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的美貌变成了十分的凄厉,反而平添一股鬼魅般的美艳。
“沙夫人,冤有头债有住,静侯不是你的仇人,正相反,她还有债要同你讨。在那之前,你还是把自己的事情料理好,不要对着无辜的人苦苦相逼了吧。你们都忍了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了结了,不是吗?”秋素心慢条斯理的说道,带着毫无遮掩的讽刺。
芳娘被那轻蔑的眼神激得神志惘然,连嘴唇都是颤抖的。
“大家把该说的都摊出来说清楚,不是很好。你讨你的怨,我们讨我们的债,前缘尽消最好,我们还有大把人生要好好的过日子,没有许多空闲同你耗。”
秋素心的意思,不气的芳娘发疯不痛快。
“你们…呵呵呵呵…好一个你们。相公,你看看人家,还不是夫妻就成了你们,为什么,我和你,就总也成不了我们呢?”
芳娘反倒冷静了下来,挽了挽鬓边的头发,恢复了端庄的仪容。
沙连雪冷冷的,表情声音里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情意绵绵。
“为什么不是,你心里难道不明白?”
“明白,我怎么不明白?”芳娘微笑,“你的心上人,你的孩子,都死在我的手里,我们怎么可能还是我们。你看,我不是很明白吗?”
“你明白,你明白就不会毫无人性的牵连无辜,你明白,你明白又为什么要试图去破坏静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要是没有你的相助,我怎么可能做到。更何况,人家情深意重,和你一样的痴情不悔,哪里是我破坏的了的?你问我,不如问去你自己为什么要做我的帮凶?”
沙连雪目眦欲裂,好半晌才压下胸中的万丈怒涛,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话来。
“你问我为什么要做你的帮凶,难道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忽然不再做你的帮凶?”
芳娘轻笑出声,“我何必问呢?当然是你有了靠山,不必再受制于我。不过不要紧,该传的消息我早就传出去了。当今皇帝虽然英明神武,但是多疑多忌,想必会对那些消息很感兴趣的。”
“你————”沙连雪咬牙切齿。
“不必故作姿态了,这么多年你都忍耐下来了,和一个你恨之入骨的毒妇朝夕相对,情意绵绵。今天既然敢和我扯破脸,就不会料不到我会做的事情。你也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可叹我竟然在你这样的小人身上空付了一生,静侯,你说,你让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怎么能不对你妒之入骨。”
“你和那个贱人一样,都不过是些出身贫贱的低贱女子,烂泥一样的东西,却怎么都能得到一个那样尊贵出色的男人全心全意地情谊,我呢?我堂堂守疆大将开国功臣的女儿,倾身下嫁,论起容貌才华,哪一样不是别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良配,却得不到丈夫的心。甚至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和一个低三下四的女人恩爱缠绵,生儿育女。你说,你让我怎么甘心,怎么不怨,我甚至连你这个妖怪都比不上!你说,我怎么能不恨!”
芳娘的声音尖锐的要刺破人的耳膜,脸上却笑得温婉恬淡。
只可惜,她杜鹃泣血,静侯和秋素心却视而不见。
“你想说,当初的一切,都是你设计的,本来会死的应该是别人而不该是我的孩子吗?”
静侯平静的问,脑中异常清醒,从没有像这样的清醒。
“是,你的孩子不过是个运气不好的替死鬼,只可惜,那个运气好的,也没能好好的活下来,反而跟那个低贱的女人一起下了黄泉。这就是报应。”
芳娘干脆的承认,甚至得意地笑了笑。
“嗯,那么,你的报应又在哪里呢?”
