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没有拦,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拧了一下眉,锐利的眼中透出了几许别人看不懂的深沉来。
韩芊芊很快就来了。她神色迷茫,眼角还带着未曾全部散去的睡意,似乎真的是刚刚被人从睡梦中挖起来的。面对安王妃充满了愤怒与厌恶的指责,看着这三堂会审的架势,小姑娘显得很是慌张,又有些不明所以,乌黑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清泪,白嫩的小脸也涨得通红,看起来无辜又委屈,也十分地惹人怜惜。
“王爷王妃明鉴,这一切都是老奴自作主张,与我家姑娘无关!”不等她开口,她身边一个做嬷嬷打扮的中年女子已经往前一步跪倒在地,面色苍白却坚定地说道,“我家姑娘天真赤诚,哪里能想得出这些阴损的主意呢?是老奴心疼姑娘,想着为她解忧,方才暗中设计季姑娘的!”
韩芊芊面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桂嬷嬷你……你在说什么?!”
桂嬷嬷眼神慈爱地看了她一眼,脸上并不见后悔之色,她重重地与安王夫妇磕了一个头,这才解释道:“姑娘觉得自己的突然出现破坏了世子与季姑娘之间的大好姻缘,为此一直心怀愧疚,无法释怀。尤其在知道王妃与世子皆十分喜爱季姑娘之后,更是觉得自己对不住王妃与世子,遂一心想求季姑娘留下来。季姑娘不愿,姑娘便落下了心病,我见她为此事耿耿于怀,食不能安,夜不能寐,心中十分心疼,这才忍不住瞒着姑娘擅自做主,想要让季姑娘与世子发生点什么,成全了姑娘对世子与王妃的一片心……”
“嬷嬷,你,你好糊涂呀!”韩芊芊听了这番话眼泪簌簌而下,哭得伤心极了,“你这样做对季姐姐何其不公,又叫我往后该如何自处呢!”
桂嬷嬷闻言一愣,待看见安王夫妇沉郁的脸色时,方才眼睛发红地伏在地上说道:“此事确实与我家姑娘无关,是老奴一时糊涂方才……王爷王妃明鉴!我家姑娘年纪尚小,心地又最是善良不过,她一心都只想着叫王妃与世子开心,哪里会做这等叫你们生厌的事情呢!是老奴该死,老奴愿意受任何惩罚!”
“我……季姐姐,不管怎么说此事都是我教下无方,我替嬷嬷与你赔罪,你……”韩芊芊像是终于从震惊痛心中回过了神,她闭了闭眼,而后深吸了口气,一边擦泪一边朝阿浓弯腰行礼,只是话还没说完便突然身形一晃倒在了地上。
“姑娘!”
***
韩芊芊突然晕倒,安王妃不管心中怎么想,都只能先使人去请大夫。
大夫很快便来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终于清醒过来的章晟。他应该已经知道了阿浓匆忙之下躲进了衣柜里的事情,只是还不确定她有没有听到自己那几句话,因此看见阿浓的时候神色有些凝重,眼神也带了些试探之意。
阿浓身子微僵,眼中几乎要忍不住露出冷意,可视线落到身侧安王妃怒意不减的脸上时,又渐渐软了下来。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有些尴尬地低唤了一声“兄长”。
章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像是松了口气,却又有些说不出的焦躁。
自生出“鱼与熊掌剪得”的贪念之后,他便觉得自己心底破开了一个黑洞,时日越久,那黑洞便越大,到如今竟已渐渐成无法控制之势。他甚至是可惜的——若非那幕后黑手的计划太粗糙,让阿浓找到机会躲了过去,他如今已经不必再烦忧了。
阿浓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垂下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冷然。
经此一遭,她已经无法再把他当做兄长看待了,所幸往后也不会再有过多往来……少女抿唇,压下了心头因这声“兄长”而生出的抗拒。
“启禀王爷王妃,三姑娘是因忧思过重,休息不好方才昏倒的,并无大碍,只要喝上一碗安神汤,再好好睡一觉便没事了。”
大夫说完便退下了,章晟这时也已经从安王妃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只是还没说话,那桂嬷嬷已经扯着他的裤脚哭求他相信韩芊芊。
章晟沉着脸没有吭声,似乎在思考。
久久得不到回应,桂嬷嬷突然起身狠狠撞向了一旁的墙面,众人来不及反应,她已经满头鲜血地倒在了地上。
“王妃,世子,我家姑,姑娘真的是无辜的……”说完这话,这中年妇人便没了气息。
以死护主,到底真的是忠心可嘉还是……
好半晌,阿浓方才从惊吓中回过神,她神色复杂地抿了一下唇,知道不管真相到底如何,此事都算是告一个段落了。
