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冲望着李延庆身后的铁箱子,淡淡笑道:“那个铁箱子对李少君没有任何意义,但我手中这个小娘就不一样了,不如我们做个交换吧!把箱子给我,我把小娘放了。”
李延庆见邓冲身后忽地闪过一个青衣人影,快得如鬼魅一般,迅捷无比,他心中一动,摇摇头道:“我实在不敢相信你的话,唐兄,如果你真有诚意,你就不应该在门外再留伏兵。”
“你说什么?”邓冲用眼角余光向后看了一眼,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便向两个手下使个眼色。
两名手下会意,执刀小心翼翼地向外走去,当刚走到院门前,黑影骤现,只听“啪!啪!”两声脆响,两名侍卫的头骨被打得粉碎,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便倒地而死。
突来的变化使邓冲大惊失色,心神被转移了,李延庆等的就是这个瞬间即逝的机会,手中一块石头闪电般打出,正中邓冲拿着匕首的左手手背,这一击打得极重,顿时手骨开裂,邓冲惨叫一声,手中匕首当啷落地。
青儿也配合着李延庆的出手,匕首落下的同时,她猛地挣脱了邓冲手臂,冲了出来,脱离了邓冲的控制。
但邓冲已经顾不上她了,身后的黑影转眼杀到眼前,他强忍疼痛,拔出腰中长剑向对方前胸刺去,躲闪已来不及,他只能用两败俱伤的办法逼对方后撤。
邓冲一直是太子赵桓的影卫,武艺极为高强,否则他也当不了众侍卫的首领,只可惜他左手受伤,多少影响了他的发挥,在平时或许影响不大,但在真正高手面前,这种影响却意味着致命,左手的疼痛使他剑速稍缓,他的剑尖刚碰到对方衣服,铁棒已带着呼啸横扫而至,“啪!”他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邓冲的尸体软软倒地,青衣人抬起头凝视着李延庆,李延庆已张弓搭箭对准了对方,对方的武艺实在太厉害,他自知剑术不是对手,只能用铜弓铁箭和对方拼死一战。
这时,他已看清对方的面容,这个青衣人年约三十岁左右,身材瘦高,脸庞削瘦,一双三角眼异常锐利,浑身上下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手中拿一根四尺长的短铁棒,铁棒上沾满了花花白白的脑浆。
“你是什么人?”李延庆厉声问道。
男子注视着李延庆手中的铜弓铁箭,眼中露出一丝罕有的柔和,他淡淡道:“我是蔡相公派来,来拿走所有不利于蔡相公的证据,你把箱子里关于蔡相公的东西都给我吧!然后我们各走各的路。”
“我怎么相信你?”
“你的铜弓铁箭奈何不了我,我要杀你们易如反掌,凭这一点你就应该相信我。”
旁边侍卫陈小乙对李延庆道:“少君,他说的是实话!”
两名侍卫都是高手,他们心里有数,以邓冲的武艺,一个照面就死了,更不用说他们。
李延庆注视男子片刻,回头对青儿道:“你去把它们找出来!”
青儿正要开箱,男子一摆手道:“别人我信不过,你来取!”
李延庆瞪着他片刻,慢慢将铜弓放下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从男子眼中竟看不到一丝敌意。
李延庆蹲下打开铁箱,一封封信翻看,男子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他,李延庆足足找了两遍,找出了所有蔡京的信件,又将给蔡京的送礼清册找出来,一并扔给了男子。
“都在这里了!”
男子拾起信件和清册,看也不看便塞进了怀中,他又深深看了一眼李延庆道:“你师傅没告诉你吗?铜弓铁箭在二十步内,杀伤力还不如普通弓箭。”
说完,他身形一闪而走,瞬间便消失了,身形之快,令青儿和两名侍卫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两名侍卫奔了出去,片刻回来道:“太狠了,满府上下都杀得干干净净,全部是一棒毙命。”
李延庆心情却十分复杂,这个男子竟如此信任自己,自己给他的信件,他竟然看都不看一眼,虽然心狠手辣,但对自己却没有一丝恶意,一种直觉告诉他,这个男子和铜弓铁箭有着某种渊源,有机会自己要问一问师傅。
“小官人,你有没有藏一封信?”青儿小声问道。
李延庆摇摇头,“我全部给他了,这些信对我没有意义,我又何必冒这个风险?”
