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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璟深施一礼,“世叔专程从新野赶来武昌,刘璟感激不尽。”
这时,刘琦也上前笑道:“恭贺璟弟大喜!”
“感谢大哥!”
众人纷纷进堂就坐,刘璟忽然看见了赵云,他就站在刘备身后,虽然至始至终他一言不发,但当刘璟向他望来时,赵云轻轻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尽管没有说话,但眼睛里却充满真诚的祝福。
刘璟深深看了赵云一眼,视线随即移开,对众人笑道:“陶家很担心刘氏家族无人来参加婚礼,现在刘氏家族济济一堂,很感谢大家给我这个面子。”
众人纷纷谦虚,又夸赞刘璟有福,得到了陶家的支持,说到陶家支持,刘备迅速给刘琦使了个眼色,刘琦会意,笑着对刘璟道:“听闻陶家给贤弟陪嫁了一千匹战马,不知战马是否已到?”
刘璟心中一怔,此事怎么传出去了,他不露声色,笑道:“战马尚在来武昌的路上,过几天吧!不过我带来几匹不错的马,请大家一观。”
说完,他带着众人向外走去,走到院子里,军士牵来五六匹马,这是从一千匹战马中挑选出来,都是极为雄健的良马。
刘备是识马之人,他看了一圈战马,忍不住啧啧称赞,“这才是真正的宝马,贤侄,这些战马从哪里弄来?”
刘璟微微一笑,“世叔若喜欢,可以挑一匹。”
“贤侄真肯送我吗?”
刘璟点点头,“早在两年前,我就想送世叔一匹马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今天借此机会完成心愿,世叔请尽管挑选。”
刘备知道他说得是阳新县的卢马之事,他呵呵一笑,“既然贤侄有诚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早看中一匹红色的战马,长一丈,浑身赤红,如火一般,虽然比不上关羽的赤兔,但也是一匹罕见的宝马,他将马牵了出来,笑道:“这匹马不错!”
“世叔好眼力,此马名为赤霞,只有三岁。”
刘备喜爱异常,连连称谢,刘璟又请刘琦和刘磐各挑一匹,两人皆挑了中意之马。
这时,刘璟远远看了赵云一眼,笑道:“我给子龙将军也准备了一匹战马,感谢子龙将军救援柴桑。”
他一挥手,一名士兵牵着一匹浑身雪白的战马走进来,相对于其他几匹战马,这匹战马更加雄健,步伐矫健有力,谁都看得出,这是一匹千里宝马。
刘璟牵着战马走到赵云面前,将缰绳递给了他,“此马名为飞影,请子龙将军收下!”
赵云心中如明镜般清楚,刘璟献马给主公和刘氏兄弟,都不过是铺垫,煞费苦心,他的真正目的,是向把这匹马送给自己。
赵云感受了一种兄弟般的情意,他心中异常感动,脸上却淡淡地笑了笑,“多谢璟公子,赵云收下了!”
第227章 刘备的远谋
入夜,赵云匆匆走进刘备的房间,抱拳道:“主公找属下吗?”
刘备点点头笑道:“听手下你去练马了,怎么样,马力还强劲吧!”
刘备当然明白,刘璟赠马给自己不过是陪衬,他真正目的是想把那匹白色宝马给赵云,但又怕赵云转给自己,所以才先用一匹赤霞马堵住自己口,与其说他是在照顾自己面子,不如说他是在考虑赵云的处境,可谓用心良苦。
这说明自己在刘璟心中,远远比不上赵云,虽然此事和他刘备无关,但还是让刘备心里不太舒服。
他一直就不太高兴赵云和刘璟的深厚情谊,只是为了更深的图谋才隐忍至今,但今天刘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厚此薄彼,让刘备的面子有点挂不住了。
他把赵云找来,本想好好训斥他一番,但话到嘴边,他又吞了回去,依然笑眯眯道:“想不到璟公子如此感恩图报,两年多了,他一直记得你对他的恩德,不容易啊!”