韩芊芊到底是皇上钦赐给章晟的世子妃,且背后站着权掌蜀中,深得永兴帝宠信的定国公。安王夫妇再疼她,也不可能为了她真的对韩芊芊做什么。
正想着,安王声音沉沉地发话了:“幕后黑手既已畏罪自尽,这件事便到此结束。天色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王爷,可……”安王妃也叫桂嬷嬷决绝的行为吓了一跳,听到安王这话方才回过神来,只是才刚开口,便被安王幽深的眼神打断了。
“晟儿送三姑娘回去,阿浓也早些歇着。”
安王的态度已经很明显,阿浓心口本能地掠过些许冷意,但没有半点不平。安王夫妇对她已经很好了,至少,比她的亲生父亲对她好了太多太多。她感激他们,也能理解他们的难处,遂闻言只点点头,恭敬地告辞一声便离开了。
待章晟和阿浓都走了,安王妃方才皱着眉头对安王道:“你方才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当真相信那桂嬷嬷所言?她一个奴婢,哪里来的本事闹出这么大动静?又哪里来的本事将主子瞒得密不透风?这里头还有太多疑点,我……”
“就算查出来背后黑手真是韩三又如何?你准备怎么处置她?”安王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夫人,虽还未大婚,但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安王世子妃了。”
安王妃不是笨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张了张嘴,脸色变得比方才还要难看:“可若是……那阿浓的委屈岂不是白受了?”
安王神色晦暗,有些无奈地叹道:“大局要紧,何况那桂嬷嬷所言也并非完全不可信。”
虽永兴帝这些年一直忌惮他防着他,可他在安王心中,始终是那个在年幼的时候给过他真心关怀的兄长,因此哪怕两人早已生出不少龃龉,不复当年亲近,但安王还是不愿真的反了他,与他兵戎相见的。尤其是在如今这样叛军四起,江山不稳的情况下,他不能让大晋再起内乱,给敌人可趁之机。也正是因此,他不能给永兴帝一点儿怀疑自己有不轨之心的机会,否则这后果……
安王不想成为加速大晋覆灭的千古罪人,如此一来他怎么对得住列祖列宗?
见安王妃沉着脸不说话,安王又安抚道,“况这些事若当真是韩三所谋,眼下这桂嬷嬷已死,我们就是再往下查怕也查不到什么了,你若是心中怀疑,往后多注意她一些便是。”
安王妃不是不懂事的人,听了这话,到底是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心里对韩芊芊此人却生出了浓浓的警惕,前几日积攒的那点子喜爱也尽数散了个干净。
若这一些列计谋都是那看似天真无邪的小丫头谋划的,她的心机就太可怕了。只是她到底为什么非要逼着阿浓嫁给晟儿呢?难道真是如桂嬷嬷虽说,是为了叫自己与晟儿开心?
想到这里,安王妃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
那厢安王妃百思不得其解,这厢阿浓对此也是疑惑不已,她踏着一地寒霜琢磨了一路,直到进门看见原本放在床边,此刻却被人摆在了桌上的那对胖木鸭子,方才堪堪回过了神。
少女心头微跳,面上却很镇定,寻借口将身边的玉竹打发出去,又确定她已经离开,这才绕过屏风往里头走去。
果然刚走了两步,便看见某个臭不要脸的青年正懒懒地倚在她的床边,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阿浓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只是还没说什么,秦时已经睁开眸子坐了起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等你好久了。”
他的语气随意而亲近,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听得阿浓身子竟莫名地有些发麻。她微微抿唇,想说姑娘家的床是你能随便坐的吗,可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变成了:“彩新身上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少女自来聪慧,秦时并不意外她能想到,笑着对她招招手,道:“除此之外我还做了很多事呢,过来坐下,我慢慢说给你听。”
阿浓叫他这一句话勾出了太多疑惑,也顾不得礼数了,走上前选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这才问道:“你还做了什么?莫非……莫非楚东篱也是你?!”
