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历史中的他注定要历经涅槃而重生,她何不推波助澜一把。
在那一瞬之间,忽然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闪过思绪。
而林珍惜也像失了魂一般,鬼使神差的就冒出了一句:“在民女看来,这卦象也未必是死局,倒有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思。”
此话一出,殿中众臣顿时哗然,连并排跪在她身边的武将也侧过头来一脸惊诧的看她。
王嘉收起平日里惯有的和善外表,喝止她道:“朝堂之上岂有你说话的份儿!”
说罢,他又向苻坚请罪:“劣徒鲁莽,还望陛下恕罪。”
苻坚却道:“无妨,且让她说来听听。”
“陛下…”王嘉还想推辞,却已被林珍惜接过话去:“民女遵命,这卦象表面上主凶,可是…”
林珍惜发挥出她胡诌的本领,靠着这段时间在王嘉那里学到的占卜之术,再结合自己的想象编造了一番,总算是把话圆了过来,生生把这大凶之相说成是凶中藏吉。
王嘉自然也不甘示弱,与林珍惜争道:“你对占卜之术不过一知半解,方才的推算之法也未曾遵循推演的规则,如何叫人信服?”
林珍惜分辩道:“这世间万物都在不断的发展与变化之中,只有打破常规,才能从更加精准的视角看清这个世界,如果说那些规则真的那么可靠,为什么师父昨日没能提前卜算出晋军攻打襄阳之事?”
此话问得王嘉哑口无言,又不能将自己疏忽大意之事揭示出来,只得默不作声的干瞪眼。
林珍惜见自己占了上风,于是乘胜追击,转而对苻坚道:“民女不才,和师父孰是孰非,还望主上明辨。”
说完后她怀着满心的忐忑与心虚看向苻坚。
“好一个打破常规!”不想苻坚竟笑了起来,且毫不掩饰的对她大加赞赏:“陆瑶姑娘这一番言论颇有玄机,王爱卿怕是老糊涂了,竟不及徒弟看得明白。”
这时候,朝臣中却有人站在了王嘉一边:“家国大事,怎可听凭一个小女子的主意,主上莫要被妖言蒙蔽了啊?”
林珍惜一听霎时来了气,心道怎么自己的话就成了妖言,于是反驳道:“大人说得不对,主上纳谏如流,是圣明的君主,启用人才又怎会拘泥于身份与地位,亦或是男子与女子之别?只要占卜的准,从我这小女子口里说出来的如何就不是真理呢?”
想来她这马屁拍对了地方,苻坚果然受用,略安抚了一下那位被林珍惜的话激怒的朝臣,而后鼓励她继续说下去:“若是依你看,这一仗可是能打?”
得了苻坚的鼓励,林珍惜愈发大胆起来,索性一条大腿抱到底:“主上是天子,自然较我等凡人更能领悟到上天的意图,若是主上认为此战可打,那么即便眼下是凶卦,也可扭转乾坤,故而是否出兵,还是要看主上的意图。”
作者有话要说:

见证者还是参与者(三)

自殿中出来后,王嘉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林珍惜数次想要上前与他答话,却又在最后关头缩了回来。
她身为徒弟,却在众人面前公然提出与师父完全相反的言论,让他在众人面前遭到质疑,虽说苻坚最终只说要再衡量一下,没有马上表明立场,但这件事铁定是惹他生气了。
于是这一路上,林珍惜也不敢多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王嘉的表情,行动上也表现得格外乖巧。
如此直至回到外殿,林珍惜见师父头也不回的往屋子里走,只当他气还未消,便打算先退下去,待晚些时候再来认错。
然而,她才掉了头,王嘉却忽的转过身来将她唤住。
林珍惜连忙屁颠颠儿的跟了上去。
她原想主动承认错误的,不想王嘉却先一步责问她道:“方才在朝堂上,你为何那样做?”
“我只是…”林珍惜原本准备了很多的说辞,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总不能说她是为了帮助慕容冲,所以希望秦军打败仗吧?