静侯抬头,倒竖起瞳眸————


章节83
叮————
房檐下的长命铃铛无风自鸣。
静侯苍青色的瞳眸中安静的滑下一颗泪滴。
碧血凝泪,蜿蜒过苍白的脸颊,啪的落在地上,却仿佛落在人的心里,激出无限扩散的涟漪。
肌肉和皮肤撕裂的声音,裂帛般清晰而狰狞。
静侯冰雕一样的站立着。
耳后的长鳍乍然展开,指上利爪纵生,妖化得太过猛烈,来不及变化的人身鲜血淋漓。
当巨大的蛇尾撑裂了衣衫甩出来的时候,架着卫霍的两个家丁已经面无人色的快要被吓得昏死过去,大张的嘴一张一合,眼看要大叫出来。
瞬间,秋素心和沙连雪一前一后不约而同的纵身而至,把那两个家丁毙在掌下。
支撑着身体的人横尸当场,卫霍跟着倒在了两具尸体上。
沙连雪看着他,面露不忍之色,手下颤抖犹豫。
秋素心冷笑着看看他们两人,转过身子不再理会,只盯住静侯的动静。
现在就杀了他,呵,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阴冷巨大的寒气蔓延开来,静侯倒竖的瞳孔盯住面前的芳娘,空白一片,蛇尾滑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秋素心眯起眼睛,忽然发难,向沙连雪击出一掌。
沙连雪猝不及防,被掌风打出房门,狼狈的跃出数丈方才站稳身形。抬起头再看去,秋素心正站在合拢的房门前,只把妖化的静侯同芳娘和半死的卫霍留在房中。
“你——”沙连雪大惊。静侯妖化的样子他是见识过的,莫说卫霍已经残废,就算是完好之时也绝无可能从静侯手下生还,更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芳娘。
“不要说,你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天。”秋素心看着沙连雪,怜悯的微笑。
“ 静侯是你的心上人,这一天之后,她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 能不能回头是我们的事情,你有自己的麻烦,不必多费心我们的问题。”秋素心安之若素。
沙连雪知道秋素心向来狂傲,却从没想到他会狂傲到这个地步。
“你明知静侯是妖,你明知她厌恶满身血腥,你这是要她万劫不复啊!”
“万劫不复?谁生来不是渡劫的。更何况,她早就已经回不到当初了,你不是最清楚吗?”
沙连雪哑口无言,咬紧牙根。
若说罪孽,他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罪无可恕,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静侯她是妖,而且…这次之后恐怕风雨欲来,你可有了对策。”
“对策?”秋素心好笑,“你不就是我的对策吗?”
沙连雪抬头。
“静侯报仇,又何尝不是替你脏了手,你想要干干净净的置身事外,除非死了才行。”
秋素心说的是真的,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反正他是做这行的,平平常常灭个门真的不会很费气力。
沙连雪闻言,低笑出声,“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是活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不过你放心,虽然我不在乎我和这些人生不生死不死的,我欠静侯的,会一直还到我咽下最后一口气。”这样,下辈子,他就不必牵连着“她”陪着做牛做马的赎罪。但那也没什么不好,哪怕是做畜牲,毕竟也可以双宿双栖了。
这么多年了,“她”和孩子可还在黄泉等着他…
沙连雪充耳不闻房中传出的凄厉叫声,径自沉沦。
秋素心轻笑一声,侧耳凝听着房中的动静。
同沙连雪也算多年的交情,若最后刀剑相向他也颇为遗憾,能合作解决最好,不然…他会善尽最后的情分,让他快点遂了心愿。
静侯阿静侯,你是人也好,是妖也好,是神也好。事到如今,你生要与我相守,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芳娘第一次看到静侯的妖身,不是不怕的,但是心中的怨毒长年累月的存下来,早把好好的一颗心腐蚀成了一个鬼。
既然早就是鬼,还有什么可怕。
和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彼此折磨了这么久,如今豁出去把一切都掀出来,她只觉得痛快。
低贱的女人,低贱的妖怪。
她就算是死了,也是千金之躯。
她有什么错!
凭什么她付出一切却什么都得不到,只落得满手罪孽!
凭什么低贱的宛如蝼蚁的女人能被百般宠爱,连个不是人的妖怪都有人为她不离不弃!
凭什么她要成全退让!
凭什么她要守着没有用处的良善任人侮辱欺凌!
