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乱想,我可没有用奶茶烫他。”丁一帆指指自己被纱布裹着的眼睛,“但他攻击我,是证据确凿的。”
卫遥远纠结地看着他:“那…我…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的鱼好好的,我男朋友…也挺好的。”
丁一帆愣了,举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算了,当我多管闲事。”
他端着奶茶往外走了两步,又退回来,走到她卡座前,弯下腰,撩起盖住了耳朵的细碎短发。
白皙好看的耳廓上,点缀着一小枚嫩绿色的嫩芽造型耳钉。
“挺好看的,”卫遥远瞅了好一会,才笃定地赞扬道。
丁一帆并不领情,抓着她的手去触碰。
手指尖碰到嫩芽的瞬间,绿芽就开始膨胀,抽茎、拔叶、开花,耳钉在几秒钟内变成了水仙花的造型。
白花黄蕊,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卫遥远“啊啊啊”尖叫着抽回手,花朵迅速紧缩变小,很快又恢复成了嫩芽的模样。
“现在可以道歉了?”丁一帆淡定地喝了口奶茶。
卫遥远僵坐在椅子上,触碰过他耳朵的手指尖火辣辣的发疼,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一般。
第十二章、手指尖上的花
丁一帆坐回到位置上:“我有那么可怕嘛,明明比他变起来好看多了。”
卫遥远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不是可怕不可怕的问题——一个是天上掉下来的,另一个是每天在一起共事的…
“天上掉下来的?是海里爬上来的吧。”
卫遥远摇头:“飞上来的。”
丁一帆显得很不以为然,噼噼啪啪打了会字:“卫遥远,你爸妈身体怎么样?”
卫遥远愣愣的:“挺好的。”
丁一帆瞅着她看了一会:“他们离婚了,你没跟他们住一起,这几年有再见面吗?”
卫遥远点头:“有啊,每年春节都一起过的。”
丁一帆“哦”了一声,弯腰去插上数位板——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聊天结束,人家要开始工作了。
卫遥远还法子把那只会开花的耳朵从脑子里剔除掉,心不在焉地坐了一会,忍不住问:“你…耳朵怎么能开花?”
丁一帆隔着屏幕答话:“不是我会开花,是你让它开花了。”
“我?我!”卫遥远举起手掌,“我让你开花了?”
“是啊。”
说着,丁一帆又作势要站起来。
卫遥远连忙摆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丁一帆摸了摸耳朵上的小嫩芽:“你解码能力挺强的,又那么熟练…真的不知道我是什么种族?”
卫遥远茫然地看着他,你是什么种族,你不是人吗?!
丁一帆盯着她看了一会,慢悠悠的地说:“纳西索斯听过吧?”
纳西索斯?水仙?水仙变成人?水仙妖精!
“不是妖精,是种族,”丁一帆无奈地叹了口气,“人类DNA比较容易解码,大家都喜欢挑简单的做而已——你不也一样?”
卫遥远彻底糊涂了:“基因解码是高科技吧,这个不容易啊…再说跟我又有什么…”她猛然住嘴,惊讶地看向丁一帆。
她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刚才丁一帆怎么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的?
“因为种族优势,”丁一帆今天的话特别多,颇有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意思,“水仙从茎到叶都能探测电磁波,脑电波当然也能感测到——用你熟悉的词语来形容,叫读心术或者窥心术。”
卫遥远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捂了一会觉得不对,改捂住脸——捂住也没有用,脸蛋还是渐渐开始发红发烫。
“原来你都能看到…”
“不是‘看’,是听。”
丁一帆仰靠到椅子上,学着她的声音朗诵一样念起了:“哎呀,这个同事长得很帅呀!帅哥今天的衣服也很好看!帅哥穿什么都好帅!甩包的动作也帅!画画也画得很好,帅哥果然是帅哥!近水楼台先得月…”
卫遥远把整颗脑袋都埋进了臂弯里:“都好几年了,你不要一直记着…”
“因为那时候觉得你们人类都很奇怪啊,明明花痴得要死,慢慢地就,爱恋的感觉就会变淡,然后消失。陈晓勤倒是比你有恒心,就是太博爱了,一口气爱上七八个男人,还每个都可以坚持很多年…女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
你才很奇怪啊!
你比我家里那条会飞的鱼还要可怕一千倍一万倍!