正支吾着,王嘉却不待她回答,忽而叹了一口气道:“大秦的国运,注定会自这场战争开始衰竭,无论交战多少次都是一样,秦军必败。”
“难道说师父想要扭转秦国的国运?”林珍惜似忽然想到什么,转而反问起王嘉来。
王嘉则一脸严肃的凝视她道:“早在你拜师之初,为师就叮嘱过,人之命运,国之命运,都是定数,我等行占卜之术不过是提前探知将来的命运,却并无能力改变。”
他这样一说,反而令林珍惜陷入疑惑:“既然如此,师父为何要说出秦军必败的实情,如此若是秦国不出兵,那么败军之事不就不会发生?”
“非也。”王嘉不假思索的否认了她的推断:“既为定数,就一定会发生,如此次出战,你会在朝堂上说出那样一番话,虽在意料之外,却在命理之中。”
说着,王嘉又叹了叹,而后似无奈般摆手道:“为师说出实情,只是不想为秦国的覆灭推波助澜,成为千古罪人罢了。”
这话却是戳中了林珍惜的痛处,敢情她这一下子就成了前秦灭亡的罪人,一时间有些消沉,沉吟了半晌,又似被陷入了某个疑团般向王嘉问道:“师父可曾想过一个问题,如果说历史是既定的,那么我们这些出现在历史中的人到底是历史的参与者还是见证者,是历史决定了我们的存在,还是我们创造了历史,如果这中间出现错误,让一个人出现在错误的历史,那么又会是怎样?”
她嘟嘟哝哝的说了一大堆,直将王嘉也给绕晕了,一脸看怪物似的表情看着她。
林珍惜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正讪讪然的垂下头,却听王嘉道:“你方才那番话为师虽不能解答,但有一点却十分肯定,命数是不会改变的。”
最终还是得到了这样一个结论,就是显得太过沉重了些。
林珍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听王嘉道:“无论你出于怎样的目的那么做,若是秦军最终败了,你必然受到牵连,且好自为之吧。”
林珍惜仰起头,看着王嘉面上保持了许久的严肃,一脸无辜道:“可秦王心中主战,若是我不顺着他,我们师徒二人岂不是现下就要受牵连。”
“你…狡辩!”王嘉伸出手指,指着他那不争气的徒弟抖了半天,却终究没能说出什么厉害的话来。
林珍惜见他势气减弱,便乘胜追击道:“再说了,若是到时候徒儿真的出了什么事,想必师父也不会坐视不理的吧?”
说着她更是露出一脸谄笑,气的王嘉脸上的严肃表情尽数崩塌,一个劲儿的喘气:“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孽徒,孽徒啊!”
这桩风波过去数天后,竟有寺人来传旨。
原来苻坚经过考虑,最终力排众议,选择出战,并且派其子苻叡迎战晋军。
不仅如此,他还亲封林珍惜为祭司巫女,并让她主持大军起行的祭天大典。
只不过一句话,她就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仅次于后妃地位的巫女,一切都太过突然。
林珍惜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天子之命难违,林珍惜虽然怀着十分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学习了祭司礼仪,总算完成了祭祀大典,目送苻叡的军队起行。
然而也不过一个月后,就传来了兵败的消息。
此番晋军来势汹汹,苻叡几乎是毫无还击之力,但鉴于林珍惜对这场仗的结果早有预料,却也并未因此而受牵连。
朝臣中的主战派甚至将这场败仗归结为顺应天意的有心之作。
尽管如此,即便不出门,林珍惜也闻到了外面可以淹死人的唾沫星子味。
说来还是王嘉镇定自若,自那日后便再未提占卜之事,索性一心一意的写起他的志怪小说来。
那一日午后正是暑气难当,林珍惜摇着扇子莫名烦躁,见师父正将先前积攒的那些文章装订成册,便好奇的凑过去瞧。
伴着她扇子上穿过的风,书册的边角不时被翻动着卷起来。
见王嘉额上已经挂起了薄汗,她将扇子扔到一旁,十分献媚的呼道:“师父,我来帮您!”
