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妻子,他眼底的厉色抹去,眸光柔得宛如三月的樱花,脉脉温情。“我是说你也玩够了,该回会馆小写一会,你的身体还不能过于劳累,要静养,太阳光虽然不强烈,但对长期待在室内的你来说还是容易晕眩,你是不是觉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
经他一说,石宜青恍然大悟地睁大眼。“真的会喘,我以为是体力不济的因素,原来是我照太多太阳了。”
季亚连半扶半搀的揽着妻子细腰,手指间的纤细令他不太满意,还是太瘦了,两人缓步往回走。“手机有电磁波,对人体大脑不好,交给我保管吧。等你想用时我再给你,一天不准超过一个小时。”
他必须预做防范,决不能让她透过网络和以前的朋友联络上,尤其是尹广亮和田郁芬,他们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内情,会破坏他们目前的和谐。
在商场上狠绝明快的男人从不让自己有半丝失误,没有一时不慎犯下的错误,只有不够用心,他洞察先机的杜绝可能发生的或然率,也因此他能将公司的盈利带向前所未有的高峰。
他己经地察觉到事情的变化,失忆后的妻子不像以前只听他一人的话,凡事以他为中心,过去的她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从未产生质疑,即使他有时刻意的冷落也未成心生怨言,安静地坐在角落等他心情平静。
可是自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她由小鹿般不安心的惶恐变得渐渐开朗,笑声也多了,不再是躲躲藏藏的怯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大笑,她已经不害怕没有依靠,就算离了他她也能一个人过下去。
让她独自?可以。
她想找寻自我?他睁一眼闭一眼由她去。
但是离开他却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他费心将所有人从她身边排开,用尽一切手段不让熟知人靠近她,若是最后还是失去她,他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季家二老并非出国环游世界,他们还待在国内,季父为了不肖的儿子和疼爱的媳妇回到公司,暂时扛起儿子做到一半的工作,当他忙到快爆肝的老董事长,季母则是一天到晚在厨房忙碌着,不时和陈嫂讨论什么菜色补脑又补身,而且容易受孕,不管再贵也要做了给媳妇送去,让她早日恢复健康,替季家生个白胖孙子。
石宜青现在住的是家是她出院不久的新屋,季亚连谎称已住了一年多,其实新漆的味道还很重,所以亲手布置的他以有香气的植物掩盖,让处处花香四溢,用心良苦的营造出小夫妻独立生活的假象。
半新不旧的衣服是石宜青的,少得可怜的首饰是石宜青的,瓶瓶罐罐的保养品和为数不多的化妆品是石宜青的,除此之外屋内的每一样摆设都不是她的,连盖的束缚的暖被也是新买来的。
她的周遭充斥着多少谎言呢?相信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不顾阻拦安排了一切,就算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仍一意孤行,他要给他的妻子一个无风无雨的环境,任谁也上不了她,包括他在内。
“喂!你这是集权的暴君行为,怎么可以限制我唯一滑手机的乐趣,网络教了我不少的生活小常识耶,一个小时根本不够,我拒绝接受不自由的管制。”石宜青嘟起嘴巴,一副抵死不从的埋怨样。
哪有老公管到老婆用不用手机,连电脑她都是趁他洗澡、做饭、睡觉和公司员工视讯开会时偷偷上网,因为没有认识的人,所以她的通讯簿里只有宗医生和老公的电话号码,底下一片空白。
季亚连听着她的辩解,嘴角邪恶地上扬,“看来我还是不够努力,没让你累得连床都下不了,我是个非常失职的老公。”
不够累才让她有空闲发展出自己的小心思,在他背后小动作频繁,再不约束真要从手掌心飞出去了。
“你......你是什么意思?”她吞了吞口水,面露不安,心脏狂跳,隐约晓得他想干什么。
“青青,勤做运动有益身心,多泡温泉促进血液循环,你看你才来了几日就脸色红润,走起路来都要比我快了,老公我功不可没,我们应该要再接再厉,让你直接飞天。”他说得暧昧,头一低轻吮她白玉耳垂。
猛地一颤,石宜青有想逃的冲动。“不要啦,我的好老公,请高台贵手,我的腰还酸着,大腿内侧痛得要命,那里也需要休养,我是人不是野兽,别当我是用不坏的铜墙铁壁。”
“怕了?”他低笑,指头在她手心上轻画。
“很怕。”她缩了缩身体,露出求饶的可爱表情。
温泉会馆就在前方不远处,抬起头便能瞧见青灰色屋顶的建筑物,走得脚酸的石宜青早已虚弱无力,半靠着丈夫由他托着后腰,一步一步往前走。
“手机呢?”他笑道。
“不交。”她摇着头,很坚持。
玩智慧型手机会上瘾,尤其是没有朋友的她,她需要走入广大的人群中,看看这世界究竟有多大。
季亚连目光一闪。“青青,你学坏了。”
“老公,我已经好了,能跑能跳还能一餐和三碗汤,连医生都夸我进步神速,你可以回公司上班了,不用天天守着我,你老婆很能干的,会煎太阳蛋和煮蛋花汤,你看,我不会饿死在家中,所以......”
