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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其心孔艰
有条不紊的把方方面面的事务处理完毕,遣散了属下,再去看静侯的时候,静侯已经瘫倒在长案上去会周公了。
一大叠文书散乱的被静侯压在身下,翻开的纸张被吹进来的风掀得哗啦啦的响。
秋素心走过去,本来想把人叫醒,不料看到静侯一副没心没肺的睡相,心里忽然就软了,舍不得叫醒她。
这几天被秋素心精心喂养也不见多张出多少肉来,不过好歹脸上的颜色好看了很多,粉粉的,带着酣眠中的红晕。秋素心看得心痒,伸出手指想要戳一下,却发现被压在静侯脸下的文书阴湿了一片,墨迹晕开糊成一团。
静侯的嘴唇微微张着,不知道自己流了满地的口水,自顾自睡得香。
秋素心忍了忍,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也真的伸手戳了戳静侯睡得鼓鼓的脸颊。馒头一样,软软甜甜的,真好。
正像俯身把人抱起来,忽然有人进门。
秋素心抬头,看到秋北歌似笑非笑的脸,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的好戏。
秋素心比了个手势,秋北歌会意,纵容的转身往外面走,秋素心不多时也跟了出来。透过半开的窗子,秋北歌看到静侯依旧睡得稳稳当当的,身上却多出一件披风。
曾几何时,任性到天上有地上无的弟弟也变得这样知冷知热了,秋北歌喟叹,不知是欣慰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点。
孩子长大了,就开始有了自己的主意,会走自己的路。从前自己的话会被奉为圭臬,如今只怕也仅能用作参考。罢了,有了担当才算是个真正的男人。能让人从内心里成熟起来,毕竟是件好事情。
被秋素心戳着玩儿的时候静侯就醒了,只是懒得动,所以便宜着那家伙罢了。
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睡了一会儿还真有点凉。抽出一截披风垫在脸下继续歪倒在长案上,暖暖的布面上带着秋素心身上的味道。秋素心身上有种凛冽的香,很清很淡,但是冷而缠绵。
男子身上有香气不奇怪,但大多是浓厚的熏香,混着体味,很呛人。秋素心身上的味道却不是,自然的浑然天成。
静侯开始的时候觉得这味道奇怪的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后来时间久了,反而渐渐因为靠的太近而忽略掉了。直到见了秋素心的大哥,闻到他大哥身上大同小异的味道才想起来。
那是绒线香,驯养蛊虫用的。长年累月的用,蛊虫驯服了,这香也就入骨了。只是这绒线香难制难觅,那用绒线香驯养的命蛊更加珍贵。静侯也是某次从师姐那里闻到过一次,马上就被师姐宝贝的不得了的收了起来。不过既然没有后续,估计也是没养成。
秋素心家里不但养成了,而且兄弟身上都有这稀罕东西,实力强悍可见一斑。
斜斜看过去,半开的窗子里将将能瞄到个影子。秋家两兄弟并肩站在庭院中。玉树双生,各有风流,真是慕煞了一院子的花花草草。
静侯看了也流口水啊,一边流一边忍不住地捉摸,被这样的一个男人看来死心塌地的牵着,她凭什么呢?
