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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艘运载巨型攻城武器的大船也缓缓驶向码头,江面上,千余艘战船也开始在江面上集结,它们静静地停泊在江面上,桅杆如林,铺天盖地。
战争迅速来临,就像一个不请自来的莽汉,冒然闯进了别人的家园,在有节奏的号子声中,数百根绳索拉拽着一座三丈高的巢车从大船上缓缓驶下,巢车底部装有巨大的木轮,行走缓慢,仿佛一头庞然怪兽。
还有攻城云梯和不计其数的攻城梯,也正缓缓从大船上卸下,和上一次相比,江东这次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八千士兵已列阵就绪,分为四个方阵,盔甲整齐,长矛如林,杀气冲天。
就在这时,城头上的战鼓声也敲响了,轰隆隆的战鼓声响彻城头,鼓舞着每一个士兵的勇气,一架架投石机吱嘎嘎拉开,装上了巨石,蓄势待发。
刘璟凝视着远处集结完成的八千江东士兵,他知道这是孙权的骄傲,不愿意用重兵攻城,他们甚至连船都不愿意下来,看他们的意愿,似乎准备在一个时辰内攻下柴桑。
不过正是孙权的这一丝骄傲,给了柴桑守军一个机会。
这时,江东军的战鼓声忽然变得高亢起来,这是进攻的命令,为首大将凌操战刀一指城头,厉声大喝:“进攻!”
八千江东军如潮水般向城头涌来,中间夹杂着十部怪兽般的巢车和十架攻城云梯,每部巢车由三十头牛拉拽,吱吱嘎嘎向城墙进发。
柴桑城北面的空地并不宽阔,宽只有两里,很快,潮水般的江东军进入了四百步内,刘璟目光紧紧盯住敌群,他毅然下达了命令,“发射!”
二十五部投石机骤然发射,投石机经过改良,使用绞盘发力,这样,四十人便可以操纵一架投石机,一片嘭嘭的声响,二十五块重愈百斤的大石抛向天空,大石在空中翻滚,划出一道弧线,带着刺耳的啸声,迅猛无比地砸向敌群。
江东士兵望着头顶上翻滚砸来的巨石,发一声,纷纷躲闪,“轰!”的一声巨响,还是两名士兵被砸得粉身碎骨,沾满血肉的大石继续翻滚,一连砸翻十几人。
二十五块巨石接二连三砸来,惨叫声、哀嚎声响彻战场,紧接着,第二轮投石机再次发射,长长的臂杆挥出,将百十斤重的巨石凌空抛出。
数十块巨石在空中旋转,呼啸着砸向密集的人群,“轰!”巨石砸下,在人群中翻滚,染红的尘土腾空而起,十几人被砸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接二连三的巨石砸进人群,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一片。
天空中,一块块巨石在翻滚,呼啸着砸向地面,短短时间内,投石机便发动了四轮,一百多块巨石砸向敌群,造成一千余人的伤亡,但江东军并没有止步,他们冲进了弓箭百步射程内。
城头千名守军同时放箭,箭如急雨,射向冲来的江东军人潮,江东军举盾相迎,三千弓弩手同时向城头放箭,城上城下迅速结成一张箭网。
很快,城头上的守军被压制住了,如暴风骤雨般的箭矢使城头守军根本无法靠近城垛,不断有士兵中箭,惨叫着从城头上坠落。
江东军迅速在护城河上铺设木板,这种木板厚达两寸,长两丈,宽五尺,两头有巨大的铁钉,用木锤砸下,便可牢牢钉死在地上,这是为攻城云梯和巢车做准备。
凌操注视着城头,尽管他的军队死伤惨重,但他依然不为所动,这时,一名牙将上前低声道:“校尉,虽然东面城头地势险要无法攻城,但南面和西面城墙却可以进攻,而且城头上几乎都没有守军,我们为何只攻北面城头?”
凌操摇了摇头,“你不懂吴侯的意思,吴侯并不是仅仅为夺城那么简单,他是要战胜刘璟,击溃刘璟,用血战的胜利来鼓舞士气。”
凌操大喊道:“云梯和巢车推上,开始攻城!”