李延庆和侍卫把所有的尸体堆在观月楼内,一把火点燃了小楼,当小楼慢慢沉入湖中,李延庆一行这才离开延寿山庄,纵马向姑苏城疾奔而去。
…
当李延庆一行人抵达姑苏城外的枫桥时,眼前的一幕让众人都呆住了,只见运河两岸挤满了人山人海,最少也超过了十万人,群情激昂,将运河中五十艘大船包围,运河前方也被无数的小船堵住,船队只得停泊在运河中央。
张勇跑去打听了片刻,回来禀报道:“李少君,这些百姓要求交出朱勔,否则他们就放火烧船,官府劝他们也没有用。”
李延庆愣住了,他们压根就没有通过嘉兴地方官府,消息怎么会泄露出去,连嘉兴都没有人知道,反而在苏州传遍了,这会是谁干的?
这时,身后有人大喊:“李少君!”
李延庆一回头,只见陆县尉带着几名手下在不远处向他招手。
第0186章 群众运动
在距离枫桥码头不远处的一座民宅内,县尉陆水根忧心忡忡地对李延庆道:“短短两天时间,从长洲、吴县、无锡、常熟、昆山五个县赶来百姓已经聚集了十余万人,船只数千条,还有络绎不绝的人向这边赶来,朱勔民愤太大,他若不死,苍天难容!”
“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泄露的消息?这才几天时间,消息就泄露出去了。”
说到这,李延庆怀疑地看了一眼陆水根,毕竟陆水根也是知情人,也一心想让朱勔死在苏州。
陆水根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是我泄露的,这件事我始终守口如瓶,这么大的后果我可担当不起!”
“那会是谁?”
陆水根压低声音道:“李少君想不到吗?谁会有这么大的动员能力,短短几天就通知了苏州所有的县。”
李延庆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迟疑一下道:“陆县尉的意思是说,消息是州府刻意泄露出去?”
陆水根点点头,“我已经调查过此事,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从各条线索来看,都指向了知州赵霖,应该就是他所为。”
说到这,陆水根叹了口气道:“李少君现在应该明白了吧!当初我为什么会在城外拦截少君,而不是在城内等候,就是因为苏州官场太复杂,知州赵霖是蔡京的人,知县又是童太尉推荐的。”
李延庆沉默不语,先是派神秘人夺走了信件和清册,随即又令知州泄露朱勔的消息,利用苏州人的民愤来拦截朱勔,看来蔡京是铁了心要让朱勔死在半路上了。
如果民众拦截失败,那么神秘人必然会再次出手,想到那个神秘人的武艺和身法,李延庆心中就感到沉甸甸的,根本就没有人能挡得住他。
“李少君,还有一件事我需要提醒你,这两天我发现抗议人群中出现了一些来历不明的人,这些人三五成群,个个孔武有力,拿着棍棒或者刀剑,也不是当地口音,我怀疑是方腊的人。”
如果半路上出现方腊的拦截势力,李延庆一点都不奇怪,朱勔的儿子和兄弟就死在方腊手中,方腊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不过方腊目标未必是朱勔,应该是朱勔的巨大财富。
“既然如此,县尉为什么不直接抓捕?”
陆水根摇了摇头,“抓捕他们必然会引发暴乱,会使大量无辜百姓伤亡,这种事情以前也时有发生,只要他们不在苏州闹事,我们也不会抓捕,我们双方已形成了一种默契。”
这时,一名衙役慌慌张张跑来,“县尉,铁铃关那边有两伙人打起来了。”
陆水根吓了一跳,连忙道:“我这就去,李少君,我先失陪了!”
“县尉请!”
陆水根带着几名衙役匆匆走了,李延庆离开民房,来到刚才的汇合处,却只见侍卫陈小乙一人,张勇和青儿都不见了踪影。
“张勇和小青呢?”李延庆走上前奇怪地问道。
陈小乙挠挠头,“刚才她好像看见一个熟人,很激动地追了过去,张勇跟着去找她了。”
“熟人?”李延庆愣住了,青儿在苏州会有什么熟人。
他们又等了近一个时辰,码头上依旧人山人海,始终不见青儿和张勇回来,陈小乙见李延庆有些担心,便笑着安慰他道:“老张是个精细之人,少君又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会照顾好小娘子,少君不用担心。”
虽然青儿是以书童的身份混入队伍,但大家都知道他是女扮男装,这已是公开的秘密。
李延庆无奈,他看了看天色,时间已经到黄昏时分,他拿着一堆重要文件,必须要尽快回去,他只得苦笑道:“先回船把东西放好,回头我再下来找她。”
两人牵马向码头走去,码头上有一艘官府的摆渡大船,专门给被困的官船送补给,陈小乙出示了侍卫腰牌,摆渡船便将他们送上了大船。
…
赵楷听说李延庆回来,急忙奔了出来,又是欢喜,又有点埋怨李延庆,“怎么现在才回来?”