赵云咬一下嘴唇道:“他虽有恩义,但属下却必须先考虑忠心,他赠送的白马属下不敢接受,属下其实是为主公出去练马。”
刘备呵呵一笑,摆摆手说:“你过虑了,一匹马而已,既然他送你,你就收下,这也是璟公子的一番心意,你再给我,岂不是不给他面子,再说,你是大将,战马对你很重要,你就收下吧!我没有别的意思。”
赵云摇了摇头,“属下是臣,怎能和主公同时受马,这有乱君臣之仪,属下不敢收,如果主公不受,属下就把这匹马还给璟公子。”
刘备叹息一声,“看来是我多事了,好吧!这匹马就当是我赐给你,你就收下吧!”
赵云单膝跪下,抱拳道:“谢主公赐马!”
赵云退下去了,刘备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知道赵云有点言不由衷,他看得很清楚,赵云在受马时,目光里充满了感激和欣喜,这会儿又变成了无奈受马,这让刘备心中很是恼火。
他也知道赵云在其他时候对自己很忠心,但在涉及到刘璟时,赵云的忠心就打了折扣,他看得出,赵云是把刘璟当成了兄弟,却在自己面前故意掩饰,自己若不提,他会把马送还刘璟吗?
想到这些,刘备心中深深的担忧,现在他和刘璟还没有矛盾,一旦他和刘璟有了矛盾,或者爆发战争,那赵云又会是什么立场?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刘备两年,今天又一次深深地让他感到困惑。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在门口禀报:“启禀将军,琦公子求见!”
刘备精神一振,对他而言,刘琦可比赵云重要得多,他来武昌,其实就是为刘琦而来,刘备连忙道:“快请他进来!”
片刻,刘琦匆匆走进房间,跪下行一拜礼,“侄儿刘琦拜见叔父!”
刘备连忙扶起他,“琦公子快快请起。”
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刘备虽然没有见到刘琦,但他们一直有书信往来,尤其简雍出任南郡主薄后,更加方便了两人之间的交往,他们之间已经建立了一种默契。
两人坐了下来,刘琦忍不住心中焦虑道:“侄儿照叔父的建议狎妓荒唐,已经引起父亲震怒,蒯公明确告诉我,恐怕父亲立我为世子的可能性不大了,我心里也明白,这次父亲过寿,则命我守南郡,不准去襄阳,恐怕父亲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这该如何是好?”
刘琦狎妓荒唐并非是他本意,而是刘备献的计,刘琦虽然不太情愿,但出于对刘备的信任和崇敬,他还是照做了,却没有想到引来这么严重的后果,甚至立世子无望,使他慌了神。
这件事他一直压抑在心中,今天见了刘备,便忍不住倾吐出来。
刘备自然心知肚明,他微微一笑道:“公子不必担心,事实上,就算你勤政自律,你也争不过琮公子,当年重耳可争得过申生否?
有蔡家全力支持,有蔡夫人枕边暗助,加上你父亲年迈,不复当年的精明,他迟早会立琮公子为嗣,你争不过。”
刘琦低下头,良久,他深深叹息一声,“可是心中总觉得窝囊。”
“琦公子为何有此感,一次挫折,就由此颓废,这可不是做大事的胸怀,我这一生不知失败多少次,可我从未失去信心,琦公子,你要向为叔学一学啊!”
刘琦幡然醒悟,起身深施一礼,“侄儿知错了!”
刘备笑着摆摆手,“坐吧!”
等刘琦坐下,他意味深长道:“我让公子行荒唐之事,就是为了让州牧和蔡氏迷惑,以为公子是无用之人,假如公子在南郡励精图治,操练兵马,你觉得州牧会让你们兄弟二人日后相残吗?”
