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湛笑了起来,眼睛格外明亮,“公子不妨说说看,让陶家怎么帮你,陶家非常乐意。”
刘璟告辞而去,陶氏叔侄一直把他送去府门,望着他走远,陶湛忽然捂嘴“哧!”地一声笑了出来,笑声分明是个年轻女子。
陶政狠狠瞪了她一眼,“有本事你就继续装到底,看人家怎么戳穿你。”
他转身向府内走去,陶湛连忙跟上去,笑吟吟道:“二哥过河就拆桥么?要没有我,二哥真的就罚停祭三年哦!”
她娇声甘甜,确实是个少女的声音,陶政不由停住了几步,这件事惹得父亲震怒,若没有小妹苦苦说情,自己真要被罚停祭三年,而不是今年一年那么简单了。
“好吧!我不说你了,不过你装扮成长辈,我觉得不妥,刘璟会误解,以为陶家有多重视,居然连长辈都不祭祀跑来,你明白吗?”
“放心吧!我心里明白。”
陶湛眼波一转,又娇笑道:“二哥说我装扮得像不像?”
“怎么不像,这是你的一绝,连声音都变了,真不知你是怎么做得到!”陶政苦笑一声,“就怕父亲知道你装扮二叔,又该生气了。”
“二叔才不会生我气!”
“我是说父亲。”
“那是你的事,你是兄长,你管教不严,父亲只会找你的麻烦!”
陶湛眼中露出一丝狡黠调皮的神情,“其实只要你我不说,父亲怎么会知道呢?”
陶政无奈,这个妹妹聪明调皮,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兄妹二人慢慢向后院走去,陶政又问道:“我要赶回去参加上亥日和上丁日的祭祀,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陶湛摇了摇头,“父亲让我关注他的动静,防止孙家事泄露,还有这次五百奴隶之事,也是我一手经办,虽然放弃了,但我想看看最后结果,二哥自己回去吧!我留在襄阳。”
陶政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这刘璟长得相貌堂堂,你可别日久生情了。”
“哼!”
陶湛不屑撇了撇嘴,“相貌堂堂的少年男子我不知见过多少,至于这么容易就生情吗?二哥也太小瞧我了。”
说到这,陶湛又调皮地笑了笑,“不过我很好奇,他要那些药做什么?阿姑说那些药都是培本固元之药,莫非他是用来练武?”
“这是人家的私事,你就别管了。”
陶政又看了看她,见她还是一副中年男子模样,不由叹息道:“你这个样子,又说女人话,让人感觉很怪异,你还是赶紧恢复本来面目吧!我真有点受不了。”
“我却很喜欢!”陶湛嫣然一笑,转身走了。
第63章 深夜急令
一件天大的事情,刘璟通过他的各种努力,以及某种幸运,终于得到一定程度的解决。
陶家慷慨大度,免除了甘宁的千两黄金定金的返还,使甘宁在这件事上不再承受损失,也解开了刘璟的愧疚之情。
不仅如此,陶家还重新和他签订了买卖奴隶的契约,完美地补上了最后一个漏洞,而甘宁在贩奴这件事上所扮演的角色,就变成了受托人,替刘璟去汝南买奴。
这样,整个事件从流程到律法上都完整了,令张允无懈可击。
从中午遇到情况他便开始忙碌,一直忙到天色昏黑,才勉强告一段落,刘璟长长松了口气,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一半了。
现在,他只要等到最后两百份奴契送至,那么所有的合法文书都已具备,明天他就可以向刘表交代此事。
刘璟像卸下担子一般,无比轻快地回家了。
但世间万物的运行自有其规律,没有任何事情会是一帆风顺,正是应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古话,往往就在大事将定之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悄然来临。
刘璟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已经亥时了,可最后两百份奴契却迟迟未能送来,刘璟的心又再次悬了起来。
从时间上推断,这两百份奴契早应该完成了,可为什么没有送来,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刘璟已经开始有些焦急不安了,他并不是担心这两百份奴契,而是担心影响这两百份奴契的原因,必然是有什么重大变故,才导致发生了意外。
就在这时,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也静夜中传得格外远,刘璟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耳朵竖起,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马蹄声就是冲自己而来。
马蹄声在他门口消失,紧接着传来“砰!砰!”的敲门声,很着急,有人在大喊:“璟公子!璟公子!”
