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礼节的变化,便可看出刘璟对刘备的态度也变了,从前刘璟从不向刘备行拜礼,同时自称晚辈,称刘备为皇叔,而现在,他就像刘琦一样,称刘备为叔父了。
这个态度的改变和今年旦日的家族祭祀有关,在祭祀典礼上,刘备作为远房族人,也参加了刘表家族的族祭,这实际上是刘表刻意摆出的一个姿态,他称刘备为弟,并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
换而言之,他已把刘备纳入了荆州刘氏家族,从伦常上说,这完全没有问题,他们都是大汉皇族,刘备被当今皇帝称为皇叔,而刘表更是皇室嫡系血脉,他们走到一起是理所当然。
刘备对刘琦和刘磐称他为叔父,他会欣然接受,但刘璟也这样称呼他,他却有点感觉不自在,至少他知道刘璟言不由衷。
不过,刘备依旧笑眯眯道:“贤侄不必多礼,请坐吧!”
刘璟坐直了腰,笑道:“叔父是几时来柴桑的,为何不先写封信来,也好让小侄准备准备,现在还要让叔父住旅舍,小侄真是过意不去。”
刘备呵呵一笑,“子龙应该也告诉贤侄了,我是去长沙,经过柴桑,主要是子龙想见见贤侄,只呆今天一晚,明日一早就出发,就不麻烦贤侄了。”
停一下,刘备又打量一下刘璟笑道:“一年未见,贤侄进步颇大,和年初族祭时完全不同,难怪我临走时,州牧也夸赞贤侄,说贤侄已是荆州大将,能独挡一面,有贤侄镇守柴桑,江东军不敢西进一步。”
刘璟却沉吟一下道:“有件事恐怕会让叔父失望,江东已蠢蠢欲动了。”
刘备吃一惊,“贤侄是说,江东要攻打江夏了吗?”
“是不是要攻打江夏,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江东已经向彭泽增兵了,两天内增加了数百艘战船,非同寻常。”
“贤侄向州牧汇报此事了吗?”刘备又问道。
“还没有,现在尚不能确定是增兵,还是正常的秋季换防,我准备再观察几天,确定后再汇报。”
刘备轻轻叹了口气,“贤侄,不是我说你,你确实有些事情做得不够妥当,你伯父说你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擅自做主这一点不好,总是先斩后奏,甚至斩而不奏。
比如去东吴吊孝之事,你事先没有得到伯父的同意,就擅自做了,其实这是官场大忌,因为他是你伯父,才会对你多加容忍,若换成其他人,早就不能容你了。
其实我也理解你不愿受制于荆州,但一些表面的事情,必须要做好,就像曹操,谁都骂他是汉贼,但他表面礼仪却做得很好,甚至让人无可指责。
再比如我自己,我是左将军,而你伯父只是杂号将军,按朝廷职务,我的官职在他之上,但我却对他礼数有加,什么事情都要告诉他一声,这是对他的尊重,同时也赢得了他对我的尊重。
所以我要劝贤侄,柴桑在你手中,你只要把这个关键利益牢牢捏住,其他事情多多禀报州牧,对他尊重,而对你只会有益无害。”
刘备的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诚恳无比,刘璟也一点不怀疑刘备的诚意,说这番话,既实惠,又不损害自己利益,刘备何乐而不为?
刘璟点了点头,欠身道:“多谢叔父劝导,刘璟年少无知,很多事情不懂,犯了错误也不知道,我会记住叔父的话,立刻向伯父汇报江东军的动向。”
刘备呵呵一笑,“闻错则改,这比从不出错还要好,这件江东军之事若处理好了,会彻底改变州牧对你的一点不满,贤侄,听我的话,不会有错。”
“叔父肺腑之言,侄儿铭记于心。”
这时,房间里安静下来,刘璟和刘备都一时找不到话说,过了片刻,刘璟淡淡问道:“这次叔父来柴桑,应该路过武昌吧!”