芳娘心中的怨恨越深,身子就挺得越直。望着随时能将她杀死的静侯,眼中尽是轻蔑鄙夷。

静侯却不若芳娘所想的,凶性大发的扑过来。
她只是静静的盯着她,倒竖的眼瞳里,一丝金光浮出来,慢慢的吞噬了原本的苍青色,瞳仁缩成一线,阴阳双瞳,一只越发的明亮,一只越发的寒凉。
周身和眉眼之间的气息瞬息万变,时而凌厉如刀锋,铺天盖地压得人几欲窒息,时而阴寒似冰雪,刺骨刺心得要把人的血都冻结。
芳娘几乎要窒息在这能将人凌迟的庞大妖气中。
忽然,静侯笑了。
三分邪,三分媚,四分的杀气,却有十足的尊贵。
看着芳娘的眼神居高临下的仿若无情的神祗俯视着地上的蝼蚁。
芳娘很想维持住眼中的轻蔑,但是她发现她做不到。
房门不知何时被合拢,室内本来昏暗一片。但静侯蛇尾上原本暗青色的鳞片上尽染灿金,泛着夺目的光芒。
静侯分明没有开口,但是一阵幽诡的笑声却无处不在的直接闯进芳娘的脑中,震的她身形剧晃。
——虽然只是个低贱的人,但是我还是要感谢你
——你用我的孩子作牺牲,是不是要用自己做祭祀
金石交鸣一样的男声和琉璃破碎一样的女声交替混杂,直直穿过芳娘的头骨。洪钟巨响震动得她的头颅像要裂开一样的剧烈疼痛。
“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就是我杀了你的孩子,你要杀就杀,不要装神弄鬼!”芳娘捂住双耳,疯狂尖叫。
——怪物?
——低贱的人,千万年来毫无悔改
——忘恩负义
——自私自利
——罪孽深重
——你们这种低贱的东西
——竟然一再的侮辱这天地间的神灵
——就从你开始,用你们身上的血来洗净你们加注在我身上的
——耻辱
不断交替的声音仿若滔天的巨浪,在芳娘的脑中翻腾无休。芳娘再也忍耐不住,紧紧抱住头,滚到在地,痛苦的抽搐。

静侯已经不再是静侯,她是眼睁睁看着未出世的孩子被残忍打落拉出体外的母亲,是千万年前被自己的奴仆狡借天力活生生酷刑而亡的神族。
芳娘的怨恨,怎么比得上那千万年间的痛苦和仇恨;芳娘的怨毒,怎么比得上那血淋淋凌迟的锥心刺骨!
利光一闪,“静侯”身上残碎的衣衫片片飞散,露出心口那个永世的伤痕。
巨大的蛇尾慢慢的把在地上痛苦翻滚的芳娘卷起缠住,越勒越紧,直到骨骼咯咯作响才缓缓举到半空。
尖利的长爪一点点地划破芳娘身上的衣衫,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租微微用力,鲜红的血液就喷出来,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汇成一汪血泽。
血色的舌尖伸出来,舔噬过爪子上的血迹,融会着嫉妒,怨恨,恐惧,痛苦,那血液的味道浓郁而罪恶,异常甜美。
芳娘的脑中,笑声轰鸣,撕裂了一切感官。
蛇尾在芳娘的身上恣意游动,粗大的蛇身一圈一圈的缠绕上去,鳞片闪动。
“住手————”地上瘫软的好像一滩烂泥一样的卫霍忽然拼尽全力的发出绝望的喊声。
无法想象的巨大痛楚有如一把利剑,从芳娘的□直劈进她的脑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极度凄厉的悲鸣惨叫让“静侯”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炫目灿亮。
布满坚硬鳞片的蛇尾没入芳娘的□,在破碎的裙下蠕动着,不断深入。
猩红的血液顺着芳娘雪白的大腿无休的喷涌滑落。
无声的大笑在惨烈的悲嚎中盘旋轰鸣,屋宇摇动,天边一片血色云龙。
——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息为风
——世人不仁,神族不存


章节84
“还不够吗?”
秋素心拂开被传说中的神明那巨大力量冲击的残破的门扉,淡漠的微笑着站在门前。
“静侯”抬起头,完全甦醒后的脸,混合着奇异的威严高贵和冶艳妩媚。
——不喜欢这种场面?
