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着俏鼻的徐轻盈像一株暗然吐香的水中莲,一滴露珠在大大的荷叶上滚动,她随风轻曳地捉弄露珠,不让它滚落。
「公子,时候不早,该启程了。」备好马车、结完帐的高一,走过来温声提醒,这里「两个男人」异于常人的亲昵举动已引起店小二的注目。
「嗯,马车准备好了?」等到该等的人,柳毅心无挂念。
「套上马了,随时能出发。」休息一晚的马匹显得神采奕奕,水好,草料足,日行百里不成问题,高一唯一的苦恼是徐家姑娘要如何安置,两个青葱一般的小姑娘总不能和一群男人走,那她们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他忽地看向盯着人家姑娘不放的公子,心里有如万匹马奔驰而过。
公子啊,知道你盯着人家很多年,但总该节制些,不要让人一眼就能看穿你抱着什么险恶的心思,给人家姑娘留点好名声……
「盈儿,你们主仆俩是怎么到杨柳镇的?」走出客栈,柳毅只看见自家马车和一匹高大的黑马,却没看到徐府的马车,难道她用飞来的不成?
一说到夜逃的经过,徐轻盈骄傲得有如下蛋的母鸡。「我骗我娘说我没胃口,晚膳不想吃,等我饿了再让梨花把膳食端到我屋里,但其实天一暗我已不在府里,我和阿喜骑马……」
她的潜逃计划非常周详,有赖床毛病的她没法一早起床,因此太阳一落山就把准备好的包袱背在背上,以她多年的攀墙身手,要爬一座墙有何困难,三、两下就过去了。
原本她不想带着阿喜,一个人多自在惬意,可是她的两个心腹丫鬟吃定了她心软,一边哭着,一边一人抱住她一条腿要挟……没错,她们居然敢用小小的老鼠胆要挟她,至少要带一人在身边伺候,不带就不给她走,迫于无奈,她只好把沉稳文静的梨花留下,带走和她心性相仿、同样爱玩爱凑热闹的阿喜,两主仆可以一路玩到京城。
「等等,你说骑马?」柳毅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是呀,我第一次骑,还满刺激的。」徐轻盈一直想把其它生肖踩在鸡爪子下,她终于办到了。
「第一次?」他面色发白。
不只柳毅听后冷汗涔涔,就连不太赞同公子和徐家姑娘走得太近的高一也捏了一把冷汗,之前他就注意到马厩里那匹高原悍马了,就算是他也不敢轻易上马,高原悍马向来不好驯服,养上几年还是野性难驯,控制不了。
「我家小姐真的很威猛,她一上马,马儿就乖乖听话,一动也不动地任她又揉又搓,是我上去了它才狂躁不已,马蹄子扬得很高,差点把我和姑娘摔下马。」阿喜在旁补充道,想到当时的情景,她还余悸犹存,却又感到兴奋刺激。
「受伤了吗?」柳毅问的是徐轻盈。
巴掌大的小脸像花一样娇嫩,白里透红的轻摇。「我自己就是大夫,有伤不会治吗?」
意思是他大惊小怪了,凡事总有第一次,她不过做了别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改写了女不如男的谬误。
哼!人们还说牝鸡司晨是亡国之兆,诬蔑它们鸡族的女性,没有母鸡下蛋能生山公鸡吗?它们生生看呀!