刘备心中一凛,他立刻明白了刘璟的意思,他是问自己有没有去拜访黄祖,刘备不由暗骂刘璟是一只小狐狸,他还念念不忘两年前自己刻意结交黄祖之事。
当年刘备是想在荆州找到外援,所以才刻意和黄祖结交,不料黄祖更偏向于蔡家,而蔡家敌视自己,所以他和黄祖的这份交情也就没有了后续。
说起来,这件事还令刘备颇为惭愧,他尚未看清荆州势力格局,便贸然出击,结果一事无成,反而让刘表不满,这是刘备的一个教训。
今天刘璟旧话重提,令刘备心中不由感到一丝惭愧,他摇摇头苦笑道:“贤侄是说黄祖吧!这是我两年前做的一件蠢事,不提也罢!”
刘璟也笑了起来,“叔父心胸果然非常人所及,其实我是想求教叔父,如何能彻底铲除黄祖,使我能占据江夏。”
刘备注视着刘璟的目光,见他目光中充满诚恳,刘备心中沉吟片刻,笑道:“这是荆州内部事务,我也不敢妄言,贤侄莫问我,其实不妨问问州牧,他可比我思虑更远。”
刘璟不由暗骂一声“这只老狐狸”,他却不肯放过刘备,又继续问道:“俗话说,旁观者清,叔父征战数十年,经验丰富,为何在这关键时刻,不肯指点侄儿一二?”
刘备凝视他良久,微微叹了口气道:“贤侄也知道这是关键时刻,眼看江东军大军压境,这个时候,你应该和黄祖齐心协力,共同对付江东军,若黄祖不幸败亡,你以一己之力,能否独立撑得起江夏之危?”
刘璟沉思片刻,又看了一眼刘备,见他一脸严肃,刘璟听懂了刘备的言外暗示,“借刀杀人”,他起身深深施一礼,“叔父指点,小侄感激不尽!”
刘备呵呵一笑,“贤侄,我可什么都没有说。”
第172章 战争阴云迫近
彭泽湖外的长江之上,一支由两千余艘战船组成的船队正浩浩荡荡向西进发,延绵数十里,声势壮观浩大,在前面一艘近三千石大船之上,一面大旗在桅杆上猎猎飞舞,雪白的金边大旗上写着斗大的“孙”字,殷红刺眼,数里外可见。
船头上负手站着一人,身材中等,却十分健壮,他身着一件紫色禅衣,宽衣博袖,头戴远游金冠,生来紫髯碧眼,目有精光,方颐大口,相貌异于常人,此人便是江东之主孙权。
从建安五年登基为江东之主,至今已愈三年,三年来,孙权励精图治,休养生息,使江东财政富足,士卒精锐,江东军已经做好了出兵荆州的准备。
西取荆州,统一江南,这是江东三代君主十几年的梦想,虽然中间出现了刘璟和缓江东的举措,但那毕竟只是刘璟的个人行为,并不代表荆州有诚意,甚至出现了孙权派人去襄阳报丧,却被荆州拒之城外的一幕,这便严重破坏了刘璟和江东刚刚达成的一丝和解气氛。
到建安八年秋天,时机已成熟,孙权在朝臣上下一致的支持下,毅然出兵六万,并动员两万船夫,孙权亲为主帅,命中护军周瑜为裨将,校尉凌操为先锋,又命副都督鲁肃为后勤粮草总督,率领两千四百艘战船,浩浩荡荡杀向江夏。
孙权负手凝望江面,良久,回头对周瑜道:“公瑾!”
周瑜连忙上前施礼,“属下在!”
“你可命人去柴桑告之刘璟,江东大军即至,命他早日投降,可保柴桑军民安全。”
旁边大将徐盛上前急道:“吴侯,恐怕刘璟不会投降。”
孙权淡然一笑,“不投降也罢!他可弃城而走,我同样饶过柴桑军民,否则,我必报去年之仇。”
周瑜点点头,“属下明白,这就派人去送信。”
孙权望着西方浩荡的江面,又忍不住微微一叹,“刘璟此人不错,堪称大才,可惜他是刘表之侄,不能为我所用,不如早除之!”