胡思乱想乱想胡思的时候,秋素心已经返回了房中。看到静侯傻不楞登的瞪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忍俊不禁。
从林中初遇,他毒伤痊愈后第一次在溪边遇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幅傻傻愣愣没心没肺的样子。兜兜转转,也知道了她另外的一面,这副样子却始终没变,单纯的像头野生的小兽,让人爱不释手。
秋素心看得眼热,干脆把静侯用披风一包,向抱一颗大包子一样的抱在怀里。
静侯也不挣扎,从包子皮里伸出一只爪子,抓住秋素心的衣襟保持个平衡,其他的随他去。
忙里偷闲的亲一下抱一下,怀里的人又越来越乖巧,秋素心真觉得人生越来越圆满。他天生喜欢带着危险和挑战的生活,现在却也忍不住地想着就这样两个人坐看四时变换的生活也是很不错的。
“你师门都有些什么人?师傅要是还健在的话,找一天,我去提亲好不好。”秋素心说的自然平淡,说完自己回味一下,深深觉得是个好主意。好点把人定下来带回家,心里就早点踏实。
静侯呛了一下,咳咳咳的一顿咳嗽。秋素心殷勤的给她拍背。
含着咳嗽出来的两泡泪水,静侯双目迷蒙的看着“突发奇想”的秋素心。
说起来,她这辈子还没被人提过亲呢。当初嫁人,也是干脆的指了婚拜了堂就过日子去了。那个时候她寄人篱下,已经没有亲人了。
提亲。
静侯一面觉得惊愕,一面却有些难耐的欢喜。
要有了亲人才能去提亲。在人看来,她也是有亲人的人了呢。有亲人,也有人要。她的人生忽然又变得丰满起来。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美好的让人不敢置信。
眨掉了泪水,使劲的看着秋素心。
秋素心越想越觉着自己的提议很有道理,也期待的看着静侯。
是啊,睡也睡过了,住也住在一起。看起来也只差一个名分。但是静侯知道不一样的。她早不在乎什么名誉名声的东西。对于自己的身体,她不随意交付,也不看得重于泰山。
提亲,成亲,这些世俗的礼法想一道门槛。
在门外头的时候,再怎么缠绵悱恻海誓山盟都只是一场露水姻缘,可以天崩地裂可以海枯石烂,也可以转眼就一拍两散。但是跨过了那道门槛,就是单纯的过日子了。两个人细水长流的相守一辈子。听起来很无趣,看起来很乏味。却是一生的重量。
这些,静侯明白,但她不知道秋素心明不明白。他说他们家传统优良,夫妻必定恩爱白头。但是她怎么看,也看不出秋素心会是个能安分守着一个女人一个家过日子的男人。不是说他没有那个担当,而是气质实在不合。
静侯叹口气,转移话题。
“我的师门你还不知道,眼下鸡飞狗跳的。”傻乐一下,跟着问:“你大哥找你做什么?”
秋素心看不出来静侯的心思才怪,眼神失望,一脸忧郁的盯着静侯看,看到静侯心虚的不行,东张西望的转移视线。
其实他心里并没有表面上的失望,相反,还有几分窃喜。
会心虚,不敢和他对视,这说明静侯的心里开始有他了。真正是个好现象。
心里欢愉,嘴上敷衍着回答。
静侯听着秋素心没啥重点地回答,心里也有数。这阵子都不见风声,却不一定代表什么都没有发生。秋素心已经甚少回避她了,偶有回避,必然是因为牵涉到她的缘故。这人很知道什么叫做前车之鉴。从前勉强了她几回都没讨得好去,痛改前非到把所有她可能不愿意做不愿意听的事情都过滤的干干净净。
不过也该有人沉不住气了吧。想想,沙家同秋家,在她从前知道的那会儿就交情深厚,怎么可能拒绝的彻底。
“你没话要和我说吗?”摆弄着秋素心的衣襟,静侯问的无辜。
秋素心看着她,琥珀色的一双眼睛清澈透亮,温柔的紧,半点也不像是那个让人闻之色变的恶煞。
“你不愿意听,我帮你捂上耳朵。你不愿意看,我帮你捂上眼睛。留在我身边,不用那么勇敢的。”
这话说的纵容到极点,静侯把脸埋进秋素心的胸前,肩头抖动。
“说得我多任性似的,比任性,我差你天高地远,别冤屈我。”闷闷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颇有一点撒娇的味道,让秋素心喜不自胜。
“我说真的,你不用理。”
“我也说真的,我想去看看。别得意,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糊涂了这么多年,也该让自己明白明白了。”
静侯说到后面,脸色慢慢沉郁下来。
秋素心揉揉静侯的后脑,把人按在身上,眼睛望出去,暗潮汹涌。
第七十八章; 齐子岂弟
静侯的话未必全是真的,但也未必全是假的。
即使她说出了这样的话,秋素心仍谈只是一笑而过,并没有任何动作。
静侯也不再提,她只是想秋素心明白她是不碍的,他无须为难。
但是静侯没有料到,来找她的会是秋北歌。
秋北歌是真正官场上的人,也是带兵的武将。看人透彻明白,行事利落干脆。
他请静侯喝茶。
这对兄弟的容貌极为相似,但是气质迥然相异。即使做同样的事情都有不同的风味。
秋素心总是存了三分玩味,而秋北歌却用足十分精神。
