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而行,驭云归去。
啊——
这样的快乐,有多久多久没有感受过了——
神族在半空恣意盘旋,伴着飓风和血色的云霞,惊恐的人们只能隐隐看到流动的金色光芒,被那股威严强大而又带着无比压力的力量压迫着,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地上。
只要有强大到无可反抗的力量,妖孽也可以是神明。
若是有了更加有力的靠山可依,神明就和妖孽无异。
人啊,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哈哈哈哈哈————
神族俯瞰着秋素心固执的挣扎,不断的爬起,不断的被神力压迫,吐血倒地,又不断的试图爬起。
嗯,这倒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呢,神族觉得非常有趣。
——想要找回你的心上人,就先找到我吧,你放心,不会太难的
——啊,对了,这个人还给你们
神族忘记了尾上还缠着一个不知道死掉没有的卫霍,遂松了尾巴,把人甩下去。
——味道太混沌,不好吃
扑通一声,从半空中直接被甩落的卫霍落进了园中一处蓄莲的水池,溅起大片的水浪。
秋素心眼睁睁的看着顶着静侯身体的神族纵横而去,却全无办法,双目眦裂,竟似流下了血泪。
乱世神异出,人首而蛇身,啖其肉,可为天下王者。
漫长的时间里,神族不是从没有甦醒过,只是每次的醒来,都源自一场惨烈的悲剧,而每一次的沉睡,都是另一个悲剧的序曲。
人类的愚蠢,自私,残忍,从来不曾改变。
传承着上古神族高贵血脉的遗族,只能在这样的人间流离辗转。一世,又一世。人间用多少残酷的命运折磨神的遗族,醒来的神族就用多少腥风血雨报还。
就这样,过了千万年。
这一次,该从哪里开始呢?
夜幕降临,隐没在幽暗之中的神族周身环绕着寒冷的雾气,好心情的自问。
——那个孩子很有意思,我很喜欢,不如这一次,先帮他解决点麻烦
神族的声音很温柔,但是沉睡在血脉中的遗族却默然。
绽放了一个异常美丽的笑容,神族无声无息的游动着身体。
一夜之间,整个江湖血腥一片,哀鸿遍野。
不管是白道还是黑道,下到堂口分会,上到总堂帮会,凄号和血色沿着一种奇异的轨迹蔓延开来,仿佛被一条巨大的蛇蜿蜒游走,吞噬掉无数的性命。
一时之间,江湖之上人人自危,风声鹤唳,再也没有人有闲心思去争名夺利,勾心斗角。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人有这样的能耐,更没有人知道原因。
但是很奇怪,虽然不问背景势力的屠戮,却没有斩草除根的灭门,没有沾染过血腥的女人和孩子大都活了下来,虽然他们也都被惊吓的魂飞魄散说不出什么来,但却让整件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思议。
仿佛那些动手的人无所不知,有觉得奇怪的人悄悄查了那些死去的女人甚至孩子,发现他们无一例外的身上都背负了血债。
于是不由得有人开始猜测,是不是有什么妖孽作怪,或者怨鬼复仇。
江湖仇杀再平常不过,没有人会“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到这个地步,而且,这样的事情也根本不是人力可为的。
一夜之间,无声无息的,死了数百条人命阿,什么人会有那个能耐,就算是云楼和“云上天”那两尊活阎王联手也不可能办的到。
不是怨鬼妖孽作祟又会是什么!
——怨鬼妖孽阿,也没错,的确是被诛杀的怨鬼变成的妖孽。不过和“替天行道”可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挑食而已,那些人的血肉比较美味嘛…
神族舔噬着利爪上的血液,神情满足。
猎物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创世之初便诞生的神族,同这天地本是一体,虽然那强大的力量随着血缘的淡薄而不断的消减,但是毕竟,还是上古的神族。
长久的饥饿之后,再一次的沉睡之前,尽情享宴。
无人可以阻止,只有千万年来不变的月色,冷眼旁观。
看红莲业火,处处开遍。
看英明的武林盟主焦头烂额顾此失彼;
看州府郡县的官员如惊弓之鸟纷纷派重兵严加防范;
看金銮殿上的皇帝老爷对着接连呈上来的奏章暗报龙颜震怒;
看被闻讯赶来的秋北歌火速带回别苑救治的秋素心从昏厥中醒来之后,如同被血染红的一双眼。
听着兄长口中的那些消息,秋素心痛悔!