不等蒙叔前去开门,刘璟已快步走进院子,打开了院门,外面是两名侍卫,刘璟认出来,正是刘表的两名心腹侍卫张挚和罗著。
“什么事?”刘璟有些忐忑不安问道。
张挚取出刘表的银牌,躬身道:“州牧命公子立刻回府。”
刘璟心中叹了口气,他已经猜到了,刘表命他回府必然和那两百份奴契有关。
“好吧!我收拾一点东西,这就跟你们走。”
刘璟将所有文书都带上,牵出马匹出了门,和他们一起向樊城南门飞驰而去。
刘表书房内,王觊垂手而立,低着头,满脸沮丧,刘表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满脸怒色,不由又回头怒视王觊,“你真是大胆,这种事情你也敢做?”
王觊心中暗恨蔡瑁,不知蔡瑁怎么知道了自己造登籍造契之事,密告了刘表,结果刘表又派侍卫去郡衙,把两百份奴契搜了出来,这件事便闹大了。
王觊是刘表女婿,这件事刘表没有声张,而是把他叫回府,狠狠训斥一顿。
“这件事我是办得不妥,不过律法也允许事后补契。”
“你还敢狡辩!”
刘表一声怒斥,“今天是旦日,你利用这个时机替他补奴契,这是正常的行为吗?你自己说!”
王觊深深叹了口气,不敢再说话了。
这时,门外传来侍卫的禀报:“主公,璟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
片刻,刘璟快步走进房间,跪下行拜礼,“侄儿拜见伯父。”
刘表极为不满地瞥了刘璟一眼,才两个月,便惹出这么多事情,这个侄儿真是不简单啊!
刘表走回桌旁,将厚厚一叠奴契扔到他面前,冷冷道:“你自己交代吧!我不想再听任何狡辩。”
刘璟考虑了一路,这件事他瞒不过去了,再隐瞒下去,只能让自己更被动,那索性就坦诚布公谈一谈。
“伯父,能否私下谈一谈?”
刘表点点头,对王觊道:“你去吧!这件事你给我写份保状,保证下次不再犯。”
“是!属下告退。”
王觊不敢看刘璟,躬身退下去了,刘表将门关上,回自己位子坐下,这才缓缓道:“现在房间里就只有我们两人,你给我老老实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璟便从他初进游缴所说起,先说了他和张允的恩怨,接着又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毫无隐瞒,最后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所有文书契约,摆在刘表面前。
“其实我已经做圆满了,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我头上,如果今晚王郡丞不出事,那么这件事就天衣无缝,但无论如何,我不会隐瞒伯父,这只是我对公的一个交代。”
刘表拾起文书一件件细看,他心中很惊讶,他万万没有想到侄子竟然在短短半天内,把此事处理得如此圆满,不仅让郡衙补了奴契,还说服陶家重立了买卖奴隶契约,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
他沉思片刻又问:“陶家怎么肯帮你这个忙?”
刘表精明无比,郡衙肯补奴契一定是蒯越的授意,那么陶家呢?素昧平生,他们怎么会帮璟儿这个大忙,居然还免去了甘宁一千两黄金的定金,这个面子可不小啊!刘表便意识到,自己侄子和陶家一定有某种关系。
刘璟沉吟一下道:“不知伯父是否知道,我在武昌城杀了黄祖之侄黄逸?”
刘表从桌上拾起黄祖的请罪书,看了看道:“我知道这件事,据说是黄逸光天化日之下抢夺民女,在混乱中被人所杀,却不是你下的手。”
“是!其实真正杀黄逸的人,是陶家之女,一个不懂事的小娘,因为事后我把罪责一力承担下来,陶家对我非常感激,特地派人来襄阳向我致谢,所以我和陶家就有了交情。”
刘表点了点头,黄祖的报告中也说,杀黄逸的真凶和陶家有关,这就和刘璟的陈述吻合了。
刘表背着手走了几步,这件事让他感到震惊,他这才知道外甥张允暗藏私心,居然自己也私贩军奴,一切都瞒着他,难怪他对此事这么卖力,原来是他设的一个陷阱。
刘表又看了一眼刘璟,他从刚开始对刘璟的生气,到逐渐了解情况后对他行为的理解,又对他能力的赞许。
此时刘表心中对刘璟的不满已慢慢消去了大半,刘璟没有一点隐瞒,这让刘表深感欣慰,而且刘璟把这件事处理很圆满,能力之强,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刘表又想起蒯越对刘璟的评价,是一个难得大才,果然不错啊!难怪蒯越肯帮他做这件事,这个蒯越倒很有眼光,一心想拉拢刘璟。
想到这,刘表的神情缓和下来,又问道:“你为何如此偏袒甘宁,不惜替他冒这么大的风险,这是为什么?”