徐轻盈趁夜出了城,一夜狂奔到杨柳镇,她是半夜拍了客栈的门入住的,而后因为太累了,倒头就睡,一觉睡到隔天晌午,才在阿喜的服侍下洗了个澡,给磨破皮的大腿上药。
阿喜也是第一次骑马,不懂得窍门,两条腿的内侧磨得又红又肿,还泌出血丝,她也让阿喜在伤处抹上那色泽透明的胶状药膏,又冰又凉,很快就消红去肿,只剩下一点点不适。
梳洗完毕,见天还没黑,主仆两人又去逛了一会杨柳镇,基于爱美的天性,还买了一些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儿,一逛就忘了时辰,等回到客栈时已错过饭点,徐轻盈先回房休息,阿喜就到楼下吩咐厨房上点饭菜。
没想到阿喜在上楼时居然撞上冒冒失失开门出来的长春,她自个儿也吓了一大跳,赶紧捂脸跑开,怕被认出来。
其实阿喜的脸涂不涂黑都很好认,她的眼睛很圆,不论何时看起来都像受到惊吓的小白兔,厚厚的嘴唇如烟熏过的腊肉,有着褐红色的沉重感,鼻子左侧有颗米粒大小的痣。
柳毅好笑的轻点了下她的鼻尖。「你不是不承认自己是大夫。」这会儿倒是百无禁忌。
徐轻盈娇气一哼。「治我自己就是大夫,我不怕被毒死,你咬我呀!我只治想治的人。」
她可是有格调的人,不轻易展露出神入化的医术。
身为「想被治」的其中之一,柳毅绝对尊重大夫的决定。「这一路上还有很多路要走,骑马不方便,我修书一封让人送往徐府,你和我一同坐马车,我送你上京寻徐大伯。」
「公子……」高一见小主子一意孤行,总觉得不妥,可是现在有许多话不便直说。
「那我的马呢?」徐轻盈可是很喜欢这匹有个性的大黑马。
「让送信的人一并送回去,府上想必也为丢失了爱驹而忧心。」柳毅看得出这匹马价值不菲。
「阿毅,你搞错了,这不是我家的马。」要是真往府里送,她爹娘还不惊得直骂她是败家女。
「难道是你偷的?」他眉头一皱,这样的好马不多见,多用在战场上。
徐轻盈娇声如莺,不满的嗔道:「才不是呢!是我之前在山上采药的时候发现了它,那时它可跩得很,我一靠近它就跑开,还不屑地朝我喷气,嘲笑我腿短追不上它。」
一旁的黑马神气地嘶鸣,还用鼻头顶了顶她的肩膀,把她逗得开心极了。
「后来呢?」原来是匹有灵性的马。
她眨巴着大眼,笑得得意。「后来我就用紫灵芝喂它,它就像剪去爪子的猫儿一样温驯了,这次我想要骑它上京,它很乖的就答应让我骑了。」
「什么,你用紫灵芝喂它?!」高一惊得大叫,这也太奢侈了吧!
「高叔,只是紫灵芝而已。」抚着额的柳毅笑得很无力,对徐轻盈而言,能救人的就是好药,随处可见的黄花苦丁和珍稀的百年人蔘并无贵贱之分,都只是药。
「是,公子,是我眼界小了。」说完,高一退到马车边,帮忙长春将小主子的书箧搬上车,而后一跃身坐上车辕,他怕他再听下去会受不了。
「兜兜也吃五百年以上的成形人蔘和百年雪莲,它很好养的,从不挑嘴。」一天吃五根人蔘而已。
这还不挑嘴?柳毅的眼角又抽了一下。「它叫兜兜?」
「是呀,很可爱吧!」徐轻盈摸摸兜兜柔软的鬃毛。
兜兜也很亲密的用马头磨蹭她的粉颊。
见状,某人忽然很想吃马肉。
「带上吧。」这匹傲娇的马,该磨磨它的性子。
「到了没?」
「还没到。」
「到了没?」
「还没到。」
「到了没?」
「还没到。」
「到了没……」
「盈儿,要有点耐心,我们还没出湖北境内,你再忍忍,等到了两省交界处,我再带你到附近的张家沟溜溜,那地头有座山,能让你找找药草。」柳毅看得出她快闷坏了,整个人恹恹的。
「我们都走了十几天了,还没进入陕西吗?」一听还在湖北,徐轻盈就像缺水的鱼,躺平了。
也许她一开始的想法很简单,就是盯紧柳毅,避免他和龙宫三公主相遇,她是大坏人,耍破坏两个人的姻缘,使其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劳燕分飞。
可是她没想过坐在马车上的日子这么难熬,从垂帘的车窗往外看是一样单调的风景,越往北走越荒凉,看个一、两个时辰也就生腻了,她根本坐不住,只想下车走走,舒展筋骨。
但是他们正在赶路,她也不能误了他进京,可是这一颠一颠的马车都快把她的胃给颠出来了,她吃了好些天的药才止住晕车的毛病,尽量让自己在车上睡着,睡着了就管不着路途遥远了。