刘琦默默点头,叔父说得对,父亲如果传位给二弟,发现自己厉兵秣马,他是绝不会允许荆州内战,必然把自己调离南郡,自己的荒唐无稽确实可以迷惑住父亲。
刘备见他已经理解,又笑眯眯道:“我和你父亲谈过,虽然没有明说,但我发现你父亲也很矛盾,一方面他不希望荆州内战,兄弟相残,但另一方面,他又怕你没有根基,琮公子可以轻易杀你,所以他决心把你放到南郡,在这种情况下,你的态度至关重要,如果把握好这个度,牢牢控制住南郡,这就需要你的智慧。”
“侄儿不知该怎么办?”
刘备笑道:“其实你做得很好,你主动提出回襄阳任职,这就是明智之举,让你父亲觉得你并不在意南郡,同时他也不会让你回襄阳,以免爆发兄弟内斗,以后就照这样做,就没有问题了。”
刘琦沉思良久,又道:“如果我一味的昏庸,那军队怎么办,我怎么控制军队?”
刘备眯眼笑道:“这个就需要借助外力了,如果公子信得过我,我可以推荐云长来助公子一臂之力。”
刘琦叹了口气,“有云长相助固然好,但就怕父亲不肯。”
“这个无妨,公子可以上书州牧,劝说他不要太相信我,要提防刘备的狼子野心,在这种情况下,我推荐云长南下夷陵,名为军侯,实际上替你练兵,另外监视你的张彦虽是蔡瑁手下,其实是贪贿赂之人,你可用重金封住他的嘴,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刘琦心中感动,垂泪道:“叔父大恩,让侄儿怎么回报?”
“贤侄不要担心无法回报我,我在信里也说过,等贤侄坐上了荆州牧,可出兵助我取南阳和上庸,我要拿下汉中作为基业,实际上,我助贤侄就是助我自己。”
刘琦重重点头,“刘琦绝不会辜负叔父,一定出兵相助!”
今天赵云心中有一点难受,他知道主公对自己动了疑心,从两年前,主公就反感他和刘璟过深,为此他也刻意冷淡和刘璟的关系,一年多来,他几乎和刘璟没有什么往来。
而上次主公去长沙治病,路过柴桑,也是主公让他去探望刘璟,包括后来支援柴桑之战,也是主公的安排,可今天因为一匹马,主公又开始对他不满了。
主公明明知道在汝南是刘璟舍命救了自己,也知道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可为什么他就不能容忍自己视刘璟为弟?难道自己视刘璟为弟就会背叛他吗?
赵云心中忍不住对刘备有了一丝埋怨,他觉得刘备不理解自己,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赵云今年也三十多岁了,南征北战多年,至今没有再成家,跟随刘备也没有一天好日子,大部分时间都在败亡中逃跑,这些他都不会埋怨,忠诚地跟随着刘备。
但赵云毕竟也是人,当他的忠诚不被理解,甚至还遭到主公怀疑,他心中的沮丧也就可想而知了。
赵云不知不觉走到城墙前,守城士兵都认识他,没有阻拦他,赵云慢慢上了城头,他站在女墙旁,凝视远处黑黝黝的大江,目光又向遥远的北方望去,一直望到了故乡。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自己惨死在乱军中的妻儿,想到了已经仙去的师父,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之感充满了他的内心,不知不觉,赵云已是泪流满脸。
“娘!”他声音嘶哑,低低地呼唤早已逝去母亲。
“什么!你想回家乡给父母扫墓?”刘备惊讶地望着跪在地上的赵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属下昨晚梦见了母亲,这是母亲催促我回去祭祀了,属下已经有十年没有给父母扫墓,恳求主公准许我回一趟家乡。”
刘备沉默良久,也叹了口气,“今天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不!”
赵云连忙摇头,“那件事是属下不对,属下不该受马,现在主公转赠给我,属下已经心安了,属下想回乡扫墓和此事无关,在新野时,我就有这个念头了。”
刘备默默注视他半晌,又问道:“那你几时回来?”
“快则两月,晚则三个月,属下一定回来。”
刘备无奈,他自诩孝道,岂能不准部下给母亲扫墓,只得点了点头,“好吧!你带上两个弟兄,自己一路当心。”
赵云默默点头,“属下会当心,多谢主公,今晚就出发,请主公替我转告璟公子,我不能参加他的婚礼了,很是抱歉!”