他只是看看别人裸(和谐)体,你直接把人各种小心思都看穿了!这比扒光了衣服还羞耻啊!!
“扒光衣服…”丁一帆提高了语气,“真是你男朋友?”
卫遥远趴着没有动,更不敢答话,努力把让自己把大脑放空。
但是,丁一帆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进了她耳朵里:“原来现在还有盖棉被纯聊天的情侣,很难得。”
果然什么都能听到!!!!
这么可怕的人,怪不得季鳐对他敌意那么大!有脑子会思考的都会排斥啊!绝对绝对要辞职!
不过…季鳐又藏着什么秘密?还严重到要直接武力攻击…
丁一帆这次却没有主动开口,键盘打字声和感压笔滑动的声音交替进行,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卫遥远探头去看他。
丁一帆头也不抬地继续画着。
“小、小丁哥…”
“你还没道歉。”丁一帆那语气就跟平时要她帮忙找素材似的平常。
“…对不起。”
丁一帆“嗯”了一声,一直给图铺完色,才慢腾腾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
“啊?”
“他自己心虚而已。”
“…”
丁一帆放下感压笔,看向她:“你觉得我现在很难看是不是?”
卫遥远下意识就去瞅他蒙着纱布的那只眼睛,随即领悟,收回目光,迅速摇头。
丁一帆冷冷地哼了一声。
.
基——因——解——码——
卫遥远认认真真地把这几个输进了搜索框,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看得她脑袋都疼了。关了网页,脑子里还是混沌一片。
办公桌上放着盆绿油油的仙人球,她试探着拿手指在上门摸了一下。
没反应。
拔掉几根尖刺,指腹贴着绿色的鳞腑,还是没反应。
“小卫,宣传画册发过去印了没有?”玻璃门猛地被推开,卫遥远吓了一跳,手指一歪,正扎在仙人球的尖刺上,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卫遥远抽了张纸巾包住手指:“好了,我刚刚发过去了。”
“赶紧让那边停下来!”同事一脸的气急败坏,“陈晓勤就是个神经病!刚才打电话来说活动不做了!”
卫遥远也急了,抓起电话,噼噼啪啪开始拨号。
对面的丁一帆若有所思地盯着那盆仙人球,在刚才被她摩挲过的地方,一朵小小的白色小花微微探出了头,含苞待放不到几秒钟,又迅速缩了回去。
仙人球还是仙人球,一切又恢复原样了。
顺着电话线往上,就可以看到卫遥远白皙纤细的手指。右手中指尖上还松松地裹着张纸巾,随着她握紧话筒的动作,微微地颤动着。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丁一帆用笔在板子上顿了顿,发出笃笃的声响。
卫遥远听到声音,扭过头来看他。
丁一帆仰头看着她,微微扯了下嘴角,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不算热切的表情,跟春天吹过河岸的微风似的——卫遥远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清馨的花香。
第十三章、飞来横祸与芬芳迷人
吃完季鳐的爱心午餐回来,桌上的仙人球突然就不翼而飞了。
卫遥远找遍了办公室也没找到,正想问丁一帆,陈总监喷火龙一样拿着张海报冲进来:“卫遥远,这海报怎么回事!活动时间印了去年的!”
卫遥远傻眼了,翻出存档文件一看,日期果然错了!
“赶紧改!改完了送过去让人家重新印!”
卫遥远连忙道歉,改图、导出、发送,和印刷厂交涉完,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季鳐意外地没来电话催促,卫遥远掏出手机犹豫了几分钟,还是塞进包里,独自进了电梯。
整层楼都几乎没人了,电梯发出空荡荡的声响,一层一层往下运行,到三楼的时候,叮的一声,电梯停了下来。
门外并没有人,走廊里传来噔噔噔的跑步声:“等一下!等一下!”
卫遥远连忙按住电梯,一个穿着裸色长裙的高挑女子推了一大车盆花,茉莉、仙客来、剑兰…红红绿绿一大堆,哗啦啦冲进了电梯。
这一人一车一进来,卫遥远只能贴墙站了。
女子有点不好意思:“谢谢。”
卫遥远摇摇头表示不介意,正要掏手机,就听那女子问:“你是在楼上上班的?”