十架云梯和十辆巢车开始缓缓向城头逼近,这时,城头上的投石机依然在发射,只是它们的目标已经转向云梯和巢车。
一根根长长的臂杆轮番抛出,数十块巨石砸向缓缓驶来的庞然大物。
“咔嚓!”一座云梯被砸中,云梯折断成数截,云梯上攀附的十几人纷纷掉下。
“轰!”的一声巨响,一座巢车也被巨石砸中,木屑四溅,巨木坍塌,巢车上的数十名士兵惨叫着摔下。
高大的巢车是攻城利器,巢车长宽各两丈,高三丈,用巨木拼成,全身覆盖着牛皮,结构十分简单,巢车中空,有楼梯直通顶端,顶端是一座木台,站满了四五十名江东士兵,平台前端是覆盖有牛皮的厚实木板,可以抵御荆州军的弓箭。
下面装有四只木轮,由三十头牛拖拽,左右和后方皆有百名士兵推动。
这种巢车高过城墙,士兵可以站在巢车上向城头放箭,同时抵靠城墙时,它还能将士兵送上城头,比云梯还要犀利。
“轰!”又是一座巢车底部被砸中,一只木轮脱出,巢车顿时倾斜,摇摇晃晃,渐渐失去了重心,两边士兵大喊着奔逃,在喊声中,巢车轰然倒塌。
江东大军攻势如潮,轮番打出的巨石仿佛海洋中溅起的一朵朵浪花,瞬间便被人潮淹没了,随着攻城云梯和巢车靠近城墙,俨如狂潮般的敌军终于开始攻城。
襄阳州衙文德堂上,数十名荆州文武高官列坐大堂两旁,一个个神情严肃,整个大堂弥漫着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
江东军的大举西进给荆州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此同时,曹军也增加南阳的驻军,兵力再次增加到三万人,虎视眈眈地压制着新野和南阳。
大堂上,蔡瑁正在大声读着黄祖的求救信,“…江夏兵微将寡,粮草不著,祖虽有誓死抗击江东之心,然实力悬殊,加之璟公子已弃柴桑西逃,江夏门户大开,江夏已危在旦夕,恳求襄阳火速发付援兵,救江夏于水火…”
大堂上鸦雀无声,刘表面沉如水,眼中目光令人捉摸不定,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他内心难以掩饰的忧虑。
这是,蒯越站起身道:“这里我需要纠正一点,璟公子并没有弃柴桑西逃,他只是将柴桑军民和粮食物资转移,不愿资江东之军,但他本人却率领两千将士死守柴桑。”
蔡瑁冷笑一声,“江东大军压境,柴桑势如危卵,璟公子弃城而走也是情理之中,蒯参军却说他率军死战柴桑,何以知之?”
蒯越反唇问道:“去年璟公子率老弱之军抗击江东两万虎狼之军,尚不言弃城,这次璟公子写信明志,绝不让江东军轻易占领柴桑,愿率两千军坚守柴桑,重击江东军气焰,相信这封信蔡军师也看见了,为何还要如此怀疑?”
“这是黄祖所言!”
“哼!黄祖恨璟公子之心,天下人皆知,他的话何以为信?”
两人唇枪舌剑争论,这时,刘表极不耐烦喝道:“好了!不要再争论了。”
蔡瑁和蒯越皆不再争论,行一礼坐了下来,刘表这才缓缓道:“刘璟到底有没有抵抗,事后自然就会知道,没必要在这里争论,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援助江夏,出多少军队比较合适?大家讨论这个问题吧!”
半晌,别驾刘先起身道:“启禀州牧,曹军在新野刚败不久,虽然增兵南阳,未必会再次南侵,所以我们只需在樊城一线保持两到三万适量的军队便可,可江夏却危在旦夕,我建议可两路出兵支援江夏。”
刘先的建议颇有吸引力,刘表立刻问道:“请问别驾,哪两路出兵?”