“你去吧!我会替你转告。”
赵云行一礼,慢慢退了下去,刘备望着他走远,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皆有,半晌,他也长长叹了口气。
第228章 成婚
从婚礼的前一天开始,武昌城内便渐渐热闹起来,燃放爆竹一声接着一声,空竹筒放在火中燃烧,发出清脆的裂爆声,驱除妖邪和污秽,这种燃竹风俗在中原喜庆日子必不可少。
到了中午时分,随着迎亲队伍出现,武昌城内万民空巷,几乎所有人都跑上大街,夹道欢呼迎亲队伍的到来。
汉朝的婚嫁一向以奢靡而著称,连普通人家也车軿各十,骑奴侍僮,夹毂节引,攀比之风日盛,一次婚嫁下来,破产人家不计其数,强求一时面子,背后却苦不堪言。
这种风气到了三国时代,由于民力贫困,无力承担奢靡耗费,已经渐渐开始趋向务实,量力而行,往往一辆牛车跟着三五名亲戚,便可以迎亲了。
而北方曹操也崇尚简朴,严禁奢侈,北方婚礼奢靡的风气渐渐改变,但荆州地区受战争影响较小,民间普遍有积蓄,加上刘表讲究颜面,故荆襄婚礼攀比之风还相对严重,但比起两汉时期的攀比奢侈,还是已经收敛了一些。
这次刘璟成婚,也效仿曹操,摆出了励精图治的姿态,他对百官和诸将再三解释,钱粮耗费当用于军队和士卒,不宜在一场婚礼中耗费,他的态度赢得了百官和诸将的共识,所以这次刘璟成婚,也是以身示民,力求节俭。
在万民的欢呼声中,一队三十余辆牛车组成的队伍缓缓驶来,由百余名士兵充作仪仗,跟随在牛车左右,一队鼓乐声在前面开道,鼓乐喧天,热闹异常。
除了第一辆迎新娘的牛车有锦缎扎篷外,其余牛车皆是平板大车,上面满载着各种聘礼,布帛、丝、羊、酒、雁、米等三十余种,并用红带绑好,上面封上“六礼文”,也就是各种吉祥之语。
聘礼早已经送去女方家,只是在迎亲时再拿出来摆游一次,在队伍最前面,新郎刘璟则骑在高头骏马之上,他头戴新郎高冠,身着大红色喜袍,腰束黑色革带,显得精神抖擞,他满脸笑容地向四周民众拱手施礼,迎来一片片欢呼声。
坦率地说,刘璟的迎亲排场只和中户人家相当,和他的身份相比略显寒酸,但这是一个标杆,他这样做了,那江夏官员迎亲嫁娶都不能超过他的标准,有官员带头,民众必然会效仿,或者是不敢僭越,江夏嫁娶的奢靡之风自然就刹住了。
江夏的节俭之风兴起,那么荆州的风气也渐渐会改变,这就叫上行下效,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按照规矩,男方家属也要跟随迎亲,但刘琦和刘备没有随同,而是由刘磐、刘虎兄弟陪同刘璟前往陶家,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陶府而去。
陶府位于武昌城西,是一座占地八十亩的大宅,这几天,陶家上下百余口人已经在前两天从柴桑过来,包括陶湛出嫁到江东的姑姑及大姐也从东吴赶来。
房间里,陶湛穿着新娘的盛装,已经静静地坐了两个时辰,虽然刘璟迎亲力求简朴,但对陶家而言,一些基本的东西不能少,除了让天下人震惊的所谓陪嫁外,还有就是新娘的装束和真正嫁妆。
汉朝还没有固定的新娘装,没有凤冠霞帔,也没有什么盖头,一切装束都由各家自定,大多以华丽为主调,蔡邕就曾形容新妇装,“丽女盛饰,晔如春华”。
富裕人家新娘是“衣皮朱貉,繁路环佩”,而普通人家新娘则是“长裙交袆,璧端簪珥”。
陶湛梳着高髻,头上缀满珠翠,一根碧玉步摇斜插于发中,显得珠光璀璨,映颜如月,今天她特地画了妆,脸上敷了薄薄一层粉,面赛芙蓉,唇色朱樱一点,更显得她娇媚动人,顾盼生辉。
她内穿一件玄色长裙,外套貂皮氅,领间围一条罕见白狐皮,脚穿系五彩带的鹿皮靴,更显得她风姿卓约,有一种国色天香之美。
今天是陶湛大喜之日,她心中充满了激动和期待,更有一种少女初为人妇的羞怯,房间里,除了两个贴身丫鬟阿娇和小包子外,便只有陶湛的姑姑和长姐。
陶湛有两个姑姑,一个是从小教她易容术的小姑,已在三年前病逝,再有就是嫁到江东陆家的大姑,还有就是长姐陶敏,陶湛母亲已经病逝了,所以就由大姑担起了母亲长辈之责。
大姑陶氏走了过来,笑着对她道:“昨晚我给你说的事情你都记住了吧!”