实际上她是想将这本传世之作的原稿先睹为快。
难得这次王嘉没有反对,由着她摆弄那些纸张。
林珍惜借着这个机会仔细端详着这一册新鲜出炉的古董,目光落在书封上的三个字上,竟是她认得的,于是嘴里下意识的念了出来:“拾…遗…记。”
“原来是叫这个名字啊?”她随口嘟囔着,原本还以为是后世之人改了书名。
王嘉却解释道:“那时听你说到这三个字,觉得甚是玄妙,便拿来做了书名。”
林珍惜诧异的看向王嘉,捧着那一册书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本书的名字竟是这么个来历。
正怔愣间,殿外忽然有客来访,却是苻坚身边的寺人。
这可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所以一见到那位衣装华丽,行动间有些娇柔的公公,林珍惜便知道要出大事了。
果然,那位寺人是来传主上话的,请师徒二人前往内宫议事。
林珍惜自然而然的猜想这是又让他们去占卜秦晋之战。
一听是这件事,王嘉竟索性称病不出。
林珍惜腹诽他不仗义,却不得不独自一人被请去了内宫。
今日朝堂上的气氛却比那一日还要凝肃,况且王嘉也不在身边,这让林珍惜非常不安。
她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待到向王座上的苻坚行跪拜礼时,手心已被汗浸透。
出乎意料的是苻坚并没有让她再次行占卜之事,而是以不容置疑的语调对满殿朝臣道:“朕意已决,即刻颁布诏令攻打晋国,这一次朕要亲为主帅…”
听到这句话,林珍惜的心蓦地一沉,而苻坚后面说了什么她却已全然不知。
此刻的林珍惜非常后悔,她没有想到,原本只是一念之差,竟真的让她与淝水之战甚至前秦的灭亡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她怔愣的这段时间里,苻坚又依次点出副将的名字,最后却是对她下令,令她以祭司巫女的身份随军,掌管战时的占卜事务。
苻坚的话音落下后,朝臣之中已是一片哗然,有臣子甚至以辞官相谏,然而苻坚心意已决,竟不再听从任何人的劝说。
想到这一次真的要上战场,林珍惜接旨的手都颤抖起来。
然而当她真正来到战场上时,她才真实的体会到战争的可怕与无常。
由于秦军此番与晋军在人数上悬殊极大,秦军初时节节取胜,这让原本就对此战充满信心的苻坚愈加得意,于是下令乘胜追击。
连日来,苻坚的心情因为战事的告捷而显得十分不错,甚至偶尔会将林珍惜叫到帐中探讨对战事的占卜。
然而面对他此刻对自己的重用,再回想起与苻坚初见时的情形,林珍惜始终充满疑问。
就算他苻坚是个惟才善用的明君,这转变未免也太大了些,另外对于他三顾茅庐才相请出山的王嘉,他未免也放弃得太轻易了些。
于是在一次闲聊中,林珍惜十分作死的对苻坚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奴婢惶恐,实在不明白,攻打晋国的结果,为什么主上会选择相信奴婢?”
苻坚只是顿了顿手中端起的茶盏,而后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答道:“你毕竟只是王嘉的弟子,你道朕当真会信你而不信王嘉?”
林珍惜陷入诧异,却听苻坚徐徐道来原委:“朕需要的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占卜结果,而是朕想要的结果。”
他低头浅啜了一口茶,或许因为连日打了胜仗,心绪实在不错,竟是十分有耐心的继续说道:“有一点,朕始终不赞同王嘉之言,在朕看来,未来之事虽可推测,却非一定,就像这一仗,朕始终相信这场仗的结果由朕决定,由大秦万千将士决定,而朕需要的只是能够说服那些顽固派的一个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见证者还是参与者(四)

正如史书上记载的那样,苻坚太自信了。
不过,就眼前的形势来看,他也确实有自信的资本。
此番苻坚亲率八十万大军迎战晋军八万,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士气上都高出晋军一大截。
秦君之势犹如洪流猛灌,锐不可当,片刻间便将晋军逼至淝水而不得渡。
苻坚又沿着淝水排兵布阵,全然不给晋军任何突围的机会。
面对这样的战局,除了自千年后而来的林珍惜,没有人会想到即将发生的戏剧性变化。
然而唯一知晓结果的人此时却在一片浑浑噩噩的思绪之中
不知怎么的,自从那日听了苻坚的一番言论后,林珍惜的脑中就犹如跑马灯似的闪过了许多画面。
她想起关于秦始皇遇见外星人的故事,王嘉最终将这个故事收录进《拾遗记》竟然是因为听了她的讲述。
还有《拾遗记》本身,那个名字竟也是因为她无意间提起,才被王嘉听了去。
可是这些东西明明是因为她在史料上看到了才会知道的啊!