关于甘宁之事,刘璟就一直是想说服刘表,可惜刘表太惜名声,不肯重用甘宁,刘璟很担心经历这件事,甘宁就不愿再呆在荆州了,今天无论如何,要让刘表明白人才重用。
“伯父,其实甘宁和侄儿从不相识,但侄儿却久闻他武艺高绝,胆识过人,如此人才,正是将来我们抗击曹军南下的有力依凭,侄儿不希望他在荆州受屈,转而投向江东。”
说到这,刘璟深深吸一口气,又道:“要知道,无论蔡中还是张允,都和他有私仇,如果伯父不能替他撑腰,很可能张允蔡中等人就会假公济私,将甘宁逼走,这是侄儿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你真是这么想吗?”刘表注视着刘璟道。
刘璟点点头,“侄儿很担心,一旦曹军南下,荆州士族抗击曹军的决心会有多少?不得不未雨绸缪啊!”
刘璟一句话戳中的刘表的心病,半晌没有吭声,最后刘表淡淡道:“好吧!这件事我就不责怪你了,既然你已经把事情做圆满,五百军奴之事就此了结,甘宁之事,我自有安排,你回去吧!”
“是,侄儿告辞!”
刘璟心中长长松了口气,把文书全部交给刘表,他便退了下去。
刘表负手站在窗前,久久沉思不语,自己侄儿虽是大才,但要控制在自己手上,才能让他发挥作用,莫要让他夺走了自己儿子的风头。
想到这,刘表立刻吩咐道:“把长公子找来!”
不多时,刘琦走进书房,跪下行一礼,“父亲请吩咐。”
“你觉得璟儿怎么样?”
“璟弟少年老成,精明能干,能堪大用!”
沉默一下,刘表又问道:“你认为他是那种有野心之人吗?”
刘琦摇了摇头,“父亲,他才十六岁啊!来荆州不过两个多月,怎么会有野心?父亲多虑了,孩儿不认为他有什么野心。”
“可你母亲告诉我,璟儿很有野心,想取你们兄弟而代之。”
刘琦咬了一下嘴唇道:“璟弟是一个很要强的人,自尊心极强,不懂得委曲求全,因为蔡家联姻之事,他和母亲已经闹翻了,母亲对他恨之入骨,希望父亲能了解情况。”
刘表虽然是个多疑之人,但也不至于妻子的一两句话,他便怀疑侄子有野心,只是刘璟这两个月表现得太抢眼了,压过了儿子的风头,令刘表有些担忧。
不过话又说回来,侄子就是侄子,除非是自己指定,否则他没有继承自己基业的合法依据,就算他再能干,百官们也不会承认他为荆州之主。
想到这,刘表心中又宽慰起来,暂时放下了对刘璟的担忧,又对刘琦道:“甘宁确实是个人才,我也不希望他被逼离开荆州,张允明天可能会对他不利,你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制止张允,让甘宁感激于你,为你效忠,你明白为父的意思吗?”
刘琦默默点头,“孩儿明白了!”
刘表负手望着长子远去,他眼中闪过一道冷冷的笑意,张允…哼!
第64章 趁夜杀人
四更时分,刘璟又出现在江边,尽管白天焦头烂额的事情接踵而至,但这些都不影响他晚上的练功,他的力量增长是一个漫长的积累过程,关键在于持之以恒,绝不懈怠,不管白天再忙、再累,晚上的训练都不能中断。
更重要是他的水底训练已有半个月,刘璟已经感到自己力量的增加,他挥刀力量更加强劲,他已能搬动更重的石块,这些看得见的进步令他振奋,愈加苦练不缀。
刘璟在岸边藏好衣物,纵身跃入水中,渐渐潜入水底,双腿夹住水底巨石,开始在水中疾速挥刀,这不仅是练习他的臂力,同时也是在练习裆力,有利于他马术的提高,这也刘璟也是极为重要之事。
骑马奔跑他已经没有问题,但在马上作战,他还是很弱,关键就是他的裆力不足,无法将自己牢牢固定在马背上,而在练习臂力的同时,也训练裆力,可谓一举两得,这一点却是刘璟自己的发现,连玉真人都没有意识到。
一刀强劲劈出,在水中劈出一刀水波,也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刘璟双腿一蹬,身体急速向水面冲去,瞬间冲出了水面,他大口大口喘息,贪婪地呼吸着水面上的新鲜空气,片刻,他又深深吸一口气,向水底潜去。
时间渐渐到了五更,刘璟已经练完水底劈刀,开始横渡汉水,这是一种恢复训练,在练习完消耗体力极大的水底劈刀后,并不适宜立即停下休息,而应进行一种相对消耗体力稍小的运动,泅水横渡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今晚水面上风浪很大,黝黑的浪花拍打着他的脸庞,就在他开始横渡第二圈时,他意外地发现一支船队正缓缓向樊城以西驶去,刘璟立刻认出,这是水军船队,他心中暗吃一惊,这支水军要去哪里?