陶湛羞涩地点点头,那些事情她记得很清楚,今晚就要发生了。
这时长姐陶敏端着一只银盘走上前,银盘里是两根丝线,陶氏叹息一声道:“按理应该是母亲替你开面,但母亲不在,便由我来做了。”
开面就是少女出嫁时,将眉眼间一些散乱的毫毛拔去,使脸面更加光洁,区分少妇和少女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看她是否开面,开面很简单,不用镊子,就用两根丝线绞掉毫毛。
“多谢阿姑了!”
陶湛慢慢扬起脸,陶氏小心翼翼地将她眉眼间的几根散乱毫毛一一拔掉,这时,远处传来了鼓乐声,一名丫鬟飞跑上楼,兴奋地大喊:“来了!来了!”
陶湛顿时紧张起来,心中怦怦乱跳,她拉着长姐的手怯声道:“阿姊!”
陶敏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笑道:“你又不是不认识他,那么熟悉的人还怕什么?”
旁边大姑也有些感叹道:“初为人妇都这样,不过你不用伺候公婆,是你最大的幸运,令很多人羡慕,前年庐江小吏焦仲卿和妻子双双自尽,就是因婆媳不和,至今令人嗟呀叹惋,九娘,希望你能操持家业,为夫分忧,早生子嗣,也对得起公婆之灵。”
陶湛默默点头答应,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是喜还是悲,是幸福还是紧张,这一刻她的心中变得一片空白。
迎新队伍在新娘府上呆的时间并不长,和后来的隋唐不同,隋唐是夜间迎亲,要吟诗拜门,每到一处都要吟诗,还要接受女方三姑六婆的盘问,最后以贿赂而脱身(有兴趣者可参见拙作天下枭雄中元庆娶妻)。
而汉朝的迎亲则比较简单,主要活动在男方家中,一般是中午迎亲,女方家为迎亲队准备午饭,同时要给每一个人喜钱。
所以今天无论担任仪仗的士兵,还是鼓乐手,都是他们最欢喜的日子,陶家给他们每人十两黄金的喜钱,这足以让他们夜里欢喜得睡不着觉。
内堂里,刘璟坐在中间,前面是陶家老家主陶烈,两边是陶湛的父亲陶胜,叔父陶利,还有从江东赶来的三叔陶峻,这是迎亲中重要一环,女方长辈对女婿的托付,接下来还要对女儿进行训诫嘱咐。
“九娘从小娇养,年少懵懂,尚不懂人情世故,还望孙婿多多包涵,多多宽容,也希望你们能相亲相爱,患难与共,若有困难,陶家一定会鼎力相助…”
刘璟重重磕一个头,“孙婿记住了!”
“吉时已到,新人出发!”