刘先笑了笑,对众人道:“一路为主力,可出兵两万,走汉水救援夏口,另一路为辅兵,也就是长沙郡黄忠之军,可北上救援柴桑,两万六千援军,加上江夏和柴桑本身的军队,只要指挥得当,卑职以为,可以击败江东军,保住江夏。”
刘先的建议激起大堂上一片议论,刘表站起身毅然道:“这就么决定了,江夏一定要救援,不知哪位将军愿带兵救援江夏?”
文聘立刻站出列道:“卑职愿为州牧分忧!”
蔡瑁也起身道:“州牧,这一次让我去吧!”
刘表看了看文聘,又看了看蔡瑁,最终对蔡瑁点了点头,“蔡军师,这次就拜托你了。”
第175章 血战突围
柴桑城头的激战已经到了傍晚,六部巢车和三架云梯先后靠上了城墙,巢车顶端站台前方的巨大木板落下,搭上城头,形成一道空中桥梁。
数十名江东士兵挥舞战刀长矛,汹涌冲向城头,在他们身后,从楼梯爬上的江东军队正源源不断涌现出来。
柴桑守军用石砲将云梯悉数击毁,但对付巢车却有些素手无策,巢车用生牛皮包裹,不惧火箭,用石砲也无法击毁,六部巢车紧靠城墙,便形成了六条通道,无数的江东军沿着通道蜂拥杀上城头。
“守住城头,把敌军赶去!”
刘璟大声叫喊,他率领两千柴桑守军奋勇扑上,与江东军在城头展开了激烈的血刃战,尸骨累累,血染城头,刘璟被二十几名江东士兵包围,他毫不畏惧,长戟翻飞,神出鬼没,一连刺穿十几人的咽喉,其他江东士兵见他神勇异常,吓得发一声喊,调头便逃。
这时,一名士兵大喊:“司马,身后有偷袭!”
刘璟眼角余光回扫,只有一名身高足有八尺三的江东军军官手执战刀,窜到他身后的城垛上,猛地向他扑来,挥刀直劈他后颈。
刘璟大喝一声,长戟如闪电般向后刺去,戟尖从偷袭者下颚刺入,刺穿了头颅,滴血的戟尖从天灵盖透出,刘璟将尸体猛地挥甩出去,砸翻了五六名江东士兵。
他再次大吼一声,杀进了巢车敌群之中,俨如虎如羊群,又如杀神再世,杀得江东士兵哭喊连天,惨叫声响成一片,他脚下伏尸累累,血肉横飞,其余士兵被他杀气所慑,吓得连滚带爬逃下了巢车。
这时,几十名守军用铁钩绳索勾住了巢车,从侧面奋力拉拽,巢车开始倾斜,渐渐失去重心,轰然倒塌!
柴桑守军终于找到了对付巢车的办法,顿时士气高涨,他们如法炮制,先集中兵力压制住巢车中敌军,再用铁钩长索从侧面拉拽,接二连三的巢车倾翻。
这时,远处终于响起了“当!当!当!”的撤军钟声,江东大军终于如潮水般地撤下。
一个下午的鏖战,城头上死尸累累,双方死伤惨重,柴桑守军伤亡近五百人,而江东军也伤亡三千余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被巨石砸死砸伤。
“卑职凌操初战不利,损失惨重,特向吴侯请罪!”
大船上,凌操赤着上身,跪在孙权面前,孙权面沉如水,眼中闪烁着怒火,恨声道:“对方只有两千人,你却是八千余人,非但拿不下城池,反而损失惨重,你怎么向我交代?”
凌操羞愧地低下头,他无法解释,也没有脸再解释,这时,周瑜在一旁劝道:“吴侯,关键是对方的投石机太犀利,大部分士兵都是被投石机所伤,其实城池鏖战也就伤亡千余人,只要我们再次进攻时有效防住投石机,拿下柴桑城轻而易举。”
孙权点点头,又问道:“那公瑾有什么办法?”
