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冷风吹过,田如蜜立杆见影地罹患重感冒,上班时气息奄奄,同公司最近的萎靡不振倒是相得益彰。
石暮尘依然频繁出入,见她这幅惨状,不由得嘲笑两句。彼时她已和他有过几次交往,对他随时要人命的帅气和超级电力已逐渐习惯,不再像开始那样紧张拘谨。两人天南地北地随便聊聊,倒也颇为投契。
只是问到「IN」的近况时,石暮尘也面色严峻起来:“应该是有人在整他,毕竟这两年「IN」发展势头这么猛,盯着这块肥肉的大公司不止一家,兴了吞并的念头也不是不可能。”
最近身边发生的所有事,她都有深深的无力感。
之后肖定邦又来找过她几次,她却下意识抗拒不见,这个没有养过她一天的男人,凭一点微薄的血缘关系就想做她的父亲?开玩笑。
母亲这些天精神也不好,肩颈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几次,父亲看起来似乎完全不知情,依旧对母亲极尽温和体贴,对她的疼爱也一如往常,让心头揣着秘密的她愧意更重,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沉重心事将她压得几乎不敢回家,只能夜夜在办公室磨蹭到九点再回去。而为了避免遭到卫庭贤的“顺路”,她更是每次都踮着脚趾,做贼似地经过他的办公室。
不可以。Pub一夜后她终于狠下心,严肃告诉自己不可以。对于毫无希望的人,还是尽量保持距离为好,她这么想着,心底却隐隐酸涩。
那天她一如往常般无声无息地越过他的办公室,走向梦寐以求的大门,耳边却忽然传来令她讶异的声音——
“有事吗?”面对苏遥这个不速之客,卫庭贤并非不惊讶,却惯性地没有让它浮上颜面。他作势认真查看报表,似乎对她毫不在意。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苏遥声音低落,神态也略显疲惫:“但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愿闻其详。”他沉稳以对,视线却丝毫没有离开过显示屏。
面对他的冷淡,苏遥惨然一笑,决定单刀直入:“最近运营情况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敲击键盘的动作忽然停了停,却很快恢复原状:“是有些小波动,但还能应付,劳你费心了。”
“那你知不知道是谁的动作?”
“还在查,应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不用查了,”她深吸口气,双目垂下:“我知道是谁。”
他的视线终于如她所愿地离开显示屏,来到她身上,沉默片刻,他终于开口:“肖定邦?”
几乎已经是肯定语气。
“他和秘书交代的时候被我无意中听见的。肖氏的主要领域一向在职业装这块,时尚女装的市场份额始终薄弱,而这些年「IN」又异军突起,从战略上来说,同业兼并当然是最快也最有效的策略。而促成兼并的大前提,必然是先打压。”
她始终牢牢注视着他的表情,但令她失望的是,他的脸上自始自终没有出现过慌乱,或者,感激。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他垂眸掩住心绪:“这么晚,你该回去了。”
他的淡定终于撕碎了她的冷静,她的声调不觉提高了几分:“你打算怎么办?你明知道你不是肖氏的对手。”
“你说得没错,”他依旧波澜不惊:“但这似乎与你无关。”
“或许…我可以帮你。”
他深深看住她:“我相信你可以,但没这个必要。”
她无法置信地望着他:“你…为什么…”
“苏遥,”他的声音温和如初,却依旧冷淡:“你应该知道,无论是你的恩惠,还是他的,我都不想接受。”
她原本线条挺直的肩颈颓然挎下,美丽面孔上浮现出任何人看了都会不忍的哀伤神色,纤白素手从额头一直搓向顺滑长发,带落下的发丝隐隐绰绰遮住两颊,黯然神伤的模样更是美得惊心动魄。好半晌她才勉强恢复仪态,起身告辞。
一打开门,却被门口伫立的身影吓了一跳——
“…田如蜜?你怎么在这儿?”她微微讶然。
【十八】你们怎么老在车里吃东西…
卫庭贤闻言也抬起头,一看这情形,顿时没了选择,只得朝她轻轻颔首:“我马上就好,进来等我两分钟,我马上送你回去。”
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来圆,看来人果然不能随便说谎,他凝眉暗附。
闻言苏遥眼色黯了黯,视线带着不解和讶异再次缓缓扫过呆立当场的田如蜜,终究只能暗暗咬了咬嘴唇,走了。
苏遥走后,她才脚步打着飘地步入办公室。他用下巴指指面前的座位示意她坐下:“你碰巧又帮我一次,先坐会儿吧。”
她却充耳不闻,问题单刀直入:“她和肖定邦是什么关系?”