“聪明的姑娘。”仗着她不敢惊扰外头的人,秦时飞快地欺身上前搂住少女的腰耍起了流氓,但他很有分寸,只是静静抱着她也不做什么,然后拿话勾她的好奇心,阿浓挣扎抗议无果,最终只能放弃抵抗随这臭流氓去了。
软香温玉在怀,可把秦爷给美坏了。他也不再卖关子,痛痛快快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彩新身上的毒是秦时从翠烟那里要来以防万一用的,那毒不是什么厉害的毒,只是发作的时候看起来吓人,他找到彩新的时候差点被王府的守卫发现,没时间逼问她真相,便将那毒下在了她身上——目的自然是为了在稍后安王夫妇审案的时候,吓吓她的同谋,让他们误以为是幕后黑手想要杀人灭口。
这不一定有用,秦时也是抱着“万一呢”这样的心理,根本没想到阿浓能借此从徐嬷嬷那里炸出真话。
两人是边说边交流的,遂知道阿浓做了什么后,秦时眼睛一瞬亮得不行,低头就拉起她的手亲了一下,笑眯眯道:“心有灵犀。”
“……臭不要脸。”阿浓忍了忍没忍住,红着脸嗔了一句,恐他又作妖,赶忙抽回手问起了楚东篱的事情。
她方才僵硬的身子不知何时已经软了下来,脑袋也不自知放松地靠在了自己肩头,秦时觉得自己心口仿佛叫人塞了一团棉花,又软又柔,连呼吸都越发舒畅了起来。他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这才又道:“幕后黑手是那个韩三吧?”
☆、第53章
阿浓一愣,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
秦时笑了一下:“和你一样,猜的。”
阿浓不解:“我能猜到是因为我了解王府里的情况,你是怎么……”
自然是来之前就已经查了个一清二楚,但眼下还不是坦白的时候,秦时眸子微闪,答道:“我不放心你,便寻了翠花姑娘帮忙。”
阿浓一愣:“翠花姑娘?”
“天音阁往来者众,消息来路多,打听这么点东西,与她而言不是什么难事。”秦时说完捏了捏她柔软的掌心,转移话题道,“你可知那韩芊芊为什么几次三番设计你嫁给章晟?”
阿浓正因此事百般不解呢,闻言一下直起了身子:“为什么?”
“因为她喜欢章晟。”
阿浓拧眉:“她若喜欢世子,不是应该希望我离世子远一些吗?”
她自己虽未曾尝过情滋味,可只看宫里那些妃子,侯府里那些妾室的日常所为便知道,喜欢一个人定是想要独占他的,否则那群女人何必每日花样百出,彼此争斗得你死我活呢?
秦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个世家公子,年少时喜欢上一个小官之女,心中多有思慕,只可惜那小官之女早已定亲,没过多久便嫁人了。那世家公子心中痛苦难抑,哪怕后来娶了更加美丽,身份更高的千金小姐,却还是对那个小官之女念念不忘。那千金小姐很爱自己的丈夫,偶然得知他心中另有他人,十分伤心。
千金小姐用了很多法子都没能让丈夫忘记那个小官之女,直到有一天,她听说那个小官之女成了寡妇。千金小姐再三思索,最后选择忍下一时心痛,亲自张罗着将那丧夫的小官之女抬进门给丈夫做了妾室。世家公子因此对妻子又愧疚又感激,终于将她的真心看在了眼中。可他不知道,千金小姐将那小官之女抬到府中,只是为了将她从丈夫的心上彻底剔除。
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往往都只有远远看着才会叫人魂牵梦萦,一旦落于人手,很快就会泯然与众。更别说那小官之女只是个妾室,千金小姐作为正妻,有的是法子暗中拿捏她让她在丈夫面前出丑,从而渐渐失去宠爱。
听到这里,阿浓已经有些明白了:“莫非那位世家公子是……”
“就是韩芊芊的父亲,如今的定国公。”秦时把玩着少女散落在肩上的头发,笑容里隐含着冷意,“那千金小姐便是她的母亲,如今的定国公夫人。那位夫人手段确实不简单,听说那位小官之女如今已经彻底被定国公厌弃了,反倒是她自己这些年愈发得定国公看重,彻底占据了丈夫的心。韩三这回对付你的手段,应该就是跟她母亲学的。”
阿浓听完后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善于把握人性的弱点,那定国公夫人确实是个很聪明的人,只是她并不能认同她的做所作为。无他,从韩芊芊做的这些事情便能看出她们的“聪明”是建立在自私自利之上的。她不知道那个小官之女当年给定国公做妾是不是自愿的,可自己已再三与韩芊芊说过不愿嫁给章晟,然而韩芊芊听不进去,为了达成目的,甚至选择用阴损的招数逼她就范,且计划失败之后竟还要杀人灭口!这般凉薄歹毒,实在叫人心惊又厌恶。
正想着,秦时突然用手中头发挠了挠她的脸蛋:“那韩三小小年纪心思就这般恶毒,看了都叫人觉得晦气。所以你看,往后这安王府咱们就别来了吧?”