静侯看着秋北歌专心致志的让精致的茶具在手中川流不息,让香气氤氲的茶汤在杯壶间行云流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自家那位搅和了一池乱水之后便消失无踪的大师兄。
那副吹毛求疵的样子,还真是无比神似阿。
只是人家秋家大哥做起来就是稳若泰山,自家师兄做起来就是让人发指的恐怖。
静侯脸上沉静若水,心里深思不属乱走神起来。
秋北歌倒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一心一意,倒茶的间隙看了一眼静侯,诧异之中明显多了几分莞尔。
甚少有人能在面对他的时候还有余暇神飞天外,而且神游的这么理直气壮兼之表里不一。
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一杯茶递到静侯的面前。
静侯恍然,恭恭敬敬的接过来,行礼道谢。
这兄弟俩都喜欢请人喝茶,但是秋家哥哥明显人品比秋素心好了十倍不止阿。当初明明是她被整的生死不能,还要被秋素心泼凉水叫醒。看看人家秋哥哥,明明是她自己走了神,都还给她留面子的提醒她。
静侯的眼中蓦然升起了人间有正道的感慨。
那是一种怎样的火热情怀阿,瞬间点亮了那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光芒万丈。
没办法,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正直且正常的人了,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秋北歌被静侯的这双眼睛一看,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哑口无言。
秋素心行事一贯的张狂,视礼教如无物,没想到为之动心的女人竟然也不惶多让。
以秋北歌的身份地位,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纡尊降贵来泡茶给人喝。从那双被刀剑和笔杆磨砺过的千金之手中接过一杯茶,任何人都会诚惶诚恐吧。更别说秋北歌还是秋素心的兄长。
长兄如父。
既然静侯同秋素心的关系已经只差敲锣打鼓的昭告天下了,那么面对情人的长上,怎么样也该紧张起来吧。
但是静侯的脸上眼里,怎么看也看不出紧张的味道来。
倒是礼数周到,认真恭敬。就是那个恭敬认真的态度有点过头,倒像是在看能不能从那杯茶里喝出二两金子来的架势。
秋北歌见状,也只能在心里慨叹。
什么锅配什么盖。古人称不我欺。
门户之见,他们也是有的。但是却和常人所解的不尽相同。
常山王府素来韬光养晦,因为身份敏感,在朝中一直收敛锋芒。与人结党为伍是他们绝对忌讳的事情。因此,以延平公主王室宗女的高贵身份,当初才会如此轻易的下嫁给了平民出身的驸马。
身份地位对于常山王府来说,是赘累,他们更重视人。
富贵如云烟,他们是从乱世中走到盛世来的人。深深知道没有什么比人更为重要,权势和财富都不及人力可靠。
秋北歌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静侯,虽然也没有派人时时观察,但是偶有的几次见面他都细致的旁观。
这是个非常中庸的女子。
不重雕饰,也不至于不修边幅;不张扬,也不软弱;不特别温柔,却很细致。
眼神清澈,气质干净。
很难说这是不是一个聪明的女子。
她好像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又好像什么也不曾放进心中。
完全说不出她有任何的特色来,就连容貌也是普普通通的中上之姿,但是很奇异的。就像山中的流水一样,总能在最适当的时候起承转合,让人觉得舒服。
秋北歌相信弟弟的眼光,能让自家弟弟动心的人,必然有她的独到之处。他也觉得静侯显然并不符合世间人“佳媳”的标准,但是对于自己那个弟弟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最恰当的人选。
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要先解决,虽然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一旦被兴起风浪也是麻烦。
静侯从杯子上头偷眼观望着秋北歌的神色,只见神色若水。
上善若水,沉静无波。
秋家大哥好涵养。
茶香氤氲,秋家大哥的美色也不错。一把淳厚的声音收敛了威严,带着几分亲切,慢慢的从茶道开始,说起东长西短的废话,间或插上几件秋素心小时候的“杰作”,帮助静侯完善心中混世魔王兼千年狐狸精的高大形象。
静侯听得津津有味,笑靥如花,有来有往。心里却越来越奇怪。这位大哥总不会今天特别清闲,说人闲话的瘾头发作,所以拖她来过瘾。
明刀暗箭,皮里春秋,挑拨离间,棒打鸳鸯这些可能的事情她都有所预见,但眼下这是个什么意思。
她不会迟钝到听不出秋家大哥话里的情绪和意思吧,她没有迟钝到那个地步吧!