说到这,孙权回头对众大将道:“传我令下去,攻克柴桑后,生擒刘璟者,官升两级,赏金万两,取其首级者,官升一级,赏金五千两!”
重赏之下,江东将士无比跃跃欲试,他们的心全部都飞向柴桑。
柴桑城头已经点燃了三柱烽火,熊熊烈火喷向天空,向江夏、向整个荆州发出了战争的信号。
柴桑城内已是一片混乱,刘璟得到了确切情报,江东八万余大军即将抵达江夏,柴桑将是江东大军攻打的第一站,刘璟心里很清楚,一年前他之所以能侥幸战胜江东军,那是因为江东老夫人去世,江东军才被迫撤退。
如今江东八万大军进攻江夏,皆是有备而来,柴桑无法再抵挡江东大军的攻势,刘璟毅然做出决定,柴桑军民全部撤退到下雉县和阳新县,他率两千军坚守柴桑。
柴桑军民已开始大规模撤离,一艘艘满载人口和粮食的船只驶离了柴桑,向西面的下雉县和阳新县方向驶去。
城头上,刘璟久久凝视着码头上的人山人海,柴桑民众扶老携幼,带着一包包值钱的细软,正在耐心等待上船。
这时,徐庶慢慢走上前,站在刘璟身旁,过了良久,刘璟问他道:“可派人去给黄老将军送信了?”
“已经派去了,给州牧的信和黄祖的信也都派人去送了。”
刘璟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片刻,徐庶又忍不住问:“为何不全部撤离,留一座空城给江东?”
刘璟摇摇头,叹息道:“我承担不起这个‘信义’的损失,若全部撤离,我刘璟必被千夫所指,关键时候弃城而逃,我何以面对荆州父老?”
徐庶默默点头,他能理解刘璟的决定,但他心中却有另一种忧虑。
“可是…公子亲率士卒坚守柴桑,一但柴桑失守,谁能保证公子的安全,公子若有三长两短,我们该怎么办?公子能否考虑易将守城?”
“不!”
刘璟果断地摇了摇头,“我身为主将,又是柴桑别部司马,我若不守城,何以服众?”
徐庶还想再劝,刘璟一摆手止住了他,“元直不要再劝了,我心意已决,守不住柴桑,我会撤退,不会把命丢在柴桑。”
说完,刘璟笑着拍拍徐庶的肩膀,转身下城去了。
刘璟来到了陶府,此时陶府也正在安排撤退,为了这次撤退,陶家也调集一千五百艘商船,协助柴桑守军运送粮食、精钢等战略物资。
刘璟快步走进陶府,迎面见到了自己的丫鬟小包子,她慌慌张张跑来,“公子,我正要去找你。”
“出什么事了?”
刘璟又看了看她身后,不见陶湛,眉头一皱问道:“九娘呢?”
“公子,九娘在内宅,她不肯走,说要留下陪祖父。”
刘璟只觉一阵头痛,倒不是为了陶湛,而陶烈让他感到头痛,那个老爷子奇倔无比,一定要留下来,留在府中,陶家人怎么劝都有没用,现在陶湛居然也要留下来。
“好吧!你回先去收拾东西,等会儿和九娘一起走,我去劝他们。”
刘璟无奈,快步向陶府内宅走去…
陶府一大半的人都已经撤走了,使陶府内显得冷冷清清,刘璟一路快走,一直走到内宅都没用遇到家人,他正在奇怪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刘璟一回头,却是陶湛从另一扇小门走来。
“九娘!”刘璟停下脚步,叫了她一声。
陶湛上次去东吴暂避,一直到半年后才回来,回来后见刘璟的次数也不多,虽然郎有情,妾有意,但毕竟陶湛有孝在身。
今年陶湛已十六岁,出落得更加秀美端庄、风姿卓约,尽管母亲的去世使她始终有点郁郁寡欢,极少打扮,大部分时间都穿着素白长裙,但这种素雅之风,又给她添了几分忧伤之美。
此时她却没有看见刘璟,正低着头,心事重重走来,忽然听见刘璟叫她,她立刻抬起头,四处张望,终于在前面一棵大树旁看到了刘璟。
她心中顿时一阵惊喜,快步跑了几步,来到刘璟面前,“你怎么来了?”