即使沉眠了千万年,上古神族的力量仍然不是哪个凡人可以抵挡的。那个巨大的声音直接灌入脑中,秋素心也无法控制的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住。
残阳如血。
金色的巨大鳞尾在长发翻滚出的黑色波涛中起伏,即使这世上真有所为神龙,那么应该也不会有更庄严美丽的颜色。
沾满了血液的爪子将一颗似乎还在跳动的心脏捧着按在胸口的巨大伤疤上。
殷红的伤痕似乎因为吸收了生命灵魂同情感而变得更加的鲜艳。
那张让人无法逼视的脸上,似痛苦,又似欢乐,甚至沉迷的半阖了那双足以光荜日月的眼睛。
长长的睫毛泛着淡淡的金色,微微的颤抖,让秋素心想起那些浓艳的夜里,它们沾着泪水和汗水的样子。
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说算什么,在这世间,他也是个屠者。
他不喜欢的是,恣意接受他的放纵,却根本不再是他想要放纵的那个人。
——觉得不甘心?
琉璃一样清脆寒冷的声音在脑中响起,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
提醒着秋素心,他面对的不是人,也不是半妖,而是曾经殒灭的神。在神族的面前,他的一切思想都无所遁形。
秋素心冷冷的,扫了一眼地上血肉模糊的女人和一旁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卫霍。
芳娘的身体被由下而上的斜斜撕开,只剩下肩颈和头颅还算是完整的,胸口被整齐的破开,脸上扭曲的痛苦和怨毒永远的凝固,死不瞑目。
“这是‘神明’的喜好?”秋素心的身子定在门口,拒绝沙连雪的靠近,问得漫不经心。
——呵呵
清脆的笑声,淡淡的,仿佛很开心。
——神?
——神族早就不存在了。神这个名字,一旦被背叛,被遗弃,就不存在了。对于背叛了我的人来说,现在的我,也不过是个妖孽,而已…
——呵呵…妖孽阿,究竟比神更好,不用端起神的架子,为了一个虚无的名字而压抑本性。你知道吗,充满了情感的血肉和脏器,是多么美味的东西。
啊——
轻轻的叹息,风一样的拂过,扬起了秋素心的头发和衣袂。
他看着“静侯”陶醉的将那颗渐渐冷去的心脏贴伏在脸上,爱怜的摩挲,刺目的鲜红玷污了洁白的面孔,妖艳却哀戚。
“那么静侯的情感呢,美味么?”秋素心眯起了眼睛。
——嗯?
神族睁开眼睛,看着秋素心,温柔的笑了。
——你是真的在意那个孩子呢。没想到还有你这样的——人,难得,真是太难得了…
——你放心,我不会吃掉那孩子的情感。因为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我从她的情感中醒来,或者说,她孕育了我。让我替她感谢你,留给她那么多温柔的记忆。
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充斥在脑中剧烈的回响绝对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但是秋素心依然笑得出来,而且笑得很鄙夷。
“你不是静侯,就不要用她的声音说话,如果过足了瘾,就请继续沉眠,然后把静侯还给我,如何?”秋素心对那个同静侯极为相似但全无感情的女声非常反感。
神族似乎有点儿惊讶,眉头一动,笑得那么开心,几乎震破秋素心的头骨。
秋素心咬牙切齿的忍受脑袋里面的声音肆无忌惮的横行。
——哈哈哈哈,真是可爱的孩子。这可不是你在意的那个孩子的声音,已经太久没有说过话,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我的声音是什么样子的了。
——你放心,这是我的声音啊,因为——我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混沌初开的洪荒大地上,我们忍受了漫长的寂静,才等到了人这种区分阴阳的东西,嘈杂,贪婪,丑陋,残忍,却消解了我们的寂寞。
——其实所谓人,对我们来说,本来同山中的走兽,天上的飞鸟,水里的游鱼一样,只是可以猎食的食粮。但是他们的声音抚慰了我们…
神族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淡淡的温柔的怀念和哀伤。
——为了这些许的抚慰,我们忍受他们整日争斗不休带来的吵闹,忍受他们不断的征战给大地带来的疮痍,忍受他们盲目的猎杀争夺我们的食物,忍受着本性的折磨,纵容着他们在我们的领域中繁衍生息…
——但是,我们忘记了,人,是多么贪心冷酷的动物。
——我看着我的同伴们一个个的殒灭在人的手里,看着人自以为是的塑造出新的神明,哈哈哈,是啊,究竟是他们背叛了我,还是自己绝望了呢…
轰鸣的声音戛然而止。
秋素心脸色苍白的几乎快要去掉半条性命。
看起来这位神族真的太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啰嗦成这个样子。他在心里腹诽。
就算是神明的痛苦,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深陷在自己回忆里的神族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杀意,连周身的气息都平稳了许多,但是看起来“她”还是“他”的也没有要自觉地沉眠的意思。
他只是想要静侯了解事情的全部真相,这是她的权利,如果她要报仇,他也乐见她和过去的一切做个了断。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会放出一个早就不该存在的“神族”。
杀人他很拿手,就算是妖怪应该也不难,但是一个神明?