他本能地想到了甘宁,难道这支水军是要去凤翼亭驿站?
很有这个可能,张允不就是水军校尉吗?刘璟立刻掉头向岸边游去,不多时游上岸,穿上衣服,也顾不得打坐恢复,便立刻向凤翼亭驿站疾奔而去。
刘璟训练之地也在樊城以西,距离凤翼亭驿站不到两里,越过两座山丘,穿过山丘上茂密的树林,不多时,他便奔到了凤翼亭驿站东门,此时驿站内十分安静,每个人都在最深的睡眠之中。
“砰!砰!砰!”刘璟用力拍打院门,片刻,有人走到院子里问道:“是谁!”
“快开门,我是璟公子,有急事找甘将军。”
门吱嘎一声开了,是一名甘宁的手下,打着灯笼照了照,认出了刘璟,“啊!真是璟公子,有什么事吗?”
“快叫你们甘将军起来,可能有军队来了。”
手下吓了一大跳,转身飞跑而去,很快,凤翼亭驿站内都惊动了,数百名手下纷纷起身,齐聚院内,甘宁手执双戟快步走来,“璟公子,出什么事了?”
“我在江面上看见有水军战船向这边驶来,可能会对将军不利,所以赶来通报,请将军立刻跟我转移去游缴所,去游缴所暂避。”
刘璟话音刚落,一名甘宁手下飞奔而至,禀报道:“首领,外面确实有船只接近了,有上百艘大船。”
甘宁脸色阴沉,来了百艘战船,这至少是五六千人,真是要把自己置于死地才甘心吗?
“感谢公子好意,但我甘宁不走,我今天非要了张允的人头不可。”
甘宁眼中杀机迸发,他已忍无可忍,荆州欺他太甚,不干也罢!
他向刘璟一拱手,“公子之恩,甘宁铭记于心,请回吧!我自己能处理。”
他转身向凤翼亭走去,刘璟心中大急,一旦交手,出现伤亡,甘宁就无法再呆荆州了,他一把抓住甘宁胳膊,“甘兄,请听我一言。”
甘宁诧异地看着他,刘璟紧咬嘴唇,将甘宁拉到一边,低声道:“有些话我本不想说,但事情危急,不得不向甘兄倾吐肺腑之言,如今曹军虽被北方袁绍绊住,但袁绍大势已去,灭亡不远,灭掉袁绍,曹军必然大举南侵,也就是几年之后。
我伯父偏安一方,不思进取,两子嬴弱,不堪大任,而荆州士族各有打算,一旦曹军南下,荆州势如覆卵,若到彼时,我刘璟愿振臂而起,率领荆州军民抵抗曹军,这是我心中之志,我希望甘将军不和宵小计较,留勇烈之身抵抗曹操汉贼,匡扶汉室,名垂青史,望将军三思。”
甘宁惊讶之极,他想不到刘璟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指出刘表不思进取,指出琦琮嬴弱,听似有些大逆不道。
但甘宁却认为这却是金玉之言,他也是胸有大志,虽然不知刘璟能否担此重任,但他欠刘璟之情,就凭这一点,他也要给刘璟面子。
甘宁心中暗忖,“此子见识非同平凡,或有大成,现在倒不可轻举妄动,须从长计议。”
虽然甘宁不会因为刘璟一番话就对他倒头而拜,但刘璟的胸中之志让他颇为动心,而且刘璟也说得对,不和宵小计较,留勇烈之身抵抗曹操汉贼,这才是大义之举。
“我甘宁欠公子良多,既然璟公子不让我和宵小计较,甘宁愿听从公子安排!”