随着傧相刘虎一声高喊,顿时鼓乐齐奏,六名丫鬟前后左右执画扇,遮掩着新娘出来,阿娇和小包子一左一右,扶着新娘微步徐行,上了宽大的牛车。
在鼓乐声中,刘璟率先出发,牛车紧跟其后,后面的牛车上已经不是聘礼,而是各种嫁妆,彩帛绸缎、衣裙箱笼,又有二十名陶家仆佣跟随。
车队沿着原路,浩浩荡荡向新郎府驶去。
刘璟在武昌城有了自己的房宅,紧靠郡衙,是一座占地约三十亩的中宅,这是江夏太守官宅,历任太守皆住在这里。
府宅分为三进,外宅是给仆佣下人居住,中堂则是会客起居之地,而内宅则是主人私人住所,还有一个内花园和一片占地三亩的池塘,清新雅致,步步生景。
今天的婚礼便在中堂举行,汉朝婚宴十分隆重,钟鼓五乐,歌舞数曹,刘璟虽然力求节俭,去掉了歌舞和音乐,但必要的酒宴还是不能少。
从新娘进门到拜堂成婚,其间种种礼仪繁杂,各种规矩严格,这里就不一一叙说。
一直欢娱到傍晚,喝得满脸通红的新郎才被送进了洞房,此时,新娘陶湛已经坐在床榻前等候了近一个时辰。
洞房里门窗早已严闭,温暖如春,内外房间里点着喜烛,墙上挂着斗大的喜字,床榻上铺着上好锦缎,帐帘低垂,在小桌上摆放着酒壶杯盏。
刘璟关上门,笑着走上前,在陶湛身边坐下,歉然道:“被他们抓住,非要逼我喝酒,多喝了几杯,娘子莫怪。”
陶湛抿嘴低声笑道:“可被棰杖?”
棰杖新郎是东汉乃至三国婚礼中最流行的戏谑方式,但棰杖过火往往会出人命,陶湛也是有点担忧。
刘璟一笑,“他们都知道,谁敢杖我,明日我必百倍还之,所以没人敢乱来。”
陶湛嫣然一笑,取了两个酒盏,伸出涂有鲜红豆蔻的芊芊玉指,拎起酒壶倒了两盏酒。
“夫君可愿饮我的一杯酒。”
刘璟笑道:“换个法儿我就喝。”
“什么法儿?”陶湛不解。
“这样!”
刘璟让陶湛端起酒盏,两人手臂相穿,陶湛顿时明白了,她脸蓦地通红,娇羞无限地和夫君喝一盏交杯酒。
刘璟放下酒盏,站起身将陶湛搂入怀中,亲吻着她的樱唇,低声道:“今天激动吗?”
陶湛轻轻点头,眼波朦胧起来,刘璟抄起她的腿弯,将她横抱在怀中,快步走进内室,笑道:“这是我家乡的规矩,新娘上床不得沾地,而且身上不得有一丝一缕。”
陶湛听到不得着衣,顿时羞得埋进他怀中,低声道:“把灯烛灭了!”
刘璟放下她,走到桌边忽地吹灭了灯烛,转身想替她脱罗裙,却摸了个空,只听见陶湛在帐中吃吃低笑:“哪有这种规矩,休想骗我!”