刘璟伸手给她理了理发鬓有些凌乱的秀发,微微笑道:“我来看看你,不行吗?”
“不!当然可以。”
陶湛慌忙摇头,她见刘璟目光炯炯,眼睛里饱含热情,不由俏脸一红,低下头小声道:“你来看我,我当然很高兴,只是…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很忙,没有时间顾我才对。”
刘璟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现在大战将至,每个人都在担心自己的亲人,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怎么能不顾你?”
一股被疼爱、被关心的甜蜜之感涌入陶湛的心中,她将脸贴在他胸前,喃喃道:“可是你却不肯走,你知道我对你的担忧吗?”
刘璟这才明白,陶湛刚才的心事重重,原来是为在自己担忧,他心中感动,用嘴唇吻了吻她饱满光洁的额头,笑道:“我是主将,当然要最后一个撤离,为了荣誉,我也不会让江东军这么轻易得到柴桑城,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平安无事回到你身边。”
陶湛幽幽叹息一声,“你能把我祖父劝走吗?他不肯走,我也不想走。”
刘璟笑着点点头,“我试试看。”
陶湛立刻兴奋起来,“你跟我来!”
她拉着刘璟的手向后院跑去,两人一直来到陶烈书房前,远远便看见书房外面站着陶胜、陶利等好几个陶家长辈,陶湛又小声对刘璟道:“现在祖父除了我,谁也不见,他脾气不好,你可担待一点。”
刘璟笑了笑,“放心吧!”
众人见陶湛带着刘璟来了,纷纷闪开,陶胜上前低声道:“公子,父亲不肯走,怎么劝也不听,还大发脾气。”
“是什么缘故呢?”刘璟问道。
陶胜叹了口气,“估计是觉得无法向江东交代,他才决定留下来,给江东一个说法。”
刘璟默默点头,他也觉得是这个原因。
这时,陶湛上前敲了敲门,脆声声喊道:“祖父,是我,我是九娘!”
屋子传来一阵咳嗽,随即听到陶烈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陶湛回头给刘璟使了个眼色,刘璟跟着她快步走进了书房,外面几个陶家长辈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一个个竖直了耳朵,细听屋里的动静。
房间里一切如故,屋角香炉里散发出淡淡的檀香之味,陶烈半靠在一张藤床上,身上盖着一幅被子,旁边小几上放着一杯清茶,他裹着头巾,安详地闭着眼双方,灰白色的须发使他显得格外苍老。
忽然,陶烈睁开了眼睛,盯着陶湛身后的刘璟,半晌,像一个孩子般地笑道:“九娘,你搬救兵来了么?”
陶湛在祖父面前跪坐下来,小声道:“祖父不走,我也没法走,可我若不走,他又大发脾气,我该怎么办?”
刘璟连忙上前跪下行一礼,“晚辈拜见祖父!”
“哎!你们这些烦人的孩子,不让我安生。”
陶烈挣扎着要坐起来,陶湛慌忙扶起他,陶烈气喘吁吁坐直了身体,回头瞪了陶湛一眼,“我走不走和你这个小妮子有什么关系,你干嘛不走?”
陶湛抿嘴一笑,“家族一致决定让我留下来照顾祖父,这个可由不得我。”
“胡闹!”