静侯在心里卯足了劲头,也没发觉秋北歌有什么亲切以外的意思。越发的迷茫。
联络感情总不会特意挑一个秋素心不在的时候,除非这位大哥不小心对自己一见钟情,打算挖弟弟的墙脚。
…
好吧,静侯自己先做呕,自恋过头了。
好在老天并没有给静侯太多自大的机会,她心中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她不惊讶,真的一点都不惊讶。
当有人通报沙连雪来访的时候,静侯的心中只有“原来如此”和“果然如此”的理所当然之感。
趁着沙连雪还没有进到厅中的一瞬,静侯深吸了口气,偏头用眼刀朝着窗外的花草树木一顿发泄的乱砍。
他祖父个熊的胡萝卜!
这些陈芝麻兰谷子不能吃还不赶紧扔,要恶心她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见到沙连雪的那一刻,静侯明白了自己的虚伪和大人们的狡诈。
她对秋素心说自己可以面对,不过是讨一个心安理得,仗的是秋素心越来越盛的宠溺,明白他绝对不会让她去面对。她仍然可以堂而皇之的隐匿在秋素心的羽翼之下,做一只不问世事的乌龟。
秋素心不会不明白,但他纵容她。
秋北歌却不会有同样的纵容,但也决不会去拂弟弟的逆鳞。
这样不着痕迹的把人兜在一起,只是巧合,谁能怪罪。
奸诈,太奸诈了。
静侯忽然异常想念自家同样奸诈的师兄。很想把座上那个笑得不动声色的男人丢到师兄那闪闪发亮的厨房里,顺便塞他一碗师兄独门特制的“断肠八宝粥”。她一定会很欣慰的。
沙连雪的戏演的也异常精湛。
先是同迎上前去的秋北歌寒暄,然后才作他乡遇故知的惊喜难耐装望向静侯,无辜的仿佛他从来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她似的。
静侯觉得牙根都跟着酸起来,脸上还是笑。
无论如何,当年沙连雪到最后仍然没有放弃她,仅凭这一点,她就没有理由不感念。
“大哥。”沙连雪恳切地向秋北歌请求,“可不可以让我同静侯说几句话。”
秋北歌转向静侯,看她的意思,若是她真的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
静侯微笑,点头,抿起唇角的嘴里,舌尖被狠狠地咬住。
秋北歌于是缓步出了厅堂,不远不近的立定在庭院中。静侯的心里的紧张奇异的得到了舒缓。
草木葳蕤,秋北歌慢慢的端详着花木上的纹理,耳中收纳着模糊的语音。
天高舒远。
沙连雪的声音压得极低,也只说了寥寥数语,但秋北歌却眯起了眼睛。
余光中,静侯遥遥静立的侧面冷白的消失了血色,几乎像是久沉海底冰寒冷酷的雕塑。
他皱了眉头,有些沉重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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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北歌送走了沙连雪,回来便发现失了静侯的踪影。
问遍园中的人也无人知晓静侯去了哪里,但也没有人见她离开过。
秋北歌皱眉沉吟,忽然觉得棘手。这个局面他没有料过。本来以为只是了解过去的那一段故事,应该并不要紧。那天看静侯与沙连雪夫妻共桌而食,甚至在芳娘提及那个侍卫的时候,静侯也没有什么在意的反应,所以他才会以为没什么大碍。却没想到沙连雪三言两语,倒撩拨得人都不见了。
可莫要生了什么变数才好,不然他不知道要如何对自家弟弟交待才是了。
属下请示可要派人去找,秋北歌考虑了一下,示意不必。
依他看静侯应当比她表现出来的更加在意自家弟弟,而弟弟想必也早就把人掐在手心里。他这个外人越管越乱,还是不要一错再错,留给自家弟弟自己去解决罢。
沙家少主人的面子要给,自家弟弟的任性要管,长兄难为啊。
秋北歌摇头,对这些小儿女的情态摊手无奈,开始预见自家弟弟的反应。
秋素心素来敬重兄长,这次实在是他在秋北歌面前露出的最难看的脸色了。
青白着整张面孔,嘴唇抿到发白,仿佛下一刻就能喷出火来一样的忍耐。
秋北歌也觉得自己这次多少还是莽撞了,歉疚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感觉到那手心触到的肌肉紧绷欲裂。
他本应先探一下深浅再行事的,但是弟弟实在是太精明了,有一点苗头都会警觉。他看弟弟宠溺静侯的样子就知道弟弟这关是绝对过不去的。但是他也有他的立场,没办法,只能先斩后奏,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他的想象。
秋北歌的歉疚之念远不如他心中的疑虑来的深切,弟弟他们仿佛隐瞒了什么更深的原委不敢示人。
行军作战最忌讳的就是不清楚情势,秋北歌审视着弟弟,秋素心却错开了目光。
不能说…吗?