他开始明白那个神族的意思。
如果只是妖孽的传言,他尚可以轻松解决,就算沾上了复仇的血腥,他也早想好了对策。
但是,一旦这些事情被传扬开来,甚至传到皇帝的耳中,就算静侯醒来,她又怎么能活!就算她能活下来,又让她怎么去面对!
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
秋北歌不明就里,看着弟弟几近绝望的激烈神色,大为惊异。
接着看到秋素心竟然不顾严重的内伤就要爬起来,赶紧把他压了回去。
“你这是干什么!出门一趟伤成这个样子,不好好休养,要到哪里去!”
秋素心仿若未闻,只是在兄长手下挣扎着要起身下床。
秋北歌怒极,咬牙拍在秋素心的穴道上,把人放倒。虽然阻滞血脉有碍伤势痊愈,也总比让他去做死强。
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一向在江湖中呼风唤雨的弟弟如此狼狈,而那个静侯又去了哪里?
回想了这一连串的事情,秋北歌的心中渐渐坐实了某些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第一桩血案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单云栖就开始警觉,但是他没有料到,事态还不明,就轮到了他的头上。
下面的分堂次第传来坏消息,现在,就连他所在的总堂也没能幸免。
虽然作了以测万全的防备,但是哪里是对手。
平素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们,甚至连对手的影子都没有发现就丧了命,死装凄惨。
让人杀的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这是第二次。
虽然更加的惨不忍睹,但是一切的一切,却让单云栖不得不想起上一次西湖上的景象。
飓风席卷,被打翻的灯火迅速燃烧开来,大火和浓烟中,无形的巨大杀气肆意蔓延。
单云栖已经运功到了极限,全身的皮肤都呈现出冰冷的金石之色,看不清对手,无法进攻,只能全神贯注的防守。
火焰的热浪和凄厉的嚎叫于他仿若不存,整个人凝成一尊雕塑。
就在那道巨大的杀气以迅雷之势,携着裂山蹈海的压力向他袭来的刹那,此时听来绝对诡异的一道乐声忽然响起。
低低的,却清晰的就像在耳边。苍茫而辽远的穿透了所有的声响。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那股强大的无可比拟的压力瞬间消失了。
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凝成一线,传入他的耳中——
欠单兄的,步某报还了。


【第十七卷 紫禁朱樱出上兰】

章节86
步青衫凌风而行,足不点地。
青色的衣衫鼓起,衣袂扬动,仿佛一只巨大的青鸟震动翅膀,正自在的飞行。
身后不远处,一团流动的雾气以同样的速度不紧不慢的缀着他。
冷月光华之下,将所有的血腥和凄号远远抛下,一前一后的踏月闲行,越走,越清静。
屋舍楼阁,亭台花木,参天巨树,剪影一样从身边飞快的流过。
步青衫的脸上一直有着从心里涌出的快乐。
呵呵呵——
清脆的笑声响起来,涌动的雾气散去,露出神族妖冶美丽的身形。
巨大的蛇尾甩开,飞快的缠上了步青衫的腰身。一双生着可怖利爪的手温柔的从背后拥住了他的胸膛。
步青衫没有半分惊讶,反手把神族的身体环抱过来,就着飞纵的势头,两个身体绞缠着,凶猛的摔进了前方那片广阔的湖水里。
巨大的水花飞溅,打碎了月亮寂静的倒影,破碎的光华仿佛很多美玉碎裂开来。
迅速的下沉,神族笑看着步青衫一双明亮荡漾着的眼睛,血色的红唇印了上去。
属于神族的气息在唇舌交缠间缓缓流进了步青衫的身体。
“人”的外貌无声的改变。
乌黑的发色染上了深翠浓郁的碧绿,温柔清亮的瞳孔也尽染了那抹温柔的绿意。
有力的手臂揽抱着神族的脊背,细腻的抚摸,放纵着冰冷的鳞片在身体上滑动摩挲。
神族把步青衫的头拥在胸口,感受温暖的唇舌一点点地安抚着那道从未痊愈过的伤痕。