“殿下,遇到了一点事情,回船舱再说吧!”
两人回到船舱,李延庆将铁箱放在桌上,又取出一柄剑,扯掉包裹在剑身的绸布,赵楷顿时吓了一跳,竟然是尚方天子剑。
“这是…唐迁智的尚方天子剑,他人呢?”
“他已经死了,不过不是我们所杀。”
李延庆便将争夺铁箱的经过说了一遍,赵楷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唐迁智竟然被蔡京派来的人打死了,那这柄尚书宝剑该怎么处理?
“殿下把这柄剑交给太子就是了,不用解释什么,如果他不要,殿下就把它交给圣上,就说有人拿这柄剑行刺你,不过…我相信太子一定会收下,而且什么话都不敢多说。”
“为什么这样肯定?”
“殿下不觉得奇怪?天子居然会把尚方宝剑给东宫侍卫,这不就相当于太子拥有天子之权了吗?”
赵楷被一语惊醒,李延庆说得很对,任何人都可以拿尚方宝剑,唯独太子不能拿,他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难道这柄尚方宝剑是假的?”
“我没有证据说这柄剑是假剑,但从常理推断,它绝不应该出现在东宫侍卫的手中。”
赵楷沉默不语,他知道李延庆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朝中早就传闻梁师成有矫诏天子旨意的嫌疑,只是没有人敢追究这件事,如果梁师成拿出一把父皇都不知道的尚方宝剑,也毫不奇怪,这样说起来,这柄尚方宝剑是假冒的可能性比较大。
“好吧!”
赵楷接受了李延庆的建议,“回去我就把它交给皇兄。”
赵楷又连忙把话题转回来,“外面的一幕你也看到了,十几万人将我们包围,要我们交出朱勔,你说该如何是好?”
“很简单,把朱勔父子交给他们就是了,这不就是天子最初的本意吗?或者就在码头上开斩,宣布天子的爱民之意。”
赵楷沉吟良久,叹了口气道:“如果没有父皇的第二道旨意,这样做也无妨,但父皇既然下旨要我押他回去,我却把他们父子交出去,无论如何我无法向父皇交代。”
“那殿下打算怎么办?”
“我想先请示父皇,把这边的情况禀报给父皇,如果父皇改变主意,那我就直接在码头杀朱氏父子。”
“可天子如果不肯呢?”李延庆又追问道。
赵楷咬一下嘴唇道:“那只能做最坏的打算,长期和民众对峙了,直到父皇不得不改变主意为止。”
李延庆沉默片刻,又指了指铁箱子问道:“这里面的文书该怎么办?”
“当然是交给父皇!不对吗?”
“如果殿下把它交给天子,或许天子宽宏大量,大臣们不会有事,但殿下却把满朝文武都得罪了。”
“那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殿下挑一挑吧!”
赵楷明白李延庆的意思,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让我再考虑考虑。”
…
李延庆返回自己船舱,刚到舱门口便遇到了青儿,他一颗心忽地落地了,立刻追问她道:“你跑哪里去了?小乙说你看见了熟人,是谁?”
青儿慌忙摇头,“我认错人了,我还以为是爹爹的一个朋友,后来我就迷路了,最后遇到张大哥,我们回来时,你们已经不见了。”
“可我等了你好久,至少有一个时辰。”李延庆着实有些不满。
“是我不对,大哥,对不起!”青儿低下头认错。
李延庆瞪了她半晌,见她脖子上被勒的乌青还在,心中的不满便消掉了几分,又问她道:“张勇呢?”
“张大哥去别的船巡视去了!”青儿指了指后面的船队。
李延庆回头看了后面船队一眼,他想起了方腊的事,今晚得好好布置一下,防止方腊夜间偷袭,便对青儿道:“这两天你着实也有点累了,早点休息吧!”