只是问题又来了,睡太久了反而变成日夜颠倒,一到晚上就精力充沛,坐不住又睡不着,直想往外跑,一到了白日又昏昏欲睡,哈欠连连,趴着都能睡着。
虽然她有鸡的夜盲症,可还是可以看见夜晚美丽的星空,看着满天的星星眨着眼,一闪一闪的彷佛在诉说亘古的故事,她觉得这是当了人之后最棒的事情之一,可是整晚看星星也不是办法啊。
「哪有那么快就到了,我朝地界广大,前两年贤明的圣主又打下北蛮十八个部落,领土更广阔了,若要将我朝全部走遍,没有十几、二十年是办不到。」一说到朝廷的强火,柳毅两眼发着光。
他接着向徐轻盈说起自己的抱负,国强才民富,民富而兵强,兵强马壮,国势昌盛,占姓才有安居乐业的生活,不为战火的流离失所而苦,这才是他要的国家,所以他要进户部。
掌管天下财富才能制衡兵权,由户部来掌控大军的军需和米粮,将士们吃得饱才能打仗"有了精锐武器在手哪还能不打胜仗,将年年进犯的蛮夷逐出关外,还我朝一片清明。
银子是根本,但要怎么用、用在何处,那就要有大智慧了,太多人盯着户部这块肥肉,稍一不慎便会陷入危险。
「打什么仗,一人给他一块地耕种不就得了,有了食物谁还打得起来。」吃饱了,人就懒了,饱食终日,无所事事。
「给地的用意是良好,但是禁不起人多,不够分,而且人心是贪婪的,有了好的还想要更好的,他们不会满足于刚好够吃的粮食,还要女人和牛羊,把礼仪之邦变得和他们一样野蛮。」
「你们人真是麻烦,老是争来抢去的……」它们鸡族就和平多了,几只带头的公鸡打一架,赢的是老大,其它鸡是喽啰,负责巡逻和保护母鸡、小鸡。
「你说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不是人吗?」柳毅打趣地往她眉心一点。
发觉说错话了,徐轻盈装睡逃避,闭着眼,又开始懒洋洋的喊,「到了没?」
柳毅不厌其烦的回道:「还没到。」
「唉!到底几时能到,我坐马车坐得骨头都硬了,活像七老八十的老太君,你给我根拐杖,我还能走出老态龙钟的样儿。」她不想抱怨,毕竟这全是她自找的,但就是忍不住要咕哝两句。
「这也是天下士子为何拚命要考上进士的原因,因为来回一趟太辛苦了,他们不要多走冤枉路,全心要拚榜上有名。」
听了太多科举的事,徐轻盈觉得自己满肚子学问,也能去考个状元了。「阿毅,我们打个商量。」
柳毅想也不想便一口否决,「不行。」看她那闪着精光的眼眸,他便知道她又要不安分了。
「喂!我还没说,你打什么回票,好歹问一问。」他不要以为她没他不成,她一个人也去得了京城。
「不用问,你这小脑袋瓜子想出来的念头,从不用在正事上。」柳毅好笑的指指她的头,对她的鬼主意知之甚详。
「那我就不跟你商量,直接告知,我要骑兜兜先走,到附近的山头和乡镇逛逛,我们约个地方,几天后再碰头。」嗯!就这么办,他走他的路,她到各处玩玩看看,谁也不耽误谁。
「你要我失信于人?」他真让她离开他的视线那才叫有鬼,好不容易将她拢在身边了,他怎会轻易放开。
「咦!」什么意思?徐轻盈水灵灵的双眸一片迷惑。
「别忘了我在给世叔的信中一再强调会看紧你,他才勉强同意由我护送你上京,若是你中途跑了,我有何颜面面对你父亲?」柳毅搬出她爹来压她,一山还有一山高。
「我、我哪是跑了,只是离开几天……」一提到把她当命宠着的爹,她顿时气弱了几分。
「几天也是不守信用,徐世叔将你托付于我,我便要负起全部的责任,即使失踪一刻也是我的失职,徐世叔爱女心切,你可能体会?」他非常清楚她的软肋,她最怕的是来自家人的温情。
「哎呀!你别说得好像很严重似的,大不了你坐车,我骑兜兜在马车四周绕几圈,我手上的紫灵芝存货不多了,要不是天气回暖「,灵芝吃太多会上火,早被兜兜吃完了。」它一直讨,她不敢给,它这几日有吃太补的迹象。
看她闷得蔫蔫地又可怜兮兮的模样,柳毅狠不下心拒绝她小小的恳求。「我陪你骑吧。」
「你陪我骑?」徐轻盈看「看他显得单薄的书生身形,担心马一跑快他就会被风吹走了,挂在树上摇摇晃晃。
「比起第一次骑马的人,我相信我的骑术比你好。」他好歹学过,而且骑得不错,比起半桶水的她胜之甚多。
觉得自己被鄙视了,她闷闷地一掀羽睫。「我骑得很好,没有摔下马!」
「那是兜兜有灵性,换成其它马匹,你骑不到城门口就会摔断你白玉一般的颈子。」一想到她和阿喜骑着马儿到杨柳镇,他还有些后怕,如果不是这匹灵马,他是不是就失去她了?