周瑜抬头看看天色,只见乌云密布,天色阴暗,便微微一笑道:“今晚必然没有星光月色,我们可放弃用巢车和云梯,直接使用轻便的攻城梯,借夜色掩护潜伏到城下,等守军发现时,已经晚矣!”
凌操也忍不住道:“其实对方守军不足,我们可以同时进攻南城和西城,三面进攻,拿下柴桑易如反掌。”
在事先的作战会议上,徐盛也提出这个三面进攻的方案,却被孙权否决了,在孙权看来,攻占柴桑根本不是问题,关键是他想通过一场血战占领柴桑,从而激发江东军的士气,他很自信,认为凌操的八千军队一定能在天黑前拿下柴桑。
却没有想到,柴桑守军的拼死抵抗使他的如意计划落了空,现在凌操再提出这个方案,孙权便不再那么坚持了,他试探性地向周瑜望去,希望周瑜能帮他拿定主意。
周瑜沉思一下笑道:“拿下柴桑已经不难,我建议还是以北面进攻为主,西面可以虚张声势,我估计届时刘璟必然会从南城突围而走,主公可在南城外埋伏下两支重兵,一战可擒刘璟。”
孙权点点头赞道:“不愧是公瑾,算无遗策也!”
他随即喝令道:“徐盛、潘璋何在?”
“末将在!”徐盛和潘璋一起上前抱拳施礼。
孙权叮嘱二人道:“今晚刘璟必从南城撤离,你们二人可各率四千人,设两道埋伏,就算刘璟杀得过第一道伏兵,也杀不过第二道,生擒刘璟,我记你们二人大功!”
两人大喜,一起抱拳应道:“遵命!”
孙权负手走到船舷,眯眼望着柴桑城,自言自语道:“刘璟,今晚我布下天罗地网,我看你往哪里逃?”
夜幕渐渐降临,今晚天气阴沉,彤云密布,遮蔽了星光与月色,使夜色变得格外黑暗,站在城头上,十几步外便看不见城外的情形,这是一个极有利于偷袭的夜晚。
上城甬道之上,一队队士兵挑担飞奔,将一担担的干草和柴禾挑上城头,还有硫磺等易燃之物,不到半个时辰,数千担柴草便铺满了整个北城头。
城下,几名军医正在给一百多名伤兵包扎伤口,刘璟一一安抚伤兵:“大家不用担心,我无论如何不会把大家丢下,城内还有百余匹战马,就由你们骑乘,受伤严重的兄弟,会有专人照顾,大家坚持一下,只要我们冲出重围,江边就有战船接应我们。”
伤兵们感动异常,纷纷跪下泣道:“蒙司马不弃我们,等伤势好转,愿为司马继续效命!”
刘璟又安抚他们几句,这时,一名军侯奔来禀报:“启禀司马,柴草已安排就绪!”
刘璟点点头,“命令士兵们下城休息,吃饱肚子,准备突围!”
北城外,凌操率领五千余人,扛着数十架攻城梯,正无声无息向城墙靠拢,昏黑的夜色掩护着江东士兵,城头上没有任何动静,显然没有发现江东军靠近。
为首千余士兵已经过了护城河,紧紧靠着城墙,一切就绪,就等待着进攻的命令,就在这时,西城外忽然爆发出一片喊杀声,随即传来轰隆隆的战鼓声,鼓声惊天动地,城头上顿时警钟声大作。
只听城头有人大喊:“快去西城防御,江东军要进攻西城!”
有脚步向西城奔去,凌操暗喜,他突然大喊一声,“动手!”
二十几架攻城梯几乎同时竖起,搭上城头,一千余士兵争先恐后向城头攀去,后面四千余士兵蜂拥而上,喊杀声骤然爆发,黑暗中,江东士兵纷纷越过护城河,扛着无数攻城梯向北城头冲去。
就在这时,数支火箭从城内射向城头,很快便有柴草被点燃,火借风势,开始迅速燃烧起来,冒起滚滚浓烟。
第一批千余人已经冲上城头,但他们却没有看见一个守军,却只见铺满了城头的柴草,大火在柴草上迅猛燃烧。
开始有士兵反应过来,纷纷沿着梯子爬下城,不少士兵在慌乱中被挤下城头,响起长长的惨叫声,凌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大急,抓住一人脖领喝问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
“启禀校尉,上面有埋伏,全是柴草,大火在燃烧!”