有些痒,阿浓一下回了神。她想躲,却被这臭流氓紧紧按在了怀中,顿时心中羞恼,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放开!”
谁想这一下拍的声音出乎意料得响,少女反倒吓了自己一跳。秦时笑得不行,惹来她一记狠掐。
“嘶痛痛痛——我错了我错了,好阿浓快饶了我吧!”青年嬉皮笑脸求饶的样子看得阿浓眼皮直抽,却又莫名地觉得想笑。心头那丝郁气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散了个干净,她找到机会,飞快地从他怀里逃了出来,努力板着脸,色厉内荏地说了一句“不许再不规矩”,可一双叫不知名笑意填满的眼睛,却如天上星子一般闪闪烁烁,明亮璀璨。
今晚已经占够了便宜,秦时不敢再得寸进尺,遂这时便只失落地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笑叹一声道:“是是是,都听我们阿浓的。”
阿浓心说呸,谁是你们阿浓,可脸蛋却无法自控地热了起来。她努力绷起脸蛋,不叫秦时看出自己的异样,以免他越发嘚瑟,只转移话题问道:“那楚东篱又是怎么回事?”
秦时懒懒地往后一倚:“跟着韩三身边的人找到张希之时无意中被他们兄弟俩认出来了,那阿寒说只要我愿意与他切磋一场便替我保密,我答应了,然后就赢了。后来我见那傻小子输了之后看着我的眼神十分崇拜,便又请他们出面把那张希送到王府里来,他很高兴地答应了。”
阿浓:“……”
“我怎么厉害,阿浓不夸夸我吗?”
“……”幼稚!心里虽这么想着,少女嘴角却忍不住弯了一下。
秦时见此也是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他问:“什么时候走?”
阿浓笑意一顿,犹豫片刻,到底是回答了:“明日就和表姨母告辞。”
纵然她理解安王夫妇所为,可有章晟和韩芊芊在,安王府她已经不好,也不愿多待了。
“之后呢?”秦时抬目看她,幽深的眼底有很勾人的东西在闪烁,“还是想去蜀中?”
阿浓想说是,可看着眼前这青年,心中却骤然乱了起来。
她的迟疑取悦了秦时,他笑了起来,低低的声音里带着异样的温柔:“慢慢想,我总会等你的。”
阿浓心中猛地一动,许久才试探一般地问道:“难不成我去蜀中,你也……”
“出门前我跟娘和阿临说过,不追到媳妇儿不回家。”秦时没有回答,只深深地看了少女一眼,看得她脸皮如同火烧一般,蓦地烫了起来。她想说我们不可能,想叫他死心,可话到嘴边,却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顺利地说出口了。
知道她记挂待她如母的文皇后,蜀中这趟非去不可,秦时虽很想马上把她拐回家成亲,却到底是忍住了。
“我心悦你,便不愿叫你心中牵挂,无法安眠。只是,等你去蜀中见完想见的人,办好想办的事情,便与我回七星山可好?”她的动摇叫他欣喜,秦时忍不住起身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双手,“我会对你好的。”
胸口狠狠鼓胀了起来,鼻尖也有些发酸,阿浓看着这满眼星光闪烁的青年,喉咙仿佛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堵得难受。
她想说好,可想着他们之间身份的差异,想着文皇后的为人,便怎么都说不出来了;想说不好,可心口又充满了不知从而起的不舍。阿浓咬着唇,心想她或许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喜欢他一些,可惜……
“我们之间……不可能的,忠肃侯不会同意,我姨母也不会同意,你还是,还是莫要再执着了。”最终她还是狠下心拒绝了他。
秦时笑意微收,看着她没有说话,阿浓鼻子越发酸涩,眼泪差点掉出来。谁想这时青年却突然笑了。
“真是傻姑娘,这般小瞧我?你放心,我既然想娶你,自然会努力扫平一切阻碍,不叫你受半点委屈的。”
秦时的话让阿浓愣住了,可她刚想说什么,便听外头传来脚步声,同时玉竹警惕的声音响了起来:“姑娘,您在跟谁说话?”