想起刚失去父亲的他,回到陌生的祖宅,他是既害怕又恐慌,少了父亲的陪伴,他身边只有黑暗和恐惧,总觉得躲在暗处的夜鬼会突然冒出来捉住他。
是她,成了他心头的小太阳,她以最滑稽的方式滚下墙头,摔得五官都皱成包子了,还一个径儿的对着他笑,叽叽喳喳地和他说话,好像她有用不完的精力,整个人彷佛散发着光和热。
那时他想,有她在身边,他就不怕了。
一晃眼,当年的小男孩和小姑娘都长大成人了,他们还是和往年一样来往密切,只是他早已识得情滋味,一心守候,只盼不懂情爱的小姑娘能有所响应。
「厚!你忍了好久吧,终于让你逮到机会可以教训我了。」徐轻盈像是逮到他的把柄,指着他鼻头大喊。
她骑马出城的事没人责怪过她,可是她知道他们心里都很想骂她不长脑,光有冲劲却不知死活,让太多人为她担忧。
柳毅似笑非笑的斜睨她一眼,凉凉的问道:「要骑马吗?」
「要。」徐轻盈很没原则的马上妥协。
「要我带着才能骑。」她闷太久了,他怕她一上马就像出柙的野兽,撒蹄子疯跑,拉都拉不住。
「不能通融吗……」她一脸期待的鳅着他。一个人骑马奔驰才痛快,满山遍野尽在她脚下,黄沙漫漫,望不尽来时路。
柳毅果决的摇头。「不行。」
徐轻盈不高兴,但也无可奈何。「但我要跑远一点,到那边那个白雪未融的山头,那里一定有好东西。」
她的感应能力越来越强了,葱指所指的山头距离他们要半「光景,即使兜兜耐跑,至少也要跑上两个时辰,可是她隐约感觉到那些药草的呼唤,而且年限都不低,是顶级好物。
「你还说你这匹马不挑嘴,专喂上等药草,哪天若有濒死病人需要救助,就用它的血来救人。」那匹挑嘴马也该治治了,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专挑好东西吃。
跟在马车后头走的兜兜似乎听见柳毅的话,马耳一动,前蹄扬沙一踢,吭哧吭哧地发出不满声。
「是不挑呀,只吃灵芝、人蔘等药材,你看它多有骨气,不食嗟来食。」她家兜兜可是万中选一的好马。
柳毅勾唇一笑。「强词夺理。」
从老家出发至今已过了大半个月了,两个人类似的对话已经有过好几回了,坐在最角落的长春和阿喜已经习以为常了,两人相视一眼,又无语的转头,穷极无聊的玩起手指头,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快点到长安。
「是言之有理,咱们说好了不许赖皮,我要骑马!」徐轻盈坐得太久了,骨头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瞧她一脸兴致勃勃的想冲出马车,柳毅的嘴角扬了又扬,溢满无奈的宠爱。
「高叔,把马车停下。」
「公子……」坐在前头驾车的高一不是偷听,车壁不算太厚,马车内的任何动静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包括小主子和徐家姑娘的对话,他就不懂了,小主子怎么跟徐家姑娘一样,尽做荒唐事。
柳毅明白他想说什么。「我有分寸。」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会误了正事。
「感情用事……」高一不满咕哝,接着低喝一声,勒紧缰绳,沉稳地停下马车,让车上天仙似的一对人儿下车。
为了方便行动,徐轻盈还是身着男装,束发。
「你们先到阮家寨等我们,反正我们也计划要在那借宿一夜,我跟盈儿绕山路,再去和你们会合,大约天黑前会到。」柳毅大概估算,偏差不会太大,除非中途遇上了事。
「公子,你不可以私自脱队,这地界咱们不熟,万一有什么危险,我们鞭长莫及。」高一忧心忡忡的道。
柳毅半是打趣,半是自嘲地将貌美如宋玉的徐轻盈往前一推。「我自备了大夫。」有妙手回春的神医在,还有救不活的人吗?
「高叔,就跑跑嘛,我们很快就回来了,我保证不会拐跑你家公子,一定完璧归赵。」徐轻盈笑得讨好,眸光真诚的直瞅着他。
高一这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被她这么盯着,不禁面皮臊红,局促的转过头,唉!遇到这一肚子鬼的丫头,神仙也败下阵来。「公子,记得日落之前定要与小的会合,千万不可在外逗留太久……」
不等他说完,徐轻盈已经开心得高声欢呼,原本看起来蔫蔫的身子有如点燃的爆竹,快速冲到高大的兜兜面前,一马一人亲密的相拥磨鼻。
人兽和乐融融的情景真教人欢喜又鼻酸,又有些不是滋味,至少在某个心头泛酸的男人眼中,这是他想得而得不到的,他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云开见日,得偿所愿?