通融通融啦,爱妻守则第一条:不能拒绝老婆的任何要求。
见她美丽星瞳无邪地眨呀眨地,他唇畔的笑意越浓。“你可以留着你的手机,可是我不保证你有机会玩它,我会让你忙得没有时间开启它。”
女人控制男人的胃,因为胃连着心,而男人征服女人,在床上,性是百试不爽的万灵丹。
“你......你倒行逆施,蛮横专制,虐妻大恶人,你怎么可以......”威胁人,用无耻手段使人屈服,她的腰还有很大的用处,不想“使用过度”而报废。
“宜青?!”
身前忽然传来男子迟疑的低唤,相偕而行的年轻夫妻抬起头一看,一个人目中闪过冷意,一个人微露困惑的眨着眼,手心微颤地握紧丈夫的手。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
温泉会馆盖在三面环山,一面向海的郁郁林木之间,为了水土保持而不砍伐树木,处处可见七、八层楼的参天巨木,一条容两车通行的柏油路由下路延伸到会馆门口,平时车辆不多,只接待特定的客人。
一个身形健壮的高大男子身着质料不错的野猎服装,肩上斜背一台单眼相机,头上的渔夫帽倒着戴,有些往一边斜去,清朗的帅气中带着一丝都市颓废气息,脚步稳健的行步在碎石铺成的小径。
他对着阳光撒下的林荫比了个四角手势,由角框内看出,树梢上有几只云雀啄着羽毛,徐徐微风一吹,鸟羽微掀,露出颈部的蓝色环纹,他举起相机按下快门,拍下这一幕金阳下的宁静,刹那的永恒留存在相机里。
“尹先生,我们会馆禁止拍照,为了保护客人的隐私权,请你不要再有类似的行为。”会馆内采用高格调设施,以金字塔顶端族群为主要客源,不走平价路线,以隐秘为最高原则。
“扫兴,难得看到好风景,我走远点拍总行了吧。“一堆食古不化的臭规矩,他拍几张相片就能把人卖了吗?以他的家境根本不缺这一点点钱。
出身富裕的尹广亮是所谓的富二代,父亲是纺织业龙头,目前因为普遍工资提高而将生产线移往东南亚一带,在印尼、菲律宾等地设厂,长年不在国内,超人似的在各个国家飞来飞去。
因为照顾不到最下的儿子,他常以金钱作为弥补,从不为钱事烦恼的尹广亮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常在世界各地跑来跑去,留下他到此一游的足迹,也养成他如风的性格,我行我素、行事乖张,只照自己的心意走而不听别人的规劝。
说好听点是由个性,独断特异,实际上是为人太骄傲,不屑附于潮流,对于中规中矩的生活态度向来瞧不起,他不与中流砥柱交往,也懒得和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的社会精英多说一句话,他觉得人要顺心而为,何必勉强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
老实说他有点被宠坏了,有些富家子弟不可一世的脾性,不虞匮乏的物质享受让他自以为高人一等,往往流于字符、目空一切,待人处事稍嫌张狂。
索性他品行不算太坏,好言好语还能讲点道理,只要不扫到他的逆鳞,他还是会给人留几分面子,不会让人当场难看。
他做过最疯狂的事大概是在新生舞会上,将九千九百九十九枝连着花的玫瑰枝干缠上铜丝,做出十八个男生从后面顶住的心型花环,向小他一届的可爱学妹示爱,其中一朵单枝玫瑰他拿在手上凑成一万,大声告白爱她一万年。
就算事过境迁,他和小学妹都毕业了,在他心中她仍是天上最亮的星辰,那份最初的爱恋始终是最美的青春烙印,虽然她不曾回应,但感情这回事身不由己,越想忘印痕越深刻,成为附骨的皮肉,刮之不得。
“不好意思,尹先生,这整座山都在本会馆的范围里面,如果你想拍照留影就得走到五公里外的山脉,会馆里有专车接送。”导引专员笑容专业的说道,不忘提醒馆内的服务项目。
“什么,五公里外?!”尹广亮当下脸色不快地沉下眼,目露开什么玩笑的恼怒,不过是拍个照却限制一大堆。