那倒真是棘手了。
秋北歌心中暗忖,脸上不动声色。
秋素心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兄长龃龉,虽然他的确怒火中烧。
同一件事情,放在不同的目光之下便是截然不同的面貌。如果秋素心还是当初那个秋素心,那么兄长的行为其实只是顾全大局下的权衡之策,并无大过,最多只是不明底细,行事莽撞而已。但是,今时今日,这样的事情放在秋素心的身上就变成了一片逆鳞,完全碰触不得。
静侯有多么决绝利落的性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果没有中间那些阴差阳错,此生也许就真的同她错身而过,再无缘分了。
当时以为的恼怒和不甘,放在今天看,尽是后怕。
怕静侯真的就像一滴水一样融进西湖里,从此消失在茫茫红尘之中,再无可寻。
把所有人遣开,一个不留,秋素心独自坐在园中那水源处的湖畔,连兄长也不见。
时值多事之秋,这样做其实并不明智。但是秋北歌此时理不直气不壮,也没有办法去约束弟弟,只能随他去,再派人在园林四周加倍防范,以防万一。
秋素心深深了解自家的兄长,若是他喜欢,就算是讨饭的女子或者青楼的粉头他也不会反对。但涉及到王府的安危,兄长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所以,很多事情,再没有解决之前是不能同兄长多言的。没想到这一迟缓,就出了问题。
秋北歌以为秋素心胸有成竹,所以不需要找寻,只等静侯冷静之后自己回来。
半对半错。
秋素心的确在等,但并非胸有成竹。
那个雷雨之夜,静侯从这湖中水遁而去的景象在脑海中萦绕不去。
更久远一些的时候,血红的湖水中,残肢断臂间鬼魅般一闪而逝的那个笑容。
还有最初的那刻,阴雨连绵的西湖上,巧笑倩兮,眼中含讽的消失在冰冷湖水中的那个影子。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从水中消失,逃离他的身边。
即使是现在,他也依然没有自信,静侯会安稳的留在他的身旁。
不一定信任他,一定不依赖他。
发生事情时宁愿自己躲避也不愿意靠入他的羽翼。
她不会走远的,秋素心只是莫名的相信这点。
她能躲避的地方也只有这片湖水。
这一次,他一定要看到,静侯主动靠近他,从冰冷的水中回到他的身边。
秋素心面色寒凉的坐在湖边,一言不发。
天光由明转暗。
没有人敢不被召唤就擅自走近,秋北歌也不去打扰,长廊下平常早应当点起的风灯在夜风中摇晃,发出暗哑的声响,暗淡无光。
葳蕤葱郁的草木在夜色中凄惶一如幽明魅影。
今夜是朔月,又没有灯火,湖面上只见漆黑,不见了平日里的波光粼粼,竟似一滩死水。
秋素心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湖面。
没有任何理由的固执的等在这里,连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但是他动不了。
情如劫难,不欺而至,一往而深,无处脱困。
没有那个人的时候也是风生水起的活着,那个人来了,入了眼,入了心,自然而然,竟然就再也想不起从前的日子是什么样子了。只知道,那个人不能少,少了,剩下的日子连想起来都是煎熬,就像这水,冷冷的,没有味道,没有颜色。
秋素心等,只要不会失去,就连折磨都觉得是好的。
秋北歌远远的看着弟弟的身影,叹息的摇头。
冷心冷面的人,要么一生孤寒,要么一世情专。
他这弟弟就是其中翘楚。不动情则以,一动情简直感天动地。也不知道是造化还是冤孽。
叹息声隐匿在风中,秋北歌既无从插手也只能转身离开。
时间几乎凝固掉了,秋素心盯着湖面的眼睛里快要凝出冰来的时候,水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