“是!”
青儿低下头小声答应,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李延庆已经快步走远了。
第0187章 出乎预料
半夜,李延庆睡得正香甜,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李少君,出事了!”
李延庆连忙起身打开舱门,一名侍卫急声道:“朱勔被人刺杀了!”
李延庆吃了一惊,连忙跟随侍卫来到囚舱,嘉王赵楷已先一步赶到了,囚舱内灯火通明,只见朱勔仰面朝天躺在角落里,气管被割断,脖子上全是鲜血,血已经凝固,一双金鱼眼更加暴凸,似乎死不瞑目。
“一群混蛋!”
赵楷的怒火终于爆发,他回头狠狠几个大耳光向当值侍卫抽去,“你们是怎么看管人犯的!”
侍卫捂着脸低下头,谁也不敢吭声,李延庆冷静地说道:“殿下不要怪他们,朱勔是在睡梦中被割断气管,所以喊叫不出来。”
“那现在该怎么办?”赵楷有些气急败坏地喊道。
李延庆摸了摸朱勔的尸体,“尸体还是温的,应该刚死没多久,刺客有可能还躲在船上,先搜一搜!”
“你们还不快去搜!”赵楷暴跳如雷吼道。
“殿下,那个铁箱子呢?”李延庆又急问道。
“在我船舱里。”
“殿下赶紧回去,把铁箱子看好。”
赵楷顿时醒悟,千万莫中了刺客的调虎离山计,他转身便带着几名侍卫向自己的船舱奔去。
李延庆支开了赵楷,这才仔细查看朱勔的伤口,朱勔的气管是被一种很细窄的剑割断,所以割得并不深,朱勔挣扎了很久才死掉。
他发现有大片血迹从朱勔身后渗出来,便将尸体翻了个身,后面果然还有一处剑伤,这才是致命之伤,一剑刺穿了后心。
李延庆撕开衣服,露出了脊背,李延庆仔细看了看后背的伤口,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一尺见方的透气窗。
李延庆若有所悟,转身便向船舱奔去,他奔到青儿的舱门前,用力敲了敲,“是谁啊?”里面传来青儿的声音。
“是我,你开开门!”
“大哥,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你开开门,我有重要事情。”
片刻,门吱嘎开了一条缝,露出青儿的小脸,“大哥,有什么事?”
李延庆一把推开舱门,大步走进了她的船舱,随手关上门,他立刻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李延庆冷笑一声,“青儿,你的剑呢?”
“大哥,你要看我的剑做什么?”青儿有点心虚地低下头。
“我想看看你剑上的血擦干净没有。”
“我不懂你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李延庆见她身上还有血迹未干,便痛心地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吗?朱勔身上的剑伤只有你的玉女剑才能留下,上面的透气窗也只有你能翻进去,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青儿忽然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大哥…对不起!”
李延庆叹了口气,“朱勔罪恶滔天,死有余辜,你杀了他,我并没有意见,但我要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是谁让你干的?”
“是我让她杀的!”
窗帘背后走出了一名男子,那容貌赫然正是张勇,不对,声音不对!李延庆后退一步,拔出短剑指着他喝道:“你是谁?”
男子叹了口气,“庆哥儿,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他将脸一抹,化妆去掉了,露出一个熟悉的面容。
“胡大叔!”
李延庆呆住了,这个男子竟然是从前的胡盛,青儿的父亲。
胡盛悠悠叹息一声道:“我其实叫扈诚,想必你也知道了,今天青儿在码头上看见了我,我也没想到我们父女会在这里重逢,庆哥儿,你救了我女儿,安葬了我的母亲,让她死有归所,没有暴尸荒野,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感激你!”
青儿眼睛一红,她再也忍不住,扑进父亲的怀中大哭起来,李延庆默默无语,但一个念头忽然从他心中跳起,“等一等,那张勇呢?”
胡盛既然冒充张勇上船,那真的张勇在哪里去了?
“庆哥儿放心,那个侍卫保护青儿,我们不会杀他,事后我们会放了他,我保证!”
“我们?”