话虽是这样,但她想到自己今晚将除尽罗裙,赤身躺在夫君身边,她中羞涩万分,又想到了姑姑说的那件事,心中更是紧张得怦怦直跳。
她慢慢躺下,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刘璟躺在她身旁,温柔地吻着她的唇,轻轻地解开她的衣襟,手慢慢探入她裙子,他们相恋两年,刘璟第一次抚摸到了她那无比光滑细腻的柔嫩玉体…
洞房花烛夜,鱼水交融时,建安八年的最后几天,一对新人在一片祝福声中结合。
第229章 谋士之争
时间又过了三年,建安十二年初春,有异星出现在北斗星座,天下人议论纷纷,是年必有君主亡故。
二月初,荆州传来消息,荆州牧刘表病重,恐不久于人世。
邺城,这里原是袁绍都城,曹操在建安九年夺取邺城后,为了控制河北,遂迁都于邺城。
刘表病重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邺城,而曹操刚从淳于返回邺城,大封功臣二十余人,这就意味着河北大局已定。
此时,曹操正考虑东征乌桓,但荆州传来的消息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丞相府大堂之上,曹操紧急召集数名心腹谋士商讨荆州对策。
此时河北袁氏兄弟已平,但隐患尤在,袁尚、袁熙兄弟尚未被彻底歼灭,他们勾结乌桓,企图借乌恒之力席重夺河北。
曹操准备东征乌桓,却遭到了众将的一致反对,众将们皆说,袁氏兄弟不过是逃犯,乌桓是寡恩薄义之徒,岂会受袁氏兄弟利用,若大家远离中原,一旦刘备乘虚攻打许都,大军救之不及。
众说纷纭,就在这个时候,南方出现了机会。
大堂内,曹操显得有点焦躁不安,背着手来回踱步,按照他的计划,他必须要完全平定河北之患后才考虑南下荆州,现在刘表病重,必然会引发诸子争位,正是攻打荆州的千载难逢之机。
他忍不住又取出蔡瑁写来的信,刘荆州病重,蔡氏执掌军权,瑁愿献荆州于丞相,望曹军早日南下,不复为盼。
很显然,趁现在蔡瑁掌权之时南下,可以以最小的代价夺取荆州。
可乌桓不灭,袁氏不除,又必会生成后患,那如何选出一个最好的方案,三面皆能顾及呢?
曹操目光投向众谋士,先落在程昱身上,他见程昱面带微笑,手执羽扇,显得胸有成竹,便笑道:“仲德先说说吧!”
程昱在所有人中,年纪最大,但精神却最好,红光满脸,精神抖擞,和身旁的郭嘉形成鲜明对比。
程昱微微一笑,“自古以来皆是北强南弱,刘表虽然病重,是可能引发荆州内乱,可在我看来其实意义不大,就算刘表康健,荆州弱小之地,又怎能抵挡北骑王师,相反,乌恒有数十万铁骑,在袁绍时期便虎视河北,袁氏兄弟求助于他们,实则引狼入室,还有辽东公孙康,也是野心勃勃之辈,丞相舍强而谋弱,只怕刚得荆州,又失河北,得不偿失也!”
旁边荀彧也道:“仲德说得极是,我们其实并不担心袁氏兄弟,担心是乌桓,十年前,乌桓人趁中原大乱,趁机掳掠汉民十余万户,极有可能袁氏兄弟与其达成共谋,乌桓要子女金帛,袁氏要河北土地,一旦我们南顾,乌桓铁骑必然趁虚而入,席卷河北,丞相悔之晚矣。
而蔡瑁分明阿谀之徒,企图背主求荣,说话多有夸张,他所谓执掌军权,不过是襄阳之兵,南郡在刘琦手中,江夏被刘璟所占,长沙实控于刘磐,蔡瑁如何能献荆州?
不如就等他们内讧,丞相利用这个时机征讨乌桓,彻底稳住河北局势,回头再考虑荆州,或许荆州势弱,只须一支奇兵便可占领荆州,何须丞相劳师远征?”