他怔了怔,不明白她为何对此事如此关心,却还是如实作答:“他们…下个月结婚。”
她露出听见天方夜谭的眼神,片刻后,居然苦笑出声。
很好,绕来绕去都绕到一起了。她在他莫名眼神中脱力地以手遮面,忽然没有了半分挣扎的力气。
“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家?”
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纷乱无解的一切,心好乱,所以…能不能容她再任性一回?
和前几天一样的车,一样的人,她却再也分不出半分心绪来羞涩或慌张。背脊一触到柔和椅背,这些天积累的倦意便重重袭来,她闭上眼,陷入一片混沌…
卫庭贤熟门熟路地驶入大学区,刚想问她要不要吃东西,一转头,却发现她早已沉沉入眠。白皙丰润的脸上没有了一贯的神采飞扬,只余眼底淡淡青色晕染,眉心微蹙,似乎很是疲惫。
轻轻将车靠边,熄火,他顿了顿,忽然想要抽支烟。
田如蜜自迷茫中逐渐醒来,静止的感觉和昏暗的光线让她瞬间产生了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身边空下来的座位更是让她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她赶紧揉揉眼望出去,终于在望见窗外那明灭依稀的红色火光时,定下心来。
卫庭贤默默抽完一支烟,隔窗望了她一眼,并没有太多表情。他拉开门:“醒了?要不要吃东西?”
她赶紧摇头,肚子里发出的那声“咕噜”却不失时机地出卖了她,让她尴尬到嘴角抽搐,不觉垂下头去。
他没再说什么,关上门就走远了。她下意识想追过去叫他别麻烦了,却不敢把他的车就这么留在这里,等她纠结地权衡完毕,他早已不见踪影。
为什么总是这样…她挫败地以手掩面,噗噗心跳声在空下来的车内显得尤为清晰——不是说好了要离他远点么?为什么现在又…忍不住靠近?
不可能的…你和他不可能的啊!田爷你要清醒点,再说现在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吗?!她用力拧了把自己的大腿,醒醒!快醒醒!
他其实没去多久,时间却被她的胡思乱想拉得分外冗长难熬,以至于他打开车门的声响把她吓了一跳——
“老李收摊了,”随着他进入车内的,除了微凉空气外还有一阵极富刺激性的香味:“买了‘小天鹅’的麻辣烫,你吃么?”
她贪婪地深吸一口气,大蒜和油泼辣子充满攻击性的辛香,被温润厚实的麻油和花生酱轻轻安抚覆盖,味蕾和大脑瞬间被唤醒!她整个人忽然活过来,整张脸满是掩不住的欣喜:“麻辣烫!我最喜欢吃了!”