卫遥远点头,女子热情地从小包里掏出名片:“我叫林湘湘,湘湘花木行的经理,花木租赁、护养、买卖都可以找我!”
卫遥远“哦”了一声,接过名片。
林湘湘顺势又拿起推车上的水培绿萝:“这个送你吧,花语是‘守望幸福’,很灵的!”
卫遥远连忙摇头:“不、不用了,我就一个小职员,这个事情你还是找行政部问问吧。”
林湘湘热情不减,隔着推车还硬把绿萝塞进了她怀里:“没事!能遇到就是缘分,交个朋友,这个绿萝就是我们的友谊之花!”
友谊之花啊——
卫遥远捧住了玻璃缸:“我叫卫遥远,做平面设计的。”
林湘湘笑得露出两颗虎牙:“那我喊你遥远吧,遥远,遥远!”
卫遥远捧花的手哆嗦了一下,这姑娘,精神气真好。
到了一楼,林湘湘先推着车出去:“再见了,遥远!”
卫遥远微笑着跟她摆摆手,看看人家,当经理,有活力,这才是都市年轻女孩子的精神风貌嘛。
她怀里的绿萝也跟着微微摆了摆手叶子,招手告别一般。
卫遥远边掏手机边走出电梯,车库里空荡荡的,白色小QQ还在原地停着,季鳐却不在。卫遥远把绿萝放进后备箱,正准备打电话,哗啦一声巨响,边上的一辆黑色路虎突然朝着她直冲过来。
卫遥远吓得拔腿就跑,眼镜滑落,咔嚓一声踩得粉碎。路虎车速太快,也没及时转过弯来,“砰”的撞上了QQ侧边,车身立马凹进去一大块。
卫遥远贴墙靠着喘气,眼前一片模糊,黑色的车子成了一团黑影,梦靥一样再一次朝着她全速直冲过来。
卫遥远扭头朝车库外跑去,引擎声急迫地跟在身后,好似有千万头猛兽在咆哮。
十米八米六米…一只手猛然拽住她,一把把她拖出了车库。
引擎声骤然减弱。
卫遥远呆呆地看着丁一帆,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
丁一帆皱着眉头,视线却越过她的肩膀,看向了车库。
倾斜朝外开放的车库好似张着大嘴的巨兽,黑色路虎慢慢地退回车库里,车灯折射着夕阳的一点余晖,犹如冒着凶光的眼瞳。
警车来得很快,季鳐的电话却一直没法打通。
卫遥远没了眼镜,整个人都有点的恍恍惚惚的。做完笔录抱着那盆绿萝出来,差点踩空台阶摔倒。
这个城市突然就变得陌生起来,人人面目模糊,条条道路看不到边。
丁一帆把背包放到后备箱里,瞅着她怀里的绿萝看了一会,果断抱去传达室寄存,翻出头盔递给她,拍拍后座:“上来,我送你回家。”
卫遥远“哦”了一声,笨拙地戴上头盔,坐上摩托车后座。她正犹豫是扶着他肩膀还是抓着衣服,丁一帆一把拉过她双手,结结实实地环在腰上。
“抓稳点,掉下去我不付医药费的。”
明知他看不到,卫遥远还是点了点头。
春风也并不都是和煦的,在摩托车上感受到的夜风就更凛冽了,卫遥远冷得牙齿上下打架,不由自主就贴紧丁一帆的后背。
他跟季鳐不同,身体温热,也没有蛇一样光滑的尾巴。卫遥远努力让自己不要多想,还是不由自主地涨红了脸。
他…都听得到吧?
到家天已经擦黑了,小区前面的路灯坏了一盏,丁一帆就把车子停在了这片阴影下。
卫遥远跳下车,把头盔还给他。
丁一帆单腿支着地,变得模糊的路灯月亮一样遥遥地在他身后高悬着——卫遥远还是看不清他的脸。
但他的手和身体却是温暖的,卫遥远道了谢,礼貌地邀请:“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丁一帆很轻地嘀咕了句什么,卫遥远听不清也看不明白,眯着眼睛往前凑了凑:“什么?”