凌操大吃一惊,连忙喝令道:“停止进攻!停止进攻!”
但他的喊声却被士兵们的叫喊声淹没了,谁也听不见,前面士兵纷纷逃下城,但后面的人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量士兵继续向城头攀爬,不过很快便乱成一团,城头上火光冲天,火舌肆虐,浓烟弥漫,根本就无法上城。
就在这时,北城门突然大开,吊桥落下,刘璟一马当先,率领一千五六百人杀出了柴桑城,迎面数百江东士兵措手不及,被杀得哭喊连天,四散奔逃。
尽管北城外混乱成一团,正是杀敌的良机,但刘璟并不恋战,他率领部众斜刺里奔出两里,迅速冲进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向西北方向奔去。
孙权站在大船上之上,凝视着北城头上火光冲天,他眉头皱成一团,这显然是他们事先没有预料到,刘璟居然有埋伏。
就在这时,一艘小船驶来,船上一名士兵大喊:“吴侯!”
孙权探头在船舷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启禀吴侯,敌军事先已有准备,在北城墙上铺满柴草,大火已点燃,我们无法攻城!”
孙权心中暗骂一声,又追问道:“刘璟可突围?”
“他们开了北城门,趁乱杀出城,向西北方向奔逃而去。”
“居然是北城门!”
船上孙权和众人面面相觑,都惊得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刘璟竟然会置死地而后生,并没有走南门,而是走北门逃走。
走北门虽然风险极大,但刘璟成功地创造了混乱,利用敌军混乱之机,杀出了重围。
孙权忍不住回头向周瑜望去,只见周瑜脸色苍白,两只拳头紧紧捏在一起,眼中露出羞恶之色,他在料敌上显然输了刘璟一着。
这时,大将吕蒙上前施礼道:“启禀吴侯,刘璟向西北逃窜,江面上必有接应,末将愿领一支船队,追上刘璟。”
周瑜也上前抱拳进谏,“吴侯,刘璟若早不铲除,必成后患,属下愿领兵扫平下雉县和阳新县,提刘璟人头来见。”
孙权心中涌起了一丝爱才之意,他摇摇头,叹息道:“此人每每出人意表,智勇双全,是荆州少有的人才,不必追赶了,令凌操扑灭大火,其余大军入城休息,明天随我继续北上,进攻武昌,先铲除黄祖,回头再对付刘璟。”
第176章 我几时上任
大火不必刻意扑打,柴草燃尽后,自然就熄灭了,半个时辰后,数万江东军浩浩荡荡开了柴桑城,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座空荡荡的城池。
尽管孙权事先已得到消息,刘璟大量转移了柴桑的物资和人口,他有心理准备,可当他面对几乎是一无所有的空城时,那种难以抑制的不满和失落还是让他心中恼怒万分。
“给我搜查全城,所有未走的人,全部抓来见我!”
不多时,数百名老弱病残的柴桑人被士兵驱赶着,来到了孙权面前,跪满了一地,孙权看了一眼这些胆怯万分的老弱,怒问左右道:“柴桑大族一人都没有吗?”
“吴侯,老夫在此!”
孙权一回头,只见几名士兵押着步履蹒跚的陶烈走来,去年,陶烈还是孙权的座上贵宾,今天却成了江东军俘虏,孙权走上前,冷冷问道:“你为何不走?”
陶烈跪下施礼道:“小民承吴侯之恩,吴侯既来,小民自然留下迎接吴侯。”
“哼!陶家人都已逃走,你留下又有何用?”
“启禀吴侯,陶家只是为躲避战乱,老朽年迈,死不足惜,愿受吴侯处置!”