她赶紧拆开包装,一阵悉嗦后,美食终于□裸地暴露于空气中,她赶紧接过其中一盒,铺排得满满的好料让她感动到几乎垂泪!连筷子都等不及磨便叉了颗贡丸送进嘴里,立刻被烫到嗷嗷叫——
他不动声色地端上咖啡:“小心烫。”
她跺着脚灌下一大口温热的咖啡,整张脸皱在一起囫囵着吞下去!然后心有余悸地吐着舌头:“呼…呼…”
“烫死我了…”她抬头却恰好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眼底,顿时呼吸一窒,脸孔无法抑制地热气蒸腾。
“不用急,”他姿态优雅地掀开盒盖:“没人和你抢。”
她这种一碗廉价美食便能解脱所有忧伤疲惫的体质,他何其羡慕。
原本泛着淡淡幽香的车内,此刻却完全被食物刺激而彪悍的气味盈满。田如蜜吭哧吭哧地埋头奋战,不时还看看他的碗里是不是有自己没有的好料——
“给你吃个蛋!”她大方地把自己的鹌鹑蛋拨到他碗里,却骤然发现他有她没有的包心鱼丸,立刻眼明手快地叉走,嘴里还嘟囔着:“大不了再给你个午餐肉好了,我这人最公平了…”
她忙碌地在两只碗间频繁“运输”,却因为半天没听到他的声音而讶异抬头——这车里的空间本来就不大,两人又是面对面,这一抬头,她才发现彼此的距离竟是如此近,近到她几乎被他深邃黯黑的眸子吸进去——
“你…”他忽然开口:“脸上…”
“…诶?”她已经完全呆了,只看见他嘴唇翕动,却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直到一张纸巾忽然遮住她的视线——
“拿好,自己擦。”
她像被催眠般伸手接过纸巾,条件反射地抹嘴。
“右边。”
无法用条件反射来区分左右的她这才忽然惊醒,往右边脸颊一擦,果然粘着酱汁。
丢死人了Q_Q!为什么每次和他在一起她都状况频出?难道连老天都在暗示她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挫死了挫死了…
“不好意思…实在是太好吃了…嘿嘿…”她赶紧擦掉脸上的酱汁,还用力蹭了几下,确保万无一失。
“确实好吃,最难得是和从前一样。”他望着这碗平凡美食,忽然百感交集。
“是啊,和六七年前味道完全一样,”她也不吝称赞,却猛地发现一个重要问题:“…你怎么知道?你以前吃过?”
他淡淡瞥她一眼:“我毕业于X大。”
他果然是名校出身!不像她,明明住在附近都读不上…她的仰慕之情顿时如同滔滔江水延绵不绝,嗷呜~~~
“X大可是好学校啊!”她向往地啃着筷子,眼神忽然转为迷惑:“不过,我还以为有钱人家的公子不吃路边摊呢…”
“你说得没错,他们确实不吃。”
“…诶?”
“田如蜜,”他抬头直视她:“谁和你说我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呃…”
“有钱人家的公子…”他轻轻哼了声,脸上浮现出淡淡嘲讽笑意:“怎么可能被人甩?”
他的表情让她心口一缩,陌生心悸忽而袭来,她惶恐地低下头去:“对不起…”
难道苏遥就是因为肖定邦才甩了他?这…
“你不需要说对不起。”他姿态如常地把注意力放回食物,似乎并不介意:“在一个穷得大学都念不起的穷小子和财力雄厚的大老板之间,她的选择很正常,我也没什么好想不开的。”
果然是这样。她垂眸看了看碗里残余的美食,忽然间竟没了食欲。
饭毕,他默默收拾了残羹剩饭去扔,回来后却不立刻开车,只是默默坐着。
一阵沉默。
“创业…会不会很辛苦?”她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默。
等了好一会儿,他才给了一个“嗯。”
虽然他根本没说什么,她却从这漫长等待中,读到了很多。
天生幸运儿原本就凤毛麟角。远胜他人十数倍的财力和成功,自然也要用十数倍的辛勤和努力去换取,他的这些年必然不是那么好过。即使是现在,他依旧要面对严酷而残忍的商业激战,所承受的压力之大,她连想都不敢想。
“那…”她踌躇再三,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为什么拒绝她的帮助?”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久到她几乎疑心自己说错话激怒了他,正忐忑着,他却忽然开口——
“如果是你,你会接受么?”
她依言默默想象了一下,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多蠢,只得噤声。
怎么办?他既不是肖氏的对手,也不愿接受苏遥的帮助,虽然她对商业上的事并无概念,却也清清楚楚地知道,他输定了。
…一个忽如其来的念头令她霎时心惊,手心忽然攥紧了衣摆——可下一秒她就怒斥自己简直疯了!假如苏遥对他的抛弃令他难以释怀,那肖定邦呢?他对她们母女俩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难道她就能咽得下?!