阿浓一惊,顾不得其他,忙推了秦时一把,压低声音道:“快走!”
夜已经很深,秦时也舍不得她再熬下去,便飞快地俯身亲了亲她的眉心,丢下一句“万事有我”便从窗户里跃了出去。
阿浓心中五味杂陈,想笑,又觉得难过,最终只能努力压下心头万种思绪,转而应对玉竹去了。
***
头天晚上睡得晚,第二天阿浓便起得迟了些,洗漱完毕又吃了早饭之后,她便准备去给安王妃请安,顺便与她正式告辞。谁想刚要出门,突然有丫鬟匆匆来报,说是秋掌柜之子秋子元与另一个大管事吴川求见。
阿浓也正好想问问出发去蜀中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便使人将他们请了进来,谁想那二人一见到她便伏地大哭,说是徽香楼的库房昨夜起火了,他们这些天收拾好的准备给阿浓带走的银钱财物以及所有账本地契之类的东西也都付之一炬了!
徽香楼是一家外表看着普通,实则安置了阿浓在安州所有资产的酒楼,里头放着阿浓名下各个铺子的账册,流动资金及房契地契之类最为重要的东西,这么多年来一直由秋善和吴川共同看管打理。
若换做平时便罢了,这些东西虽重要,可被烧毁也只是一时的伤筋动骨,毕竟铺子庄子都还在,银子早晚能赚回来,地契房契也能补办回来。可因阿浓即将离开安州,秋善几人这几天一直帮着她把财产变现,那些赚钱的铺子能转卖的都已经卖出去,只剩下了一些庄子之类没有太多收益的产业还放着,等着往后再慢慢迁动。是以昨夜这一把火,相当于是把阿浓在安州的产业统统烧了个八成干净。
这些都是娘亲过世前为她留下的,阿浓当即如遭雷劈,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方才勉强冷静下来,问道:“为……为什么会突然起火?”
徽香楼在这里发展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事,为什么偏偏在她临走之际出了问题?
暗暗和吴川对视了一眼,秋子元重重磕了个头,痛哭道:“不知是哪里来的歹人,小的已经报官,官爷已经接下案子在查了!”
阿浓第一个反应便是韩芊芊,可转念一想又否定了,烧她的嫁妆与留她下来并无牵扯,何况她之前的计划刚刚败露,正是遭人怀疑的时候,这时再轻举妄动,未免太过愚蠢了些。那么,是谁动了她的嫁妆?
阿浓并不看重钱财,只是这些东西是她娘亲留给她的最后念想,一朝被人毁去,便有种母亲彻底从自己的世界离开的感觉。这被人算计险些失了清白都没有太大反应的少女终于眼圈发红,露出了冷厉的眼神。她死死地咬着唇忍下了泪意,飞快地出了芳华院往主院跑去。
她一定要抓到那个纵火之人!
阿浓心绪不宁,行至住院门口方才勉强镇定下来,只是不知为何,这一静下来,她的心却方才还要不安,眼皮也不停地跳了起来,有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她突然莫名地有些不敢往屋里走,可丫鬟们已经出来相迎,她深吸了口气,到底是抬脚走了进去。
对上屋里安王妃异常怜惜的目光那一瞬间,阿浓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下“咯噔”作响的声音,她忽然有些喘不过气,下意识就要往外退去。
“阿浓……”看着神色苍白,眼神惶恐的少女,安王妃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但此事是瞒不住她的,遂这中年妇人一狠心,还是当机立断说了出来,“刚刚得到的消息,皇后娘娘……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