到底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她到底是参与者还是见证者,所有的一切就像是纠缠在一起的一张网,循环往复,找不到源头。
所谓因果或许已涉及哲学的高度,原不是她这样的普通人能够想明白的。
可是顺着这条线摸索下去,林珍惜却得到了一个可怕的假设:如果说她早已卷入这段历史并与之纠缠不清,那么慕容冲呢?是否她也卷入了慕容冲的命运?
想到这里,林珍惜霎时一惊,她想起离开平阳时对慕容冲说的话,她说他一定会起兵攻向长安。
那时的她不过只是以为自己透露了些许历史给他,如今反过来想,倘若这句话真被他听进去,会不会他的揭竿而起也与这句话的心理暗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么后来慕容冲攻占阿房城,兵围长安,被拥立为皇,直到最后被臣子所弑,会不会都与此相关。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她岂不是成了害他英年早逝的直接帮凶?
林珍惜越想越震惊,正惊骇得不知所措之时,却听到帐外不知谁喊了一声:“秦军败了!”
紧接着,整个后方军营便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林珍惜忙来到帐外,看到的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场景。
但见今晨还井然有序的秦军,现下已经是人仰马翻。
士兵们扔下武器,解下战甲,寻机逃窜;医员扔下伤兵,兀自奔逃;战旗扯落在地,被来往的人群和战马践踏…
前方大军在不断的后撤,从这个方向看来,确实像是攻而不敌的退兵。
再加上营帐间有人奔走高呼“秦军败了,晋国就要攻过来了!”,惶恐的情绪不过片刻已在秦军中蔓延开来。
不等前方消息传来,秦军后方的军队已经难成阵型。
秦军的军心已经散了。
见此慌乱情形,林珍惜正在思索下一步该往何处去,却有人自身后一把将她捞上了马匹。
林珍惜大骇,心道莫不是有人趁乱要将她掳了去,要知道自从她在朝堂上对卦象大加评论之后,朝臣中可有不少将她视为妖女,欲除之而后快的。
正拼命挣扎,林珍惜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是属下,莫聪。”
她慌忙转头去确认,但见身着普通士兵服侍的莫聪一手持着缰绳,一手将她固在身前,面上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毅,让人看了莫名的觉得可靠。
林珍惜放下心来,调整姿势在马背上找了个舒适些的位置抓好,而后看着那匹马冲破一个个早已散乱不堪的营帐,突破重围,逐渐脱离秦军营地。
在无比刺激的奔逃中,耳畔疾风犹如鬼狼呼啸,林珍惜不得不缩紧了脖子,直到马匹速度渐缓,才终于找到机会询问莫聪:“你怎么混在军队中了?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莫聪仍快马加鞭的急着赶路,顺口应道:“秦军已经自乱阵脚,战况尚且不明,若是秦军败了,只怕不能再回长安。”
“会败。”林珍惜不假思索道:“秦军一定会败。”
莫聪顿了顿,似乎对她的笃定感到诧异,而后说道:“若如此,属下将送阿瑶姑娘到一处安全的地方。”
“不要!”林珍惜却斩钉截铁的拒绝了莫聪的提议,并道:“带我去平阳,我要去平阳!”
如果说她真的已经纠缠进这段历史,那么现在她就要去纠正自己犯下的错误,她要去提醒慕容冲,告诉他秦国一定会亡,但可不必亡在他的手上,而他只要不称皇,也就不会被身边的臣子所弑。
如果说历史真的为人所塑造,那么苻坚做不到的,她未必也不能做到。
见莫聪沉默不语,不否认也不肯定她的要求,林珍惜于是焦急起来,她攥住莫聪的手臂,再度重复道:“带我去平阳,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慕容冲说,求你…”
她的话甚至带了哀求的意味,然而就在她看向莫聪的眼睛时,却见他眸光一滞,竟隐现出杀伐之气。
顺着莫聪的目光看去,林珍惜才意识到她们竟是和一股晋军遭遇上了。
晋军自一处窄小的道路上来,而那里亦似逃离战场的唯一一条捷径。
他们人马有七,正以合围之势将莫聪和林珍惜困在中间,一看莫聪身着秦军服饰,又骑着战马,顿时警觉起来。
“看样子是秦国的逃兵。”其中的一个晋兵对自己的同伴说道。
林珍惜暗想被当成逃兵也好,说不定还能侥幸逃过一劫。
怎料她才刚觉庆幸,另一个晋兵却道:“还是谨慎些好,小心有诈。”
林珍惜刚想开口说他们真的是逃兵,然而才张嘴就被莫聪捂住了,同时他以身后的披风将她整个的裹进去,只露了一张灰扑扑的脸在外面。
因嘴上被捂得突然,林珍惜下意识的叫唤了一声,纵使声音不大,却还是被那些晋兵听了去。
“是女人。”说话的那个晋国士兵顿时眼放精光,看得林珍惜浑身发毛,总算明白莫聪刚才的一些列动作的用意。
只见那名晋兵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道:“战场上怎么会有女人,难不成是秦国的军/妓?若是如此,倒是咱们兄弟几个走运了。”
那人说着,已是面露邪笑,另外几个士兵也跟着笑着起哄。
你才是军/妓,你全家都是军/妓!