其实孙权也知道陶家身处荆州和江东夹缝,左右两难,所以只要陶家能够缴纳税赋,有益于江东,他也不为难陶家,不过这一次,他不想再让陶家摇摆不定了,想到这,他又冷冷问道:“这次江东军攻占江夏,陶家怎么选择?”
陶烈心中暗暗叹息,刘璟说得没错,孙权已经不给他们陶家摇摆的机会了,他只得颤颤巍巍道:“回禀吴侯,若江东军占领江夏,襄阳的生意陶家不做也罢!”
这个回答让孙权很满意,他微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拭目以待,今晚我就暂住陶府,打扰老家主一晚。”
孙权随即令道:“这些人都放了,命士兵们寻屋休息,不可破坏民居。”
命令下达,一队队士兵奔向柴桑城各个角落,孙权在数百亲兵护卫下去了陶府,在陶府休息一夜,次日天刚亮,孙权命吕蒙率三千人镇守柴桑,他亲率数万江东军再次乘船启程,千艘战船浩浩荡荡向武昌杀去。
下雉县的一部分紧沿长江,但县城离长江还有二十余里,位于一条小支流富水河畔,沿富水继续西行,再走百余里便到达另一座内陆大县阳新县。
目前这两座县城都属于刘璟的控制范围,这次柴桑军民大规模西撤,便是撤到这两座县城内。
刘璟率领一千余士兵得到船队接应后,在次日清晨返回了下雉县。
一百艘百石战船静静地在富水上航行,每艘船上都坐满了士兵,很多士兵趁夜里打了盹,但清晨时,每个人脸上依然难掩倦色,每个人都没有说话,格外安静。
昨天下午的一场恶战仿佛还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那种大战后的筋疲力尽,却需要很多天才能恢复过来。
刘璟坐在第一艘船上,他靠着船壁,和其他士兵一样,也在闭目养神,这时,一名士兵轻轻推了他一下,“司马,下雉县城到了!”
刘璟精神一振,他毕竟不是士兵,打完仗,士兵不再考虑任何事情,只管休息,但刘璟却不能,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考虑。
他站起身向河畔望去,目光渐渐越过一座低矮的丘陵,下雉县城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和柴桑县相比,下雉县显得矮小破旧得多,城墙高不足两丈,没有护城河,周长只有十余里,就这么孤零零矗立在一片低矮的丘陵中。
这时,刘璟笑了起来,他看见了徐庶带着十几名官员站在岸边,面带笑容地迎接这群勇士的归来。
但刘璟却意外地在迎接的官员中看见了伊籍,他心中有些惊讶,“他怎么来了?”
船只缓缓靠岸,刘璟下了船,和徐庶紧紧拥抱在一起,这不是礼节,而是一种生死等待后的激动,没有什么多余的话,紧紧的拥抱便足以表达他们内心的情感。
刘璟又笑着和每个官员都拥抱一下,庆贺他的平安归来。
这时,刘璟走到伊籍面前,不等刘璟张开手臂,伊籍连忙躬身施礼,“我就免了,伊籍参见璟公子!”
众人见他表情颇为尴尬,都不由笑了起来,刘璟笑了笑,他随即对徐庶道:“安排弟兄们休息吧!还有受伤的弟兄,再找医匠给他们细心治疗。”
“遵命!”徐庶带着官员们匆匆去安排了。
刘璟这才和伊籍沿着小河边慢慢踱步,伊籍叹了口气道:“这次我奉州牧之命前来柴桑,是想和你谈一谈军队钱粮付给问题,去年陶家本来有数万石粮食和三千万钱要交给襄阳,但陶家没有支给,这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令州牧很震怒,上个月州牧命你严惩陶家,但你却没有遵命,这让州牧同样不满,要知道现在荆州的自耕农并不多,仅靠税赋,荆州着实养活不了这么多军队…”
刘璟经历一场大战,也有些疲惫了,这些绕圈子的话他不想再听下去,便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伊先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伊籍尴尬地笑了笑道:“州牧是希望能体面地解决这件事,不希望因为陶家和你闹得不愉快,他开出两个选择,第一陶家依旧向襄阳进贡钱粮,同时柴桑驻军的钱粮还是由襄阳州衙负担,第二就是陶家的钱粮就直接作为柴桑驻军的补给,我的意思是说,州牧就不再支付给柴桑钱粮。”
这就是所谓体面地解决陶家的问题,刘璟心中冷笑一声,用扣减柴桑军的补给作为对等交换,陶家钱粮本来就是额外收支,刘表此举,等于就是不再负担柴桑驻军的军费,他打的好如意算盘。
沉吟片刻,刘璟问道:“不知州牧倾向于哪一条?”