刘璟心中大喜,立刻道:“请甘将军随我去游缴所暂避,明天一早我去找州牧,请他为甘将军主持公道。”
甘宁点点头,回头喝令道:“所有人听璟公子指挥,前往游缴所暂避!”
甘宁手下皆训练有素,数百人跟着刘璟迅速撤离,向游缴所方向奔去。
张允率领百艘战船近六千余水军渐渐靠近了凤翼亭驿站,张允得到了刘表的许可,正式调动了军队。
此时他心中充满了得意,虽然刘表不准他把事情闹大,但动起手来,就由不得他了,他可以把责任推给甘宁,是甘宁拼死抵抗,他不得已才下重手。
反正今天晚上,他一定要趁机宰了甘宁。
船只靠岸一队队士兵奔下船,“立刻包围驿站,一个都不准放走!”
张允下达了悬赏令,“今晚斩甘宁人头者,赏金百两!”
士兵军心振奋,不多时,便将驿站团团包围,这时,一名牙将奔回,禀报道:“将军,有点不对,好像驿站内无人。”
张允一怔,他立刻令道:“冲进驿站去!”
“轰!”一声巨响,正南大门被士兵们撞开,千余士兵杀进了驿站,张允也大步走进驿站,片刻,将领们纷纷来报告,“将军,驿站内空无一人!”
“什么?”
张允勃然大怒,“他们人都死在哪里去了?”
这时,一名派来监视的士兵被拎了上来,士兵跪下,战战兢兢道:“启禀将军,就在一刻钟前,甘宁率领手下离开了驿站,向东去了。”
张允一把揪住他的脖领,恶狠狠问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但。但卑职看见了璟公子。”
张允将士兵扔在地上,慢慢站直了身体,他明白了,甘宁一定去了游缴所,事情有点麻烦,毕竟那是官衙,张允沉思良久,如果今晚不杀甘宁,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他一咬牙,厉声喝令道:“全军上船,去东面的游缴所!”
一艘游缴所的船只缓缓靠上襄阳码头,刘虎牵马上岸,翻身上马向襄阳北门疾奔而去。
此时离开城门还有半个时辰,城门紧闭,但已有士兵开始活动了,进行开城前的准备,一些城外的渔民和菜农也挑着担,等在城外,准备开城门后进城卖菜。
刘虎骑马奔至城门下大喊:“我是刘虎,北岸曹军杀来,我要速进城禀报州牧,给我开门!”
城外乡民听说曹操杀来,顿时一阵骚乱,很多人叫喊起来,不管卖菜了,纷纷挑着担向家里奔去,很快,城头上也出现了火把,一名当值军官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刘老虎,曹军杀来了,我要去禀报州牧,快开城门!”
刘虎的名声在襄阳城很响,士兵都有耳闻,听说曹军杀来,守城兵不敢耽误,缓缓放下吊桥,开启外城门,刘虎催马进城,向州牧府宅奔去。
樊城东码头上,停满了上百艘游缴所的船只,占据了所有的泊位,而樊城码头上也一样停满了商船和渡船,使得军船无处停靠。
但这并没有起到阻碍作用,几艘装有撞头的大船驶来,立刻将十几游缴所的船只撞得粉碎,迅速清理出了一条泊位,几艘满载士兵的大船率先靠岸,船板搭上,一队队士兵从大船上奔了下来。
刘璟率领三十几名游缴所士兵站在大门前,冷冷地望着张允船只肆无忌惮地冲撞,已经有二十几条公船被撞沉了,很好,他很期待张允继续发威,明天看他怎么解释。
不多时,三千士兵上岸,张允大步走上前,大刀一指刘璟,“奉州牧之命抓捕乱贼甘宁,给我闪开!”
刘璟伸出手,“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甚至杀我也可以,但请你把州牧的命令拿出来!”
张允怎么可能拿出刘表的命令,刘表不过是口头答应他而已,张允脸一沉,“是州牧口令!”
刘璟冷笑了起来,“好一个州牧口令,这里是堂堂的游缴所官衙,你们撞沉公船,围困官衙,我不信这也是州牧之令,张将军,明天你去给州牧解释吧!”
张允哪里会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他一阵大笑,大刀一挥,“把他们包围起来!”
千余士兵一拥而上,将刘璟和他的手下团团包围,弓弩和兵器对准他们,令他们动弹不得。
张允一摆手,厉声喝道:“给我杀进去,甘宁和他的手下全部杀死,一个不饶!”