不行,绝对不行!要让她叫肖定邦一声“爸”,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不用担心,管理阶层的博弈一般不会影响到员工的工作,你不会失业。”他却不知她的挣扎,语气依旧淡而平稳,似乎确实没什么大事。
“我又不是担心这个,我——”她忽然惊觉失言,赶紧闭嘴,为他未知的反应而惊惶不已。
他沉默了一会儿,直到车里的空气几乎凝结,他才再次开口——
“田如蜜,你是不是喜欢我?”
【十九】逼上梁山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抬头,呆了一会儿,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双手环胸静静观望,似乎在耐心等她笑完。
“你…哈哈…你这人真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她夸张地捧着肚子:“好啦你是长得有点帅,也有钱,不过你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觉得谁都喜欢你吧?哈哈哈…”
他不怒也不笑,姿态依旧,只是淡淡吐出三个字:“那就好。”
说着,他垂眸发动引擎,再次驶上归途。
他不知道的是,“那就好”这短短的三个字,是如何在一路上啃噬着田爷原本就低到尘埃里的心,让她几乎挂不住那假装无所谓的笑容。
奇迹当然不会发生,可虽是明知的结果,她还是难受得眼眶阵阵发热,只能借口吃饱了有点热,打开窗任冷风呼啸着敲击她的脸,把身体里多余的液体吹凉,吹干。
由于没有拒绝那杯咖啡,咖啡因终于在午夜彰显威力,直到凌晨四点,她还是睡意全无。
是该梦醒了,可睡不着的她,又该如何醒来呢?
翌日,由于整夜未眠,脑袋里又充满了乱哄哄的是非,田如蜜成功地迟到了。
当她气喘吁吁地赶到公司时,同事们诡异的表情和姿态却让她顿生疑窦——一大早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聊天的盛况太过惊人,而他们脸上整齐划一的焦虑更是让她瞬间被传染——这是怎么了?
她只能拉了财务部的饭搭子谷子打听:“什么情况?”
“不知道,”谷子也是一脸忧心忡忡:“一大早肖氏集团的肖总就来者不善地出现,现在进办公室已经快半个小时了。Teresa五分钟前假借有重要文件去打探过一次,结果吓得逃出来,说里头剑拔弩张的,吓人得很!你说我们公司会不会被肖氏兼并?我们会不会集体失业?!”
田如蜜心头一惊,原本以为还有些时间,却没想到肖定邦行事风格如此犀利,直接就采用了压倒式…
她一时六神无主,下意识朝办公室走近两步,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只能呆立在一侧。办公室的隔音并不是很好,听得出里头并不平静。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杵在那里,心乱如麻——
房门忽然被用力推开!肖定邦一脸骇人严肃地大步跨出,却在看见她的瞬间一愣,因为惊讶而忽然失了表情;她却下意识将视线转向卫庭贤,只见他依旧稳稳坐在桌前,视线仿佛正被文件牢牢吸引,几乎毫无失态,紧紧抿住的唇却泄露出丝丝紧绷。
肖定邦伸手想触碰她,却被她忽然连退三步的动作提醒,这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个合适的场合,只能颓然放手,步入电梯。
她茫然地动了动食指,忽然如梦初醒般追出去,按下另一座电梯——
却没意识到这一幕,已被房里的卫庭贤从头到尾看了个真切。
田如蜜拔腿狂奔,终于在底楼追上肖定邦。
“肖总!”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并故意不去看他那又惊又喜的眼神:“…能不能找个地方…谈谈?”
她麻木地跟随他来到附近一家颇有情调的咖啡厅,为了方便说话,两人还要了个包间。
“你打算…”她咬着嘴唇欲言又止:“怎么处理我们公司?”
肖定邦先是微微讶异,紧接着便面露了然:“小如,你不必担心你的工作,「IN」在我的名下你会更有保障,甚至再升几级都没问题,让我想想…设计部总监怎样?”
她被他完全偏离重点的献殷勤搞得哭笑不得。想了想,终究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为什么一定要动这家公司?”她顿了顿,一个令人恐惧的念头忽然袭上心头:“不会是…因为我吧?”