“州牧说最好是第一条,这样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刘璟却摇了摇头,“如果实在要我选择,我会选择第二条,要知道襄阳过来的钱粮会被黄祖扣押,我实际上拿不到,第二条更现实一点。”
伊籍低低叹口气,第二条实际上就是柴桑脱离了襄阳的控制,州牧极不愿意看到第二条成为现实,但现实如此,州牧也无可奈何。
这时,刘璟岔开话题笑道:“说说刘琦和刘琮兄弟的情况吧!他们近况如何?”
刘琦和刘琮在去年秋天先后成婚,刘琦娶了蒯良之女为妻,而刘琮娶了蔡少妤,据说两人场面都很声势浩大,但刘璟都没有去参加。
话题变得轻松起来,伊籍脸上也有了笑容,“他们两人为世子之位明争暗斗,有点不择手段了,有传言说琮公子和蔡家之女成婚一年,居然没有圆过房,结果惹恼了蔡家,州牧还向蔡军师道歉。
又有人向州牧告状,说琦公子在江陵沉溺于酒色,州牧暗中派人去南郡调查,确有其事,琦公子和一群文士相交甚密,常在厮混在一起喝酒狎妓,州牧震怒,命人去南郡抽了琦公子二十鞭,这个回合,大家都认为琦公子输了。”
刘璟微微一笑,又问道:“不知伊先生支持哪位公子?”
伊籍冷哼一声,“说老实话,这两位公子我都不支持,一个心胸狭窄,愚蠢无能,整天说蔡家好话,他若为荆州之主,实际上就是蔡家为荆州之主,另一个稍好一点,但贪酒好色,不用贤能,而且性格懦弱,容易被人控制,成不了大事,不论是他们中间的谁成为荆州之主,都是荆州的大祸。”
“那伊先生有什么打算呢?”刘璟又笑眯眯问道。
“我?”
伊籍呆了一下,随即摇摇头,黯然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过一天算一天吧!”
两人又走了几步,刘璟笑道:“不如我给伊先生推荐个职位吧!”
伊籍是聪明之人,他已经明白刘璟的意思了,刘璟通过两个公子的无能话题,一步步转到了自己身上,其实他想说的是自己。
伊籍低头沉思片刻,问道:“不知公子想给我推荐什么职务?”
“我向推荐伊先生为江夏郡长史。”
伊籍浑身一震,他当然明白刘璟此话的深意,刘璟的目标是拿下江夏郡,将来他是江夏郡太守,却任命自己为长史,这是仅次于郡丞的第二文职高官,由此可见刘璟对自己的重视,令他心中感激。
只是现在江夏郡现在还在黄祖手中,他不解地望着刘璟,这个长史该怎么任命?
刘璟明白他目光中的不解,淡淡一笑道:“长史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要委屈伊先生出任下雉县县令。”
伊籍这才明白刘璟的意思,他想了想笑道:“既然如此,我回去禀报州牧,恳请州牧答应我为下雉县县令,我想问题不大,然后我再择吉日前来上任,公子看如何?”
刘璟却摇摇头,“时间太久了,我等不了。”
伊籍有些糊涂了,这些都是必然的流程,不经州牧任命,他怎么能出任下雉县县令,他看了一眼刘璟,忍不住问道:“那公子希望我什么时候上任?”