李延庆冷笑了一声,“我没有猜错的话,宋江也来了吧!还有谁?吴用、晁盖、阮氏兄弟,李逵、戴宗…”
李延庆一口气报了十几个人名字,扈诚点点头,“他们都来了,朱勔的财富,天下人都可得之。”
“既然想要财富,那为什么要杀朱勔?”
扈诚犹豫半晌道:“庆哥儿,我不想瞒你,但我不能说,很抱歉!”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不想在十万人的眼皮下动手,可又担心军队赶来坏了你们的大计,所以便替我们除掉朱勔,然后把朱勔人头交给苏州百姓,船队就可以继续北上,到了荒郊你们就可以找到机会了,至于扈大叔,扮作张勇留在船上,不就是个很好的内应吗?我说得没错吧!”
扈诚没有否认,他半晌叹口气道:“你说基本正确,但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现在我已经改变主意了,既然青儿已经被你发现,我就不会留她在船上,我现在就带她走。”
青儿看了看李延庆,又看了看父亲,眼中充满了痛苦和不舍。
李延庆柔声对她道:“青儿,跟爹爹走吧!你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父亲了!”
“大哥!”青儿悲喊一声,扑进李延庆的怀抱,李延庆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笑道:“你叫李三娘,冒充我的妹妹,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扈三娘吧!”
这时,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只剩下这边没有搜了,我们先问一下李少君。”
李延庆咬一下嘴唇,把青儿推给了扈诚,“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就会连累我了。”
扈诚一脚把窗子踢开了,外面便是运河,他对李延庆道:“这次宋江和方腊联手,朱勔的财富他们势在必得,你自己要当心!”
李延庆淡淡一笑,“他们会失望的。”
扈诚深深看了一眼李延庆,便拉一下女儿,“我们走!”
青儿绝望看着李延庆,她忍不住激动地喊道:“大哥,青儿一定还会回来!”
说完,她一纵身和父亲跳进了运河,李延庆慢慢走出窗前,望着越游越远的父女二人,他心中忍不住低低叹息一声。
这时,舱门轰然被撞开了,赵楷带着几名侍卫冲了进来,他看见了李延庆,不由一愣,“李少君,你怎么在这里?”
他回头有怒喝几名侍卫,“怎么回事?”
“我们不知道,我们听见小青的叫喊声,还以为她被凶手劫持了。”
“你们说得没错,她是被凶手带走了。”
“那你…”赵楷一头雾水,小青被凶手带走,李延庆居然还能气定心闲地站在这里。
“殿下,让他们出去一下,我和你单独谈谈!”
赵楷挥挥手,几名侍卫退了出去,把门也带上了。
李延庆苦笑一声道:“凶手是青儿的父亲,今天很巧,青儿居然在码头上遇到了失散的父亲,陈小乙和张勇都可以证明。”
李延庆便将大名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赵楷,“我不想隐瞒殿下,我也没想到青儿的父亲居然投奔了梁山,青儿是无辜的,凶手是他父亲,刚才他也亲口告诉我,宋江和方腊要联手谋这批财富,他们已经到了。”
赵楷呆呆地望着李延庆,这里面信息量太大,令他心乱如麻,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李延庆却异常冷静,他沉默片刻道:“殿下还信任我吗?”
赵楷点点头,“我相信你不会对我说谎,真如你所言,那这件事就和你无关,只是…我该怎么向父皇交代?”
“和天子实话实说,就说是宋江杀了朱勔,目的是替我们解围,他怕军队赶来坏了他的计划,我想只要能保住朱勔的财富,天子是不会对殿下失望。”
“或许你说得对,大宋财力不足,急需这批财富补充,只要把它们运回京城,父皇应该不会责怪我没看好朱勔。”
“那么明天一早,殿下就在码头上公开处斩朱冲,再把朱勔的人头示众,天子的名声有了,殿下的名声也有了,转了一个大圈,还是回到了我们的初衷。”
赵楷点了点头,他心中很无奈,但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那宋江和方腊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
李延庆淡淡道:“我会让他们空手来,空手去!”