陶烈骂了一句,有些无奈地对刘璟道:“璟公子请坐下,我们说说话。”
第173章 局势复杂的江夏
“去年江东国母病逝,我去了江东吊孝,从我获得的请柬规格来说,我只是一名普通宾客,和其他三千名普通宾客没有什么区别,但就是因为公子的缘故,我却意外地被提升为贵客,坐席也由二千八百多席,一跃升为第七十二席,坐在主堂之上,连孙权也亲自向我敬茶,轰动一时,也荣耀一时。”
说到这,陶烈摇摇头对刘璟笑道:“但我却很清醒,我之所以在江都受到厚待,主要还是因为我替你送信的缘故,引起了孙权的关注,另一方面,陶家也正好向江东缴纳一笔丰厚的税钱,所以孙权又对我说,若没有陶家,江东军的碗里就没有了肉。”
说到这,陶烈注视着刘璟的眼睛,“公子明白我的意思吗?”
沉吟一下,刘璟问道:“就是因为陶家身处两难,所以老家主才决定不走吗?”
陶烈点点头,“这是一个态度问题,陶家必须给江东一个交代,请公子理解。”
刘璟本想说,“陶家不能一直身处夹缝之中!”但这句话他最终没有说出来,他能理解陶烈的难处,陶家已经给了自己很多。
但这一年多来,由于惹怒了刘表,陶家在荆州的生意下滑了七成,现在全靠江东那边支撑,如果再触怒孙权,陶家商业帝国就彻底完了,可是…
刘璟叹息一声,又柔声道:“我或许不在意陶家两边支持,但老家主想过没有,孙权他也不在意吗?”
陶烈慢慢闭上了眼睛,刘璟这几句如刀一般戳进了他的内心,这也是他一直在回避的问题,但现在战争在即,陶家似乎已经很难回避了,过了半晌,陶烈长叹一声,“公子,让我再想一想。”
刘璟拍拍他的手,“不管老爷子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尊重!”
刘璟起身告辞,陶湛连忙送他出去,刘璟步履匆匆,陶湛在后面急急赶着,走到中庭,刘璟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陶湛,他一句话没有说。
但陶湛却明白他的心意,她背着手慢慢走上前,嫣然笑道:“你觉得我是留下陪祖父呢?还是听从某个人的意见,暂时撤离柴桑?”
刘璟静静地注视着她,良久道:“你若留在柴桑,我就无法平安撤离,最后我被孙权俘虏,眼睁睁看着你成为孙权的妃子,你希望出现这样的结果吗?”
陶湛浑身一颤,连忙握住刘璟的手,紧咬着嘴唇道:“璟郎,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刘璟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太重,他的心情有点不太好,便把这种负面情绪带到了陶湛面前,他笑了起来,带着几分玩笑的口气道:“柴桑城破,满城只有一个女战俘,孙权见到如此美貌的女子,他焉能不动心,而且又是陶家之女,这么好的战利品,孙权怎么会…”
不等刘璟说完,陶湛便伸出玉手堵住了他的嘴,“你不要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留下来,让你为难,马上就撤走。”
说到这,她又轻轻依偎在刘璟怀中,小声道:“其实我说不想走,是因为想和你在一起,并不是为了祖父,你明白吗?”
刘璟的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原来她是因为自己不走,他嗅着陶湛头上的清香,他忽然下定了决心,扶住她柔软的双肩,注视她深潭般的秀目,一字一句道:“等这次大战结束后,我便娶你为妻。”
陶湛霍地抬起头,注视着刘璟,一双美眸如宝石一般闪亮,这一天她也期待已久,可是还没到两年之期,祖父能答应吗?她的美眸又蒙上一层淡淡的轻雾。
刘璟又将她搂入怀中,轻柔抚摸她的秀发,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决然,“男子汉大丈夫,若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没有勇气争取,还有什么颜面立于天地之间,还有志气去争霸天下。”
说完,他放开陶湛,转身大步离去,远远听他的声音传来,“你去收拾东西吧!我会给你安排好船只,顺便把小包子一起带走。”
陶湛望着刘璟气宇轩昂的背影,她的美眸也不由迷醉了,认识璟郎已一年半了,她所期待的那一天终于要来了吗?