刘璟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笑意消失,变得一脸严肃,他注视着伊籍的目光缓缓道:“今天就上任!”
第177章 下雉县的土产
下雉县的县令原是黄祖的族人,在把下雉县交割给刘璟后,黄县令便调回了武昌,现在整个县务都由县丞负责,县丞姓毛,柴桑人,年约四十岁,长相很普通,是那种丢进人群中就很难找到的普通相貌。
不过毛县丞倒也精明能干,这次柴桑民众西迁,他出了很大的力,殚精竭虑,耗尽心神。
中午时分,刘璟在毛县丞的陪同下,骑马视察下雉县的情况。
“启禀司马,我们下雉县是小县,县城人口只有一千余户,五六千人,县城狭小,这次柴桑人口涌来,县城人口一下子暴涨到一万五千人,已是极限了。”
刘璟点点头,他也看见了,狭小的县城内住满了移民,原住民的房舍都被征用,几乎是一间屋子住一家人,使小县城内拥挤不堪,到处是叫声、骂声和孩子的哭闹声,整个县城内臭气熏天,令人作呕。”
刘璟眉头皱成一团,回头对毛县丞道:“这样可不行,县城内脏乱,疫病容易流行,一旦爆发瘟疫,可就大祸临头了,必须立刻采取措施。”
旁边伊籍接口道:“司马说得不错,必须要严防疫病,可以用石灰消除秽毒,另外一旦有人生病,必须立刻隔离。”
伊籍从襄阳来的高官,又是璟公子刚刚任命的县令,毛县丞不敢申辩,唯唯诺诺答应。
刘璟满意地看了伊籍一眼,又对他们二人道:“若人手不足,可找城外驻军协助,就说是我的命令,让王泰调几百士兵协助你们。”
毛县丞大喜,他就是因为人手不足而发愁,既然有士兵协助,那事情就可以办成了,他连忙道:“那卑职现在就去安排?”
刘璟又看了伊籍一眼,伊籍心中很是无奈,他可以说是被强行任命为下雉县县令,一方面他觉得有点荒唐,他明明是州牧的使者,没有经过州牧同意,就在江夏当了县令,这不符合官场上任命流程。
但另一方面,他自己也有点动心,眼看刘琦和刘琮都是不可靠之人,而他伊籍也不是荆州士族,只是州牧的同乡而已,没有背景,也没有后台,将来他的前途又在哪里?
而刘璟对他的看重使他看到了一线希望,或许跟随刘璟会有前途,所以他心中很矛盾,就像一个想嫁郎又觉得礼不足的新娘子一样,扭扭捏捏、委委屈屈就进了洞房,上任为下雉县县令。
伊籍明白刘璟看他的意思,他心中叹了口气,只得进入县令的角色,躬身施一礼,“卑职这就和毛县丞去安排!”
“我和你们一起去军营!”
刘璟暂时也没有什么事,便带着伊籍和毛县丞一起向城外军营而去,军营驻扎在北城外,有两千士兵,由魏延和王泰统领,而刘虎和廖化则驻扎在阳新县,甘宁则在长江上巡逻,监视江东军的行动。
由于刘璟暂住下雉县,徐庶一早赶去了阳新县,阳新县那边人口更多,钱粮物资都集中在那里,刘璟便命徐庶全权负责阳新县的军政事务。
刚到军营前,魏延和王泰便闻讯迎了出来,两人单膝跪下施礼,“参见司马!”
“两位将军请起,有件事要麻烦二位了。”
刘璟带着众人来到大帐,他坐下来把情况告诉了魏延和王泰,派兵协助地方官府自然是理所当然,但魏延的心更细,问道:“这可需要大量的石灰才行,下雉县有这么多石灰吗?”
刘璟对下雉县的情况也不了解,他向毛县丞看去,毛县丞笑道:“魏将军有所不知,下雉县最大的特产就是‘两石’,其中一石就是石灰,在城西七子山一带,盛产石灰石,每年都有不少商人雇人开采,矿区那边仓库里就有现成的石灰石,直接用船运来便可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