巨大的蛇尾收起了金色的长鳍,滑过怀中人紧实柔韧的腰身,滑下那双修长的腿间,大腿内侧敏感的肌肤被摩擦,步青衫难耐的夹紧了双腿。
几乎是夹骑在神族美丽强健的尾上,彼此拥抱,相互摩挲,让两具美丽的身体环绕成一个圆满的整体。
恣意悠游在水中,鱼儿们远远的躲避。
幽暗的湖底,金色和幽碧的光芒安静的交融。
无声的,一只小小的陶埙从步青衫半褪的衣衫中落下,缓缓沉落。
啊啊——————
步青衫咬住了神族的颈侧,神族猛地抱紧了他的头颈,发出悠长的,无声的长叹。
依在神族的怀中,看它伸开手,那只陶埙随即上浮,落在了神族的掌心。
——真是拿人这种愚蠢又自以为是的东西没有办法呢
——明明是召唤情人的讯息,却变成了什么祭祀的仪式
步青衫似乎非常习惯这种只靠意识的交谈,依在神族的怀中,露出一个慵懒的笑容
——你别忘了,我也是愚蠢又自以为是的“人”
神族低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是啊,身为“神子”的“人”…
步青衫从神族的掌心拿过陶埙,横了神族一眼。
——不然呢,让人知道,部族信赖的所谓“神之子”,其实只是得到了神族力量的凡人,更甚者,是神族的情人?
——有何不可呢?
神族不以为然,只要够强大,就能为所欲为。
——和其他人在一起,本来就有许多不得已,尤其是身居高位的时候,更不自由,我也不过是顺应时势而已。
步青衫把玩着陶埙,上身的衣衫已经被褪在腰间,露出大片细腻结实的皮肤,神族的手流连的来回抚摸。
——我给了你力量,你却不愿意与我共生,选择留下同人一起生活,这也叫做顺应时势?
尖利的爪子划破了步青衫的皮肤,步青衫浑若无觉,手指顺着神族锋利的爪子来回游走。
——我不愿意啊,我不愿意同你共生,然后在漫长的时间里让你厌倦了我,或者我厌倦了你。
哈哈哈哈哈——-——
神族大笑,揽过步青衫的头,激烈的吻了上去,就像千万年前幽会的每一个夜晚一样。
——神族是寂寞的,但是也是最忠贞的。
——千万年过去了,我仍然只有你一个情人,倒是你,果然厌倦了我
步青衫坦荡的注视着神族。
——是,所以我不能跟你共生,我太喜欢你,不想让你恨我。
——那么,我所爱着的,薄情的人啊,被当作异类的感觉,好吗?
神族很快乐的笑着。
步青衫也笑。
——很好,不必再压抑自己本性,那感觉,简直妙不可言。
——那么不再压抑本性的人,你千方百计的呼唤我出来,是想要做什么呢?可不要说,被我的血脉唤醒记忆的你,再次爱上了我。
——为什么不呢?你那么宠爱我,甚至不惜把自己的血肉分给我,赐我与你共生的神力,为什么我不能再爱上你呢?
神族的笑容蓦然变得锋利无情。
——是啊,你是吞噬我血肉的第一人。但是,你也是我吞噬的第一个“人”。
——比起爱上我,你更喜欢杀了我
步青衫剧烈的大笑,这辈子出生以来从来都没有笑得这么愉快过。
他曾经得到过神族无上的宠爱,他的身体里有着神族不灭的血肉。
就连师傅也不知道,在静侯第一次自残的时候,被那无法抗拒芳香诱惑,他舔噬过静侯妖化时的鲜血。
神族的血脉唤醒了远古的记忆,从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是那个被桎梏在血色仇恨中的“步青衫”了,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他自己而已。
为了他自己。
——真的只是为了你自己?
——呵呵呵,那么,为什么不吃掉那孩子呢?只要吃掉那孩子,你想要得一切都能轻易得到,更何况只是区区的一颗人心。
步青衫叹息,溺爱一般的笑容,抱住了神族的颈项,抚摸它耳后的长鳍。
——你还是不懂。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真好,要是那个家伙也和你一样多好,我就不用费这么多心思。
——静侯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血族啊,我怎么舍得再一次吃掉你的血肉。我背叛了你,但是我还是一样的,那么喜欢着你啊。喜欢着你,喜欢着唯一拥有你血脉的那个孩子。你是我最初的情人,也是唯一最宠爱我的人。
——为什么,你要是个神呢?
