了云公良和范氏的腿,软软糯糯的叫人,云公良一手一个,把人抱在怀里,亲了又亲,胡渣子让两个小的不住的咯咯发笑。
云招福将人领入了府里,魏尧得知消息,急急从衙门赶了回来,进门神采奕奕的喊着:“岳父岳母,远来辛苦了。”
云公良瞧着这样精神的魏尧,有些恍惚,印象中的他应该是沉稳内敛不爱笑的,怎么如今在岭南过了几年,就变得这样开朗了。
果然是无官一身轻,也怪不得他们不肯回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二
第219章
他们离开京城之后的好长时间, 京里充斥着各种声音, 都是说定王魏尧糊涂,放弃了大好前程云云,都为他的选择而感到惊讶和惋惜。如果让那些为定王哀叹前程无望的人看见他如今这样的状态,只怕又要让那些人纳闷不已了。
云公良和范氏把从扬州带来的特产一样样拿出来给了孩子们,让孩子们欢天喜地拿着礼物玩儿去之后,大人们才有机会坐下来说话聊天。
说起京里的形式, 云公良也颇有耳闻:“你们知道的, 礼部侍郎孙晨是我的学生, 他也辞官了, 前些日子去了扬州,在我府里盘桓数日,说了一些京里的情况与我听, 说皇上这两年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有时候在上朝听奏, 就能直接睡过去, 精神差的很。退了朝以后, 就闷在炼丹房里,也不出来。太医瞧了病症, 说皇上是长久劳累,以至于精神受损, 据说还有两回,被人发现昏睡在丹房里,看来药石无灵是真的了。”
说起皇帝, 魏尧还是有些无奈的,叹口气,没有发表什么,云公良就接着说:
“皇后日子似乎也不多了,抚远侯府渐渐落败,短短的几年时间,就不复当年盛况了,算是抚远侯一手折腾出来的结果吧,跟晋王府和薛家对立好些年,薛家也一日不如一日,晋王嘛…这些年沉迷了酒色,晋王妃险些被他替换,如今新太子册封,晋王那儿就更加有恃无恐了,大肆搜罗没人进王府伺候,怨声载道。倒是裴家这些年做了不少事情,全都附和民意,朝野的呼声和支持屡创新高。以至于很多老臣一直担心,立小太子会引起朝纲混乱,不过还好,裴家能稳得住。”
这些细节问题,邸报里肯定没写过,所以魏尧和云招福都算是第一次听到,心中颇为感慨,见气氛有点沉静,云公良又道:
“对了,你的两位舅舅都重新娶了一房继室,世子夫人去年给裴家生了个儿子,国公特别高兴,当即就给孩子请了孙世子的封,还在裴家大摆流水宴席好多天,京里京外的寺庙姑子庵全都捐了个遍,算是裴家这些年做的最高调的事情了。不过也难怪,高兴嘛。大多数人还是很理解的。”
两个舅舅成亲的事情,魏尧倒是知道,淑妃每隔一段时间也会给魏尧写信过来,这消息就是信中所言。
一切都在按照他们预想的轨迹行走,这样很好。
“提起裴家,就不得不说一下福泽县主了。”
范氏跟云招福坐在一起,悦姐儿靠在她怀里撒娇不肯下来,范氏就只好抱着她。
提起那个刁蛮任性的姑娘,云招福就有点惆怅,总觉得福泽县主的脾气就是被国公给惯出来的,因为太过溺爱,觉得因为亏欠她,所以很多事情就算她做错了,说错了,都不加以指出,久而久之,福泽县主就变成了那样的性格。
“四年前,淑妃娘娘亲自给她指了一门婚事,是都指挥御史家的大公子,原以为福泽县主嫁人后,会相夫教子,可她仗着淑妃和裴家的声势,处处与夫家作对,小小年纪,脾气大的惊人,不仅连大公子也打了,就连婆母都没能在她手下幸免,张家说什么都要休妻,福泽县主不愿,却又不肯伏低做小去道个歉,还至二级去把张家的祠堂给掀了,祠堂里的先人牌位也全都给扫在地上,这件事在京里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命妇联名告这福泽县主,几百封的奏章啊,就是裴家和淑妃出面都不能讲这件事抹平,最终被皇后褫夺了县主的封号,准许张家和离,令福泽县主去庙里修身养性了。前些日子还听说,这姑娘太能折腾了,把她所在的庙宇都给拆了,成天的骂天骂地。”
那姑娘会这样,云招福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被无条件溺爱出来的孩子,你不教她做人,外面自然会有人教她,并且是以这种难以挽回的方式。
“希望她有醒悟的一天吧。”
云招福只能这么说。
“喜儿最近如何?还是不想成亲吗?她和那个人怎么样呢?”
云招福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小妹的婚事,虽说她赞同她自由自在,但若是能找到良配,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年初的时候,两人终于松口,明年正月里吧。也知道再拖下去,咱们这些长辈就太忧心了,阿力是个好孩子,喜儿也很服他,我很看好。”
范氏的话让一旁的武氏笑了起来:“夫人就别替她说话了,那丫头肯开口是因为外面人的闲话和唾沫星子都得把两人淹死了。若不是这样,我看他们一辈子都会这么糊里糊涂的过下去。”
想起喜儿为婚事操心的样子,云招福就觉得好笑:“不管什么原因吧,只要她松口了就好说。”
魏尧和云公良说完了京城的事情,魏尧提出带云公良去看他自己种的雨竹,云公良觉得很稀罕,怀疑岭南这样的潮湿天气能不能种出真正的雨竹,两人出去看去了。
范氏对云招福问:“说完了我们的事儿,你们呢?在岭南过得可还好?”
云招福笑的开怀:“娘,您看看魏尧现在那腰身就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了。日子别提多舒坦,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觉得高兴,心宽体胖说的一点不错,您再过几年来看我们,说不定魏尧就变成个大胖子了。”
云招福的话让范氏和武氏都笑了起来,范氏见她高兴,自然是满意的,不住点头道:
“好啊,只要你们高兴就好。其实权利有什么好恋栈的,为国为民的事情多了,不一定非要在朝中大展抱负,我们从扬州一路南下到这里,就感觉岭南的民风特别淳朴,每回下车吃饭,遇见人问两句,都说岭南的父母官儿好,官儿再好,还不是有王爷这个节度使在把持着嘛。所以说,只要想为民做事,无论在什么地方,身居什么地位,都能做到。”
范氏的道理通透,云招福赞同:“不错,正是这个理儿。”
闲话家常中,范氏跟云招福说好了,等明年正月里喜儿成亲的时候,他们得带孩子去扬州住一段时间,云招福自然是答应了。
后院里,荔枝树下,几方凳子,围绕亲人,闲话家常,平静温馨,一杯热茶待客,一颗荔枝润喉,一圈亲友说话,再没有比这样的生活更加美好了。
生活不需要权势滔天,不需要功成名就,不需要万贯家财,只图顺心二字,一辈子便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三。
至此《天定福妻》就正式完结了。感谢大家这三个多月以来的支持。花叔在此谢过。另感谢给花叔投雷的亲们,特别鸣谢‘木偶波儿’亲,感谢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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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在上》原题目《侯爷打脸日常》武安侯重生回来,一心想和上一世辜负的妻子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可等他打仗回来才发现,老婆居然悄摸的跟自己和离了。
漫漫追妻路,让武安侯明白一个道理:辜负什么都别辜负老婆,追起来太他娘的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