“你?当然不是。”
肖定邦垂眸暗暗思量——于公,「IN」确实是块人人都想戳一筷子的大肥肉;而于私,趁机教训教训未婚妻的前男友以防他不知分寸,当然也相当有必要。
苏遥一直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频频去找那小子——殊不知他若真如此昏盲,哪里还能把肖氏经营得如此风生水起?
这些当然无法对这个正在努力争取的女儿详说,于是他选择轻描淡写:“商业竞争就是这样,你别想太多。”
“那如果,”她挺直腰背,努力鼓起勇气双目直视他:“如果我说,我不希望你动它呢?”
他一怔,旋即不解:“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她尴尬到几乎不能成言,双眼一刻不停地胶着着自己的咖啡杯,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因为我…我喜欢卫庭贤…”
这个答案似乎出乎他的意料,他愣了愣,有点不可置信,然后无奈地笑了。
“总…总之,你就是不能动他!”到了这时候她再也顾不得什么脸皮自尊,只能闭上眼吼了再说。
他却笑得直摇头:“小如啊…你现在的想法不过是身在井底的选择,等你成了肖氏集团的大小姐,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那是你就会发现他根本不算什么。要我说,这事你就别管了,倒是认祖归宗的大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的轻描淡写实在是让她气得牙痒,她猛地站起,几乎慌不择言:“你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我就是喜欢他,我们正在恋爱,以后是要结婚的!所以你动他就是动我,他的公司要是有什么问题,你下辈子都别指望我认祖归宗!”
他似乎被她的架势震住,怔了好半晌才开口:“你确定?我是说…你确定他不是因为知道了你的身份而…故意接近你?”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她吼得几乎飙泪:“你以为我觉得这事光荣?值得到处宣传?我告诉你,要不是为了他,我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肖定邦仿佛被她的话刺伤了,突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焦虑地以指尖叩击桌面,哒哒哒的声响叫她越发烦躁,几乎忍不住想直接走人!又急又重的敲门声却在此时忽然响起,让两人陡然一惊,下一秒,门已被用力踢开——
卫庭贤因为过于猛烈的力道而几乎俯冲进来!可眼前画面却并不像他猜测的那样可怕不堪——之前这两人在办公室前的微妙互动,在他眼里简直活脱脱就是一段“逼良为娼”的前奏,他生怕肖定邦会利用这份工作来逼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所以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可现在…难道是他误会了?
田如蜜呆愣着眨了眨眼,忽然冲上去一把绞住他的手臂,也顾不得看他的反应,直直面向肖定邦:“我没有骗你!我们…我们真的在一起!”
肖定邦闪着精光的眼并没有忽略卫庭贤脸上稍纵即逝的惊讶,他认真打量了他们一会儿,忽然挑眉一笑——
“在一起又如何?”他闲适地敲敲桌面:“和他分手,我会让你有机会认识更多好男人。”
老谋深算的肖定邦此举只为探看卫庭贤对女儿是否真心,不想却把田如蜜吓得六神无主——她原本以为搬出自己足以解救他,可现在看来…难道还不够?!
“我——”一头雾水的卫庭贤刚要说话,却被紧张过度的田如蜜狠掐一记后腰,同时抢先发言:“我…我不能和他分手!”
“为什么?”肖定邦面露困惑。
“因为…因为…”她已经完全无计可施,绞着他手臂的手指颤栗着深深陷入他衣料和肌肉里,大脑顿时一片混沌,再也无法思考——
“因为…因为我怀孕了!”

【二十】轩然大波
一言既出,满室寂静。
卫庭贤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震惊到几乎失去语言能力!她却急急对他使了个眼色,复又鼓起勇气直视肖定邦:“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所以…所以你不能…”
肖定邦也是一脸惊异,但不过片刻,他就不动声色地勾起嘴角:“小如,这种谎可撒不得。”
“田如蜜,你——”
卫庭贤刚要开口,却被她转身一把拦住,手劲之大气势之强令他讶异万分:“我知道你觉得很伤自尊,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们还能怎么办?”她边说便竭尽全力对他使眼色,声音因为紧张而越发高亢:“反正我们的事迟早都要…被我…被我爸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