他还真的没研究过要怎么杀掉一个神明。
秋素心在心里琢磨。
或者他应该去查一查当初的人们是怎么把这个神族杀掉的?
正想着,毫无预兆的大笑又在秋素心的脑中回荡,震得他一个踉跄。
——真是有意思的人,那孩子的运气真得很好。
——天雷九震,定我原身,剜角抽筋,剥鳞挖心,再引一把天火让我灰飞烟灭。
——你看,杀掉我很简单的,不过你舍得让那孩子承受这种痛苦吗?
神族微笑着说着当年所受的痛苦,就像在说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
秋素心猛抬头,心头一颤,是了,它有恃无恐,不要说天雷天火完全是传说中的东西,这身体是静侯的,它若死,静侯如何能活!
神族三两下吃掉那颗把玩了半天的心脏,很有耐心的撑着脸,观赏着秋素心变幻莫测的神色,长尾有一下没一下的把瘫在一边的卫霍缠起来甩着玩。非常惬意的样子。
秋素心咬牙。
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可买,他后悔得心头爆裂也已经事到如今。
早知如此,他就该干脆利落的把那些杂人闲事自己解决,完全不必让静侯去亲手了断那些早该被丢在脑后的无用前尘。
不过是一点点的私心,不过是想看着静侯真的对那些前尘再无丝毫眷恋,不过如此而已。任何陷在感情里头的人都会做一些蠢事。但对秋素心来说,这桩蠢事竟然成了可能毁灭了一切的肇因。
从遇到静侯,到对静侯动心,到不可自拔。
这种愚蠢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秋素心的一世英明尽毁于此。今天,如果再因为这种事情丢了静侯,进而牵连到王府,那么他也不必活了,干脆同那个所谓神族一起被天雷劈死算了!
——还没想出办法吗?
——想不出来的话,那孩子可就回不来了,虽然,你想到了,她也不一定回得来…
秋素心忍着脑中的剧痛,充满杀气的瞪住神情愉悦的神族。
“你说什么?!”


章节85
——我说什么?睡得太久,忘性大,我不记得了。
神族笑容可掬,那一瞬眉眼之间闪过的狡黠和妖艳,同很久之前西湖上的静侯非常相似。
静侯潜入水底之前的那个笑容,同此刻的笑容重叠,让秋素心顿时警觉。
绷紧了身体,顶着轰鸣在脑中的剧痛,硬是向前迈出了几步。
——被看穿了吗,真是个不得了的孩子
——不过,你可拦不住我。难得醒过来,不能不尽兴呢
长长的一声叹息,仿佛从胸中吐出积压了千万年的浊气,血色的天空风流云变,狂风骤起。
神族弓起身子,长发飞扬,一排无比灿亮的金色长鳍乍然展开,从脊背一直蔓延到长尾。
远古的神明,即使曾经被当作妖异斩杀,也丝毫抹不去它所拥有的神威和美丽。
轰鸣巨响,那间供奉着牌位的小小灵堂顷刻间倾颓成一片断壁残垣。
秋素心首当其冲的被那股被释放的巨大力量击飞出去,落在十数丈开外的假山石上,挣扎着欲起,喉头一甜,竟喷出一口血来。
沙连雪更惨一点,什么都不知道,人就被飞来的横梁撞飞,人事不省。
偌大一个园子,因着这轰鸣巨响和之后到来的风动地摇而一片凄惶,人人瑟瑟不安,惊恐万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因为主人的严令而不敢上前探看,更加惶恐。
呼啸的狂风卷着放纵的大笑,神族腾空而起,灿烂的金色鳞片和长鳍划过,宛如一道金色的闪电。
人们越是惊慌恐惧,神族的笑声就越是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