“真是抱歉,这是本会馆的规定,因为大部分会员希望拥有安静的休闲品质,不受外界打扰,因此在某些要求上较为严格,请原谅我们不能满足你对照相的偏好。”客人不多但绝对是高规格待遇,讲究静的享受,安逸静谧。
“什么烂规定,每年缴那么多钱只能自找气受,除了泡泡温泉和夺走两步路以外还有什么乐趣。”他不满地咕哝,旋紧相机镜头的前盖,往背后一甩。
人家毕恭毕敬的弯腰九十度,语气温和的解说会馆之所以设立规定的缘由,为了满足客人们的种种需求,会馆人员不得不彻底执行,维持服务人群的宗旨。
面对客客气气的笑脸,就算有气也得往肚子里吞,尹广亮气恼地横瞪一眼,挥挥手让导引专员不用理会他,他会自个儿找乐子,不会坏了会馆的信誉。
“尹先生请慢走。”导引专员又恭敬地行鞠躬礼,笑容满面的等客人走远才直起身。
泡个温泉而已,搞什么噱头,要不是父亲买了这里的白金卡,不来消费就白白浪费,不然北头温泉、礁溪冷泉也不错,就是人多了些,一座池子挤满一堆大人小孩,话量不少的吵死人。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费用高也有费用高的好处,他来了两天却没碰上什么人。
一个人独享一座大温泉池,四周静得听不到一丝人声,他在会馆附近转了几圈鸟比树多,树比人多,而真正需要服务的顶级个人寥寥可数,大半天碰不到一人是常有的事。
想想他也是规定下的受益人,再看到眼前如画一般的美景,一阵带着温暖水气的风从面颊拂过,尹广亮也就解气了,放下心中的不悦欣赏起沿途的风景。
翻开被退回来的郁金香明信片的背面,几行熟悉的字迹是他亲手写下的,从荷兰阿姆斯特丹寄出,退回他位于信义路东区的住处,那是他的习惯,每到一处他所直口爱的城市便会寄一封当地明信片给他最喜欢的女孩,告诉她:我在这里想着你,欢迎你来作伴。
但是她一封也没回,只用简讯回道:收到了,玩得愉快。然后他继续下一个旅程,再寄出新的明信片,等待下一次的讯息。
“如果能拍下来就好了,她一定会很喜欢......”她热爱大自然,喜欢绿色植物。
尹广亮不改拍照热情,随时随地做出取景的招牌动作,眯起左眼以右眼视景,透过双手举高的四角视框朝四面八方移动,捕捉每一个令人感动的画面。
他目前的职业是摄影记者,专为知名杂志拍摄世界各地的人文风景,在摄影界算是小有名气,是杰出的新锐摄影师,正准备出个人的摄影专册。
蓦地,他手一僵,神色为之一变,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张狂的眼神中透出惊愕,他以为眼睛花了产生幻觉,怔忡片刻又用手背揉揉双眼,想把晒太多太阳光的迷眩给揉掉。
再定神一瞧,越走越近的身影清晰可见,他心跳也越来越快,不敢相信迎面走来的是真人。
“宜青?!”
前方圆睁清瞳的清丽女子忽地停下脚步,微带慌色的往身侧男子的怀里一躲,神情迷惘,有些不自然的尴尬,白白净净的脸上闪过他在叫我吗?我该怎么做的慌乱。
“宜青,你几时出院的,怎么没有知会我一声?身体好点没?需不需要再回诊,这几个月我担心到头发快白了,想去看你好不好,你出车祸把所有人都吓掉半条命......”尹广亮惊喜地跑上前,没察觉她不同以往的异样。
“我......呃,很好,没事,谢谢你的关心。”他是谁?好像跟她很熟的样子,一冲上来就说个没完。
“兔子小姐,才一百多天没见就变得生疏了,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谢谢这两个字吗?相识五、六年了,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她瘦了一点,但气色不错,看不出车祸留下的疤痕。
相识五、六年?她和他认识这么久?