丁一帆愣了一下,随即十分自然地探过头,吻了上去。
她不会拒绝,即便没有期待,也一定是份惊喜。
丁一帆甚至没打算把右腿从车上挪下来,手也规规矩矩地搭在她肩膀上。这是势在必得的一个吻,未曾开始就能预料到结局…
“嗖”的一声,丁一帆觉得身上一热,随即感觉到卫遥远的脸急速放大并且升高——转瞬之间,帅气的男子浓缩成一大束开满白色小花的水仙球茎,滑落进宽大的衣裤间。
卫遥远无措地看了看自己白净的双手——她做了什么?只是回…回抱了一下吧?
“谁在那边?”小区门口的保安的声音传了过来。
衣物里的丁一帆体积猛然膨胀了一下,大有打算不管不顾直接变身的意思。
卫遥远连忙蹲下来,一把按住:“不、不行,这样会被当成变态的!”
丁一帆沉默了一会,渐渐又缩了回去。
卫遥远连忙拨开层层叠叠的衣物,把绿油油的的球茎拣出来。
“不然去我家吧,我帮你把衣服抱上去。”
丁一帆低低地“嗯”了一声。
卫遥远便把他放进头盔里,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裤子,装作下班刚回来的样子大步往小区走去。
因为没有戴眼镜,还走错了一次单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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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没有人,鱼缸也是空的。
卫遥远戴上备用的眼镜,捧着球茎屋里屋外走了一圈,才决定把他放在被季鳐占据着的主卧床上。
衣服裤子当然也一起放在一边。
她有点尴尬地对着开花的水仙球茎笑了笑——球茎上没有长五官,她实在看不出那边是正面,只好凭感觉找了面花叶比较茂盛的面对自己:
“我先出去,你在这里慢慢换。”
丁一帆酷酷地说了句“谢谢”。
但是,整个屋子都被他脑袋上的花朵熏得温馨甜蜜,实在没有办法让人觉得冷酷。
他甚至听到卫遥远心里默默的赞美声:真是芬芳迷人啊——
第十四章、季鳐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猪头,复制都能复制不完全,而且还不是第一次…
卫遥远关上卧室门,玄关处也传来锁头被拧开的咔嚓声。
她心头一跳,行动先于恐惧感,立马重新推开房门——
两扇门同时打开,卧室里的丁一帆正赤着上身套长T恤,玄关外面的季鳐“哗”一声打翻了手里的保温桶。
汤汤水水撒了一地,还滚出来好几只嫩绿色的饺子。
卫遥远抓着门把手,看看丁一帆又看看季鳐,也是一副吓傻了的神色。
丁一帆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淡定地套上衣服,扣上松垮的裤子…
季鳐瞬间就变了脸色,门都没关就直接变成了蝠鲼的模样,无奈没水飞不起来,才一成形就趴地板上了,勉强拍了几下翅膀,也只让自己顺着汤水往前多滑行了几步而已。
丁一帆边穿外套边嗤笑出声,笑声虽然轻,却一丝不漏地传进了卫遥远和季鳐的耳朵里。
卫遥远第一个想法就是把赶紧鱼缸给砸了,不然季鳐要发疯了。季鳐远比她想象得激动得多,连去鱼缸里起飞的打算都没有,直接就剑装改炮装打算进攻了。
长尾巴在几秒钟之内暴长数丈,整个鱼身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曲扭变形。
长而锋利的牙齿,带条纹的巨大头部,似鳍非鳍的四肢…绳索一般的长尾巴也长出了厚重的鳞甲,末端如鱼尾一般张开,直刺向卧室。
丁一帆一把把卫遥远拉了进去,“砰”的摔上门,冲向阳台。
锋利的鱼尾毫无阻碍地从房门中间穿过,上下摆动,就把整扇门拆掉了。
丁一帆单手抓着栏杆,轻轻一跃出了阳台,正想伸手把看呆了的卫遥远拦腰抱起,鱼尾已经扫断了一半栏杆。
他身体失了重心,便如断线风筝一般仰面直摔下去。
卫遥远低下头,正看见丁一帆再一次变成水仙球茎,碧绿的枝叶伞一样张开,迅速绽放的白色花朵被这巨大的向下加速度震得四分五裂。
转瞬之间,数十米的高空中只剩下衣服被夜风反复卷起又抛下。
连香气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形似蜥蜴的巨兽整个挤到了阳台上,长长的鱼尾把剩下的部分栏杆也扫了下去。
靠着栏杆的卫遥远往后一歪,大半个身体都掉了阳台外面,眼镜也滑落到了鼻梁上。她茫然而惊恐地睁大眼睛看向他的方向,却怎么也分辨不出眼前生物的种族。
蜥蜴?鳄鱼?