——不要哭…
神族温柔的舔去步青衫眼眶里的润泽。
——你只是,从来也没爱上我而已。
步青衫死死的搂住神族的颈项,拼命咬住它的颈侧,身体急剧起伏,放纵的哭。
他只会在它面前哭泣,只会对它任性,只会被它纵容。
他那么喜欢它,胜过一切的喜欢它,但是,他没有办法爱上它。
所以,只能伤害它。
神族温柔的笑,闭上眼睛,金色的蛇尾摇曳,拥抱着步青衫,缓缓的上浮。
血色蔓延。
这片不夜的湖光也变得暗淡。
偌大的湖面上再也看不到数日之前的繁华和奢靡,只剩下几条空船和一片寂静的月色。
伏在水面上慢慢的游动。
水波顺着身体后退,一波一波,仿佛千万年瞬息流淌的时光。
人间还是那座人间,人和神族也不曾改变。
只有时光,永远回不到一切刚刚开始的那个——从前…
静侯——————
嗯?
怀抱着步青衫,神族刚要雾化腾空,忽然远远的湖岸上一声大叫,回荡着划破整片清冷寂寥。
回头看过去,神族笑了。
它还在奇怪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敢在深夜到这里来。看起来,它的血族,比它的运气好得太多…


章节87
“师傅————”
聂拂衣在花喜落额头一按,满面不甘的人软倒滑落。
清秀的娃娃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悲悯,轻轻把花喜落放在床上,落下结阵。
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
步青衫那孩子能隐瞒了他那么久,上古神族的力量,果然同传说中一样。
清心寡欲是神,暴戾嗜血也是神。
为善为恶之在一念之间,一者天堂,一者地狱。
只是那地狱,是拉了世人作陪的无间地狱。
孩子,可千万别真地把这人间变成了地狱,那他可就真得成仙去不可了,这人间的酒他还没喝够啊…

“王府的大夫还没到吗?!”秋北歌厉声问道。
“已经派人带了最快的马去接了,属下再派人去迎。”
“快去!务必用最快的速度把人给我带来!”
“是。”
诚惶诚恐的手下衔命而去,秋北歌坐在弟弟的床边,心急如焚。
那天不得点了秋素心的穴道让他昏睡之后,弟弟就再也没有清醒过。已经几天了,高烧不退,浑浑噩噩的都是含混的说胡话,不然就是喊那个静侯的名字。
秋北歌从头到尾的什么都不清楚,像要解决事情也无从插手。
那个静侯消失的无影无踪,弟弟又变成这样,沙连雪府上门庭半毁,人伤的比自家弟弟更重。他连个可以问话的人都找不到,只能干着急。
越想越急,越想越气,恨铁不成钢的皱眉盯着满脸青白交错,眼窝烧红的弟弟,一面帮他更换降温的布巾,一面咬牙。
好你个小子,整天任性妄为他们都纵容,就因为相信他有本事闯祸就有本事收拾。
多少年都放心过来了,竟然忽然闹这么一出,真是——
这里担心弟弟,那里还要为皇上尽忠。
杭州城里里外外闹成这样,左近的重镇也都纷纷闹出血案,犯案者不但没有踪影,连个头绪都找不出来。
一众大小官员都变成了缩头乌龟,皇帝知道他人在这里,干脆把这烂摊子甩给了他。还严令限时解决。
真是天杀的!
饶是秋北歌天纵英才,此时也不由得内外不宁,焦头烂额。
“世子——”侍卫气喘吁吁的飞奔进来,“回禀世子,王府的大夫到了!”
“快带进来!”
“是!”