“兔子小姐?”
“别跟我说你忘了爱丽丝梦游仙境那出滑稽爆笑话剧,因为你的力拱害我穿上可笑的女仆装,反串爱丽丝,你则是那只很匆忙,一直低头看怀表的兔子先生,不过你是女生,所以改成兔子小姐。”那出戏造成空前的回响,兔子小姐成了她当时的绰号。
她是忘了,但是她说不出来。
“我一直以为你还在医院,连打了上百通电话都说查无此人,把我急得连闯了几次院长办公室,最后他们才给我一个家属禁止会客的答复,我还找小芬询问你的情况,她居然叫我掷茭问她家的王爷,硬叫我供奉香油钱!”简直比土匪还可恶,她该改行去抢劫。
“我......我......”我不记得你。
小芬是谁,是她的朋友吗?
为什么要掷茭问王爷,难道小芬住在庙里?
看着眼前兴奋得眼眶都红了 的年轻男子,石宜青一点感觉也没有,只觉得他很吵,话很多,自来熟似的滔滔不绝,像坏掉的水龙头淋的别人一头湿他却一无所觉,照样口沫横飞,展现他无比热力。
手心一紧,是丈夫轻握了她一下,以手与手的交握传送他的力量,藉由掌心的温度告诉她:放心,我在你身边,不必担忧莫名其妙的人,一切有我,你可以安心的依靠。
这轻轻一握,让她的心定额了许多,侧过头偷看了正朝它一笑的老公一眼,她绷紧的心情豁然一松,露出阳光般甜美的笑颜。
“我什么我,吞吞吐吐根本不像你,你平常的朝气和不怕死的冲劲跑哪儿去了?赶快给我恢复正常,你不会被车子一撞就撞坏了脑子了吧,你一向自称是打不死的钢铁人,卡车一来你两手一撑,立刻让车底朝天。”尹广亮很不喜欢他的眼神,感觉很不好。
石宜青看着他,不知道该回他什么,失忆也是一种病吧,说她脑子撞坏了也没错,她回不去从前的她。
“青青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请你长话短说,不要耗费她太多精神,她需要静养。”面容淡漠的季亚连将神色微慌的妻子搂入怀中,目光锐利的直视挡路的闲人。
看到情敌,尹广亮表情专为愤怒,“就是你害了宜青!你把她害得惨兮兮,你这条无所不在的毒蛇,快放开她,不要想再毒害她,我尹广亮绝不原谅你对她的伤害,宜青,过来,我带你走,绝不让他再害你。”
“你是无所不在的毒蛇?”看了看丈夫微微一抽紧的颊肉,石宜青莫名地想发笑,她觉得这个比喻有点突兀。
丈夫是毒蛇,妻子不就成了鞋子?蛇蝎一窝。
低下头,季亚连会心一笑,“他又被害妄想症,严重到胡言乱语的地步,你听听就好,用不着当真。”
“我跟他很熟吗?”她小声问道。
他的回答直接得让人怀疑他和尹广亮有仇,“一点也不熟,他是和你同一所大学的学长,不同科系,为人有些轻狂,正义感过盛,对女同学特别照顾,尤其是学妹,他有某种特殊癖好。”尽量抹黑他,反正他早就看他不顺眼。
她讶然:“天哪!看不出他是这种人。”
“老婆,你要离他远一点,他最大的嗜好是离间、挑拨、把人批评得一文不值,拆散感情如胶似漆的情侣,别人的情路越不顺他越高兴,自鸣得意是爱情刽子手。”季亚连说得认真,似五虚假,带笑的眼底冷芒阵阵。
“真的?”她惊讶的瞪大眼。
“那还是你私底下向我透露的,一再警告我不要相信他的假话,他骗人的招式千奇百怪,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说得跟真的一样,谁不信他就骗到信为止。”彻底的丑化他,看他还能从谷底翻身吗?