第0188章 君子爱财
次日一早,码头上便贴出了布告,午时三刻,嘉王殿下将在码头广场上处斩朱氏父子,这个消息如一阵风似的传遍了整个苏州城,在枫桥一带守了一夜的十余万民众更是沸腾起来。
知州赵霖却是暗暗欢喜,蔡相公这一招果然高明,利用民意来逼迫赵楷妥协,他立刻安排工匠在码头广场上搭建处斩台,同时派出数百名衙役维持秩序。
在枫桥附近的一户民宅内,十几名大汉聚在大堂上,这里是梁山首领宋江的临时驻所,这次宋江带了十二名头领和三百名精锐士兵从郓州南下,参与争夺朱勔财富的大戏。
朱勔在江南一带盘剥多年,积累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财富,不仅令江南民众无比仇恨,同时也令各路江湖好汉眼红。
宋江也不例外,他在朱勔招募的死士中安插了眼线,并在苏州城内安排了联络点,当朱勔决定逃亡时,苏州城内的联络人便用飞鸽传信通知了梁山,宋江立刻闻风而动。
不过江南一带并不是宋江的势力范围,他派心腹戴宗和方腊进行联系,双方一拍即合,决定联手拦截朱勔的财富,得手后两家平分。
大堂上,虞诚正在给宋江和众人汇报他探查到的情况,“我亲眼看见那些大铁皮箱子,每只大箱子比一人还高,一口大箱子相当于普通的四口木箱,里面全部都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等财物,准确的数量是三百八十二口大箱子,每艘船运载七十余口大箱子,都放在底层船舱内。”
“对方有多少人?”旁边头领吴用追问道。
“他们原本有三十名侍卫,听说发生了内讧,现在只剩下二十六人,这二十六人主要是保护嘉王,而其余五十艘大船由三百名士兵护卫,平均一艘船上有六名士兵,再加上船夫,每艘船上最多十人。”
“还不够俺填牙缝!”
李逵一声怪叫,顿时引来哄堂大笑。
宋江笑着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他缓缓道:“扈贤弟能在码头遇到自己的女儿,并得扈小娘子相助,上船摸清了情况,并杀了朱勔,这是上天在帮助我们,是我们替天行道的结果,既然是天意,那我们这次一定会成功,朱勔的不义之财必将成为我们梁山兴盛壮大的助力,各位兄弟,总有一天我们会杀进汴京,砍下昏君的狗头,共享天下荣华富贵!”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一起振臂高呼,这时,戴宗匆匆走进大堂,对宋江低语几句,宋江便摆摆手笑道:“有贵客来了,我们先迎接客人。”
宋江站起身走到大堂前,只见外面快步走来三人,为首之人是名四十岁左右的文士,面容清瘦,看起来颇为精明能干,此人叫做方肥,是方腊堂兄,同时也是方腊的左膀右臂,由于他颇有谋略,目前出任副教主兼军师一职,是明教起义队伍中仅次于方腊的第二号人物。
这次来苏州谋取朱勔财富,方腊并没有出面,而是由方肥率领六百名精锐士兵乔装北上。
方肥和宋江寒暄几句,方肥笑道:“没想到宋公明率部亲自前来,看来梁山对这批财富是势在必得啊!”
宋江微微笑道:“有财大家发,在方教主的地盘上,宋江怎么敢擅自妄为,该怎么做,宋江还得听方教主的安排。”
方肥冷笑一声说:“宋公明不是已经下手了吗?否则朱勔怎么会畏罪自杀?”
宋江心中暗忖,“此人好生精明,竟然看透朱勔之死是梁山下的手。”
他打了个哈哈笑道:“方贤弟言重了,宋江只是先铺路而已,具体怎么对财物下手,还得和贤弟协商后再制定方案,这是两家的事,宋江不会擅自妄为。”
方肥脸色稍稍缓和,便道:“我就是来和公明兄商量具体的下手方案。”
“请内堂细谈!”
“公明兄请!”