第65章 请君入瓮
千余士兵再次撞开游缴所大门,杀了进去,这时,张允见刘璟脸上充满了冷笑,他心中忽然感到一丝不妙,难道。
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见游缴所内火光大作,黑烟腾空,熊熊烈火燃烧起来,张允愣住了,怎么会起火了?
只见一群群士兵仓惶从所内奔逃而出,一名军官跌跌撞撞跑来,急声禀报道:“将军,游缴所内一个人没有!”
张允霍地转头向刘璟望去,只见他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张允忽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冲军官大吼一声,“为什么会起火?”
“我们也不知道,是从柴草房烧起来。”
张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明显是刘璟事先设好之计,他一时大意,中计了,他顿时焦急喊道:“快去救火!”
士兵们纷纷上船取桶舀水救火,但火势延烧迅速,片刻,整个游缴所都烧起来了,这时,刘璟淡淡道:“张将军,我要提醒你,你兄弟可还在游缴所内。”
张允惊得肝胆俱裂,他发疯似的大喊:“快进去救人!快救人!”
几十名心腹顶着浸满水的被褥冲进了火海,此时张允已经心乱如麻,抓不到甘宁的失落、中计的愤懑、对兄弟的担忧、对后果的不安,各种情绪交织在他心中,使他又恼又悔,对刘璟恨之入骨,就恨不得一刀将他杀了,但一丝理智又告诉他,杀不得,杀了刘璟,恐怕自己小命难保。
就在这时,数十名士兵抬着一人从火中冲出,张允急忙上前,正是他的兄弟张平,眉毛头发都被烧干净,被烧成了重伤,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张允又急又气,心痛万分道:“快送回城找医匠救治!”
游缴所的火越烧越大,火焰冲天十余丈,浓烟滚滚,整个襄樊两城都看得清清楚楚,张允长长叹了口气,尽管他知道这是刘璟设计,但刘表不会相信自己的解释,游缴所被烧毁,他真的很难解释了。
“将军,现在怎么办?”张允的副将邓珣不安地问道。
张允注视着游缴所的熊熊烈火,他心乱如麻,他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沉思良久,他终于叹息一声,看样子,今晚只能认栽了。
“你把弟兄们都带回去!”
“那将军你呢?”
“我去向州牧解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有先向舅父把事情讲清楚,否则他张允跳进长江也洗不清这个冤枉了。
军队迅速上船,一艘艘战船驶离了北岸,向东驶去,返回襄阳以东的水军大营,张允也上了一艘船,却没有回军营,直接向南岸驶去,他去面见刘表,解释情况。
很快,游缴所外面的军队走得干干净净,一个人也没有剩下,空空荡荡的旷野里只剩下刘璟和他的三十几名手下,旁边金曹李俊低低骂了一声,“呸!连个道歉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哼!”刘璟冷笑一声,“恐怕他现在心乱如麻,赶去向州牧解释去了,这次有的他解释了,我祝愿他越描越黑。”
李俊忍不住向刘璟竖起大拇指,“这件事督曹干得漂亮,竟让一向狡猾张允落入圈套。”
“他狡猾吗?我不觉得。”
刘璟摇摇头,“只是有点小聪明罢了,他真的有头脑,怎么不想想,我一个小小的游缴所,怎么藏得下五百多人,就算藏得下,也不知挤成什么样子,这种情况,根本不用进去,围一圈放箭,里面的人自然就被逼出来。”
“督曹说得对,这里面其实有很多漏洞,张允居然都没有想到,可见他头脑发热到什么程度,被自以为是的机遇蒙蔽了眼睛。”
刘璟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李俊,他有点奇怪,这些话可不是一个小小的金曹说得出。
刘璟心中有些更加好奇了,他向卢升打听过李俊的背景,却发现李俊的背景居然谁都不清楚,一个没有背景的是不可能担任游缴金曹这样的肥缺,专管水上稽查偷税,他姓李,难道他和襄阳太守李圭有什么关系不成?