武昌,黄祖接到了刘璟派人送来的紧急情报,与此同时,他也同样得到了探子从彭泽传来的消息,江东兵力大增,已增至六万至八万之间,这个消息使黄祖脸都白了,他已经意识到,这一次江东军将大举进攻江夏,他恐怕凶多吉少了。
房间里,黄祖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背着手在房间团团打转,怎么办?他的总兵力也不过才两万人,他如何抵挡江东近八万人的进攻?
“父亲!”
黄射一阵风似的闯进房间,急声道:“刚刚得到消息,刘璟在大规模撤离柴桑军民,恐怕他要弃城了。”
这个消息俨如雪上加霜,黄祖呆愣半晌,他忽然咆哮如雷,“该死的浑蛋,他柴桑不抵抗,想把江东军全部扔给我吗?”
“父亲,恐怕他就是这个意思,我们该怎么办?”
黄祖心乱如麻,他当然也不知道该怎么,若知道该怎么办?他还会在这里素手无策吗?这时,幕僚蒋齐也快步走了进来,黄祖俨如见到救星一般,一把抓住他道:“蒋先生,江夏危急,我该如何是好?”
蒋齐叹口气,“事到如今,只能向州牧求救了,如果州牧肯出援军,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保住江夏。”
黄祖呆住了,他实在不想向刘表求救,半晌,他叹了口气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蒋齐摇了摇头,“连刘璟也知道柴桑守不住了,向下雉和阳新县转移,太守,这次江东军进攻非同往常,听说孙权亲自领兵出征,可以说势在必得,除非太守也像刘璟一样,放弃江夏,向南郡和襄阳撤离,否则只能求援,别无他法。”
黄祖呆立片刻,最后叹息一声,“也罢!不管怎么样,我也只能向他求救了。”
黄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在地图上凝视片刻,回头对长子黄射道:“钱粮都在夏口,我亲率一万五千军队驻守夏口,你率五千军守武昌,能守住就守,守不住,你就放弃武昌,从陆路撤回夏口,我们父子的性命就在一举,实在不行,我们就撤去南郡。”
黄祖当下修书一封,命人火速送去襄阳,他现在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刘表的援军之上。
第三天上午,刘璟骑马带着一队士兵在空荡荡的柴桑城内巡逻,经过三天的紧急撤退,所有钱粮物资以及九成以上的人口都撤去了下雉县和阳新县,整个柴桑城内已不足千人,大部分都是年迈不愿离开家园的老人。
原本繁荣的街道此时变得冷冷清清,店铺闭户,酒馆关门,大街上只有几条流浪的狗在寻觅食物。
“司马!”
一名士兵飞奔而至,气喘吁吁禀报:“陶老爷子派人来,请你去一趟,说有事商量。”
刘璟当即调转马头,向陶府奔去。
陶烈考虑了整整一天,最终还是决定留在柴桑城,尽管孙权很可能会逼迫陶家做出最后选择,但他却不能一走了之,至少在目前的局面之下,他需要给孙权一个说法,陶家还是会继续支持江东。
陶府内的人也基本上走光了,只剩下陶烈和几个年迈的老家人,这五六个老家人都已跟随陶烈近四十年,忠心耿耿,一名老家人领着刘璟向内宅走去,嘴里唠叨着,“府里也太安静了,我在陶府五十二年,还是头一遭遇到这种事,哎!不知大家什么时候回来?”