…
协商了一个时辰后,方肥带着手下告辞离去,这时,宋江、吴用和晁盖三名核心成员又继续商议细节上的安排。
吴用今年约四十岁,身材中等,皮肤白净,长得温文尔雅,他原本是郓州州府的一名文吏,是宋江多年的挚友,他被宋江一案牵连,也被迫逃入梁山,由于他满腹经纶,思路缜密,一笔字写得极好,又和宋江有着二十年的交情,他便渐渐成为了宋江的谋士,成为宋江的左膀右臂。
在宋江进入梁山之前,梁山山头林立,十几路山贼各自占山为王,晁盖便是其中最大的一股势力,晁盖仰慕宋江的义名,在宋江的劝说下决定两大势力合并,接受宋江领导。
正是这次合并使宋江一跃成为梁山最大势力的头领,为宋江统一梁山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宋江也投桃报李,请晁盖坐上第二把交椅,成为梁山聚义堂的第二号人物。
宋江指着地图对两人道:“方肥提出的方案不错,在船队抵达无锡之前动手,趁官兵赶来支援之前走江阴入长江,再从长江入海,长江外海荒岛众多,可先将财物藏匿,等风头过后,双方再瓜分财物,各自返回驻地,这是一个很完美的方案,我们两军加起来有九百之众,足以夺取这五十艘大船。”
“就不知船只的坚固程度如何?”晁盖问道。
“放心吧!这些都是千石漕运大船,常常走外海运送粮食,入海一点问题没有,到时这些大船也是我们的财富。”
晁盖点点头又道:“那嘉王怎么处置?”
宋江沉吟一下道:“包括嘉王和一众侍卫都不能伤害,礼送他们离船,他毕竟是亲王,只要他平安无事,昏君即使损失了财物,也不会太追究,若伤了他,恐怕我们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这时,宋江见吴用一直沉吟不语,便问道:“军师在想什么?”
“我在想扈诚汇报的情况,大哥不觉得里面有所隐瞒吗?”
“隐瞒了什么?”晁盖急忙问道。
“关于他女儿,他女儿怎么会在船上,又是什么身份?扈诚都没有说,我觉得这里面有点蹊跷啊!”
宋江微微一笑,“这件事扈诚私下已经给我说过,他出于保护女儿之心不愿多说,我也同意了,这里面和他的一个邻居少年有关,说起来去年年初,我还和这个少年有过一点点交集,他的武艺便是扈诚传授,一把石子打得颇为高明,后来又成为周侗之徒,扈诚的女儿便是他从大名府的牢中救出来。”
“原来如此,可他怎么会和嘉王走在一起?”
“他的师傅是周侗,周侗又是禁军教头,我估计是周侗把他介绍给嘉王,两人年纪差不多,正好可以做嘉王的贴身侍卫。”
对宋江而言,李延庆只是他为了招募扈诚而遇到的一个少年,他并没有真正把李延庆放在心上,加上相距遥远,李延庆的情况他竟一无所知,宋江对李延庆的记忆还停留在去年年初。
当然,还有一个极为原因就是宋江曾经栽在李延庆手上,使他对李延庆之事讳莫如深,回梁山后绝口不提他在汤阴县的遭遇,他当然也不希望扈诚当众提到李延庆这个名字。
吴用听说只是一个少年,又是嘉王的贴身侍卫,便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又对宋江道:“从时间算,如果今天中午杀了朱氏父子,那么到晚上,围堵运河的小船都应该撤尽了,最迟明天上午船队就会出发北上,那么我们明天晚上就可以动手,时间很紧张,我们必须抢在方肥之前埋伏部署,这件事绝不能让方肥占据主动,必须由我们主导,我建议我们分兵两路,晁大哥和戴宗带几个兄弟在苏州继续监视船队,大哥则带主力立刻北上,先一步进行部署。”
吴用的建议说到了宋江的心坎上,他们必须占据主动,主导这次劫财行动,宋江当即立断,“我完全同意,我们现在就出发!”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传来了轰隆隆的鼓声,片刻,一名手下跑来禀报:“码头上要杀朱冲了!”
第0189章 一夜逆转
就在宋江率主力刚刚离开苏州,方肥也意识到了宋江的企图,他也毫不犹豫,随即兵分两路,令部将刘岩率领三百士兵守住南面吴江一线,防止船队回撤嘉兴,他则亲自带领三百精兵向无锡方向赶去。
就在宋江和方腊军队北上的同时,码头广场上的处斩也到了高潮,二十余万人将附近十几条街都挤得水泄不通,虽然绝大部分人都看不到行刑现场,都他们都能感受到那种欢喜鼓舞的气氛,也算见证了罪恶滔天的朱氏父子被诛杀。
码头广场上挤满了上万民众,人人情绪高涨,不少人眼中含泪花,迸射出极为仇视的目光,在高高的行刑台上,朱勔父亲朱冲,妻子王氏、侄子朱平被双手反绑,跪在高台上,嘴也被堵死,而朱勔的人头也悬挂在高台的一根木杆上,鲜血淋漓,面目格外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