王府的大夫是延平驸马从异域请到的奇人,正是成功在他们兄弟身上中下命蛊的那一位,堪称华佗再世。
秋北歌听说大夫到了,心里一松,就要站起来。忽然手上一紧,低头一看,对上了秋素心异常明亮的一双眼睛。
“大…哥…”
“你可算醒了。”秋北歌大喜,“大夫也到了,让他帮你疗伤。”
“大哥…别用凝碧…”秋素心声音虚弱坚定。
秋北歌闻言,剑眉立起。
凝碧是王府独有的奇药,是当年皇帝体贴亲弟弟上阵杀敌凶险难测,特意御赐的圣品,本身就有奇效。服下凝碧,再辅以王府大夫的妙手行针,只需沉睡上七天七夜,不管是什么样的重伤重症,都能起死回生。
秋素心眼下的状况,心病大于伤病,只要七天的休息,定能恢复如初。可他竟然拒绝,这让本来就焦急的秋北歌如何不怒。
“我不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的身体出不得半点差错,大夫呢?”
“小人在。”一路风尘仆仆的大夫早就侯在一旁。
“用药。”
“是。”
“大哥!”秋素心的手铁铸一般牢牢握着秋北歌的手臂,目光如火,一字一顿,“我,不、用、凝 、碧!”
“你——”
“大夫,请你…换别的方法…”
“这——”大夫犹豫的请示秋北歌。
“你到底到干什么!”秋北歌已是怒极。
“我…有不能失去的东西…要拿回来…大哥放心…我不会让王府蒙羞,事情过了之后…我自会向爹娘和大哥…谢罪…”
两兄弟极为相似的琥珀双眸对住,彼此眼中都是熊熊烈火。
片刻,秋北歌摔开弟弟的手,起身背过去不再看他。
“大夫,照他说的做,我管不了你,但是事后,我要一个明白的交待。”
秋素心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虚软的松了一口气。
“多谢大哥。”
秋北歌哼了一声,大步走出房去不再理会。
大夫忙上前诊治。
秋素心闭上眼睛,脑中静侯的诸般表情和神族冰冷的笑容交错,一片燎原的红莲之火熊熊燃烧着,蒸腾着他的神志。
他,说什么都不会输给那个“神族”的!

神族腾空而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岸边人比月色更明亮的眼睛。
那种固执到单纯的眼神,真可爱~~
想不到这一次醒来,会遇到这么多有趣的人,偏头看了看怀里的那一个,金色的阴阳双瞳更加灿烂。
江行舟本来应该在“云上天”的总堂里克尽职守,救治门人的,但是药师的敏锐让他闻到了极淡的,熟悉的味道。
他曾经留在静侯身上的,药的味道。
天才药师配置的药粉,如果催进皮肤里去,终生都不会消散,可惜,他还没来的及在静侯身上留下那么深刻的印记,就失去了静侯的踪影。而且再也没有办法找到她。
但是,虽然只留下了一点点,对于他来说,也足够了。
他终于又看到了那具夺走了他所有神魂的美丽身体,只有更加美丽。
抛弃了需要他的门人,不顾一切的追寻着自己的渴望而来,终于得偿心愿。江行舟不知道,自己笑了。
孩子一样的笑容让神族觉得分外有趣。
微微扬头,江行舟被一股吸力抓起,虚空定在了神族的面前。
无限美丽的双眼就在面前,诡异变幻的鳍散发着淡淡的金芒,人身蛇尾,流动的金色鳞片和那身体上完全展开的巨大背鳍。
梦中无数次追寻着的人就在面前,巨大的冲击让江行舟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眼睛贪婪的将神族的一切都收揽进视线,发觉到神族怀里衣衫不整,姿势慵懒的男人,江行舟的眼神一顿。某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涌了上来,染上他的眼睛,皱起他的眉头。
哈哈哈哈哈哈——
连嫉妒都这样坦白,怎么会这样可爱!
神族多么愉快,抓住了江行舟的脖子,把人拉到面前,冰冷的气息就吹拂在他的脸上,只差毫厘,就可以碰触到彼此的嘴唇。
好干净的魂,说不定会非常美味~
神族偏头,思考。
步青衫不动声色,依在神族怀里,静静的旁观。
尖利的爪子贴在江行舟颈侧快速跳动的血脉上,缓缓的划动。
眼中灿烂的金色愈发的炫目。
忽然,微弱到近乎虚无的小小触动从血液深处传来,最靠近心脏的某处,轻柔的软了一下。
神族一愣,温柔的笑了。
——原来你一直醒着吗
——好吧好吧,听你的,我不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