刘璟认识这个老家人,名叫陶福,十四岁便做了陶烈的书童,今年六十六岁了,他儿子便是陶府大管家,也率家人去了阳新县。
刘璟不理他的唠叨,不多时便来到内宅小门前,陶福回头对刘璟笑道:“老爷说,只能璟公子一人进去,随从可在外等候。”
刘璟回头吩咐几名随从,“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回来。”
他跟在老家人进了内宅,一路来到陶烈寝房前,陶福敲了敲门,“老爷,他来了。”
“进来!”里面传来陶烈的声音。
陶福推开门,“公子请!”
刘璟心中有些怪异,他几次见陶烈都是在他的书房,今天却来陶烈寝房,这是怎么回事?他心中隐隐感到,陶烈找自己来,必然有大事。
陶福没有进来,将门关上,房间里显得有些昏暗,只见陶烈的寝房非常素雅简洁,只有一榻一箱,其他一无所有,却又一尘不染。
陶烈正盘腿坐在榻上,笑眯眯地望着他,刘璟上前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拜见祖父!”
他和陶湛有了婚约,陶湛的祖父自然也是他的祖父,此时陶湛虽然不在,但刘璟依然保持着礼数。
“好孩子,不必多礼了。”
陶烈笑着摆摆手,请刘璟坐下,他开门见山道:“我考虑了整整三天,虽然还有种种顾虑,但我还是决定,把湛儿许配给你,你若愿意娶她为妻的话。”
刘璟立刻恭敬道:“多谢祖父成全,刘璟真心愿娶九娘为妻。”
陶烈考虑得很现实,这次江东军大举西进,若刘璟还能坚持到最后,他必然就是江夏之主,那么把孙女嫁给他,陶家也就彻底和他捆绑了,至于孙权,陶烈去年去江东时,有一种明悟,似乎孙权并不在意陶家和刘璟的往来,而且刘璟也愿意和孙权和解,那么陶家或许能成为刘璟和孙权之间的一座桥梁。
至于刘表,陶烈已经不在意了,陶家不可能面面俱到,若最后一定要得罪某人,那他宁愿得罪刘表。
陶烈微微一笑,“既然我们已为祖孙关系,那么我要告诉你一个陶家的大秘密,只有我和湛儿父亲知道,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
第174章 陶家的秘密
刘璟静静地坐着,耐心等待陶烈继续说下去,他确实感兴趣,富可敌国的陶家有什么大秘密,难道是陶家财富的秘密吗?
陶烈仿佛知道刘璟的心思,笑了笑,指着屋角的大箱子道:“你去把箱子搬开!”
刘璟不解,上前抱着箱子一晃,这才发现这竟是一口铜箱,沉重异常,足有五六百斤,他双臂较力,慢慢地搬开了铜箱,下面是一幅架子。
陶烈鼓掌笑道:“不错,果然厉害,五个人才能搬动的箱子,公子一个人便能搬动,不简单。”
他又指着下面的架子道:“你取走架子,试试看!”
架子也是铜铸,刘璟有心理准备,他抓住架子,奋力向上一拉,这一拉至少有千斤之力,但铜架子却纹丝不动。
陶烈笑了起来,“这铜架子你是拉不动的,若强行破坏它,那么下面的秘密也就完了,公子,你把箱子再放回去,注意,四个角要严丝合扣。”
刘璟又将铜箱小心翼翼放回去,他已注意到,铜架子四角有四个凸点,正好对准了箱子四角的四个凹点。
这时,陶烈笑道:“打开箱子,找到箱底的双鲤轮盘,拧动它。”
刘璟打开了箱子,果然在箱底找到一只双鲤轮盘,他用力拧动,只听“咔嚓”一声,箱子忽然高了一寸。
他这才注意到,地面向上抬起一寸,似乎铜箱下面是一个暗道,设计的非常精巧,箱子非要抬下来,然后再放回去,才能启动箱子里的开关。
然后把箱子抬开,铜架子也可以轻而易举拿开了,露出一块带环的铁板,这时,陶烈已经手执一支蜡烛出现在刘璟身边。
“拉开铁板,等通通风后再下去。”陶烈的脸色变得异常严峻。
刘璟抓住铁环,慢慢掀开铁板,下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待秽气散尽,陶烈这才手执蜡烛慢慢地走下了地道。
地道很窄,仅容一人行走,而且高度只有六尺,刘璟必须弓腰低头,他跟着陶烈慢慢向前走,在微弱烛光的照耀下,地道一直通向前方,似乎有百步远。
刘璟凝神细想,他记得陶府位于柴桑西北角,紧靠城墙,难道这是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
“公子,你想到了吧!”