此时的徐府,也有一场小小的风波。
「都是你平常太娇惯她了,才会惯出这么个离经叛道、性子乖张的女儿,不顾不管的说走就走,一点也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盈儿要是有个伤风脑热的,我跟你没完!」
徐贤之暗暗叫苦,听听,谁才是最宠女儿的人,一点风寒受热就要找人算帐,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道理,怎能全怪在他头上?
他想是这么想,但面上还是陪笑安抚道:「别气了,消消火,女儿的留信中不是说了去京城找她大伯,我们二房和大房这几年越走越生疏,让她去连络连络感情也好。」
大哥的官越做越稳,对亲族却越来越淡薄,久久不来封信告知现状,浑然忘却了府中老父尚在。
徐老太爷的身子还算安康,常与三五老友出外访友或登山看景,有时找庙里的老和尚泡茶、下个棋,日子过得颇为惬意,只是不时会叨念着老大怎么不回来看看。
「可也不能让她一个丫头去呀!她才多大的岁数,见过的人不多,要是被人骗了……」徐二夫人一想到女儿要是有什么差池,眼眶倏地就红了。
「呵呵,咱们盈儿那性子你还不清楚吗?她那个人机伶得很,她不去招惹人家就不错了,谁动得了她?何况还有柳家的小子照看着,不会有事。」两个聪明孩子只有让人吃瘪的分,还没人能从他们身上讨到便宜。
徐二夫人气恼地瞪了丈夫一眼。「你不说我还不生气,一说我就火大,你说隔壁的到底在干什么,我怎么听街坊邻里说柳家正和城东的大地主田府议亲,说的是田家的二小姐。」
打从知晓丈夫有意撮柳毅和自家女儿,她倒也乐见其成,毕竟柳毅的品性她也略知一二,女儿交给他,她相当放心,可是现在柳家搞出这么一件事儿,女儿该如何是好?
一说到此事,徐贤之的眼神也暗淡几分,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胡子,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这事儿你别说出去,要烂在肚子里,毅儿跟我提了,他姨母藉由柳家的名头,说的是她那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
「什么,这不是骗婚吗?林文娘也太大胆了,为儿子谋划到这种地步,她也不怕人家嫁过来不认帐。」
「嘘!小声点,那是人家的事,与咱们徐府无关。」
她点点头,但随即略带感伤的抹抹泪,话题又转回到女儿身上,「也不知道咱们女儿吃得好,睡得香吗?孩子出门在外的,做父母的哪能不忧心。」
徐贤之拍拍妻子的手,以示安慰,心里想着,要是柳家小子没照顾好他的宝贝闺女,回来他一定剥他的皮,生饮他的血!
第七章
「快,让兜兜再跑快一点,我要飞起来,像一只纸鸢般飞得又高又远,把整座山头看得一清二楚!」
就像放出去的鸟儿,徐轻盈快活得彷佛一阵关不住的风,沐浴在阳光下的她,粉嫩的娇腮彷佛抹上一层淡淡的银粉,酡红发光,更显娇艳,欢快的笑声如银铃,传遍山野,一声声回荡缠绵。
什么《柳毅传》,什么十二生肖排名的马拉松接力赛,这些统统被她给抛到九霄云外,她此时享受着风拂过面颊的沁凉,一棵棵往后倒退的树臣服在她脚下。
不论当人还是当鸡,上头总有人管着,她无法无所顾忌的畅所欲为,何时有这般快意过?
「再跑快一点就要摔马了,山里的路根本不是路,处处是陷阱,一不当心踩了个空,咱们连人带马都要摔出去了。」看着身前的她神采飞扬的大笑,柳毅的心也软得像团棉花,笑意从未停过,真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阿毅,你胆子真小。」读书人只有骨气没胆气,书念多都把人念傻了。
「是谨慎,我不是一个人,你的安危才是我看重的。」他可以宠着她,但不会纵容她往危险去。
守护着她是他一生最为重要的使命,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没有她。
人的一生中总有个执迷不悟的追求,她便是他的追求,生生世世,不离不分,永隽心头。
听他窝心的话,徐轻盈觉得心口暖呼呼的,笑得也更甜了。「阿毅,你对我真好,跟我爹一样好。」
柳毅无奈的微皱起眉头,他可不想当她的爹,她究竟要何时才能察觉他的心意?「知道我对你好,你就该对我更好,有来有往,情分才不会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