张允刚到南岸,正迎面遇到了大队人马簇拥着刘表而来,游缴所的大火惊动了襄阳和樊城,刘表自然也得到急报,他便猜到是张允闹事了,心中又气又恨,自己明明告诉他,不要把事情闹大,他还偏偏要事情闹得满城皆知。
刘表出城向游缴所,和他同来的,还是蔡瑁、蒯越,以及襄阳郡太守李圭等一班官员。
张允心中一阵阵发虚,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单膝跪下,抱拳禀报道:“卑职向主公请罪。”
刘表冷冷看了一眼,重重哼一声,也不理会张允,直接向船上走去,张允涨红了脸,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时,蔡瑁走到张允面前,提醒他道:“张校尉,一起上船吧!去现场再说。”
张允无奈,只得跟上船,几艘船只向北岸驶去。
此时天已经渐渐亮陶湛了,游缴所几乎已被烧成了白地,火势已经灭了,但依旧青烟缭缭,从樊城跑来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将游缴所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足有数万人之多,一片议论声。
很快,张允报复刘璟、火烧游缴所泄愤的消息,在有心人的传播下,在数万中间迅速蔓延,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原委,一些亲眼看见军船离去的人,更是讲得绘声绘声,仿佛身临其境,增加了佐证。
至于刘璟和张允的私怨,原因更是千奇百怪,但最让人信服的版本却是因情生变。
陶湛在十几个随从的护卫下,也赶来看热闹了,此时她已经换了女装,头梳双绾髻,上身穿一件红色襦衣,外套一领名贵的白狐裘,下穿一条淡紫色金边长裙,长裙系在腋下,显得身材修长俏丽。
陶湛今年只有十四岁,是家主陶胜的小女儿,少女初长成,出落得十分标志,她体态丰盈,肌肤洁白,眼睛虽然不大,但格外明亮动人,眼波流转,笑容甜美,一头乌黑的秀发又黑又浓,是个十足的美娇娘。
尽管陶湛极被父亲宠爱,但她并不骄纵,相反,她十分精明狡黠,尤其对数字有着过人的敏锐,从去年开始,陶胜便将整个家族的生意交给她审查,每一笔帐她都会理得清清楚楚,一点蛛丝马迹都休想逃过她的眼睛,心细如发,陶家上下对她又敬又怕。
陶湛有个姑姑叫做陶云,是个年轻寡妇,她有一手绝活,那就是易容,可以说是易容高手,连声音都能变,陶湛从小便跟随姑姑学习易容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过,有一次她化妆成父亲,连她母亲都骗过了,就是那一次她被父母及姑姑重责,从此,她的易容就有了分寸,不敢再随意易容乔装。
这次陶湛是受父亲委派,来襄阳探查刘璟对陶家与孙家之事的了解程度,她的化妆连刘璟也骗过了,这令她大为得意。
此时,她正满脸笑容地听着周围人对刘璟和张允之仇的议论。
“张允和璟公子是姑表兄弟,按理应该情同手足,但他们却是因情而变,张允至今未娶,听说他喜欢蔡家之女,早有心娶之,但蔡家之女却许给了璟公子,因此张允对璟公子恨之入骨。”
陶湛当然知道刘璟和张允的矛盾其实是由五百军奴引起,不过这并不影响女人天生的八卦之心,她听得大有兴趣,她正要问一件感兴趣的事情,但旁边一人却替她问了。
“那璟公子喜不喜欢蔡家之女?”
“当然喜欢,那是蔡军师唯一的嫡女,和蔡家联姻,谁不喜欢,不过听说州牧夫人很反感璟公子,将他赶出家门,所以现在璟公子住在樊城。”
“州牧夫人不是蔡军师之妹吗?”
“正是!”
陶湛兴致更加浓厚了,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情。
这时,码头上有士兵大喊:“州牧驾到,闲杂人等后退!”
数百侍卫上岸,开始驱赶围观的民众,众人纷纷后退,但依然在两三百步外围观,州牧亲自来处理此事了,谁都不愿离开。
刘表的座船靠岸了,他脸色阴沉地望着被撞烂的游缴所公船,心中一阵阵恼火,当看到烧成白地的游缴所时,他眼中的愤怒更加抑制不住,连旁边的襄阳太守李圭也脸色铁青,张允欺人太甚。
此时张允完全低下头,忐忑不安地等待处罚的降临,关键是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甘宁和游缴所有关系。
刘表下了船,刘璟上前单膝跪下,禀报道:“启禀州牧,张校尉徇私枉法,扰乱公务,私自带兵前来逼迫卑职放其违规受罚的族弟,卑职不从,他便纵火烧毁了游缴所。”
后面的张允俨如一脚踩空,头嗡地一下大了,他万万没想到,刘璟竟用这个罪名加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