陶烈停住脚步,在面前笑道:“这就是陶家的一大秘密,有一条通往城外的秘密隧道,长九十九步,四十年前,我父亲率领三百名青壮伙计耗时两年才挖成,隔壁就是护宅河,当时你若强行破坏那副铜架子,护宅河的水就会灌进来,这条密道也就毁了。”
刘璟半晌才问道:“那这条密道通往城外哪里?”
“西城外有一座江神庙,供奉水神,这条密道就通往水神座下,到时转动水神身子,就可以出去了。”
说到这,陶烈又道:“公子,我们回头吧!我年迈,已走不动了。”
刘璟调头,又和陶烈从密道里钻了出来,陶烈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道:“到时江东大军围城,公子难以突围出去,就从这条密道出去,空关了四十年,终于让它能发挥一次作用了。”
刘璟心中感动,上前紧紧拥抱一下陶烈,“感谢祖父的厚爱,把这么重要的陶家秘密告诉我,祖父的恩德,我刘璟铭记于心。”
陶烈慈祥地笑了起来,越笑越欢欣,最后开怀大笑,脸上皱纹全部舒展开,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灿烂。
中午时分,城头传来了急促而刺耳的钟声,“当!当!当!”钟声在空荡的柴桑城上空回荡,士兵们纷纷奔至城头,只见数里外的江面上出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足有两千艘战船之多,船帆遮天蔽日,气势壮观。
刘璟站在东城墙上,远远注视着这支江东军主力,昨天他接到了孙权写来的信件,信中督促他投降,或者弃城而走,可无论哪一种方案,他刘璟都无法选择,投降绝不可能,而弃城而走,虽然可以保一时无恙,却会彻底毁了他的形像,荆州人从此不会再信任他。
他已别无选择。
“司马,那就是孙权的座船!”一名士兵指着一艘尤其巨大的楼船大喊。
刘璟看见了,那是一艘三千石的楼船,桅杆顶端飘扬的帅旗,斗大“孙”字在阳光下格外耀眼,他甚至可以隐隐看见船上的人,一群人站在船头,也正在向城头眺望,孙权应该就在其中。
“来吧!”
刘璟心中默默自语,“就让这场战役更惨烈一点吧!”
大船上,孙权目光复杂地望着数里外的柴桑城,这座本应该在去年拿下的坚城,却始终插着荆州的大旗,在这座坚城之下,他的军队遭遇了惨败的耻辱,而今天,他将雪洗去年之耻。
他也看见了城头上密密麻麻的士兵,他很感兴趣,刘璟究竟在哪里?他从没有把荆州刘氏家族放在眼中,甚至包括刘表,他也是嗤之以鼻。
但惟独这个刘璟,他却另眼相看,若不是夺取荆州是江东国策,他真的很愿意坐下来和刘璟谈一谈,双方怎么样联手共抗曹军?
“吴侯,前锋已抵达柴桑!”一名报信官上前躬身禀报。
孙权缓缓点头,“传我的命令,命凌操率八千军攻打柴桑!”
旁边周瑜大惊,连忙上前道:“吴侯,八千人攻城,人数偏少,最好两万人比较适合。”
孙权负手冷冷道:“士气不振,三万人也攻不下柴桑,传出去,我孙权也是倚多取胜之辈,胜之不武,不要再多言。”
周瑜不敢再劝,孙权又喝令道:“传我令下,第一个攻进柴桑者,赏金千两!”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