林珍惜很生气,奋力在心底怒骂,奈何嘴还被莫聪捂着,支支吾吾的发不出声。
这时,晋国士兵中一个看起来略年长些的却打断了那些人的讪笑:“上面让我们在这里阻击苻坚,万万不可有闪失,岂容你们胡闹,一会儿将军来了,有你们好看!”
林珍惜暗道不好,既然是阻击苻坚,来的一定不是善类,到时候只怕更加难以脱身。
坐在她身后的莫聪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暗自握住腰侧的佩剑,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那名年长的晋国士兵说了这句以后,其他的士兵果然停止了起哄,他们互相之间使了眼色,便齐齐朝莫聪攻了上来。
这时,莫聪也做好了准备,长剑一挥生生抵开了七人同时刺来的兵刃。
听着耳畔嗖嗖只想的剑气之声,林珍惜吓得腿都软了,只得拼命缩住身子,往莫聪的披风下躲,尽量不给他拖后腿。
尽管莫聪武功高强,可毕竟是以一敌七,在数量上占尽了下风。
那些人无法在他坚固的防守中找到破绽,于是只能攻击战马。
林珍惜便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然而此危急时刻她也顾不得疼,刚拼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又被身边躺着的两具尸首吓得丢了魂魄。
林珍惜连忙回身去寻莫聪,只见他正护在她身前与剩下几名晋兵苦战。
虽说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看到死人,却也被这近距离的搏杀惊住。
混乱之中,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莫聪被数名晋兵围攻。
那个年长的晋军显然是征战的老手,趁着其他几名士兵一齐与莫聪交手时,他却故意晚了一步,待到莫聪被其他人架住,再行出手直击他的要害。
林珍惜注意到这一点后,急忙高呼莫聪注意,然而还是晚了一步,莫聪虽闪躲开来,却也被那人忽然朝他刺去的利剑划伤了臂膀,顿时血流如注。
莫聪一露出破绽,另外的几个晋兵便趁势扑了上去。
他纵使英勇,但握剑的那只手受了伤,鲜血不断的自伤口流出,在砍杀了另外两名晋兵后便隐有些不支的势头。
这时候,林珍惜才渐渐自空气里浓重的血腥气中缓和过来,刚回过神就看到一个晋兵朝莫聪现出破绽的后胸一剑刺去。
正是千军一发之际,林珍惜摸到了手边一抹凉意,回头一看是那具晋兵尸首还握在手里的剑。
那一刻,她脑中已是一片空白,顺手便将剑拔了过来,而后尖叫着朝仍在缠斗中的那几人冲了过去。
接着她听到一声闷响,手里的刀刃似贯穿了什么,睁眼才知晋兵的血还带着热度,喷了她满身满脸。
此时的林珍惜已经震惊的不能做出任何反应,手里的剑“哐当”掉落在地上。
莫聪却因此解了围,挥剑之间三两下解决了剩下的两个人,然后牵来战马捞起还在发呆的林珍惜,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乱世重逢(一)

边境之地原本就人烟稀少,而今两军交战,更令生灵敬而远之,于是月明星稀的夜显得格外寂静。
耳畔除了潺潺溪水声,便只有夜风呼啸。
那溪水的源头是淝水,激烈交锋的主战场,沾了血肉的水流到这里还带着浓烈的腥气。
只是溪水如常,对于人世间的纷争与纠缠却都浑然不知,一如既往的泛着粼粼波光。