“原来是我说的,这么说我也挺八卦的......”石宜青不疑有他,频频以可惜的眼神看向气得快爆青筋的尹广亮。
夫妻俩的耳语虽然说的并不大声,可是在季亚连有意的操纵下,刚好是能让人听得一清二楚的音量。
“石宜青你是白痴呀!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脑子坏了就去修一修,他的话能听吗?你嫌自己被他害得还不够凄惨是不是!”她肯定被下了符,才会被害她不浅的人牵着鼻子走,分不清谁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他......”是我老公耶,不听他的听谁的。
季亚连将妻子推向身后,脸色冷酷的一扬唇,“请记住她是我的妻子,我绝不容许有人用言语侮辱她,让开。”
“让什么让,你是什么东西,对她最不好的人就是你,你让她为你吃了多少苦,流下多少眼泪,型号她再过几个月就不是你老婆了,三年的期限快到了......”
他等的便是那一天。“滚--”
这声低吼让尹广亮一怔,“你......”
“这位学长先生,我真的不认识你,我这里......”她比比开过刀的后脑。“受过伤,很严重的伤,我不记得你,不记得任何人,我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一生说我失忆了......”
“什么,你失忆了?!”尹广亮大叫。
第六章
“田小芬你给我出来!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没有告诉我,想我平日对你多好,又给了你多少好处,你今天竟然敢对我不仁不义,辜负我对你的信任,我掐死你好让你早日当鬼......”
不用掐就快是鬼,她会被他害死啦!
躲在神坛后面吃三色汤圆的田郁芬发不出声音,贪心的她吃太大口了,几颗黏成一团的芋圆因突如其来的大吼声梗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卡得紧紧的。
几乎无法呼吸的她脸色涨成深紫色,甚至有转黑的迹象,她想她一条小命就要丢了,只能来生再报父母恩。
忽然间背上被人重重一拍,她身体往前一倾四肢趴地,呕了一声吐出一团汤圆,倏地空气通往喉头往下灌,发黑的一张脸才转为惊吓过度的苍白,她用力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回复正常肤色。
真的是十万火急的惊险呀!她家的王爷有保佑,千钧一发之际大显神通,把她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不然就算她是九条命的怪猫也活不成。
不过这个讨债的怎么又来了,不是告诉他自己正在闭关中,修行更高一层的灵修,要他有多远滚多远,别来打扰她成仙成佛吗?
冤孽呀!冤孽,何时才偿还得完,她真的不想再看到这位自以为痴情无敌的冤亲债主。
“你趴在供桌底下干什么,不会是看到我就躲起来吧?一辈子减肥都失败的田小芬,你不要妄想能逃开我,我有一堆帐等着跟你算,装死是没用的,就算你装在棺材里我也会把你捉出来鞭尸。”除非她有本事把庙搬走,否则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这位大哥,你的嘴巴太毒了,她只是胖了一点点,又不是肥得出不了门,有必要这样损她吗?“尹学长,你真闲呀,大驾光临蓬荜生辉,你坐一会儿,学妹我到后面劈柴,生火给你煮一壶菊花茶。”
菊花茶,明目退火,他看起来火气很大。
“回来,现在还有人用柴火吗?全都改成瓦斯炉了,你的鬼话连篇等七月半再说给鬼听,学长我现在很想杀人。”尹广亮一把揪住她后领,颇为吃力地往后拉。
“有呀!我阿嬷用它蒸菜头稞,一口大灶在庙后面,学长不信我带你去瞧瞧。”她一副绝对不说谎的好市民模样,只差没三炷香向神明发誓了。
他冷笑地往她的头巴下去。“少给我装傻,你们王爷不是最灵验,你会不晓得我找你做什么?你要老实地招供还是我严刑逼供,我听说拔指甲很痛,你要不要试一试,然后说说感想。”
“刑求是有罪,我家王爷会割你耳朵。”她命苦呀!为什么从公司躲回家里还是躲不开这煞星。
家即是庙,庙即是家,从小在公庙长大的田郁芬以庙为家,庙的前半段是供奉神明的神坛,有座三人抱的天公炉,供信徒参拜和问事,有时也招待远来的香客和亲朋好友,人神共处。
而庙的后半段是住家,除了田家人住的几间房间外,对面空屋辟了三间香客厢房,中间是有口井的中庭,铺上水泥,信徒送来的几盆花花草草摆在庭院旁,虽说挡路了些却又几分绿意,有花又有香气,无风自凉爽。
“等他显灵了再叫我三叩九拜的来谢罪,小肥,你说你要怎样的死法,头七到四七的后事我全包了。”人死入土为安,他会给她留一个全尸,免得她爸妈太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