巨兽张着血盆大口,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嘶吼声震得她的耳膜都嗡嗡作响,一个声音却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怎么才能飞起来呢?
有了翅膀就能飞起来?
飞得比天上的翼龙还要远,比白云还要高?
…
卫遥远用左手捂住左耳,那声音越发清晰,仿佛一直就在潜伏她身体里一般。
栏杆发出可怕的断裂声,倾斜得更加夸张,卫遥远松开了另一只手,在从边缘滑落下去去的同时,捂住了右耳。
巨兽蓦然停下脚步,然后再一次生出巨大的双翼,毯子一样紧跟着飘落下去。
翼下夜风猎猎作响,他干脆合上翅膀,这才抢在她前面落了地。
和他对比起来,卫遥远轻得像根羽毛,就连落到他背上后震碎骨节的声音都轻微得几乎听不到了。
巨兽一动不动地在地上趴了一会,心惊胆战地微微侧了侧身。卫遥远沿着他光滑的背脊慢慢滑落下来,嘴角渗着血迹,胳膊诡异地曲扭着,看起来毫无生气。
“遥远?”
他轻轻唤了一声,巨大的泪滴砸落在地面上,激起一片浮尘。
蝠鲼逐渐缩小,生出类人的四肢与五官,温柔地把卫遥远抱进了怀里。
手指交扣,他手背上逐渐冒出坚硬的鳞片,蔓延到卫遥远手上,却变得滚烫而绯红。
她的身体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冷汗如雨,身体里断裂的骨节再一次开始飞速修复,破碎的内脏也开始努力恢复着原有的模样…
花丛里有野猫蹑手蹑脚地蹿过,还踩碎了不少干枯的草叶。季鳐轻蹭着卫遥远汗津津的脸,抖得几乎握不住她的手。
她的力量是这样的强大,哪怕只剩下几根骨头,也如掉落薪堆的火星一样能引来熊熊的火焰。
她根本不需要他,如果没有他,没有与他相关的一切,她能比天上的星辰还明亮。
季鳐抱着她站了起来,慢慢地朝着楼道走去。颠簸产生的疼痛让卫遥远无意识地咬紧了牙关,眉头紧皱,表情狰狞得要哭出来一般。
季鳐低头看了一眼,固执地继续往前走去。
.
卫遥远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漆黑。她想要伸手开床头灯,这才发现手臂酸痛的几乎抬不起来,双腿和腰也是,沉甸甸的,绑满了巨石一般。
她空瞪着眼睛发了会呆,昨夜的记忆渐渐苏醒,身体也越来越僵硬。
想要杀人的黑色路虎、变成水仙花的丁一帆、长着巨大鱼尾的凶猛兽类…她记得自己从阳台摔了下去,一个声音一直在反反复复地追问自己,下落得越快,追问得越频繁。
大海之外有什么?
云彩落下来为什么变成了雨?
火焰烧到身上为什么会疼?
…
那声音甚至长出了模模糊糊的脸,看不清轮廓,却固执地挣扎出水面,朝着她的方向仰起。她越坠越快,那脸也越来越近…
头顶的吊灯被“啪”的打开,季鳐端着杯水,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
“醒了?”
卫遥远猛地张开眼睛,声音和脸庞同时消失了。
刚才是做梦了?
季鳐把杯子放到床头:“做噩梦了?流了这么多汗。”
卫遥远愣愣地看着他,半信半疑地伸手在脸上摸了一下,果然沾了一手的冷汗。
“刚才…”她开口后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几乎说不出话来。
季鳐在她额头摸了一下,把不知从哪儿找来的体温计塞进她嘴里:“都好几天了,烧怎么还没退…”
她这才发现床边还立着吊盐水的架子,长长的管子从高悬着的玻璃瓶那垂落下来,连接到她露在被外的右手上。
她病了?
不对,她是从十六楼掉下去了。
可是…卫遥远努力动了动手脚,甚至还轻轻扭动了下僵硬的腰部。虽然浑身无力,手脚却都健全着,除了手背上的针眼,连小伤口都找不到。
“你在公司加班到睡着,还是我把你接回来的,没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