荀彧是曹操的心腹谋士,同时也是汉室王朝的忠诚维护者,这便是他和曹操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关系。
这次曹操大封功臣,尤其重视荀彧,不仅食邑增加一千户,同时还要加封他为三公,远远高于其他谋士,甚至高于程昱和郭嘉。
荀彧心知肚明,与其说这是曹操对自己的封赏,不如是曹操对自己的试探,他坚决不受封赏,先后推辞了十余次,才最终让曹操撤销了这个决定。
正是荀彧对朝廷有一种特殊的忠诚情节,所以在荆州和乌恒之间表现得格外坚定,支持曹操对异族的征讨,反对攻伐荆州。
曹操很明白荀彧的心思,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又将目光落在后座的贾诩身上,他见贾诩虽然一言不发,但脸上神情明显不太赞同,便点点头笑道:“文和不要总是沉默,不妨也谈一谈。”
曹操帐下四大谋士是荀彧、荀攸、郭嘉、程昱,这四人也是他的心腹,对他们言听计从,而贾诩虽然有谋,但还不属于曹操的心腹,加上他的旧主张绣尚在,所以曹操对他的信任略有不足。
不过贾诩虽然不能和四大谋士相比,但他熟悉荆州,又在建安七年参加了新野之战,恰好荀攸去许都催粮,所以曹操把贾诩找来共商军机大事,顶了荀攸的位置。
贾诩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资历还不足以跻身核心决策圈,尤其在新野兵败后,他自觉惭愧,所以这几年表现得很低调,一般都不会参与军务决策,即使偶然参加,也尽量不发表意见。
但此时他被曹操点名,而且含蓄地批评他总是沉默,贾诩不得不起身道:“诩言恐怕会误丞相决策,所以不敢言。”
“文和这话就不对了,我有什么话不能听?且说说看。”
贾诩只得硬着头皮道:“荆州局势也不是我们想的那样简单,刘琦、刘琮兄弟乃懦弱无能之辈,蔡瑁也不必放在眼中,臣担心是刘璟和刘备,这两年刘璟励精图治,兵精粮足,又和江东和解。
而刘备野心勃勃,暗助刘琦,迟早会吞并南郡之兵,若丞相不早图谋,被此二人坐大,再加上江东联盟,那时再攻荆州,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贾诩的话拨动了曹操的一根心弦,那就是刘璟,曹操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个在乱军中逃脱的少年在进入荆州五六年后,竟然成了荆州最强大的力量。
他得到荆州的情报,刘璟已拥有精兵一万八千人,战船千艘,其中两千精锐骑兵和一支五百人的重甲步兵。
而刘琦虽然拥有三万军队,战斗力却不如刘璟,不过有关羽父子替刘琦操练兵马,南郡军队也不容小觑。
贾诩说得也对,一旦丧失机会,让刘璟和刘备坐大,再打荆州也不那么容易了。
这让曹操心中又有了一点纠结,这时曹操感觉贾诩并没有完全尽言,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
他看了一眼程昱,发现程昱眼中明显有了不悦之色,他心中顿时明白了,恐怕贾诩是不想和程昱、荀彧等人发生矛盾。
曹操点点头,对众人笑道:“这件事让我再考虑考虑,大家先回去吧!”
众人纷纷起身告辞,曹操待众人散去,又悄悄命令侍卫把郭嘉和贾诩找来。
书房里,郭嘉和贾诩先后坐下,今天郭嘉在大堂上没有发言,这和他身体虚弱有关,从去年冬天郭嘉便病倒了,虽然稍有起色,但依旧没有痊愈,身体十分虚弱。
贾诩似乎明白丞相找自己来的意图,他坐在一旁微笑不言。
这时,曹操先问郭嘉,“奉孝觉得是先征乌桓,还是先征荆州?”
郭嘉微微一笑道:“丞相欲征荆州,请问有多少擅水战的军士?”
这一句话便将曹操问住了,北人不擅水战,一旦刘璟距江而战,恐怕兵力再多也无济于事。
郭嘉又接着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丞相南下,并非对付荆州一家那么简单,正如文和所言,刘璟和江东交好,我们极可能会遇到孙刘联军,这种情况下,若仓促南征,胜负难料,属下建议,南征还是从长计议更好。”
沉思半晌,曹操叹息道:“诸将皆不同意北征乌桓,奈之如何!”
郭嘉又淡淡道:“诸将不过是征战疲劳罢了,不肯再远征,其实丞相也不用耗费钱粮大举出征,属下闻易县粮草颇多,可以易县为后勤重地,兵贵神速,丞相可率轻兵千里突袭,打乌桓措手不及,属下向丞相推荐田畴为向导,此人熟悉乌恒地形,有他在,胜机可先占一半,打完乌桓也就是夏天,正好休息士卒,操演水军,明年初可南下荆州。”
曹操默默点头,郭嘉的建议说到他心坎上去了,这就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沉思良久,曹操又问另一件让他担心的事情,“可刘备会不会趁机袭击许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